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玉传说 上——殇情

坐？！
他如何坐得下？又有何颜面落座？
刷白的俊脸透著从未有过的难堪，皇甫孤弘深深地凝视了上官皓玉许久之後才慢慢地转过身体，背对著他凄楚地叹道：“我本真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原来我这片落花虽然有意追随流水而去，可那无情的流水却根本无心眷恋我这小小的落花！”话毕他骤然拔高身形，施展起绝顶的轻功，再也不肯多留片刻地飞掠而去。
上官皓玉静静地望著皇甫孤弘渐渐远去的背影，再也隐忍不住的热泪终於滚滚而落……
09章
向来熏香嫋嫋，书香缭绕的书房里这几天来却终日酒气冲天。
皇甫孤弘抓著酒壶、四肢敞开地斜靠在椅子上。
上官皓玉那日疏离的目光就好像一把锋利的匕首般，在割得他体无完肤的同时，也让他感觉到深深的绝望。
於是他整日地躲在书房中，宁愿将自己灌得酩酊大醉，也不愿意再清醒著体会那噬骨腐心的深切痛楚了。
“将军！你喝得已经够多了，快别再喝了！”尹水柔费力地抢下皇甫孤弘用力握在手中的酒壶，随手丢置在一旁。
“还给我……还给我！既然你不要我的心，那就不要再来折磨我的人了……”他醉眼蒙胧、口齿不清地咕哝。
“好好好，我不折磨你了，我再也不折磨你了！”尽管不清楚他到底在嘀咕些什麽，可尹水柔还是用哄小孩儿一般的语气哄著醉得一塌糊涂的皇甫孤弘。
“真的？你真的不再折磨我了？”他睁开朦胧的醉眼，错把守在身边的尹水柔当成了让他日思夜想的上官皓玉。
“真的。”纵然一头雾水，可尹水柔还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你知不知道……我真的好爱好爱你……”借著酒劲皇甫孤弘大著胆子向‘上官皓玉’告白。
可就在他大声宣布著‘我爱你’的时候，书房的大门也在此时‘砰’的一声，被人从外面用力推开。
上官皓玉怔忡地站在门口，一脸绝望地看向正在跟尹水柔‘告白’的皇甫孤弘。
终於等到皇甫孤弘说‘我爱你’了，可他倾诉的对象却不是他！
泪水不受控制地滑落眼眶，上官皓玉满不在乎地用力擦去。
他不想在皇甫孤弘的面前流下示弱的泪水，更不想让尹水柔看到他几近绝望的目光！
留不住的爱情，他只能无奈地选择让它幻灭在眼前这撕心裂肺的画面里，可是在失去爱情的同时，他却决不允许连所剩无多的自尊都一起被眼前这一幕焚烧殆尽！
“玉儿……？”门板发出的剧烈响声引起了皇甫孤弘的注意。
他放开尹水柔，却开始纳闷眼前怎麽冒出了两个上官皓玉？！
听到皇甫孤弘叫他的名字，上官皓玉忽然发了疯似地狂吼：“不要叫我！不要在你抱著别的女人的时候叫我！更不要在你说爱她的时候叫我！”
“我……我不知道……我没有……”被上官皓玉这麽一吼皇甫孤弘的酒早已醒了大半，於是他飞快地推开靠在他身上让他误以为是玉儿的尹水柔，神色焦急地说道：“你听我解释……”
“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我再也不要看到你了！你这个混蛋！！！”上官皓玉用力地捂著耳朵边跑边喊。
“玉儿……玉儿……”没料到他会突然跑走，无奈之下皇甫孤弘只得拔足往上官皓玉消失的方向拼命追去。
尹水柔呆楞地站在书房里，好久好久才从这太过震惊的一幕中慢慢找回自己的理智。
她猜得果然没错，上官皓玉果真是深爱皇甫孤弘的！
