司慕抚着他的头发,轻轻应了一声,心知他想说什么,却不想制止,因为事情总要有个解决。
“师父的事,我已不想管了,只是,这次回去,师娘要我重整风雷剑派,两个小师弟我也无法丢下不管,所以……”
听到司慕应声,柴玉卿终于忍着心痛说出这一番话来,心底里其实对司慕万般不舍,甚至隐隐盼着司慕叫他不要说,可这人……他恼怒地咬咬牙,也许这花心贼正要甩开他也不一定。
“唉,玉卿,你好生无情。”过了许久,司慕终于长叹一声。玉卿,你在这种时候说要分开的话,虽是无心,却也无情,唯无心之无情才更伤人,两年多的情份,轻易便能说了分开,他两年多的温柔,抵不上沈蓝玉一句不行,更可气的是他,居然还绻恋着这无情之人,当真自讨苦吃。
“我怎么无情了?”柴玉卿闻言立即撑起身子,瞪着司慕,他以为他愿意吗?
“好,好,你不无情。”司慕宠爱的笑笑,把他拉到自己怀里,慢慢说道:“玉卿,你欠你师父他们的早还了,如今你谁也不欠,该为自己着想了,其实你心里舍不得我的,对不对?所以,我不会放你走,况且你师娘他们也有一身本事,哪里就要你去操心去管了?你就乖乖在我身边,让我照顾一辈子吧。”
“可是……我跟师娘他们说好了要回去的。”柴玉卿低头嗫嚅道。
“那又怎样?这次你休想走。”司慕忽地起身下地,束好衣服,转头对柴玉卿道:“玉卿,人生在世,不是为别人活的,如果你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就应该去争,按你自己的心意过活才最好。我就是想与你在一起,就算以后别人瞧我不起,骂我无耻也没甚大不了,我不在乎,骂就让人骂去,哪怕是连你也遭人唾骂受了委屈,我也不会放手。”
听了司慕这番强横之辞,柴玉卿把头埋在被中,说不出一句话,只又一次知道了自己懦弱狡猾自私的品性。自得知师父出事,他就一面顾着师徒之情江湖道义惺惺作态,一面又舍不得司慕的温柔相待真心疼爱,不断耍心机拖着他,把问题甩给他,让他主动跳出来拴着自己,如此便把欺师之责推给他,好减轻自己对师门的歉疚,如今果然如愿,心里却又难受不已,两头都有愧,但对司慕,除多了愧意之外,增得更多的却是爱意。
一直以来,柴玉卿都不知自己有何出奇处让司慕这般爱不释手,除了长相差强人意外,其它的可说没有一点比得上人称天之骄子的司二公子,他出身卑微,性子平庸,资质平平,有点小聪明也有限,只是一普通江湖草莽而已,自己这样一个人居然能得司慕这般人的爱慕纠缠,高兴之外更多的是得意,此种心思下,他也就半真半假地与司慕缠绵,自在享受着从不曾感受过的关爱体贴,泯了野心只想呆在这个人身边,可见他注定就是个平凡之辈,哪里值得司慕倾心爱慕呢?思虑良久,柴玉卿终于叹息一声,窝在被中,一面嗅着司慕的气息,一面在心里一遍遍念着司慕的名字,想着自相识以来他待他的种种情意,又愧又心痛,至此,他才终对司慕誓死相随。至于司慕是否害死师父一事,亦是不放在心上了,司慕说没有,应该就是没有。
司慕撇下柴玉卿出来后,就见小蝶正带着凤碧霄自山上下来,两人均面上有气,互不理睬,司慕不禁暗笑,不知刁钻丫头对上无赖汉会是何等情形。而凤碧霄一见司慕,便恨声道:“如此劣徒你也会收,可见你也不怎么样。”
司慕笑道:“凤兄何必与小姑娘计较?小蝶,你且避一避,为师要与凤少侠谈一谈。”
“你又要耍什么诡计?”凤碧霄警惕起来。
“非也,在下只想问问凤兄,过足了做山大王的瘾,想不想过过当一方霸主乃至天下之王的瘾?”
