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京城的大半人家都出动了,怀春爱俏的少女们,各现神通,将自己打扮的鲜花一般,将皇城外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
皇帝和皇后脱去龙凤袍,换上平常便服,端坐在城头,等待观看新鲜玩艺儿。
紫衣侯吴燕是名扬四海的风流才子,他走近墙垛边,从高高的城上挥手微笑,顿时城墙内外欢呼声雷动,他将手中的令旗向下一压,人群安静了下来,只见吴燕翻开名录,朗声宣布,“百花春宴现在开始,请各位参赛官员报道,第一位,兵部尚书薛邵将军。”
下面鸦雀无声,没有人应诺。
吴燕又唤了一声,“薛邵将军不在吗?我们先请下一位,大理寺少卿仁杰!”
仍然没有人出面答应。
吴燕静侯片刻,清了清嗓子,悠然开口,“如果传呼三次,参赛者无法现身的话,就作为自动弃权处理,与大奖免死金牌无缘了。”
仁杰和小侯爷对免死金牌志在必得,为何迟迟不现身?
只因事有缓急,流景的性命,远比一块冷冰冰的牌子重要,他们亲自出城营救,务求万无一失,此刻,两人所乘坐的马车,正飞奔在回京的路上。
小侯爷脸颊有两朵出态的红云,额头不停冒出虚汗,看样子是受了风寒。
仁杰紧楼着他,细心地擦拭汗珠,心疼不已,“小雪,定是前日吹了太久冷风,早知如此,你不需要去江边送行。”
小侯爷笑道,“此去经年,不知何时再相见,我怎么能不送流景表哥一程?”
“你大可放心,流景由金蛟帮薛帮主沿途护送,紫衣武士首领朱礼君陪同,到百变门暂避一阵子,一定能安全无恙地到达。”
“表哥好生凄凉,贺家就这么毁了。”小侯爷长长叹息,心中郁闷难过。
仁杰黑玉般的眸子闪着温柔的光芒,“小雪,你若想他,花宴后,我陪你去探访流景兄。”
小侯爷摇头,“不妥,我不想引起皇后的疑心。”
“流景兄的假尸在众目睽睽下入土安葬,此事已经盖棺定论,料想皇后不会再追查下去。当然,小雪说的有理,谨慎些也好。有朝一日,说不定我们能将流景兄接回京城。”
小侯爷伸手捏着仁杰的耳垂,开玩笑似的说,“好个大胆的小贼,你若能为贺家平反,小爷就赏你凤冠霞帔,用十六台大花轿,风风光光地迎娶进门。”
“多谢侯爷恩典。”仁杰很捧场地作揖道谢。
小侯爷精神振奋了些,有点担忧地问,“百花春宴已经开始了吧?”
“嗯,时辰已到……”
“怪我,居然在这时候病了,耽误了返京的时日。”小侯爷眉头轻蹙。
“小雪,你前日发高烧,我怎放心上路?”仁杰将脸贴着小侯爷的面颊,轻柔的摩挲,“你不要多想,阿飞和丁二已经快马赶回城,能否及时报到,且看天意。”
“嗯,知道了。”小侯爷闭上眼睛,昏沉沉地睡着了。
仁杰静静地拥抱着他,脑中忧思纷纷,沸血症的一些初期症状,体质变弱,常感冒发烧,嗜睡等,开始在小雪身上出现。一定得找出办法,遏制这个可怕的趋势。
他想起百变门正在研制解药,略感安慰,可惜没有寒山中的白雪蛤,如何才能根除此症?
小雪,你千万不要出事……
一个多时辰后,马车驶入了小侯爷的府第。
白一提前上路,早已请来了薛神医等候在卧房里。仁杰不放心,握着小侯爷的手,陪坐在床旁,仔细观看诊脉。
他是医学院的高材生,对于西方药理比较熟悉,最近才开始钻研中医,希望为小侯爷出一份力。
看小雪受苦,仁杰心里堵得难受,更让他内疚的是,小侯爷是为了他……才变得如此虚弱……
小侯爷服用了薛神医新配的药丸,自觉身子好些了,便在仁杰怀里扭来扭去,“小杰,我想去花宴,好不好?我要拿金牌……”
他俏脸上笑意融融,神态恍若孩子般天真,让人无法拒绝。
然而,仁杰却能读懂他的心情,小雪十分清楚冒险过毒的后果,他沸血症一旦发作,死亡的阴影便笼罩在两人的头顶。
聪颖而善良的小雪,为了不给仁杰增添心理压力,便做出兴高采烈的模样,打算与仁杰共度剩下的日子,让每一瞬间都充满意义。
“好的,我们走。”仁杰体谅小雪心意,不忍破坏他的兴致,于是,亲自动手,将他打扮得如冬熊一般厚实,套上白狐狸皮的锦裘披风,然后捧着这心爱的宝贝上了轿子,往皇城而去。
马车停在赛场附近,不久,阿飞和丁二前来探视。仁杰掀起轿帘,请两人入内商议。他殷切地看着阿飞,“怎么样?我们的参赛资格没被取消吗?”
