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玉传说 上——殇情

07章
清晨，安静的书房里依旧熏香缭绕，皇甫孤弘闲适地坐在书案前，神情认真地阅读著手中的兵书。
“弘哥哥。”伴随著清澈的声音，上官皓玉那轻灵的身影也在同一时刻翩然而现。
自从叫过第一次以後，那个经常让他挂在嘴边的‘狐狸’便被这一声声宛如天籁般的‘弘哥哥’所取代。
“玉儿！”上官皓玉的到来让皇甫孤弘的黑眸闪过一丝明显的喜悦，“怎麽这麽早就起来了？”他笑笑，放下手中的兵书。
“今天是你拆线的日子，难道你忘了？”这些日子来，给皇甫孤弘疗伤换药几乎已经成了他生活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所以他记得非常清楚。
“既便如此你也不用起得这麽早啊。”昨晚看星星看到那麽晚，他怎麽不多睡一会儿再起来？
“我……我……我睡不著……”上官皓玉神情别扭地嗫嚅。
“为什麽睡不著？”皇甫孤弘不解地望著他。
“我……我不知道……”察觉到弘哥哥的视线，他忍不住低下头，可清俊的脸颊却红得好似熟透的番茄。
他这般含羞带怯的模样不禁让皇甫孤弘心中一阵狂跳。
““玉儿……到弘哥哥这里来。”
“哦……”上官皓玉乖乖地走到皇甫孤弘的面前，无邪的清澈眼瞳里凝聚著些许疑惑。
皇甫孤弘默不作声地将上官皓玉揽入怀中，并在他红润的唇上柔柔一吻。
“讨厌吗？”他谨慎地凝视著上官皓玉的双瞳，深怕漏看他眼中闪过的每一个微小表情。
“……不。”斟酌许久上官皓玉缓缓开口。
“那……你喜欢我这样对你吗？”他屏息轻问，神色古怪得让上官皓玉有些迷惑。
“嗯。”上官皓玉点点头。
“我……我可以把你这声‘嗯’理解成喜欢吗？”他满眼期望地看著上官皓玉因羞涩而涨红的俊脸，心跳如鼓。
“可以……”
“玉儿……”皇甫孤弘狂喜地将他紧紧拥入怀中，语带颤抖地叫道：“你太让我惊讶、太让我高兴了。”
“弘哥哥，你可不可以先放开我？”
“为什麽？”皇甫孤弘皱眉。
“我好像压到你的伤口了……”
“傻瓜！这种时候谁还会在乎什麽伤口？！”说话间他早已将上官皓玉平放在宽大的书案上。
“可是……”
“嘘……别在可是了！”为了阻止上官皓玉再次开口，皇甫孤弘低下头用力吻上他诱人遐思的红豔双唇。
令人害怕的陌生欲望随著皇甫孤弘游移的双手渐渐占据了上官皓玉的所有感官，那阵阵怪异又空虚的奇特体验让他的神志陷入了空前的混沌之中。望著如此沈醉的上官皓玉，皇甫孤弘只觉得一团热气越来越难以控制地积聚在小腹下方。
“你会让我发狂的！”他边说边打算解开上官皓玉胸前的纽扣。
“少爷！王伯来给您送──”手里端著食盒的王伯才一踏进书房，便被映入眼帘的景象唬得一愣。
“少爷……我、我……”惶惑的王伯居然不知自己此刻究竟是该出去，还是该留下。
皇甫孤弘反应奇快地将上官皓玉迅速拉起并护在怀中，随後气定神闲地对王伯说道：“无妨，王伯只管将食盒放下就是了。”
“是！少爷。”王伯尴尬地将食盒放下，离开书房的时候还小心翼翼地将门重新关好。
直到王伯离去的脚步再也听不到了，上官皓玉才满脸通红地对皇甫孤弘说道：“弘哥哥，我们还是先把你身上的伤处理好吧。”
见上官皓玉的俊脸羞窘得几乎可以滴出血来了，皇甫孤弘不禁轻轻一笑。
