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子——破军

作者:破军  录入:11-04

十万人的吼声,哪是儿戏?他们脚下的城砖都在晃动!只觉得耳鸣阵阵,眼前金星直冒,冷汗涔涔,心脏几乎要从口中蹦出!
在一阵无措中,他们抬头仰望他们的王,那在这威压般的吼叫中依然稳立如泰山的皇上,他正眯着眼睛,微微昂起头,像是在享受这朝拜
渐渐的,他张开了眼睛,向人群扫去只是这一瞬,没有人再发出一声,并不是他的眼神多么可怕,如果只是这样,那么靠后只看得见他身
形兵士不会也瞬间噤声。那时一种气势、一种霸气、一种王者之气,简简单单的就将十万人的气势压了下去,他在宣示着,宣示着自己是他们
的王,是他们的指挥着者,是他们的领导人!这十万人李德每一个人,都要听他说、按他说的做!因为,他是王!
你们,都是朕的子民。你们都是朕的骄傲!因为你们能在国家受辱的时候站出来,站出来保卫你们的国家、妻子和孩子。你们是男子汉!是
我国的好男儿!现在,你们就要去边境,代替你们的妻子、你们的孩子去处罚那些不守信用得合辙贱民们。看着你们尚且如此,朕如何能龟缩
在都城里,任凭你们去流血厮杀!朕,要与你们同在!朕要胜利与你们同在!
皇上万岁皇上万岁!胜利万岁!皇上万岁!胜利万岁!
在一片欢呼声中,皇帝再次扬起了头,他的头上,晴空朗朗,无风无云
可是相距不远的皇宫内,确是乌云笼罩,预示着狂风暴雨的来临。
天恕睁开了眼睛。不顾身体十分的疲惫,尖声大叫:越述!你好大的胆子!早就准备好了的舍儿端了茶伺候在一旁,一成不变的冰脸难得
的泄出一丝笑意殿下请用参茶。气愤未平的天恕,一是没反应过来,眯起眼睛重复了一遍:参茶?
是的。皇上说您一连睡了十几天,睡醒了以后一定身体虚弱,交待您一定要多和参茶补补身子。
那个混蛋我会一连睡了十几天,是拜谁所赐啊!可恶!竟敢下迷药
殿下,皇上还吩咐您一醒来就速生朝上殿,赵大人会代替皇上宣布您坐监国的旨意。
哼,监国舍儿低下了头去,仅有的一丝笑容也隐了去,她实在是没有勇气去正视天恕的眼睛,那已经不是一个人可以承受的范围了。
包括他今后要做的事,都不是她可以直视的
 
第39章
天恕没有耽搁,也没有立即起床走马上任。他很清楚现在出去就是将自己暴露在强敌环伺之下,鸣家人没动作,不代表其他人没动作。这两年仗着皇帝的庇护,天恕得罪的可不知鸣家一个。再加上暗处那些虎视眈眈等着坐收渔翁的老鼠们天恕微微一笑,好像不会无聊了。
天恕下令,为祈求上天庇佑我皇、保我江山,宫中大宴文武三日,不到者视为居心叵测,心怀异议者,按叛乱罪处。
殿下,已经吩咐了将西殿空寝收拾出来给官员们住,这是为三日宴准备的食谱,请您过目。天恕腾出只手来拿食谱,一手喝参茶。端详了半晌,啧啧有声:看看、看看,八宝鸭、富贵年年、浴火凤凰、群龙戏水随手一翻,十数页。又道:就这些?舍儿垂首称是。天恕朝她勾勾手指,示意她近身,舍儿虽会意,也只是欠欠身,稍微挪近了一点。天恕对这小小的细节未加在意,仍是兴致勃勃地伏在她耳边一阵嘀咕。只有他一个人越说越笑,舍儿的脸色始终一成不变,等天恕吩咐完了,应声领命,行礼退下。她走后,天恕慢慢的眯起眼,看向她退去的方向,似乎是在掂量她的分量和价值,那目光,哪里还有刚才的笑意,端是冷的冻人心肝。
宰相府里一片寂静,内室,一只色彩斑斓的大鹦鹉安静的站在供它休息的笼子上,笼子无锁无门,单是几根铁棍做成的,紧靠左边的横竖铁棍交接处有个小巧精致的杯子,里面是粒粒饱满的葵花籽。鹦鹉此刻并不急着用餐,小脑袋左右晃动,一双圆溜溜的瞳孔直盯着内室的主任看。老宰相正捏着从鸣皇贵妃那里传来的秘报,上边并没有什么有价值的消息,不过是些宫里头一些捕风捉影的流言,还有些劝告老父警之慎之的语句。老宰相一甩手,将纸条放置火烛之上燃着,胡须悉数的嘴角泄出丝冷笑,看着成了灰烬软趴趴的掉落在地,冷飕飕的嘟囔了一句:不过是个妖孽,还能斗得过天去?声音不大,但是在内室中清楚地回荡,说完,回头朝鹦鹉问:您说呢,国师大人?鹦鹉怪叫一声,展翅由窗口飞出,留下老狐狸一脸的高深莫测。