阿飞愉快地笑了,嘴角的酒窝旋开,“幸不辱命。”
丁二道,“多亏怀礼和宪王大人力排众议,说服了皇上及其他评判,紫衣侯便顺水推舟……”
个中的曲折,他添油加醋,滔滔不绝地大谈了一番,小侯爷听了格格地直乐,调侃道,“丁二,如此好口才,可以改行去说书,保证混得风生水起,日进斗金。”
“那个行业竞争激烈,属下就不去凑热闹了,“丁二得意洋洋地挑眉道,“今天,我带着面具,代替仁大人出场,虽然相貌不同,也有几分俊雅的风范,吸引了不少美女呢。”
仁杰大笑起来,“丁二爷,的确英俊潇洒,仁杰不能及也。”
阿飞重新戴上银制面罩,灵动的眼睛眨了眨,“你们看,我和薛侯爷有些相像吗?”
仁杰认真打量,心里不禁一跳,初时觉得阿飞模样俊俏,如同小了一号的美公子,如今他身量变高,人更加沉稳温雅,与小侯爷的相似度竟有七八分,不熟悉的人晃眼一看,几乎辨不出来。
“阿飞,你和小侯爷长得如兄弟一般。”仁杰不得不承认。
“除了那簇白发,”小侯爷显然也为这个发现而新奇,“不如,我认阿飞做兄弟,你们说好不好?”
仁杰微笑点头,“好,我早就当阿飞是自己的弟弟。”
阿飞抱拳行礼,“承蒙侯爷不弃,阿飞深感荣幸,只是担心高攀不上。”
小侯爷有些艰难地探进几层厚重的衣服里,扒出一块翡翠玉佩,“阿飞,你收下,这是我们兄弟的见证,那些结拜酒席俗礼日后再说。”
阿飞高高兴兴地接过,“多谢侯爷,如今我们毒公子又多了一位。”
丁二在一边羡慕地说,“你们三只毒虫组队,将来称霸天下,不要忘了小人。”
小侯爷斜瞟了他一眼,“尽说些笑话,还不快带路去赛场。”
“得令!”
阿飞领着仁杰等进入各自的展示帐篷。
比赛的规则,今天上午参赛者报到,布置竞赛场地,下午由观众投票,不论官民皆可,选出前三名,次日,由皇上亲自面试钦封冠军。
仁杰所献的鲜花,是白云寺珍藏的千叶牡丹,花一千二百朵,其色有正晕、倒晕、浅红、浅紫、紫白、白檀等,独无深红,层次分明的重瓣花朵,花面七、八寸,一朵千叶,香气袭人,世所罕见。
原本花期为初夏至深秋,怀礼请能人巧手栽培多年,研究出暖棚催养法,可以令牡丹在初春季节开放,此时恰逢其会,所以大放异彩,彩帐前,人们的赞叹和惊呼声此起彼伏。
喧闹吵杂的气氛中,不远处传来一个清雅的笛声,曲调缠绵欢快,仿佛故友情人聚首,感慨中透出新的希望,不亦乐乎。
仁杰帐篷前的人群,忽然自动闪开,一位冷俊的男子,白衣胜雪,神情温文尔雅,将一款玉笛插入腰带内,慢吞吞地走到仁杰面前,望着他因惊讶而张大的嘴,好笑地问,“我的出现,真的那么让你意外吗?”
仁杰握着对方的手,双目星光闪烁,掩不住真心的喜悦,“啊,朱颜,你也来参加百花春宴?”