只是她没有想到，皇甫孤弘竟然也会如此在意上官皓玉！
一连几天都没有停过的大雨让路面变得泥泞不堪，可这瓢泼的大雨跟这举步为艰的泥泞路面却丝毫未能阻止上官皓玉狂奔的脚步。
一路上泪水混合著雨水一直不停地滑入口中，好咸！也好苦！
咸的是他的泪水，苦的却是他此刻支离破碎的心！
不知不觉的，他竟然跑到了这片和小宝经常放风筝的空地之上。
曾经，他在这片空地上无数次地放飞过那只载满他深情厚爱的风筝……
曾经，他曾在这片空地上无数次地幻想过他和皇甫孤弘的未来……
曾经，他天真地以为皇甫孤弘是爱他的……
如今他的美梦破碎了，那如同一个色彩斑斓却经不起任何风吹雨打的爱情水泡虽然美丽！却是那麽的短暂。
爱情！果然如同一瓶装满人间百味的陈年藏酒，有的时候很甜；有的时候很酸；有的时候很辣；有的时候又会让人感觉悲苦无限。
就像现在，他一个人孤独地站在这苍茫夜雨之中，迷惘得竟然有些绝望。
天地孤寒、人心难量，没想到一味的痴恋与等待换来的却是如今这般凄惨落魄的下场！
他心里的那些痛、那些苦，还能去跟谁倾诉，又能去跟谁倾诉？
没有人！再也不会有人愿意听他倾诉了！
失去了皇甫孤弘，他的心也在同一时刻骤然凋零了。
“皇甫孤弘……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凄冷的雨夜之中，他放声狂吼出心中的郁卒，却怎麽也吼不去那流连在心底的眷恋。
也许是心里过於激动，也许是情绪太过悲伤，狂吼过後他竟然就这样昏倒在泥泞的草地上，任由那冰冷的雨水无情地带走他所有的体温。
不知道过了多久，漆黑的夜色中走来了两个神色猥琐的男人。而走在前边的那个男人一边加快脚下的步伐，一边大骂这反常的天气。
“他妈的！难怪老子今天会输个精光！你说这他妈的到底是什麽鬼天气？！怎麽这雨一下就下个没完？真是他妈的晦气！”
“哎呀，你快别提了，我今天的手气也跟你一样，背得要命！”走在後边的跟著附和。
“哎……兄弟！你快看，大雨天儿的这里怎麽还躺著个人？”走在前边的男人在看到晕倒的上官皓玉後不禁放慢了脚步。
“该、该不会是……死人吧？”走在後边的有些胆怯。
“啊？……不、不会吧？”前边的那个慢慢靠近上官皓玉，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道：“嘿！没死、没死，他还活著呢！”
“活著呢？”胆小的忍不住好奇，往前凑了凑道：“雨下得这麽大，他赶嘛要躺在这里？”
“谁知道？”胆大的耸了耸肩，蹲下身体仔细打量著上官皓玉，随即惊喜地叫道：“哎！兄弟你快看，他长得可真俊啊！”
“是……是啊……”胆小的不住点头，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
“兄弟……”胆大男人猥琐的目光中忽然闪过一丝淫邪地哼笑道：“今天晚上咱们俩个可真是豔福不浅啊……”
胆小的先是一愣，接著便会意地绽出了一抹邪恶的笑容。
雨越下越大，可两个见色起意的男人却毫不在意的拼命拉扯著上官皓玉早已湿透的衣裤，并将扯碎的衣物随手丢弃在一旁。
“哇……好滑啊！”男人放肆地摸著上官皓玉光裸的胸膛，兴奋得连声音都在颤抖。
“是啊……他好白也好嫩！简直比那些骚娘们儿还诱人……”另一个也不甘示弱的将他粗糙不堪的大手伸向了上官皓玉冰冷的躯体之上。
夜越来越深，雨越下越大……
可狂风暴雨却始终未能阻止两个色欲熏心的恶徒向上官皓玉伸出的罪恶之手！
