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岚飞雨(出书版)by 引线木偶

作者:  录入:11-08

直难愈合地。
「噫,我想妳等我啊!可爱的霖姐姐,一直盼我回来,皱眉头丑丑地,嘻。」英琏是又讲了些趣话

,就希望逗她开心。
两人都没注意着,霖讲这话时,是与过往回忆结合不自觉用了『回来』这字,无意识地与未来连接

……
「你这岂不像是太傅要我背的那首诗,『泛彼柏舟,在彼河侧。髧彼两髦,实维我仪。之死矢靡它

。母之天只!不谅人只!』」闹不过英琏,霖也着实被他逗笑了。但又不甘总被他戏弄,霖索性将

才学的诗篇背出。一首讲叙女子苦候情人不归,母亲逼她另嫁,她宁可独身相守,非他不嫁;到死

也不变心的一番誓言。
在年少的霖而言,她不认为女子后雕松柏的节操是篇章重点,反而是怨女子情人不归的可憎。便要

拿出来糗英琏,但直到背完,霖才思及,这可是首情歌啊!整个人是羞涩极了,急急掩饰道:「总

之,你别让我等,我顶怕等人时的那闷劲。」
「等的定义在那,一刻,一时,一生一世?」听不出情绪的,英琏低头叙道。
「你别开玩笑,我讲正经的!」
按住跺脚的霖,英琏轻轻捻起一瓣落于她颈间的樱花,接叙响应的承诺,像一壶浓极释不开的酒,

温醇。
「霖啊,我不让你等。等待见你,我一个人受就够了……我承诺你……」
直至多年后,少女成为妇人,成为掌政要角,那话语,依旧随着每年再归的出芽之春,始终清晰鲜

明缭绕……
【第四章】
卷轴解绳,美人绘像倚立,一笺不属于画卷的明黄函纸飘下。简要内容,依旧是以霏语写成。摊开

信,几个大字在怜渶眼前展现──『辛,避。耿帝,防。』
不知从何时起,怜渶在他父王遗留画轴中陆续发现这样莫名小纸条。是说这画卷对他而言意义何其

重要,收纳上也便仔细了。
戒备森严的咸若宫中主堂,是怜渶起居之处,这画轴便搁此处一牢锁壁龛。单打开橱门便要三道锁

,轴线更炼一道非用他颈子上系着的白玉才得镶解的环。要在此画轴中留信,天崩恐也难。但这事

便发生了,还不只一两回。
起先怜渶是无比震惊,逐渐却发现,不论这人是用什么方法留下信笺,里面内容对他都是有益无害


也许载录些他没有印象的摘要事项,也许解答太学授业及岚征问的朝务参议。句句精辟,见解独到

,对他可是极大帮助。而其使用文句,更谨慎以他人不易解读的霏语撰写。
如何不叫人好奇这信笺主人,但怜渶却是怎么也探查不出究竟。只道落款名是 『英琏』 ,一个从

未听闻却又十分熟悉的名字。还有每张信笺背面,偶尔会拓印到些图案,像落笔人在思索信内容时

,在旁随笔挥毫的不经意产物。
总绘一朵落雨云,正降甘霖。除此之外,再无其它线索。
今日,是耿帝终于愿意传见他之日。可是信笺内容却如此写到,总令怜渶微微不安。
辛要避,这原因他当然懂,如果不想再起冲突,能避之是最妥当。但防耿帝,要怎么防,为何要防

,这道理一时三刻他是还摸不清。
「你还在磨蹭什么?」
话声柔徐从门外递进,总不思议地,当声音挨近怜渶耳际时,一回头,那人也就端直站在眼前了。
「岚,我,我还有些紧张……」不知是受信笺内容影响,还是被岚的出现吓着,一时紧张,怜渶又