“啥?”凤碧霄跳开一步,上下打量司慕,呲牙笑道:“你这么一说,我倒也想尝尝当霸主的滋味,不过我告诉你,这压寨夫人吗,我还是要娶的,你休想把我支开独享美人儿,哼哼。”
司慕不禁头痛万分,他情路坎坷,有雷凤翔等人也就罢了,想不到就连半路杀出的武林高手式山大王都会来跟他抢人,且这山大王可能是最难缠的一个,想到此,他面上还是笑道:“你与我联手共创霸业,多少美人儿擒不来?至于玉卿,端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了。”
他一面说一面暗叹,他总算兴起要做些事的念头了,而柴玉卿总不对他死心塌地,大概也与他一直自甘平凡有关吧,不过这回又多了一个凤碧霄,他倒是更加跑不掉了。唉,人生于世,总有些不愿做却还得做的事,无奈,无奈。
凤碧霄斜眼看他,志在必得地哼了一声,两人站在红叶飘飞的山坡上,彼此心照不宣,各自微笑起来。
又是东拉西扯不知所云的一篇~~~
想要结尾却又遥遥无期,按我原来设想,现在可能才到一半~~~泪,没事开这么大坑干什么~~~
第十六章 三人行
与司慕山坡一谈后,凤碧霄便赖在黄叶谷做了客人,三人居变成四人行,谷中愈发热闹起来。凤碧霄整日缠着柴玉卿,小蝶又与他常有口角,司慕则一面想法隔离凤柴二人,又要看守劝说柴玉卿防他跑回太原,忙得不亦乐乎。而凤碧霄了解情形之后,便对司慕拍胸脯说此事包在我身上。一个月后,他便把一封信交到了柴玉卿手中,自称他与沈蓝玉有一面之缘,此是雷家见他久久不归而写,辗转托人到他手中的。柴玉卿看完信,一个人跑到山上呆了一天,下山后两眼红肿,显见是哭了一场,司慕在他睡着后,把信偷看了一回,看完后不禁暗骂凤碧霄卑鄙。原来信中除了雷霆雷云大骂柴玉卿欺师灭祖忘恩负义之外,沈蓝玉还要断绝师徒母子情份,这对从小就被教了些江湖道义的柴玉卿来说无疑是个大打击。司慕以前也曾想过从雷家那边入手把柴玉卿羁留在自己身边,只不过心有愧疚,迟迟未曾动手,想不到凤碧霄快刀斩乱麻,一下子就把柴玉卿后路截断,行事可比自己阴狠多了。
此后一连多天,柴玉卿都消沉不已,司慕在旁,费尽唇舌,一面诅咒说自己没有害过雷凤翔,但发的誓都是现世不可能实现或来世看都不大现实的东西,料柴玉卿悲戚之中不会细究,一面又海誓山盟,道尽甜言蜜语。他司慕今生对柴玉卿不离不弃,来世也要长伴身侧,做世上最疼他的人,诸如此类的盟约爱语如黄河水般滔滔不绝倾泄,就算是铁石人也会心动,柴玉卿远非木石,不久便即软化,沉浸在司慕的水样温柔里。而小蝶和凤碧霄亦远不是正人君子一类人物,这二人不时旁敲侧击,说些歪理歪义,以解柴玉卿心结,如此数月过去,柴玉卿心怀渐开,眉目终于舒朗起来。
翌年新年过了时,曾经的山大王凤碧霄便过够了谷中隐居生活,追美人儿又一直未果,遂又惦起了做霸主的事。他抽空回了一趟山寨,发现众兄弟不但没有因大王不在而星流云散,反而把山寨弄得亦发红火,据瘦竹竿――就是那位每当有人落马或落坑就大喊大王英明的小喽罗――讲,凤大王的绊马索兼深坑绊倒坑翻无数英雄好汉,山寨生意极好,因而又吸引无数好汉加盟,威震方圆数百里。凤碧霄闻之,得意而回,将司慕拉到屋后树上,声称要聘他为山寨军师兼二大王,辅佐他成就一番霸业,司慕这才想起前时为诳他所讲的话,便含笑应允。下得树来,新任二大王便去拉柴玉卿与小蝶入伙,小蝶无可无不可,拉柴玉卿就费了番周章,司慕舌灿莲花,先讲劫富济贫除恶扬善的大道理,又讲现在山寨收流民入伙,向山内外百性散粮,这是何等正义啊,而一个山寨可使数百数千乃至万人免受饥馁,这又是多么大的成就啊,日后改邪归正了,又可以多救多少百姓啊……
