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玉传说 上——殇情

“真的？”
“真的！”他笑笑，如数家珍地一一细道：“玉龙雪山风景如画，黑龙潭里清水映月，文笔山上层峦叠翠，甘海子旁葱郁芬芳，木府旧屋气势辉煌，拉市海面群鸟飞翔……”他越说声越小，最後竟满脸迟疑地问道：“玉、玉儿，你怎麽了？”
上官皓玉认真地凝视著尴尬莫名的皇甫孤弘，眼带崇拜地赞道：“你好棒呀！”和弘儿相处得越久，他便越加觉得他的弘儿是那样的出类拔萃！
“是吗？”皇甫孤弘嘿嘿一笑，俯在他耳畔轻道：“我倒宁愿你这句不吝的夸耀是因为我刚刚对你所做的事情！”
“傻瓜！”上官皓玉面泛桃红淡淡一笑：“其实你那方面的能力比你刚刚告诉我的事情更棒！”
“玉儿……”皇甫孤弘将窝在他怀里的上官皓玉紧紧拥在胸前，柔柔问道：“要不要抱我？”
“不了……”他淡笑著摇了摇头：“这几年来……其实我早已习惯被你抱了。”想起当年令皇甫孤弘痛苦不已又叫苦不迭的那三个月，他不禁抬手轻抚弘儿那俊美无俦的面颊，痛悔轻道：“对不起弘儿，对不起……”
“你怎麽了？”皇甫孤弘一头雾水地望著他：“为什麽又说对不起呢？”
“其实四年前在我抱你的那三个月里，我很清楚你每晚都会痛得睡不著觉。”那时的他太过年轻，根本就不懂得弘儿对他无言纵容的背後究竟隐藏著怎样一番无怨无悔的深情。可是随著岁月的流逝，渐渐长大的他慢慢懂得了爱情的真正含义，并在懂得的同时也深深地了解了弘儿那尽管痛苦却仍旧暗暗咬牙的坚持到底是为了什麽。
望著流转於弘儿眼底的那一如既往的深情，渐渐懂事的他竟被痛苦与後悔紧紧的纠缠著。
他爱弘儿！很爱很爱。
那炙烈的感情就如同深情的弘儿爱他那般──无悔而执著！
可是顽皮的他却总是肆无忌惮地挥霍著弘儿对他的深情，现在想来，那岂止是无知的浪费，其实那更是一种不可饶恕的罪恶！
为了报答弘儿的一片深情，也为了不再让弘儿因为他的无知而受到伤害，所以他要改变！
他努力让自己变得看起来成熟稳重、努力让自己变得文温柔顺，而这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为了眼前这个让他不得不爱，也无法不爱的深情男子。
“这些事情你是怎麽知道的？”虽然撕裂的疼痛让他每每彻夜难眠，可他总是在上官皓玉的面前很小心地掩饰著……
“虽然你掩饰得很好，可是你一定不知道每当我的手指碰触到你身体的时候，你的眼中都会闪过一丝带著些许恐惧的光芒！”说到这里，他忽然抬起头对著满脸震惊的皇甫孤弘歉然说道：“对不起，弘儿。原来那时的我竟然如此不懂得珍惜你对我的好……”
“别再说了玉儿！别再说了……”他心疼地将上官皓玉楼紧在怀中，胸口鼓胀得几乎到了裂开的地步。
他爱上官皓玉！不奢求他会明了，也不想要什麽回报。
“弘儿……”他迟疑了一下，许久之後才怯懦地问道：“你会原谅我曾经对你所做的那些个无心的残忍吗？”
“傻瓜，我从来就没有怪过你啊……！”望著眼中凝泪的上官皓玉，皇甫孤弘柔情似水的轻轻一笑。
24章
丽江果然如皇甫孤弘所说那般有许多许多好玩又好看的地方，然而上官皓玉却根本无心观赏这天水相傍的大好风光。