患口急了。
见怜渶如此,岚是叹了口气,「唉,怎的又紧张了,今天可非常日啊!」岚边说边顺手为怜渶调整

环领,十指尖尖,不经意擦到他颈项,引起一阵酥痒。「可惜你这身子窜的快,不然配我那熏貂绣

衣正好看。来京才没一年多光景,瞧瞧,比哥哥我都长的高了。」
正如岚所说,怜渶的外族血统在外貌及成长上,都很明显表现。当时从府京跟霖岚回行阳时,他不

过跟长自己三岁的岚同高,可此时却已越过岚半个头了。
一点一点的追过,当他随着岚读书论政时,奔马练武时,他很努力的表现,只为争取他的注目,心

头便不自觉高兴。可当岚真佳许他时,又怨自己不成事的性子,总要羞窘的不知所措。这时,逐渐

成长的身高,可以让他随侧于岚身旁时,以高角度偷望,遂成一种欣喜。
这情绪从何时起头,也许是那回两人把酒畅谈后,怜渶终于渐渐喜欢这个本以为是冰冷石人的哥哥

,喜欢他在不经意处小小的温柔,喜欢他认真执着的个性。喜欢他是如此清俊,细细柳眉弯平,圆

眸慈蔼,不甚高挺的鼻梁,却有适度的精巧,不笑亦柔的唇瓣。整体面相便是温和笃实,看了让人

舒服地。
于是,每当怜渶皮肤不经意给岚终年冰寒的指尖画过时,不再惊骇,却感觉有盏盏炙热灯盘,点过

身体下绽开。体内的热与外部的冷,交织一种殊异感受……
「怜渶!」
岚的提声呼唤,才让怜渶知道自己又闪神了。两人已并肩走至轿前,六人所扛冠金翟舆,穹盖两层

,五兽涂金绘,这顶在仅次于皇帝的华丽便轿,是身为皇长子的岚拥有。而为让怜渶体面的拜见耿

帝,岚将这也拿来借他了。
对面面周到考量的岚,怜渶是深受感动,正欲言谢时,岚却以奇怪的话堵了他。
继方那声呼唤后,岚低头思索了好一会,直到怜渶坐上轿舆,他问道,语句轻柔。「你还怕我吗?


这问题来的突兀,怜渶也不知该如何反应,只能回以摇头示意。木槿灰的眸子,直望着岚的褐瞳,

可有种清澈纯真。
「别怕父皇,」岚一向稳重的语调,此时尾音有些轻颤。「你将他当成是我再沉一些,再广一些的

性情。可能你刚开始时会觉得害怕,但你必须要克服……」
话是这么说,但不像在提醒怜渶,反而是给他自己的心理建设般,岚垂在衣袍旁的手,不自然的捏

紧摆子,在怜渶看来很有不忍。
「你一定要表现好,展现你所学,你的才能,每个字每个句,用中文好好讲,慢慢说也没关系。你

要知道,你的表现影响层面比你想的要广……」岚犹豫很久才以这种形容讲出,一口大气还没喘上

,手却突然被握着了。半身倾出轿舆,怜渶的两只大手,牢牢包住岚的右手,炽烫。
「你也别怕,我就是陪着你的人,帮你担些责任是理所当然。我的画轴,你的玉坠,结合两人力量

总能快些有答案的!」那样的笑容,那样的话语,仿佛天台终要升起的朝晖,是种纯洁的安定力量


而与之对比的,是在轿舆行远后,勾过岚嘴角的笑,仍旧是背地里一贯地冷峻。但岚自己没有查觉

的是,他的笑容逐渐带上了苦涩。
揪结在心,亦是甜蜜。那是当时的岚,怎么也难参悟,但逐渐滋长,一生难忘的感情──
*****
坐入轿舆,才没一刻钟,怜渶已抵达要会见耿帝的凝恩宫正堂。轿舆既是人抬而非马拉,其实他自

