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邪用叉子拨弄着面前的蓝莓蛋糕,造型美观,口感细腻,香气袭人,如果不是那么甜的话,他会很愿意尝尝,可是……
“你今天到底怎么了?吃饭的时候就没精打采的,雅琳姐特意做的你最爱吃的蓝莓蛋糕,你也不吃。”
正狼吞虎咽的婷婷发现了龚邪的异常。
最爱吃?可是我不喜欢甜食,喜欢甜食的是……
思维好像忽然被掐断一样,骤然疼痛起来的头让龚邪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好在疼痛持续的时间很短,龚邪并没有明显的表示,只是将手中的蛋糕放回了桌上。
“我确实没什么胃口,抱歉。”
“没关系,你最近太辛苦了。”
雅琳体贴地给龚邪添了一些茶水。
“我看明天的聚会你还是不要去了吧。”
2
听雅琳一说,龚邪脑子里忽然出现了一个印象,考试结束,为了庆祝,班里的几个同学相约着明晚一起去市中心最热闹的酒吧狂欢。
喝酒跳舞这类事,龚邪直觉地不感兴趣。正打算接受雅琳的提议,另一条信息跳出了脑海——明天的聚会还有一个目的,雅琳的生日。
“没关系,我明天白天再休息一下就可以了。”
雅琳很克制地朝龚邪微微一笑,但眼神里却泄露出她的喜悦,让龚邪也不禁受到了感染,回应似的一笑,顿时让雅琳再次红了脸。
“呵呵,老哥的杀伤力还是这么强,雅琳姐看了这么多年都无法免疫,只是对你笑笑就脸红,要是KISS的话,你岂不是要喷鼻血了?”
没心没肺的龚小婷夸张地大笑起来。
“那以后你们结婚了……呵呵呵呵……”
龚邪将手里的红茶放下,他不反感红茶,但雅琳泡的红茶里面加了糖。听到龚小婷的话,他没说话,只是靠坐回沙发上,挑了挑眉。雅琳又羞又窘,借口再去泡茶躲进了厨房,龚小婷则因为她不“淑女”的言行再次受到谴责。
“你这孩子,女孩子家家的,怎么口没遮拦的?才多大点儿就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你羞不羞?”
奶奶看似严肃地教训了婷婷两句,就绷不住也笑开了,转头看向龚邪。
“不过啊,她倒也提醒咱们了。小邪啊,你跟雅琳订婚的日子也不短了,既然感情这么稳定,不如快点定个日子把婚事办了算了,我们两家也好了一桩心事。”
一旁的爷爷也跟着点点头。
“没错,我看干脆这样吧,反正明年夏天你们就毕业了,拿了证书就结婚,然后一起去美国留学,什么都不耽误,多好。”
最高家长也这么说,龚邪的父母于是都看向龚邪。当事人没什么反应地垂着眼皮不知道在想什么,倒是龚小婷又发话了,她夸张地叹了口气:
“要是我哥结婚了,我们学校百分之八十以上的男孩儿都会放鞭炮庆祝的。唉,可怜我,好日子要到头了。”
“又在瞎说什么呢?雅琳对你一向很好,什么好日子到头了。”
刘兰白了女儿一眼,龚小婷立刻靠过去,蹭进她怀里撒娇起来。
“我不是指那个。妈,你是不知道啊,我哥的人气可是旺得很呢,喜欢他的女孩儿多了去了。别的地方的就不说了,单我们学校,就没有女孩儿不知道我有个超美型的哥哥的,好多女孩儿为了得到一张我哥的照片而抢破头。我这个做妹妹的也因此沾了不少光哦!”
“你这丫头,不好好读书,脑子尽用在这种地方了,居然靠哥哥赚同学的好处。”
刘兰好笑地点了点龚小婷的额头。
“哼,我这不过是取得一些补偿罢了。”
婷婷皱皱鼻子,歪歪头。
“都是爸爸妈妈偏心,把哥哥生得又聪明又漂亮,从小到他,只要跟他走在一起,男的女的都只看他不看我,我可是一直生活在他的阴影之下的!”
