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玉传说 上——殇情

楔子
混沌初开之时，天地一片混乱。
神与魔之间不晓得发生了什麽事情，而致令双方大动干戈。
就在两界打得不可开交时，一件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就这样不合时宜地发生了──
俊逸非凡、骁勇善战的魔王二皇子居然在战斗中爱上了与他为敌的神界天使！
一时间，这段充满诡异的爱情便在神魔之间掀起了一股前所未见的巨大波澜。
神在来自於各方的压力之下不得已毁去了天使的羽翼，并将他驱逐下凡承受永世轮回之苦。
而拼死前来营救却终究还是来迟一步的二皇子在得知心爱之人已然遭此劫难後，心痛之余不禁失控地触犯了魔界的最高禁律。
魔王在知晓了这个向来让他引以为傲的儿子居然会为了一个天使而甘愿自毁前程的时候勃然大怒！
愤怒的他下令将二皇子放逐人间一万年，并在他入世悔过的这一万年里不准任何人替他求情！
二皇子在得知父王的判罚後，偷偷用心血幻化出一对绝世无双的无暇血玉，并将他所有的法力都封印在其中一块血玉之上。
堕入轮回时，他更发下誓言，不管天上地下、不管经历多少轮回，当这对红玉再现红尘之时，便是他与心爱之人重聚之日！
法力无边的魔王辗转得知了二皇子的心意後，竟无情地将那对寄托著儿子所有夙愿的红玉投掷於虚无的时空隧道之中，想借此来彻底阻断这段原本不该发生的孽缘……
01章
清晨的街道人烟稀少。
大街尽头，一辆布置豪华的马车缓缓停驻在一幢大宅前。
“老爷、少爷，已经到了。”
赶车的仆人利落地跳下马车，将马栓好後又小心翼翼地将临时梯凳摆放在马车侧面。
少时，一位老人略显迟缓地步下马车。
“皓玉，你就下来吧，我们已经到了。”老人温和的视线穿透马车上的门帘，宠腻的语气里却隐含著心意已决的坚定。
“皓玉？！”久等不见孙儿的身影，老人的声调不禁低沈了几分。
“就来了……”一声无奈地轻叹过後，马车里终於钻出一个年约十四五岁、身穿白色锦缎长衫的俊美少年。
‘威武将军府’？！
少年嫌恶地盯著悬挂於大宅之上字迹浑雄的匾额，心不甘情不愿地跳下马车。
他一直都想不明白爷爷为什麽要让他借住在这里，更不敢想像在未来的岁月中他将会跟一个既卤莽又粗俗的武夫朝夕相对地生活在一起！
“老爷您稍等。”赶车人见少爷已经乖乖地下了马车，便快步走上台阶，轻扣红漆大门上的虎形拉手。
“谁啊？真是的，怎麽一大早就来敲门……”厚重的大门被人从内侧轻轻拉开了一条缝隙，前来开门的仆人在看到门外等候的老人时，惺忪的睡眼一下子瞪得溜圆。
“上、上官先生？！您怎麽来了？快里边请……”他边说边诚惶诚恐地躬身将老人与少年让进府内。
“爷爷，您真的不打算要玉儿了是吗？”趁那个男人去通报的空挡，少年忽然抓紧老人略显枯槁的手，神色凄惶而悲伤。
傻孩子，爷爷怎麽会不要你呢？你是爷爷的宝贝、是爷爷的命根子啊……”
为了让孙儿逃过此劫，他甚至不惜耗损自身半数以上的能力，才好不容易将少年所有的异能全部封印。
“既是如此，那您为何还要将我送来这里？”少年满是泪水的眼中透著不解的迷惑。
老人抬手拭去少年脸上的泪水，既无奈又心疼地重重一叹。