己走路也要不得多少时间,但这就是规矩,这就是礼。
不似西域背景,中土历史悠长,气候合宜,并拥有基底坚固的建筑知识,让他们不用担心自然寒暑

的考验,便有很多闲暇订定繁文缛节。
光就拜见这回事,纵使距离极近,也不由得像他们孩子相见,甩开侍卫咚咚咚就可以在御花园会面

。一定得要轿舆接送,而什么场合,什么身份,轿子款式、扛轿人数,领头命妇品阶,更皆有规定

,违一不可。这一道道规矩,活像锁链似,死扣在颈项上,逼人折腰低头。
耿帝究竟是个怎样的人?短短路程,这问题在怜渶脑海中,已转过好几回。历史上的他,岚口中的

他,霖口中的他,竟全不是一个模样。
史载,耿霄,年八岁即位。掌政前期,辟建九达县道,延展陆运水运范围,在建设耿朝领土上,极

有作为,但至其三十岁前,未曾举战动兵戎。龙朔二十三年耿霏一役后,却是大幅度改变执政方向

,立制八十一功绩品级,毫不留情大力肃清旧党,以战绩建设评等提拔新人。大兴战事,平西域后

,调幅最适兵力,竟在两年内,迁移京都并同时攻下北狄。
而就霖的叙述,他是和蔼慈祥的父亲,在岚的想法,却是较接近严峻深沉的君主。两种样貌的耿帝

,信笺提醒要防的耿帝,怜渶就即将见得了!
下了轿,将步伐保持在领头女官的三步宽后,凝恩宫的廊径簇在锦绣繁花中,瓣瓣千纯,昂贵华艳

。折了数十圈,女官止步在一小拱月门,指示怜渶入内,便径自退离,四下再不见人烟。
咽了口口水,怜渶小心的踏入园内,每一个步子可都踏的牢实,就生怕出一点差错。越深入园中,

怜渶发现里头有种异样声响,道道划开空气,声声锋利。终于,映入眼帘的是个舞剑人儿。
衣带风飞,绢发飘扬,那人的每一着每一招,在无法踏稳的步伐上,轻柔展开,像蜻蜓点水,又像

蝴蝶展翼。不能应用于实战,但意外纤弱美好的身段,可让怜渶看傻了。
一个没注意,那剑锋便直指怜渶鼻前,这也才叫怜渶看清舞剑人的相貌。雾鬓风鬟,柳眉星眼,让

人一眼便望醉地,一张说是倾国倾城,更且胡天胡地的绝美面容啊!
世间真会有这般天仙的人儿,继霖之后,他又再见得。且此人还尤胜霖三分英气,在刚柔间调合,

犹如天地蕴出的秾纤合度──宛若从他那画轴中活脱脱跳出。
此人,可不就是他那画轴中的伊人!
当怜渶查觉到时,脑袋抽空似,傻了,久久竟说不出一句适当的话,还是对方先开口打破僵局。
「渶儿,」那声呼唤如同他相貌美好,圆润悦耳,宛如一涧山溪,柔柔流进心坎。「你可终于来了

,朕待你好一阵子,闲的慌便玩起剑来,可让你见笑了。」
这话给怜渶惊了一跳,总算知道当时岚看到画,那掩笑反应为何了。眼前的人,由绘纸中跃出的画

中仙,竟就是帝君耿霄啊!
「还以为你会像霖儿一般奔来,势必是岚儿又耗心准备了?」霄背转过身,走向不远处石桌,怜渶

这才发现原来他方才舞剑站不稳的步子,并非功力不扎实,而是那完美伊人,却有只跛足!
见怜渶楞傻在原地,霄再唤道。「唉,小孩子别那么拘礼,轻松就好。来,到这儿坐。」这么对话

,毫无脾性地,真像个慈蔼长辈般。
石桌绘刻百鸟献鸣图,一盘温好的茶具,芳烟缭缭绕绕,似水似雾,在耿帝流畅优雅的动作下,怜

渶感觉自己的心灵似乎也随茶梗轻漾。当一盅清茶盛好推至怜渶面前时,情绪也便奇异平稳了。
「侄儿怜渶见过皇叔。」照岚所说,以亲族的唤法称帝君,拉近距离却又不至失礼。这么称呼,耿

帝接受了,但当怜渶起身欲行礼时,却给阻止了。
「既然进了皇城,就是一家人,也别多礼了。在行阳这些日子,可还适应?那两个浑小子,没给渶

儿添麻烦吧?」一席话讲来温柔,更戏称两位皇子公主作浑小子,崇高遥远的身份距离,顿时又亲

近许多。
俩人聊了许多事情,不外乎是些长辈对小辈问的话。问他这些日子过的如何,学了些什么,拿手的

项目又是什么,还问他与霖岚处的如何。怜渶还不熟练的中原话,有时候讲的急了语句倒错,有时

候又慢的搭不上一句。可是耿帝都专心听着,一双水漾眸子那样温柔注视,让怜渶不曾感到一分拘

束。
面对这只有长辈慈爱,没有皇帝凌厉架子的霄。终于,怜渶是鼓起勇气,将怀中画轴托出。「皇叔

,敢问这绘中人,可是您身影?」
他其实不该主动问起的,岚对他叮嘱过,但怜渶却实在难按捺内心兴奋。眼前的人,无疑就是画中

人啊!他想必知晓绘卷来由,若能清楚这盲点,或许便能忆起娘亲相貌及过往回忆了。
解了绳,敞开的画轴,维妙维肖绘着眼前人儿的静立像,倚花恬笑。当主景人物在这宫苑庭景中浮