她的话一出口,众人都笑了起来。
“你这个鬼丫头,从来都是歪理一大堆。”
奶奶笑着摇摇头,却引来婷婷的又一堆话。
“我都没说爷爷奶奶偏心呢。哥哥的名字超级酷超级有个性的,我的名字就那么普通,完全没有特色呢!人家也想要个特别的名字啦!”
婷婷说着,又扎进了奶奶的怀里。
“你哥哥是因为出生的日子阴气太重,所以我们才这样给他起名字,这叫毒攻毒!这你也要计较?那你想叫什么?龚丑丑?”
祖孙俩笑成一团。
一家人其乐融融,龚邪却觉得自己好像在看立体电影,很不真实的感觉,虽然身在其中,却没有归属感,仅仅是一个观众,一个旁观者。
晚饭后,龚邪将雅琳送到家门口,拒绝了雅琳进屋休息一下的邀请,直接告辞,转身离开了。
他不讨厌雅琳,但和她独处让他不安。他的未婚妻,就在不久以前,他还差点吻了她。可是,正是那个几乎成功的吻,提醒了龚邪一些事情。这个未婚妻,对他来说是陌生的,就如他那些家人一样,可是当他和这个看起来温婉娴淑又可人的单独相处时,这女孩儿却会散发出一种无形的诱惑,让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就好像那个吻一样。
这种无法掌控的感觉才是他讨厌的。
坐上公交车,已经入夜的城市交通虽然不再拥挤,但还是坐了不少人。龚邪一上车就感觉到了车内诡异的气氛,车里的人不算少,但是却静悄悄的,所有的乘客都集中在了前面,有些人宁可站着,却让车厢后部最后三排的座位空着。细细的、轻柔的低语声从那里的角落传来,龚邪仔细一看,是一个戴着精致眼睛的斯文男生抱着一盆花坐在那里,他小心地将花盆圈在自己的臂弯里,象呵护情人似的,脸上挂着温柔的笑容,正和那盆里的一株花苞喃喃地说着话,完全不理会车厢里其他乘客用看神经病的眼光看自己。
有趣的人。
龚邪一点也没有受到其他乘客的影响,不知为什么,看到那男生的一瞬间,他就产生了好感,连他和花说话也感觉是理所当然的。
不理会其他人,龚邪径自走到那男生旁边的座位上坐了下来。对于这样的行为,连那男生也无法的漠视了,转过头看了龚邪一眼。
“你的花很好看,也很……可爱。”
龚邪朝他笑了笑,没漏掉男生眼中一闪而过的情绪。
“谢谢,它说你也很好看。我叫田博文,它是玫儿。”
男生平静地回答,龚邪似乎还看到那花对着自己轻轻摇摆了两下,也许是因为车子运行的关系吧。
“很高兴认识你们,我叫龚邪。”
两人简短地交谈之后就再没有互相说话。
车子又开了一会儿,田博文抱着花站了起来,礼貌地说:
“我到了,认识你很高兴,希望有机会再见面。”
龚邪有礼地点头致意后,两人互相道别,田博文下车,龚邪继续前进。
可能是刚才田博文给乘客们的影响太强烈了,即使在他下车后,那些一直站着的乘客仍旧没有人愿意坐到后面的位置上来,而且,他们将那种好奇又恐惧的情绪似乎也延伸到了龚邪身上,一道道探究的视线朝他扫来。不太令人愉快,但是却莫名地有种久违了的感觉。似乎早已习惯被人用这样的目光打量。
不过龚邪毕竟没有兴趣当一个展品供人观摩,因此在下一次停车时也下了车。下车后才发现,天空不知何时开始飘起了毛毛细雨,这里距离他家还有两三站的距离,不想这么早回去,龚邪索性雨中漫步。
经过一个小巷子时,巷子里传来的猫叫声吸引了龚邪的注意。细细的猫叫在这样的雨天里显得格外的可怜,龚邪于是顺着声音走了过去。只见一只小黑猫,被倒下的纸箱压住了后腿,看起来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小猫的叫声很虚弱,全身的毛都湿漉漉的,正用那双绿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自己。