“傻孩子！爷爷带你来这里是都是为了你好，你明白吗？”说话的同时，老人浑浊的眼中流露著几许莫名地沈重。
做为皇朝的祭司，他上官家的每一个人都拥有著与生俱来、能够预知过去跟未来的特殊能力。
然而正是因为这种特殊能力致使他们泄露了太多的天机，故此愤怒的神明降罪於他上官家，致令他上官家的嫡系男孩儿世代单传。时至今日，他上官家的血脉香火更是微弱得甚至到了可怜的地步……
“爷爷……”少年还想再说些什麽，却被不远处传来的声音所打断。
“未能亲自迎接前辈的到来，晚辈实在深感歉疚！”大厅外一个身形挺拔的高大男子缓缓步入室内，低沈磁性的嗓音宛如天籁。
“是老夫心急，惟恐将军忘记，所以来得比约定之时早了许多，还请将军不要见怪才好……”老人拱手作揖。
“哪里，哪里。前辈所托之事，晚辈岂敢忘记？”男子边说边忍不住好奇地打量起老人身边的少年。
少年如同一只受惊的小白兔般紧紧依偎在老人身侧，如贝皓齿轻咬著红润的唇瓣，柔顺的发丝下覆盖著一双水雾弥漫的俊眼，透过少年幽深的眸底，他似乎还看到了一丝若有似无的淡淡敌意。
好面熟啊……
男子轻蹙眉头凝望著少年俊逸又细致的脸庞，不知为何，这少年竟让他升起一股似曾相识的熟悉感！
“想必……这位就是前辈所要托付於晚辈之人吧？”男子和善地浅浅一笑，并未将少年对他的敌视放在心里。
“正是，正是！皓玉，快过来拜见皇甫将军。”老人拉过一直躲在他身侧的少年，略显枯槁的大掌轻轻施力於少年的肩膀。
“上官皓玉见过皇甫将军……”纵然心里有著一万个不愿意，上官皓玉却还是十分乖巧地未做任何抗拒。
“使不得，使不得！晚辈不过答应您照顾他而已，您又何需让他行此大礼？”皇甫孤弘轻轻拉起上官皓玉即将跪下的身体护在身旁。
“使得，使得！将军肯收留皓玉，对我上官家而言简直恩同再造，又岂有……”
“前辈！”皇甫孤弘正色道：“我与前辈相交三年，也承蒙前辈照顾三年。若论起恩情，那晚辈岂不该对您三叩九跪？”
“这……”老人甚觉踌躇。
“前辈素晓晚辈向来孜然一身，其中酸楚落寞想必不言自明，如今晚辈有幸得令孙相陪，感激尚且未及，又岂来恩同再造之说？况且晚辈深受前辈大恩尚未及报，而今晚辈只是帮您照顾令孙，您又何须如此介怀於恩情与否？”
皇甫孤弘铿锵有力又在情在理的一番肺腑之言竟让一向能言善辩的老人再也无法继续坚持下去。
“老夫果然没有看错人，既然皇甫将军话已至此，若再多言倒显得老夫矫情了。”老人赞赏一笑，接著对孙儿说道：“皓玉……从今以後你要好好听从皇甫将军的话，并且绝对不准私自返回家中！更不可以给我上官家抹黑！记住了吗？”
“爷爷尽管放心，孙儿决不会做给您丢脸、给上官家抹黑的事情。”上官皓玉用力挣脱单手将他揽在身侧的皇甫孤弘，恋恋不舍地偎进老人怀中。
“爷爷，孙儿不在您身边，您一定要保重身体……”深知分别在即，少年只觉眼眶热辣不已。
“好孩子，你一定要听皇甫将军的话，切不可给他制造太多麻烦！知道吗？”见孙儿眼中泪光氤氲，老人心里不禁涌起一阵难过。
“孙儿知道！孙儿一定不忘爷爷教诲。”上官皓玉埋首在老人怀中重重点头。
“皇甫将军，那皓玉从此就拜托您……”
“前辈尽管放心，晚辈一定不负您重托！更不会忘记您之前的每一句叮嘱！”皇甫孤弘昂首保证。
“既是如此……老夫就放心了……”
“爷爷！”
上官皓玉的呼唤让老人离去的脚步明显一顿。
“玉儿还有事要讲？”