几个此类句子过去后,柴玉卿便被酸得仰天长啸,捂住耳朵,一脸痛苦的自荐做山寨的三大王。
阳春三月时最适合做什么呢?凤凰山寨凤大王曰:“发情。”
三月三,桃花开,黄州城热闹非凡,原因么,除了众女儿们赏桃花还进庙烧香,求佛祖保佑以后嫁个好官人之外,就是凤大善人今日又舍粥了。城中心空地上,三四口大锅一字排开,粥中放了瘦肉鱼肉和各种菜蔬,大火一煮,热气腾腾香气扑鼻,不但引得邻近饥民乞丐不远百里赶来就食,就连城内穷家小户也冒充乞者排队乞食。附近一台子上,凤大善人凤碧霄侧身翘起二郎腿坐着,打开折扇遮住口鼻, 一双眼眯起,躲在扇子后头瞧下面人流,但不是所有人都看,他只看女孩子,那些排队求粥的蓬头垢面,不肖看得,那些捧得桃枝顾盼自赏的闺秀碧玉们他一一瞧过,直看了一上午,然后摇头叹气,他搭了台子舍粥就为堂而皇之看美人,可到现在却连个能看得过眼的都没有,且个个扭捏做态,涂脂抹粉,哪里及得上他的美人一分,柴美人根本不需任何妆饰便是十分美色,一双眼睛更是勾人,整天勾着他却又假撇清不理他,哼!凤大王多情的往下想时不免带了些怒意,多情总被无情伤呵,司慕那厮没一处能赶得上他,就一张嘴跟抹了蜜一样甜得恶心,结果骗了美人跟他……咦,美人!愤愤不平着的凤大王忽然一眼瞥到了一美人背影,美人袅袅婷婷,弱柳临风般走着,乌黑油亮的发辫在背后悠来荡去,辫梢上插着几朵桃花,衬着粉色纱衣,好不娇艳,凤碧霄顿时口水哗哗直流,眼看着美人就要走远了,他立即窜下台子,直奔美人而去,口里叫道:“这位小大姐,一个人走多寂寞,让我来陪你吧。”
美人闻言,缓缓回过头来,对凤碧霄勾魂一笑:“大王,你终于过来了,小女子可等好久了。”
凤碧霄一见此女容貌,顿时三魂六魄悠悠荡荡,不知何往矣,老天爷,世上怎会有背面看是美人儿前面看是鬼且是丑鬼的女人。
“大王,你见了奴家就算销魂也不必这样嘛。”那丑女笑颜如鬼,一条软鞭早在凤碧霄失神时就悄无声息甩上了他的颈子,这时便欲收紧,想把他勒死。不过凤碧霄当世第一高手必竟不是浪得虚名,他迅速从震惊中醒过来,手中折扇不知怎地,后发先至,刷一声将鞭子打了回去,丑女一击不成,格格大笑道:“不愧是山贼头,有两下子,不过今天你可跑不了啦。”声音粗哑,俨然是一男人。凤碧霄便又受了一次重击,这背面美人居然还是个男人,他这双看尽天下美人的利眼,竟然看走眼了。
“快,把这些贼人围起来,抓住贼头重重有赏。”忽然有人大呼小叫打断了凤碧霄的悲怆,原来是黄州刺史黄伯祥带了一队人抓贼人来了。这些天,黄大人派了好几队人马前往凤凰山寨剿匪,每次连正主都没见着就被打得落花流水,今日有人上报,说酷爱舍粥兼调戏女子的风流凤大善人即贼首也,黄伯祥立即点起二百人,又邀了一自称是武林高手的游侠扮美人引凤碧霄上勾,然后一举围歼之。这算盘打得甚好,只是凤碧霄本领之高,仍在他们预料之外,此刻黄伯祥见那游侠偷袭不成,立即着人包围贼头,想以人多取胜。凤碧霄见状不禁大皱眉头,以他本事对付区区几百官兵易如反掌,但却会暴露他的身手,与山大王的身份颇不相符,他站在街心掏掏耳朵,叹了口气,从怀里拿出从小蝶处偷得的花儿十里香,望空一甩,细长爆竹样的暗器如烟花一般在空中炸了开来,一阵清烟过后,众官兵连着周围看热闹的百姓片片倒地,黄伯祥大骂贼人奸诈,骂了半句也软软倒下。凤碧霄嘿嘿奸笑,大步从他身上跨过,一溜烟往山寨而去。
快行到山寨时,凤碧霄故伎重施,将一直跟于其后的背面美人引到绊马索处,躲在远处的小喽罗立即扯了索将背面美人翻于坑中,凤碧霄哈哈大笑,最近因山寨规模巨增,他已极少享受看人落坑的乐趣了,今日再见,不由乐不可支。