移开层层叠叠因为泡了雨水而又软又沉的纸箱子,龚邪将小猫抱进怀里,小猫很乖巧地任他检查自己的筋骨有没有受伤。
还好,似乎没什么伤。龚邪放下心来,将小猫重新放回地面。
“快走吧,以后不要来这种地方了。”
说完,自己又笑开了,居然被田博文传染了,跟小猫说起话来。
“喵——”
小猫却好像回答又好像撒娇似的凑了上来,在龚邪的腿边蹭来蹭去,甚至立起后腿攀住他的腿。
一人一猫在细雨中对视了一会儿,龚邪抱着一只湿漉漉的小黑猫走出了巷子。
回到家时已经比较晚了,大家已经各自回了房间,龚邪轻手轻脚地从厨房拿了一盒牛奶和一根香肠,把小黑猫偷渡回了自己房间。
第二天早上龚邪醒来,就发现小黑猫舍弃了自己准备的软垫,而是卧在他胸口上睡得直打鼾。随意地将它移到一边,龚邪自顾自起床洗漱,他今天还要到图书馆去归还几本到期的参考书。
归还了手里的书,龚邪又进到书库里,打算看看有没有感兴趣的书。绕过一个书架,看到一个小个子的男生正努力想够一本比较高处的书,但显然他的身高不够。龚邪走过去,顺手帮他将书拿了下来。
“啊,谢谢。”
男孩儿的中文强调有些怪,这让龚邪忍不住打量了他一下。是个很可爱的男孩儿,一张娃娃脸配上圆圆的眼睛,给人非常卡通的感觉。
“你……不是中国人吧?”
龚邪一边将书递给男孩儿,一边随口问道。他注意到,那本书是日文原版的——《日本妖怪志》。
“嗯,我是日本人,来这里留学的。很高兴认识你,我叫橘樱泽,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橘樱泽说着,按照日本人的习惯鞠了一匑。
“哦,我叫龚邪。你好。”
龚邪微微欠了欠身,算是回礼。突然对找书失去了兴趣,但还是基于礼貌询问了一下。
“你还有拿不到的书需要帮忙吗?如果没有的话,我先告辞了。”
“啊,不必了,我只是想借这本而已。我们一起出去吧。”
橘樱泽笑眯眯的脸让龚邪根本无法说出拒绝的话,于是两人一起朝出口走去。一出图书馆的大门,龚邪就看到个骑着脚踏车的阳光大男孩儿。
“他是我的同学,杨昊。”
橘樱泽带有口音的中文在耳边响起,龚邪却无心理会,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为什么我对家人感觉很陌生,对这些初遇的陌生人却总是感觉很熟悉、很亲切?
3
杨昊以一种非常符合他阳光气质的方式朝龚邪露齿一笑。
“我觉得你有点眼熟,我们会不会在哪儿见过?”
听到这话,龚邪不由得愣了一下,但对方却不等他做出反应又接着说起来。
“应该不会啊,象你这么漂亮的人我肯定是过目不忘的,一定是我自己弄错了。不好意思。你饿不饿?这附近有家咖啡馆很棒哦,我和小橘经常去的,一起吧。”
说完,不由分说地拉上龚邪开路。
待龚邪从他连珠炮似的行动中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坐在咖啡馆里,旁边就是橘樱泽,杨昊坐在对面正点单。
“我和小橘照旧,给他就来老板你的招牌菜吧。甜点……小橘要大号香蕉船加蓝莓芝士蛋糕是吧?我要提拉米苏。龚邪呢?你要什么甜点?这老板的点心做得超棒的,包你一吃难忘!”