叛乱、心怀异议可不是小帽子,在这个敏感的时候,任何的小错误都会招来杀身之祸,遑论是这么大的小辫子。因此大宴当日,除了在神殿内斋戒为皇帝祈福的国师外,二品以上官员并无一人缺席。
午时刚过,就有人等候在宫门外,这些人大多是官阶比较低的官员,他们先到,不但可以视为对监国的尊重,还可以先上头的人一步打理些琐事。直至申时,宫门才缓慢的打开,站的腰酸背疼得人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只见从门里头走出一个瘦弱的宫女,只算清秀的脸上冰霜一片,嘴唇紧抿着,很是刻薄的样子。有人认出了她来,忙带头打招呼:是舍儿管事吧!您怎么亲自来了?辛苦
舍儿稍稍向说话的人做了个万福,低垂臻首,用不大却足够让全部人听得到的声音说:各位大人久候了,申时已到,这就请大人们随舍儿来。话毕,转身就走,一群人没有时间犹豫,只好跟上。他们刚刚入内,只听身后的宫门嘎吱吱作响,回头一看,那大门竟然已经关合!
众人傻眼重要的人物都没到阿!有人忍不住试图叫住舍儿,可是这女子只是低头走自己的,对身后的叫声恍若未闻。这就很明显了,是要他们在监国根上头的人中间做出个抉择。些个胆小畏惧上头的人的人就此停下脚步,准备等在宫门口。还有些咬牙跺脚的跟上舍儿的脚步,这些多是心怀抱负不得施展的,或是得罪了上头的人的,抱着豁出去的心,选择了见也没见过的监国。
从宫门往里北,是一条笔直通向大殿的路,也就是每日早朝众臣要走的路。今天他们没有直走,而是绕过了大殿,直奔后殿,后殿不是后宫,是皇帝处理奏章和私下召见臣下的地方。一路上跟前殿严肃庄重的景色截然不同,假山仿溪,九曲回廊,明明已经入夏,这一片生机勃勃的清新景象却宛如初春。身后传来阵阵的赞叹声,舍儿突然抿唇一笑,那人对着这般美景,却说石石块块的有什么好看,没事绕这么多弯弯好玩吗?巴不得速速拆了它们才好,看的我头晕那人,对景色是真的没有感觉,再好的景色于他看来,不过如是。想着,脸色又严肃起来,他当真是连天造之物也打动不了的铁石心肠,何况是区区人呢?半咬下唇,不再胡思乱想,抬头,只见前头就是后殿了。
将他们带入了后殿之内,按照那人的意思,舍儿没奉茶、没看座,嘴上说要去通报,实则退到后院喝茶养养神。半晌,才晃晃悠悠的真的动身去报。她去的时候,那人正剜了一个小侍婢的眼珠子,拿筷子去夹悬在眼眶外头的肉丝,婢子发了疯尖叫挣扎,奈何被两个人偶奴才死死的压在地上。从空荡荡的眼窝里头淌出淡红色的血泪,一滴滴落在面前那摊红的乍眼的血水中。空气里淡淡的薰香混合了血腥味儿,冲鼻而入胃里头一阵翻滚狠狠地警告自己,镇定!镇定!要是连这些也无法忍受,那就没法呆在这人身边了!更何况那人就瞪着看自己的反应呢!自己反应越是强烈,那人就越起劲果然,见自己进了门,那人就左一眼右一眼的打量自己,想看出什么端倪。
这样的事,已经很有经验了,地垂下眼去道:殿下,已经申时过半了。
那人一副无趣的表情对我说:把她扔到鸣皇贵妃的寝殿前,不许任何人碰,也不许她停,就这么一直叫,什么时候死了,什么时候剁碎了喂狗。可以预见今天夜里鸣皇贵妃的觉是睡不好了。这人下令不许人碰,不许她停,末了还要剁碎,定是要叫人守在一旁的。那皇贵妃那里敢跟这人派去的人交锋,只得听那惨叫整整一宿了
对了,不要麻烦换地方了,剁碎跟喂狗就都在原地解决吧。说完掸了掸衣上的褶皱,脚步轻快的走出去了。
那人一走,舍儿忙推开窗户狠狠地喘了几口气,惨白了唇问这屋子里唯一一个不是人偶侍卫的小太监,怎么回事,小太监早就屎尿齐出、语不成声了。可是舍儿要是想要知道原因,是非问他不可,因为这些人偶侍卫除了那人是谁也不理的。别说命令,就是说话也要有那人的示意。半天才整理好小太监的话,原来又是个探子。那皇贵妃也玩不腻这把戏,每回都送探子来给那人做玩物,没本事对抗侍卫们,就藏好自己的狐狸尾巴暗自安慰自己是她们不好,可是再怎样安慰自己也不过是自欺欺人若真是理直气壮,怎么会再看婢子一眼的勇气也没有?