“好！玉儿说什麽都好……”
慢慢用剪刀将当初缝合在皇甫孤弘皮肤上的发丝剪断并抽出，看著他光滑如往日的肌肤，上官皓玉不禁轻缓地叹道：“还好，没有留下什麽疤痕。”
“是啊，玉儿的头发简直太神奇了！”皇甫孤弘不无惊讶地附和。这段时间他深切地体会到了上官皓玉那缝在自己腰侧的头发的真正奥秘！原来上官皓玉的头发不止可以加速伤口的愈合，更可以使他的身体不留下任何痕迹！这实在是太令人惊讶了！
“玉儿……”皇甫孤弘轻唤。
“嗯？”
“等下我们去市集转转好不好？”
“你说的是真的吗？”上官皓玉惊讶地望向笑得一脸温柔的皇甫孤弘。
“当然！”皇甫孤弘认真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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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集上依旧人来人往、热闹异常，一切都跟他上次偷跑出来的时候一样没有什麽变化。只不过，这次他的心情却更加快乐、更加飞扬！
为什麽？当然是因为这个一直跟在他身侧，始终挂著一脸宠腻微笑的皇甫孤弘喽！
“玉儿，这麽久了我都还不知道你今年到底几岁了？”算起来上官皓玉已经在府里住了一年多了，可是他却至今还不知道玉儿的确切年龄。
“快十七了。你呢？你多大了弘哥哥？”市集上人潮拥挤，害怕被人群冲散，上官皓玉不禁伸出手紧紧地拉住皇甫孤弘略显粗糙的大掌。
“我？过了今天刚好二十一。”上官皓玉出於本能的这个微小动作却惹来皇甫孤弘一阵心猿意马。
“今天是你生日？”上官皓玉惊讶地叫道：“你怎麽不早说？害我什麽礼物都没有为你准备……”
“礼物？！”皇甫孤弘微微一笑，“你已经送了！”
“送了？”什麽时候送的？怎麽他这当事人一点都不知道？！
“是的！已经送了。”皇甫孤弘眼带温柔地笑笑，“对我来说，你就是我这辈子收过最好、最珍贵的礼物了！”
“弘哥哥……”他心疼地轻唤，不知为何，他竟从皇甫孤弘这番无意之语中听出了巨大的忧郁与落寞。
“小傻瓜，我们逛街吧……”皇甫孤弘扯出一抹笑容，拉紧上官皓玉的手飞快地挤进了汹涌的人潮。
嘈杂的市集上，一高一矮的两个身影始终有说有笑地跟随著涌动的人潮慢慢向前移动。一路之上皇甫孤弘极尽宠腻之能的将所有能吃、能玩的东西通通给上官皓玉买了个遍。
“桂花糕耶，玉儿要不要吃？”皇甫孤弘指著眼前诱人口水的喷香糕点轻问。
“不要了，不要了，我再也吃不下了。”上官皓玉拼命地摇头。他都已经吃到恶心了，弘哥哥若是再买的话他恐怕会吐出来。
“老板，一斤桂花糕。”
“我真的吃不下了，弘哥哥……”乍听他要了一斤桂花糕，上官皓玉不禁苦著小脸低声嗫嚅。
“傻瓜！你可以带回家去慢慢吃啊……”皇甫孤弘伸手接过纸包，并在上官皓玉小巧的鼻头上轻轻一刮。
自小父母双亡的上官皓玉虽然在爷爷的宠爱下长大，可是却从未有过这种被人捧在手心里呵护的感觉，一时间，感动的泪水不禁浸红了他的双眼。
“怎麽了？难道你不喜欢桂花糕？”玉儿一副就快要哭出来的表情让皇甫孤弘心里一阵奇怪。
“不──不，我喜欢。”见皇甫孤弘作势要将那包刚买来的桂花糕丢掉，上官皓玉急忙出声阻拦。