“爷爷，孙儿不在您身边，您一定要保重身体啊……”说话的同时，上官皓玉努力将已浮上眼眶的泪水逼回。
“爷爷知道，玉儿也要牢记切不可给皇甫将军惹出祸端！”老人背对少年殷殷叮咛。
“孙儿记住了！爷爷……爷爷──”
直到老人略显孱弱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朝霞的晨光中，上官皓玉隐忍了许久的泪水才终於汹涌而落……
“真没想不到你居然是个爱哭鬼。”空气中忽然飘来皇甫孤弘略带刻薄地嘲讽。
“你？”
上官皓玉闻言一愣，接著用力擦去奔流满面的泪水，转过头不屑地反讽：“是啊，我是爱哭鬼。不过我这个爱哭鬼怎麽也比不上你这只深藏不露的狐狸精！”
原来拥有先知能力的爷爷竟然也会有看走眼的时候！
想必爷爷怎样也不会相信眼前这俊美无双的男人不但是只表里不一的‘狐狸’，更是只长著一根‘毒舌’的可恶臭‘狐狸’！
“狐狸精也好过你这个爱哭鬼。”
“爱哭鬼也比你这个纨！子弟强！”
“就算我是纨！子弟又怎麽了？至少我不会像你一样那麽没出息地哭鼻子。”
“哭怎麽了？我高兴哭！我喜欢哭！碍你什麽事了？你这只好管闲事的死狐狸！”
“男子汉理应顶天立地，宁流血不流泪！可惜我皇甫孤弘英明一世却糊涂一时地收留了你这麽个爱哭鼻子的大鼻涕罐儿。”皇甫孤弘斜睨著上官皓玉涨红的面颊，鄙夷之色尽显无遗。
“你……”这只恶劣的‘臭狐狸’居然说他是鼻涕罐儿？简直要气死他了！
“我什麽？”皇甫孤弘闲适地双手抱胸，唇角漾起一丝悠然自得地微笑。
“你这个大混蛋！”上官皓玉用力地大叫。
“混蛋也好过你这个爱哭的大鼻涕罐儿。”他心平气和、不愠不火的样子更是令上官皓玉肝火大动。
“死狐狸、臭狐狸、烂狐狸、你心口不一，花言巧语！”上官皓玉握紧双拳，声嘶力竭地大吼。
“大鼻涕罐儿没资格说别人。”皇甫孤弘气定神闲地反驳。
“你！你去死！”
“说真的，要是让我一直对著你这个大鼻涕罐儿，我倒宁愿去死。”
“你这个人面兽心、狼心狗肺、猪狗不如、狗屁不是的烂狐狸，你给我滚，滚──！”上官皓玉终於崩溃般地放声狂吼。晨曦的朝霞倒映在他因气愤而绯红的双郏上，远远看去是竟是那样地惹人爱怜……
皇甫孤弘眯起眼睛凝视著那抹动人心弦的嫣红，墨黑的眼底乍然掠过一丝若有似无地笑意。
也许这个方法的确是卑劣了一些，但是──
他至少已经成功地让上官皓玉忘记离别的悲伤了，不是吗？
02章
来到‘威武将军’府已经数月了，可是自从初见面时跟皇甫孤弘大吵一架之後，除了每天教他读书的先生、习武的师傅，跟将军府里的管家和上上下下的佣人以外，上官皓玉却一直都不曾再见到那只让他愤怒到抓狂、又厌恶到恶心的‘臭狐狸’！
时间与习惯真的是一种挺可怕的东西！如果不提那件事情的话，他可以说是已经很习惯这里的生活了！
“皓玉少爷，皓玉少爷，你等等我啊……”书童小宝奋力追赶著跑在前边的主子，心里却为主子至今也无法接受的事情而暗笑不已。
“哎呀！你也知道夫子他有多唠叨了，万一让他抓到那可就惨了！你知道吗？如果要我一天到晚地对著他，我真的会发疯的！”上官皓玉逃难似地边跑边喊。
“可是……你不怕夫子告状吗？”小宝担心地问。
“告状？哈哈，他能跟谁告去？”上官皓玉不甚在意地大笑。
“我的剑呢？我昨天把剑放哪了？”他站在後花园空旷的草地上望著气喘如牛的小宝。