熟练的吩咐安排任务,一刻也不多在这屋里头耽搁,凌乱着脚步跟随那人除了房门。


第40章
舍儿跟着走进后殿正厅的时候,一群大人们已经累得站立不稳了,却还在戚戚喳喳个不停,个个面色凝重,如临大敌,还有的时不时地偷瞄一下那人。那人今天穿了一件漂亮的白绸衣,单单是扎在人群之中,就显眼的很,况且还是在这么一群一边交头接耳一边恨不得趴下休息休息的人中。见舍儿进来,众人纷纷向她看来,像是很关心她接下来会做什么。只有那人,衣衫下摆一挥,转身落座到他自己搬来的躺椅上,悠闲得很。瞬间,舍儿就明白了其中的蹊跷。低着头在那人面前跪下,一个字儿一个字儿的咬清了说:十三殿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只听那人朗朗的声音响起:还有哪位大人质疑本王的身份,现在舍儿来了,大可当面对质!
人群又是一阵唏嘘,慢慢的,不知道谁带的头,纷纷下跪,高呼万岁宫里见了十三殿下要叫万岁,这件事早有耳闻,只是今日总算是亲眼见了。就在都矮了一截人群中,只得一人傲然不跪,看打扮因该是个五品小官,年纪大概在四十左右,半长的胡须末梢微微上翘,有些清高的眼神,直挺挺着身板,等那三声万岁过去,室内恢复一片寂静的空当,那人不卑不亢的行了个弓腰礼,高声说:下臣见过殿下。跪倒在地的大臣们多是认识这厮的,他原是八皇子少年时的先生,为人自命清高的很,恃才傲物,言行间总是喜欢高人一截。从前不皇子尊敬他这老师,连带的谁也不敢对他造次,后来八皇子被流放,他的官被一贬再贬,这期间没少受气这次来赴宴也不过是凭着一股傲气,希望可以得到当权者的赏识罢了。
那人的脸色不用看也知道有多难看,因为他最不能忍受的就是违抗和背叛舍儿着地的双膝有些颤抖,她很害怕接下来会发生的事。可是她不得不面对、不得不冷静、不得不无动于衷,只有这样才不会让他对自己失去兴趣、只有这样,他才会让自己留在身边
舍儿,你跟这位大人说说本殿下要行何礼?她头也未动一下,只当是回答那人的问题:回殿下,皇上下令,在宫里见到殿下一律按朝圣礼拜,要口呼万岁行伏礼。
这位大人你懂了吗?
回殿下,下臣听是听见了,只是皇上臣平日身在宫外,并没有遵那宫里规则的必要,望殿下见谅!
噢没有必要那人在压抑着自己的脾气,平日里由着性子惯了的人,哪里压抑得住!舍儿是这样想的,出乎她意料的是,那人今日的耐性出奇的好,还接着说:可是大人现下可是身在宫中,何故不守规则?
回殿下,臣是朝廷的臣,该遵的事朝廷的法,就算今日身在他国,也只遵我朝律法,定无因身在他方就改了之理。
大人可知道我行万岁礼是皇上亲口下的令,你如是说的意思就是皇帝说的话,算不得我朝律令、做不得我朝臣子的准喽?