现,一蕊轻托于掌心的晚香玉,也为挣一分芳香似的,鲜活。
那间,一池宁谧,周遭仅剩花语风声。
凝视好一会,良久,才听得耿帝轻声一叹。「这幅画,的确是朕,也不是。」他的眼中,有着怀念

有着哀伤,像一种化不开的痛。
「您的意思是?」
「也许你听闻过,朕与岚儿霖儿一样,都是孪生双胞。而他俩性别分岭,所以不是那么相似,但朕

与岑王,倒是同个模样的。」将手搁上怜渶手背,示意安慰。「这画,绘的是耿岑。」末了,那名

字从耿帝口中讲出,却多有无奈。
「说不定这是您啊!」
怜渶不敢相信,这样天仙似的倾城之容,在世上怎么可能还有另一个。除非那是水是镜,否则不可

能忠诚照出一样的像貌。何况,他语中的岑王,也早已经……
「朕愿是他,一直情愿的……但朕终究与他是分开的两人,」帝君将衣裙下的跛足挪了挪,幽幽语

句说道斩截事实。「这花是晚香玉,朕向来不爱它皎洁明亮,但我兄弟倒爱极,这绘像非他不是。


这话对怜渶来说,莫不是晴天霹雳。一条本已握牢手中的索绳,竟在瞬间化为乌有。岑王,在府州

大火时,便已丧生战役中,这是史书有载,霖提过数回的。画像上的人儿,也同他父王娘亲一样,

都不在这人世了。那么他无法归依的记忆,又该何处寻找呢,一时间怜渶只觉茫然。
「何以渶儿会想觅这画中人呢?」见怜渶沮丧,不是说些无济的安慰之话。帝君反而如此轻问。
面对这问题,怜渶有些迟疑,但仍是老实将缘由说出,关于他娘亲潋水投河后,他的回忆出现残缺

,记忆常有空白片段。这些话,耿帝都一一听着了,最后,在怜渶讲完话后,他将他轻揽入怀中。
怀襟泛暖香,柔荑温嫩,声悦耳。
「可怜的孩子,那并非因为你有不解之处,而是你心中有遗憾啊……」耿帝白嫩指尖揉在怜渶颈背

,轻哄娃儿似的。「不记得未尝不是好事,有些回忆,太过清晰也是苦痛啊……」
以怜渶给抱着的角度,是看不清耿帝的神情,只倒他字字句句讲来有切身的哀沉。那态度又似娘亲

般温柔,也便更是难过,几经泪水便要淌下。单纯如怜渶,那里还记得信笺中的一句『防』字。
几乎要将整颗心都交给他了,此时园外却突然传来阵阵喧哗。待怜渶反应过来时,被一群女官拦阻

不住,一脸暴怒站在眼前的,也是信笺上同时提语要『避』者──来人竟是辛?
*****
日照亮灼,金黄木樨栗点缀枝头。
辛一头焚金发丝,扎目。而他眼中的怒意,也像燃火炽烫。高挑身形横座泰山似站在霄与怜渶面前

,一句话来的突兀。
「高野,放开他!」是那么认真且激昂的警告,但这话一出,倒叫在场人都错愕了。
怜渶本担忧辛是误会耿帝,还未来的及解释,从他口中脱语的呼唤,却竟是父王名讳。这名字,他

是望着怜渶叫的,而此时园内,唯独三人对立,那么辛口中急切的『他』是──
噗哧一笑,嫣然美。「辛将军,你可看清楚,这是怜渶啊!」霄随之起身,指尖抚在怜渶下颏。
一种错觉,怜渶感觉霄指尖的温度,正逐渐下滑,从方的温热,降至冰寒。
「朕给你不需传令的特赐,是这样使用的?」调侃,却更像是逞强的语调。「匆忙赶来所为何事,

坐下喝杯茶再讲吧!」

推书 20234-11-09 :暗夜情隐(出书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