“给我咖啡就好,我不太喜欢甜食。”
龚邪歉意地朝正为他们服务的男人点了点头。那是个相当英俊的男人,看起来三十岁左右,成熟中混合着一些神秘,气质温和内敛,但又让人隐约感受到一些霸气,几乎在第一眼龚邪就确定,他是这里的主人。
那男人回给龚邪一笑,又朝令两个人欠欠身。
“没关系,我了解。请稍等一会儿,我去下单子。”
龚邪坐在位置上看那老板优雅地朝后厨走去,这时,一个眉清目秀地男孩儿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一路冲到老板面前,气喘吁吁地停住,双手合十做求饶状,脸上却挤眉弄眼地。老板也不说话,拿手里的点单本子朝他头顶轻轻敲了一记,男孩儿偷偷吐了吐舌头,转身朝员工休息室跑去。
“那个人是这儿的老板,叫奕尘,是个有点神秘感的家伙吧?其实人很好哦。那个小家伙是他男朋友,叫洛敬笙,是店里的糕点师助手。”
杨昊发现龚邪的视线一直盯着那边,于是自动解说起来。
男朋友……
这个词在龚邪心上弹跳了一下,说不清的感觉,但绝对不是反感或者其他什么不好的感觉。准确地说,就好像声控密码的关键词,“啪”地一下就触及了开关。
很快,厨房将开胃的前菜准备好了,一份一份的食物陆陆续续送了上来,味道果然不错。到饭后点心的时候,又是那老板亲自服务,除了他们点的东西外,他在龚邪面前又多放了一碟点心。
“这是千层酥,我想应该合你的口味。”
奕尘温和的眼神让龚邪无法拒绝,而且那千层酥看起来确实很吸引人,于是龚邪拿起手中的叉子,切下千层酥的一角,放入口中。
酥松细腻的口感,入口即化,若有若无的咸味随着奶香在口中扩散开来。
“很好吃,请替我感谢这位糕点师傅。”
龚邪朝奕尘一笑,证明似的又往口中送了一块千层酥。
“他会很高兴的。我失陪了,请慢用。”
奕尘离开后,橘樱泽和杨昊立刻分别从龚邪的点心上瓜分了一块送入口中。
“嗯——原来千层酥也可以做成这种咸的啊!”
“是啊,是啊,以前那种香香甜甜的很好吃,这种咸的居然别有风味!下次我也要点这种。”
“可是小橘你不是无糖不欢吗?”
“不糖不换?什么意思?”
“不是啦,是……”
时间就在杨昊和橘樱泽之间没什么营养的对话中不知不觉过去了,龚邪就这么静静地坐在一边看着,偶尔因为两人搞笑的对话而发笑,直到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他才惊觉,自己居然和才认识的两个陌生人如此放松地相处了三四个钟头。
“哥,你跑到哪儿去了?晚上你不是还要去参加聚会?还不回来换衣服?还有啊,雅琳姐的生日礼物你准备好了没有?”
婷婷一连串的问题提醒了龚邪,他歉意地向已经停止说话的两人道了别,匆匆离开。回家之前,他还得抓紧时间准备一份生日礼物。
夙夜,市中心最大也是最热闹的酒吧,今天如往常一样宾客盈门,今天的客人以年轻人为主,毕竟考试结束,假期开始了,大家都想好好庆祝一下。
龚邪到达时,其他同学已经在闹了,包房的正中间放了一个大蛋糕。
“好了,好了,男主角终于出现了,可以点蜡烛了!”
看到龚邪走进来,大家立刻起哄起来,更有几个手脚快的,一把拉过龚邪,将他推到了雅琳身边。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龚邪朝雅琳歉意地笑笑,递上包装精美的礼物。里面是一瓶香奈儿的新款香水,店里的小姐听说他是给女生选礼物于是大力推荐了这一款。
包厢里很热闹,那些同学闹成一团,龚邪安静地坐在角落里看着他们嬉戏,却丝毫没有加入的欲望,相反,他感觉越来越疲惫,呼吸困难。
“邪,你没事吧?”
坐在他身边的雅琳发现了他的不适,微凉的手贴上了他的额头。
“好像有点烫,你发烧了?”
“可能是昨晚淋了点雨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