从大理到丽江的这段路程并不算远，可是因战事而略显荒凉的官道两旁却挤满了因为饥饿而无力躺卧的老人与小孩。
动荡时期，无辜百姓的目光总是泛著空洞的渴望，而那不知因何而空洞，也不知因何而渴望的目光却总是能够在一瞬间拧痛所有人的心肠。
每每看到这番情景，上官皓玉总会身不由己地望向守在他身旁的皇甫孤弘。尽管皇甫孤弘从来都没有多看他们一眼，或是开口说些什麽，可是从他那悲悯的目光中，上官皓玉却不难看出他心中其实漾满了无处发泄的苦痛。
缓缓策马於前往神龙三叠水的官道之上，皇甫孤弘默默地望著那些躺倒在路旁，或是老迈或是年幼的身影，深邃的眼瞳不知不觉便染满了悲悯的凄凉。
边关失守，导致兵连祸结！放眼望去，神州大地烽烟四起。而原本熙熙攘攘的热闹街市如今想来，却如缥缈的过眼云烟般去如朝雾欲觅无处……
“弘儿……”上官皓玉转头轻问：“你在想什麽？”
飞快掩下眸中的恸色，皇甫孤弘微微低头对贴在他身前的上官皓玉轻轻一笑：“没想什麽……”
上官皓玉静静地望著皇甫孤弘的眼睛，忽然发觉此刻在他面前强颜欢笑的弘儿，看上去竟是那般惹人心疼。
“弘儿……”他转身拥紧皇甫孤弘强壮的身体轻轻叹道：“我们明天便启程回京吧……”
“回京？”皇甫孤弘不解地望著他问：“为什麽你会突然想回京呢？”
“为什麽……？”上官皓玉略一沈吟，随後将头轻轻靠在他的肩颈处低声说道：“弘儿，在这种危难时刻，不止生你养你的国家跟派人四处打探你消息的皇帝需要你。其实，就连这些沈沦於水深火热中的百姓也是需要你的呀！”
“那你呢？”皇甫孤弘定定地望著他问：“你需要我吗？”
“我？”
“对！”他点头：“就是你！告诉我，你需要我吗？玉儿。”
“我……”不明白他为什麽会有此一问，所以上官皓玉根本就不知道该怎样回答他提出的这个问题。考虑许久之後，他语带坚定可又答非所问地回道：“我爱你！弘儿，我爱你！”
听他如此作答，皇甫孤弘只得无奈地笑道：“关於你爱我的这件事情很多年前我就知道了，可是我现在问的是你需要我吗？”
“我……”他迟疑著，竟不知道究竟该说需要还是不需要才好。
“这个问题很不好回答是吗？”皇甫孤弘了然地笑笑，随後语带惆怅地叹道：“这些日子以来，我其实和你一样迷茫……”
国家兴亡与儿女情长，百姓疾苦与上官皓玉，千金一诺与长相厮守……他究竟该选哪一个？而在他作出了选择以後，那被他遗弃的一方又会不会因为他所作出的选择而心碎神伤？
“弘儿。”上官皓玉抬手轻抚他俊美的面庞，晓之以理地说道：“我们可以用来缠绵厮守的时间是一辈子，可是国家的兴亡却快得只在於你的一念之间！而且你当初不是答应了皇帝，若国家有难的时候你会再次当仁不让的为国效力吗？”话落他轻喘口气，动之以情地叹道：“我知道我的弘儿向来都是个一言九鼎的重信之人，所以我不希望你在辜负了皇帝的同时也负尽了这些将所有期望都寄托在你身上的黎民百姓！”
上官皓玉这番在情在理的言语不禁让皇甫孤弘甚感安慰地轻缓笑道：“我的玉儿果然长大了……”他低头吻了吻怀中佳人的红唇，语带缠绵的坚定说道：“为了你，皇甫孤弘宁负天下人！”
“可玉儿我宁愿你变回从前的那个‘宁愿天下人负我，我却不负天下人’的‘威武大将军’！”