“既是如此，那你为何要哭？”抬手拭去他眼角不小心滑落的一滴泪水，皇甫孤弘第一次发觉自己竟然也会有无可奈何的时候。
“那是因为……”
“你说什麽？我没有听到。”人群太过嘈杂，玉儿说话的声音又太小，以致於他什麽都听不到！
“我说……”就著皇甫孤弘低下的头，上官皓玉凑近他耳畔低声说道：“你对我真好！”
没想到玉儿会说出这样的话，皇甫孤弘不禁怔怔地望著他好一会儿。
“弘哥哥，弘哥哥……你怎麽了？”
“没……没什麽。”为了掩饰自己的窘态，他下意识地拉紧玉儿的手不停前行。
“玉儿快瞧，这两块玉佩好不好看？”路过一个卖古玩的摊子时，皇甫孤弘一下子便被一对通体炫红、形似‘狮子’的红玉佩饰夺去了所有的注意力。
红玉向来难求，而像这两块质地如水通透、成色如血均匀的红玉则更是千载难逢、可遇而不可求之物。
“哇！好漂亮的狮子呀……”上官皓玉接过皇甫孤弘递来的玉佩，忍不住一阵眉开眼笑。
“呵呵，小公子，这可不是狮子。”头一回听到有人把‘貔貅’当做狮子，卖古玩的老人不禁咧嘴一乐。
“不是狮子？那是什麽？”他怎麽看怎麽都觉得这个头上顶著两只犄角的动物像极了狮子。
“此物名为貔貅，貔为公、貅为母，乃是一对。相传这对红玉貔貅乃是上古之时魔王之子堕入凡尘之前，以心血幻化而成的神物。”
“魔王之子为何会堕入凡尘？又为何要用心血来变出一对红玉？”上官皓玉满心奇怪地望向老人。
“万物生灵终究难逃一个‘情’字！”老人微笑著为他解疑。
“情……”上官皓玉望著手中的玉佩，不知为何心中竟漾满酸楚。
“不知老人家是如何区分此物性别的？”皇甫孤弘蹙眉轻问。
“大小！”
“哦──”原来是从大小上区分性别的。
“敢问老人家，这对红玉要价多少？”见玉儿对此物爱不释手，皇甫孤弘决定将它买下。
“难得遇到像公子这般识货、懂货之人，若公子真的喜欢，老夫愿拱手相赠、分文不取！”
“什麽？”皇甫孤弘目露疑惑，“分文不取？”
“玉乃通灵之物，而这对魔眼之瞳则更是其中之最！况且人在择玉的同时，玉也在选人。所以人跟玉要有缘才会相遇。再者老夫当年获得这对至宝时也是分文未动，如今公子既然与它有缘，老夫当然也乐意领个顺水人情将它赠於公子。”
老人语带玄机的言语听得皇甫孤弘一头雾水、似懂非懂。就在他正犹豫著到底该不该走的时候，老人却再度开口。
“宝剑赠英雄、玉赠有缘人，古今皆如此。公子若觉怪异，老夫无话可说。只是，老夫断定公子乃人中之龙，所以还望公子不要被世间那些所谓的繁文缛节所蒙蔽了原本的清明。”
“这……既然难却盛情，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拗不过老人的一番大道理，又不忍看上官皓玉失魂落魄的表情，皇甫孤弘只好硬著头皮接受了老人的馈赠。
“玉儿，弘哥哥把这个当作礼物送给你可好？”皇甫孤弘拿过被上官皓玉抓在手中把玩的那只体形较小的‘貔貅’，目光含蓄而温柔。
“当然好！”上官皓玉点点头，任由皇甫孤弘将那块玉佩挂在他纤细的颈项上。
“那……玉儿帮弘哥哥把这块戴上好不好？”说这话时皇甫孤弘的双郏破天荒地飞上了两朵嫣红。
“好！”上官皓玉用力点头。
慢慢将手中这块体积稍大的玉佩轻轻挂在皇甫孤弘低头等待的颈上之後，上官皓玉不禁望著他深邃的黑眸轻轻一笑。
弘哥哥！你可知道玉儿挂在你胸口的除了这块小小的玉佩之外，还有我不敢对你开口倾诉的深深爱恋……