殿下此言差矣,皇上乃天子,普天之下,皇上哪有做不得准之理!只是皇上自己也要遵守自己做出的准才行。自古以来,这三呼万岁都乃朝圣之礼,从没有向天子以外的人行的道理,就算是皇族贵胄也是一样。这规矩也是皇上定下的,只不过不是当今皇上罢了。
啪啪那人很高兴似的拍起了手,舍儿却只觉得背后一阵阵的冒冷气,那人越是高兴,舍儿的寒毛就越是精神,她有预感,这人要是辩不过他,怕就会就会被
说的好啊,说的好!尤其是最后那句,不是当今的皇上。我问你,这天下是谁的?是那定规矩的皇上的还是如今的皇上的?
自然是当今皇上的。
那你示谁的臣子?市那定规矩的皇上的还是当今皇上的?
是自然也是当今皇上的声音越来越微弱,代表他已经知道自己犯了错误,甚至知道会被揪住不放,直到会被逼至绝壁,他知道!可是他无能为力,话是他自己说的,要收回来哪有那么容易?
那你是该遵守当今皇上的法令还是要服从定法令的那个皇帝呢?
话虽如此,却也不能废了祖宗的法度!话已至此,显然是他输了,虽然口中还在逞强,但是话语间隐隐的得意和清高早就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那人闻言,竟是哈哈大笑,听闻那笑声,舍儿一阵阵的不安。若是旁的人也就罢了,此人岁不是高官显贵,却跟那护国将军袁亦交情不浅,否则也不会在流放八皇子时放过他了。现在正是战乱时期,要是因为他得罪了袁亦是在世不值可是那人怎么听得进劝告?那人想杀的人,
什么时候犹豫过、什么时候顾虑过?舍儿心到,罢了,到时推出去个替罪羊也就是了,到底他也是皇上的人,那袁亦就是再生气,皇帝都亲自为他找台阶了,最终也还是要退让的。不过这个替罪羊可是要够分量才行,既要于理说得过去的身份,又要于情说得过去的地位思来想去,也只有她这十三皇子贴身亲侍、宫内务总管舍儿一人了罢了,这条命要是为他用去了,也算值得了
她这里胡思乱想且先不讲,单说笑够了的天恕,抹抹溢出的眼泪直起腰来,再抬头时,那还有半点笑意!眼神一扫,三个守在一旁的侍卫便上前跪倒领命,只听天恕道:这位大人真是忠臣,对每一代的皇上都尽精竭力,既是如此,那我就帮他一帮!舍儿!
被点到名字的人面无表情的抬头应声,天恕道:从这创世以来,已经有过多少皇帝了?舍儿答道:回殿下,有记载的已经有九代王朝,经帝王一百三十九人。
好!那我就每个皇帝都让你见一见,让你挨个尽忠!把他卸成一百三十九块。
天恕很平静,他甚至一边吩咐舍儿去迎接其他大人,还在她耳边嘱咐了许多,隐约听见是什么饭、菜一类的,仿佛在他看来,把一个五品的官员拆成一百多块,跟宴请宾客的菜式之间并没有轻重之分。大多数人因为他得平静质疑了他的话,可是当面无表情的内务总管走了出去、目光呆滞的贴身侍卫们一拥而上,擒住那个敢于捏虎须大人的时候,他们开始意识到,这,不是个玩笑
那天晚上,后宫鸣皇贵妃的寝宫门,凄厉的惨叫声持续了很久才停,之后狼狗进食的声音一直持续到天亮。
那天晚上,御花园里饿了一天的大臣们惊怒于面前的饭菜没有一点油腥,却在舍儿一番为皇帝祈福的话后,一边皮笑肉不笑的赞成着,一边喝连米粒也没多少的粥
那天晚上,后殿中除了斧头剁肉沉闷的嗵嗵声,就是时不时失禁的哗哗声
 
第41章
天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后殿那毛骨悚然的嗵嗵声中与停止了。侍卫们完成了任务,并没有叫醒天恕,而是静默的守在一旁。
然而天恕还是张开了眼睛,因为一直响的声音突然没有了。他先是茫然了一会,舍儿忙递上濡湿了的帕子。见他擦了脸,精神了些,才回报:禀十三殿下,今晨的早宴已经备好,按照您的吩咐,粥水里加了糠和盐。天恕嗯了一下,舍儿接过帕子,转头交给一个侍卫,吩咐他去叫大人们起身,有倒了杯盐水,给天恕漱口,端了水盆儿接着等天恕终于梳洗好了、再次将注意力放在还趴在地上的大人们身上时,太阳已经稍露红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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