“你……”皇甫孤弘惊讶地望著他问：“你怎麽会知道我曾说过这句话？”
“不告诉你！”上官皓玉慧黠地笑笑，却说什麽也不愿意让弘儿知道那个早已锺情於他很多年的林副将曾经趁隙对自己说过多少有关‘弘将军’的辉煌过往。
“你不说我也知道！”皇甫孤弘淡淡一笑，神色笃定地说道：“这件事情一定是俊中告诉你的对吧？”
“你怎麽知道？”这回换上官皓玉目瞪口呆了。
“呵呵……”皇甫孤弘略显顽皮的调笑著轻道：“我也不告诉你！”
“你？！”上官皓玉佯怒的把脸转向一旁，重重哼道：“不说拉倒，反正我已经决定了，我们明日便启程回京！”
“玉儿……”他拥紧上官皓玉纤细的身体，幽幽叹息：“我不想离开你，真的不想！”说到这里他一正脸色，复又说道：“不过这既然是你的决定，那我也只得选择尊重！”
“弘儿……”上官皓玉忽然眼中凝泪的抱紧他低声嗫泣：“我又何尝舍得离开你，可是你看看这些陷入困苦的流民，听听夜里那些哀鸿遍野的低鸣！弘儿，我们不能只顾自己却不顾他们的……”
“玉儿，玉儿……”眼看风卷残云，雷声隆隆，皇甫孤弘不禁既著急又心疼地安慰他说：“我听你的，我听你的好不好？我答应你我们明日便启程回京！我答应你我会为了这一方黎民百姓而再次请缨出征！所以你别哭，别哭好不好？”
“此话当真？”上官皓玉乍然抬头，可那奔流满面的泪水却不禁让爱他至极的皇甫孤弘心里一痛。
“当真当真！”他温柔地擦去玉儿脸上的泪水，柔声问道：“弘儿我何时曾对你说过谎？”
“弘儿……”上官皓玉状甚满足地叹息，随後抬起头无声而亲昵的以额头缓缓磨蹭著皇甫孤弘易容後虬髯戟张的粗犷面容。
“玉儿……”虽然上官皓玉已经在竭力的掩饰了，可皇甫孤弘还是一眼便读懂了他隐藏於眼底的痛苦。
“什麽？”
‘既然你不愿意让我离去，那你又为何偏偏要将我从你身边推开呢？’想到这里，皇甫孤弘不禁敛下眸中的黯色，强打精神地‘欢快’说道：“既然这趟旅程在明天就要划下休止符了，那我们一定要在今天痛痛快快的玩它个够本！”
“好呀！”上官皓玉‘兴高采烈’地附和，随即豪气干云地大声宣布：“今天我要吃遍这里所有的美食！”
“好！”皇甫孤弘学著他的调调高声应道：“那我就带你去吃遍这里所有的美食！”
那一日，丽江古城里那条最繁华的大街上忽然出现了两个可谓‘食神’级的可怖人物。他们见店便入、入店便挑那家店里最好最贵最出名的东西大快朵颐！如此也就罢了，可更让人瞠目结舌的当属这两个脸皮可比城墙还厚的人竟然当著所有人的面，毫不避嫌的抱在一起大吻特吻……
25章
京城
若有人问起这京城里究竟什麽东西最出名，那答案恐怕就一定是皇帝老儿所居住的皇宫了。
巍峨且金碧辉煌的宫殿不仅起伏连绵恢弘一片，而且远远望去竟是那般威严、壮观。
盘龙大殿之上，文武百官垂首侍立於阶梯两侧，而皇甫孤弘则正跪中央沈声朗道：“臣叩见皇上，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爱卿……！”皇帝破天荒地从龙椅上‘移驾’至单膝跪地的皇甫孤弘面前满目惆怅地叹道：“朕终於把你给等回来了！”他边说边将正襟危跪於地上的皇甫孤弘轻轻扶起。