山寨议事厅内,柴玉卿正陪着昨日前来投奔的一小山寨头目张建闲聊,得知黄河水患虽已过去,可是朱全忠李克用仍在用兵,中原一带,仍是民不聊生,凤凰寨于乱世中高举义旗,真真是百姓之福,柴玉卿听罢雄心更起,亦发觉得把山寨建成众百姓归依之所才是正理。与前两位不务其业游戏人间的大王不同,柴玉卿对山寨经营甚是认真,举凡建房种地收人入伙打退官兵大小事情都是经他手而行,把个山寨弄得红火异常,甚至有饥民从太原洛阳一带前来投奔,而司慕和凤碧霄见他如此有兴,倒也时常收起惫懒,帮他料理。今日他要与张建商量的则是对兄弟们加强训练之事,一来要应付越来越多的官兵围剿,同时也想扩大寨子,真正做番事业。
凤碧霄一进来,就见柴玉卿一脸正经与人商量事体,便扑上来叫道“三弟,今日哥哥倒了大霉,你可要安慰我。”
张建见状连忙告辞,凤碧霄拉柴玉卿到了厢房,笑嘻嘻大讲背面美人一事,正讲得高兴,司慕匆匆而入,见凤柴二人状甚亲密坐着,虽是眉头紧皱,却未象往常一样对凤碧霄出手,只把柴玉卿拉到自己身边,道:“刚刚得了消息,朱全忠废了小皇帝,改唐为梁,自己称帝,大唐朝终于亡了。”
凤柴二人小小吃了一惊,凤碧霄拄着下巴道:“如此一来大家你争我抢就不用客气啦,亡了好,亡了好。”
柴玉卿给了他脑袋一巴掌,道:“这样一来岂不是更乱,大家更没活路了。”
司慕笑了起来:“玉卿,你总不改这口气,其实小凤说得对,越乱越好,我们山寨只会壮大,若是天下不苦,不乱,你道世上能有多少英豪?且要做大事业,说不得要有人受些苦。”
凤碧霄拍案:“说得好,若天下太平,哪容你我兴风作浪?天下苦过了,总有雄豪起,救百姓于水火,玉卿,若你想做这一人,我和小司会永远跟着你的。”他甜丝丝说着就想靠过去,司慕手疾眼快,一把搂过人来让他扑了个空,凤碧霄不忿,叫道:“你好小气,玉卿是我大度不与你争,让与你的,如今你却不让我碰一碰。”
“甚么你让与我,他本来就是我的,哈哈。”
柴玉卿见这二人又开始疯魔,便要走开,不料门开处一小喽罗冲进来禀道:“大王不好了,那丑鬼掉进坑里不但没晕,还把众兄弟都打伤了,他现正在寨门外叫阵呢。”
“待我去教训他,我好意放他一马,他倒找上门来。”凤碧霄挽起袖子冲了出去。司慕和柴玉卿相视一笑,手儿不觉相牵,双双回了内堂。柴玉卿坐在桌前,开始为一众兄弟写名册,司慕便给他磨墨,挨挨擦擦的不愿远离。柴玉卿运笔如飞,架式端得甚好,笔迹虽有些歪斜,却另有蕴藉之处,司慕赞许般拍拍他的肩,说道:“不愧是我的学生,看这笔意,不拘一格,有大家之风。”自吹自擂之意昭然若揭。柴玉卿不由翘了嘴角,回头看看他,眼珠一转,轻轻道:“你靠过来些。”
“干什么?”司慕立即嘻开嘴靠过来。
“闭上眼。”
“啊!”司慕心花怒放,乖乖闭眼,只觉得柴玉卿的呼吸越来越近,然后唇上一热,随后脸上却凉了几凉,睁眼一看,柴玉卿已很正经的写名册了,手往脸上一摸,满手黑墨,他忙跑到一边,举起铜盆一照,只见脸上已被人大书了一个玉字,笔意风流,颇有大家风范,司慕顿时哭笑不得,柴玉卿何时变得如此顽皮了?定是凤碧霄那宝贝教的。他擦去墨迹,正想着怎么报复时,却听柴玉卿软软的又道:“司慕,后山上的桃花开得最艳,你去折几枝来,好不好?”
“好,好。”
心爱的人说了,怎么会不好,司慕立即把他在自己脸上写字的事抛开,酥着半边骨头穿窗而出,折花去了。柴玉卿目送他远去,笑意盈盈,一辈子与这个小孩一样的男人这样过了,真的不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