当皇甫孤弘冒著大雨、一路艰难地追踪而来时，看到的就是眼前这副让他目眦欲裂的情景。
“放开你们的脏手！”他大吼著冲上前去，将两个色胆包天的家夥丢到一旁。
“他妈的！老子我还没爽呢，你小子最好给我滚得远远的！”欲火正炙的两人张牙舞爪地扑了过来。
皇甫孤弘心疼地脱下湿冷的外袍裹住上官皓玉裸露且冰冷的身躯，随後咬牙切齿地望向那两个意图染指玉儿的色鬼，冷冷说道：“在我还没有彻底失去理智之前，你们两个最好有多远走多远！”
若不是他现在急於想要察看上官皓玉的状况，他早就一掌结果掉这两个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的混蛋了！
“臭小子，竟敢坏你爷爷好事，看你爷爷今天怎麽修理你！”欲火焚身的男人显然没有看出皇甫孤弘眸中凝聚的杀意，他们一边不知死活地叫骂著，一边同时出拳攻向皇甫孤弘冷峻的面郏。
皇甫孤弘神色冷凝地抓住那两个混蛋对他挥出的拳头，淡淡地说道：“天堂有路你们不走，地狱无门你们却偏要闯入！既然是你们自己宁要找死，那就休怪我出手无情！”话落，他向著抓住两人拳头的双手轻轻施力。
伴随著两人杀猪般地嚎叫声一并钻入耳中的，竟然还有那充满了诡异的‘哢哢’之声。
“啊──英雄饶命！英雄饶命啊！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竟然竿在太岁头上动土。请您念在我们无知的份上，就放过我们这一回吧……”刚才还嚣张跋扈的两个男人，此时却不顾手臂折断而传来的阵阵锥心之痛，跪在地上一味地磕头求饶。
怀里清冷如冰又颤抖不已的上官皓玉让此刻对他心疼万分皇甫孤弘打从心底里涌起一阵阵滔天的怒火。
“放过你们？”他冷冷一笑，厉声问道：“那你们刚刚在染指他的时候，可曾想过要放过他？”
“这……”跪在地上乞求饶恕的两个男人哑口无言、面面相觑。
“没有是吗？”他淡笑著屈指轻弹空中落下的雨滴，只见那两个瑟缩成一团的男人顿时如同断了线的木偶般随风倒地。
将尚且处於昏厥中的上官皓玉紧紧拥进怀中之後，皇甫孤弘一脸温柔地轻声说道：“玉儿别怕，弘哥哥这就带你回家……”
抱著上官皓玉一路飞檐走壁、翻墙掠树地返回将军府後，皇甫孤弘却径直将他抱进了自己房中。
看见皇甫孤弘怀里人事不醒的上官皓玉，王伯惊问道：“少爷……皓玉少爷他这是……”
“他晕倒了。不过应该不碍的，你就先出去吧。”表面看去皇甫孤弘神色平淡，可他的心里此刻却好似被烈火焚烧般焦灼不已。
“是。”王伯点头，却在走到门口时忽然又转身说道：“少爷，热水已经备妥了，就在屏风後面。”
“嗯！”皇甫孤弘微微颔首，等王伯关好门後他立刻转过屏风，衣衫不解的就抱著上官皓玉坐入了盛满热水的木桶之中。
“玉儿……”他神色温柔地抱紧上官皓玉冰冷的身体叹道：“别怕！弘哥哥一定不会让人欺负你的！”
一想到上官皓玉躺在大雨中毫无知觉的任由那两个混蛋对他上下其手的那副情景，皇甫孤弘的心里便涌起一阵强烈的疼痛。
若他没有及时赶到，又或者是他追错了方向……
天呐！那後果他简直不敢想像！
“玉儿！我知道你生我的气，可是我求你不要用这种方式吓我！更不要用这样的方法来惩罚我！你这样我会受不了的！”他轻轻摇晃著上官皓玉的肩膀，试图让他从昏厥中醒来。
“玉儿！你别吓我好不好？你睁开眼睛看看弘哥哥吧，弘哥哥还有好多话想要告诉你，可你这样睡著，又怎麽能够听到？”见他还是没有转醒，情急之下皇甫孤弘不禁伸出手掌平贴上他的背心，缓缓将真气注入他的体内。