“臣因事耽搁，遂未能尽早返还，还望皇上见……”
“无妨无妨，只要你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皇帝伸手拉住欲跪地请罪的皇甫孤弘，随即昂首向站在一旁垂手而立的‘陈公公’低声吩咐：“宣旨！”
“是！奴才遵旨！”‘陈公公’略微躬身，随即一甩浮尘，打开圣旨朗声宣读：“皇上有旨：著令皇甫孤弘明日清晨点兵出发，且即刻官复原职，并赐房屋百间，良田万亩，金银珠宝二百箱，宝马良驹五百匹，绫罗绸缎……”‘陈公公’拉拉杂杂地念个没完，而他所念的物品之多竟也著实令皇甫孤弘暗暗吃惊。
“皇上！”他拱手急道：“皇上厚爱微臣心领，奈何臣孜然一身，上无父母下无兄妹，这些东西臣实在是受用不尽，故臣以为……”
“不管你是否受用得尽，这都是朕的一番心意啊！难道爱卿竟连这点东西都不肯接受吗？”跟这即将沦为他人所有的万里江山相比，眼前的这点东西又算得了什麽？！
“臣……”皇甫孤弘本想再说些什麽，可当他看到皇帝猛然唬起的脸色时却只得无奈作罢：“臣……谢主隆恩！”他单膝点地叩谢皇恩。
“爱卿快快平身吧！”皇帝忽然又神色和蔼的对著他无害地笑笑，仿佛刚刚那严厉的神情只不过是皇甫孤弘的错觉。
“谢万岁！”他起身，心里却忍不住暗自思忖这四年的光阴非但让皇帝变得暴唳了许多，而且也让他变得更加喜怒无常且阴晴不定了许多……
“得知爱卿今日还朝，朕已先一步命人在御花园中设下了美酒佳肴为爱卿洗尘接风，所以……”
“皇上！这……这……”皇甫孤弘为难地看看天色。
“难道爱卿还有其它事情？”皇帝原本平缓的神色忽又一变。
“不！臣并无其它事情……”见皇帝如此表情，他只得惶恐摇头。
“既是如此，那爱卿今日就陪朕一起痛快地畅饮一回吧！”话落，皇帝看也不看一眼垂手待命於殿下的文武百官，径自牵起皇甫孤弘的手腕转身往後宫扬长而去。
皇甫孤弘无奈又惶恐地任由皇帝一路将他拉至栽满奇花异草的御花园中，不想他才刚落座而已，一个满身珠光宝气的华美贵妇便在一群婢女众星拱月般的情形下款款而至。
“‘雪妃’参见皇上！不知皇上在此宴臣，打扰之处还望皇上恕罪！”
“爱妃快别多礼了。”皇帝宽宏地笑笑，上前扶起惶恐跪地的‘雪妃’轻言软语道：“爱妃来得正好，今日朕要为你引见一位猛将！”他边说边将‘雪妃’拉至皇甫孤弘面前朗声说道：“这位便是让那些入侵我朝的异族之人闻风丧胆的骁勇猛将──‘威武将军’皇甫孤弘是也！”
“是吗……”‘雪妃’踏前一步娇声恭维道：“素闻我朝有位专精於兵法运用又骁勇善战的威武猛将，没想到今日一见皇甫将军果然非同凡响……”
“娘娘谬赞，微臣愧不敢……”皇甫孤弘一鞠抬头，可这个‘当’字还没有出口，那张映入眼帘的姣美面容却著实让他差点咬断了自己的舌头！
大骇的他骤然退後一步，惊疑不定地望向好整以暇且眼带嘲讽的贵妇，不禁纳闷她何时变成了皇帝的爱妃！
“爱卿这是怎麽了？”皇帝疑惑地望著他，记忆中皇甫孤弘向来淡定自如深不可测，而一向色厉内荏且城府甚深的他又曾几何时在人前流露过这种惊骇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