“少……少爷……你……你昨天……把剑……放、放在……那了。”小宝抬手指向不远处的大槐树边喘边答。
“我们不过才跑了几步而已，你怎麽就一直喘个不停了？”上官皓玉略显纳闷地咕哝。
“我……我……我……怎麽……怎麽能……”
“好了！好了！你还是闭上嘴巴到那歇会儿吧。”见小宝一直喘个不停，他不禁好心地指了指空地旁边的凉亭。
“那……那少爷您、您要是……有事的话……”
“行了！你快去吧，要是有事我自然会叫你。”他将长剑握在手中，不想听小宝再罗嗦。
将师傅教授的剑诀於心中默想一遍之後，他猛然拉开架势纵身狂舞，一时间，若大的花园里剑光四起、寒芒毕露，白茫茫的剑光将他轻灵的身形围绕在中间，乍看之下竟让人分不清楚哪是剑气、哪是人影……
“想不到你这个爱哭鼻子的大鼻涕罐儿竟然能耍得一手如此精湛的好剑法。”皇甫孤弘斜靠在不远处的大树下，古怪的神色让人分不清凝聚在他眼中的究竟是赞赏还是嘲弄。
低沈中带著磁性的嗓音让上官皓玉舞剑的手猛然一顿。
这声音……
他用脚也猜得出此人是谁！
“刀剑可不长眼，你最好离我远一点。”他径自练习著早已熟记在心的剑法，压根就不打算理会那只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狐狸’。
“你的意思是你很可能会‘不小心’伤到我？”皇甫孤弘双手抱胸地笑望著在他面前耍‘大刀’的上官皓玉。
“没有什麽是不可能的！”他骤然转身刺向毫无防备的皇甫孤弘，谁知脚下却忽然一滑……
“啊──”
完了，偷鸡不成反蚀把米，看来今天这洋相他是出定了！
认命地闭起眼睛，他一心等著与地面做‘第N次亲密接触’。可是等了又等、等了又等，那种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疼痛却始终没有降临到他的身上。
怎麽会这样？他好奇地将眼睛拉开一道缝隙，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不知被放大了多少倍的可恶笑脸！
皇甫孤弘轻松地以单手支撑著差点摔趴在地上的上官皓玉，嘴角掀起一抹揶揄地哂笑。
“敢问阁下……这一招的名字可是叫做狗啃泥？”他好整以暇地轻问。
被人如此戏弄，上官皓玉的俊脸不禁腾地一下烧成火红。
“滚开。”他泄愤似地用力推开那只可恶的臭‘狐狸’，接著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是夜，素来只有上官皓玉一个人的清冷饭厅里多了一抹高大的身影。只是这正襟危坐的身影却苦了坐在对面的另一人。
如果说下午的那场突发事件只是让上官皓玉觉得甚为丢脸的话，那麽现在坐在饭厅里吃饭简直就是一件让他痛苦不已的烂差事！
敢问这世上有谁能够一边面对著自己最讨厌的人，一边还可以十指大动地享受美食？又有谁可以和不共戴天的‘敌人’若无其事地同享晚餐？
尽管已经饿得前胸贴後背了，可他仍旧倔强地把那碗看起来十分诱人的芙蓉白玉羹幻想成一坨爬满苍蝇的烂草。
“怎麽了，饭菜不合你胃口吗？”皇甫孤弘放下手中的碗筷抬头轻问。
“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