“那是一个春暖花开的季节，我父亲奉皇命出征却不幸战死沙场，而我母亲在收到这样噩耗以後因为承受不了失去父亲的痛苦，於是便偷偷地服毒自尽了。”说这话的时候皇甫孤弘的眼睛一直失神地凝望著远处不知名的某一个地方，这是他生平第一次敞开心扉，向人吐露他不堪回首的黑色过往。
“不过短短的一夜而已，我却突然从一个集万千宠爱於一身的少爷变成了一个没爹没娘的孤儿……
虽然我依然拥有世袭的爵位与终生俸禄，可是失去了父母温暖羽翼的呵护，弱小的我依旧还是无法逃脱被人欺凌的悲惨命运。
玉儿……
你一定想像不到在夹缝中求生存会是何等的艰难吧？！
那些年我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罪！
虽然常常会抱怨命运对我的不公平，可是我却从未放弃过对复仇的渴望！
我相信终有那麽一天，我会让这些曾经欺凌过我的人，通通跪在地上仰望我的背影！
十岁那一年的秋天里，就在我被一群高官之子痛欧得几乎奄奄一息的时候，一个男人救了我。
他微笑著对我说‘跟我走，我可以让你从此脱离被人欺凌的命运’！於是，我忍住浑身的伤痛，拼命地跟在他身後。
我要报仇！
我要夺回我曾经失去的所有！
所以我用心地学习著他教我的任何知识。
我终於成功了！
我一次次地让那些曾经欺凌过我的人匍匐在我脚下仰视我的背影，可是我却惊讶地感觉到，我竟然无法从复仇的痛快中得到丝毫的快乐！
於是我就像个会走、会带兵打仗的木偶，麻木而孤独地活著……
渐渐地，我心里想的已经不再是如何才能在战场上赢取胜利！而是我究竟何时才会战死在这片凄惶的沙场之上。
与其继续过著这样行尸走肉的生活，我宁愿用死来换取最终的解脱……”叹口气将上官皓玉紧紧地拥在怀里之後，他又轻轻地把头靠在皓玉的颈窝处仿似叹息般地说道：“就在我以为我的生命将终其一生都被灰色紧紧包围的时候，我却意外地看到了一丝可以温暖我冰冷内心的幽幽之火……
那天清晨，你穿著一身飘逸的白衫出现在我面前。那一刹那，我竟然感觉到我灰色的生命轨迹中忽然融入了一丝炫亮的鲜活。
朝霞的柔光在你倔强的眼瞳中折射出淡淡的忧伤，而我却莫名地兴起一股想要保护你的欲望。
我看得出你望向我的目光里载著满满的敌意，可你却一定不知道，从第一眼看到你开始，我就已经深深地为你著了迷……
我打你是因为害怕我会失去你！
你知道吗？
我不能失去你！因为我是那麽的爱你……！”泪水在他深情地低诉中缓缓涌出热辣已久的眼眶，掉落在上官皓玉的肩头。
悲伤的泪水仿佛带著无尽的魔力，不只穿透了上官皓玉的皮肤，也在同时深深地烙印於他的心底。
“你不是喜欢尹水柔吗？”清冷的空气中忽然飘来上官皓玉幽幽地叹息。
皇甫孤弘大喜过望地转过上官皓玉的身体，低声叫道：“你醒了？你醒了……”
上官皓玉淡淡地望著皇甫孤弘兴高采烈的样子，重复问道：“你不是喜欢尹水柔吗？”
“尹水柔？”皇甫孤弘一脸莫名其妙地抓著他问：“我什麽时候说我喜欢她了？”
“这还用说吗，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边说边拨开皇甫孤弘用力握紧他肩头的双手。
见上官皓玉想要起身，皇甫孤弘立刻又改握住他的腰低声叫道：“傻瓜！我怎麽会喜欢她呢？我爱的人是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