老人静静地看著两人之间这无言的仪式，不由得感慨地发出一声轻叹。
纷扰乱世、缱绻红尘，这一对仙魔殊途的有情人不知道还要经历多少劫数才能狗真正地厮守终生啊……
拉著上官皓玉渐行渐远之际，皇甫孤弘忍不住回头张望，只是那热闹非凡的市集中哪里还有老人的踪影？哪里还有那个摆著古玩的摊子？
心下猛然一惊，他迅速扯紧上官皓玉的手以最快的速度往家奔去。
一直站在门外等候两人归来的王伯在看到自家少爷的身影远远出现在前方的时候，便迅速迎上前去。
“哎呀，我的少爷啊，你总算回来了……”
“王伯，出什麽事了？”王伯焦虑的神色让皇甫孤弘心中猛然‘咯！’一下。
“宫里来人下旨说让少爷您即刻入宫呢，可是这都已经过去两个时辰了……”
“什麽？”皇甫孤弘神色一凛。
已经过了两个时辰了？
那皇帝岂不是……
“玉儿，弘哥哥有急事得出去一趟，你先随王伯回府休息吧。”心里虽已焦急万分，可他却仍旧不忘低头跟上官皓玉交代两句。
“少爷……”望著自家主子拔足狂奔的背影，王伯不禁放声大喊：“你的马……”
“来不及了……你牵回去吧。”随著几个幽雅、利落地跳跃後，幽深的巷子中哪里还寻得到皇甫孤弘挺拔的身形？
皇帝的心性向来难以琢磨，若再耽搁下去他可不敢保证皇帝会不会因为久等不见他的人影而龙颜大怒……
08章
上官皓玉安静地坐在假山上，望著眼前波光粼粼的湖面发呆。
果树上的果子结了又掉，掉了又结；美丽的花朵开了又败，败了又开，转眼间四季已经悄悄地轮回了两圈，而皇甫孤弘却自从那次进宫後就再也没有回来……
记得弘哥哥走後的第二天清晨，宫里曾来人送过口信说是边关告急，皇帝下令让他连夜点兵出征了。
又走了吗……
为什麽连个道别的机会都不给他们呢……
本以为皇甫孤弘很快就会回来的，可是上官皓玉等了一天又一天、一月又一月，却始终都不见皇甫孤弘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面前。於是每当他思念皇甫孤弘的时候，他总会把那些思念的话语写在风筝上，然後再将风筝放飞到天空。
他相信，终有那麽一天，当皇甫孤弘不经意抬头望向天空的时候，会看到一只满载他浓情与思念的风筝。
一转眼，已经过去两年了。
两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却又不短。
在这两年的时间里，他从先生与师傅那里学到了太多太多的东西。却永远也学不到皇甫孤弘身上那份与生俱来的沈稳与睿智。
两年的时间仿佛改变了许多事情，却又好似什麽都没有改变。
在这两年的时间里，改变的是他的身高与容貌，不变的却是他那颗深爱著皇甫孤弘的心。
两年！充满思念的两年；载满回忆的两年；深深爱恋的两年；也是苦苦等待的两年！
在这漫漫的两年岁月中，他写在风筝上的话已经密密麻麻地占满了整张纸面，可是他要等的人却一直都没有出现。
有时候他真希望自己可以变成那只常常被放飞於天际的风筝，只要生出一对翅膀，他就可以任意地飞到有皇甫孤弘的地方……
“皓玉少爷──”王伯焦急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沈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