注:阿飞在百花宴上有什么样际遇?他和丁二如何成功地代替仁杰小雪撑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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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5.三岔口
“我此行,其一是为了百花宴,”朱颜满腔的情恋,千丝万缕,无法细述,脸上现出一个完美的笑容,掩饰住他内心的涌动,“其二是为了你十一郎。”
故友相见,仁杰喜上眉梢,握着对方的手久久不放,“太好了,你已找到解沸血症的良方?”
“十一郎,我试制了几颗药丸,对初期症状有些效果。”
朱颜专注地打量着仁杰,积蓄已久的思念和爱意,犹如野火燎原般,瞬间占领了他的心房。
他原本一直在担忧,仁杰是否相逢不相认,视自己同陌路,或者板起脸来打官腔,毕竟在百变门中,仁杰吃了不少苦头,而自己在相见之初,也曾任意欺辱过他。
然而,仁杰笑容坦荡荡,正如他的为人,诚挚可靠,让朱颜有些忐忑的心情,悄悄地安定下来。
一直侍立在旁的十郎,小跑步过来问候,“帮主大人,小十给您请安。”他手里抱了把椅子,乖巧地放在朱颜身后。
“帮主大人,请坐。”仁杰笑望着跃跃欲试的十郎,“这些日子,小十长高了,也有出息了,现在是七品副医官,为皇城内的侍卫宫女诊脉。”
十郎摸摸脑袋,小脸上掩不住得意之色,“多亏仁杰哥帮忙打点,还有帮主大人教诲得当,我才有今天。”
他心中感慨万千,忍不住诗性大发,“往事知多少,不堪回首月明中,想当年在大护法门下……”
朱颜及时地打断了他的长篇演讲,神态温雅地说,“十郎,你能有所成就,是十一郎的功劳,我为你感到骄傲。”
十郎得到帮主的肯定,十分兴奋,灵活眸子泪光闪动,“帮主,有时,我会想您和百变门。”
“小篮子和小包子也来了京城,正在我的展示处帮忙。”
十郎有些呆不住了,双睛发亮,征询仁杰的意见,“仁杰哥,我可以看望他们吗?”
“去吧。”仁杰自不会阻拦。
十郎走出帐篷,使了一个心眼,他将门帘拉上,遮挡住大部分观众的视线,只留一角可供观赏牡丹花。
他是百变门的弟子出身,当然要为自己的帮主谋些福利,薛小侯爷,对不住了,嘻嘻。
丁二一直在帐篷前面接待观众,脸上笑嘻嘻,招呼大家投票,好不快活,心里却不断的嘀咕,这白衣帮主竟然厚者脸皮来魅惑仁大人,可恶!
小侯爷上回中毒吃了暗亏,京城可是我们的地盘,不能再由这厮张狂放肆。
我赶紧报知侯爷,过来把这故作文雅的家伙清理了。
丁二思量妥当,回头向仁杰告假,“仁大人,侯爷他身子弱,我想过去探视一下。”
仁杰点头,“代为问候侯爷,我晚些时候去看他。”
几扇彩雕屏风,巧妙为二人围出一个独立空间,将所有好奇的目光隔绝。
尽管几步之遥,就是无数观赏牡丹的百姓,朱颜却不受影响,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自在。
终于与仁杰独处了……
朱颜含情脉脉地望着仁杰。多少次午夜梦回,人面不知何处,绿波依旧东流。
早日与仁杰相见的愿望,渐渐成了他恢复行走的动力,经过一次次艰难的跌倒,骨裂,受伤,复健,他真的站了起来,开心的一刻,他只想与仁杰分享,所以,他千里迢迢的赶来实践自己的诺言。
有一天,我要去京城,与你把臂同游,共赏明月。
朱颜满腹感慨,神色依然从容淡雅,关切地问,“十一郎,你有些憔悴,京城的日子十分辛苦吧?”
仁杰斟了一杯茶递给他,“多谢帮主关心。不瞒你说,我在朝中看似逍遥,实则危机重重,随时可能引来杀生之祸。”
“真的吗?”朱颜大为紧张,捉住仁杰的肩膀,用力地摇晃了一下,“我能为你做什么?”
朱大帮主对仁杰的感情十分深厚,少年时代,他遭受师姐的欺骗及师兄弟的侮辱,又遇上古怪的师傅,于是性情大变……后来,他被困在碧寒潭底,生死一线,是仁杰以德报怨,力挽狂澜,为他医治身心的疾病,夺回帮主宝座。
这份恩情,朱颜时时挂在心间。没有一个人可以伤害仁杰,否则,就是与百变门,与自己为敌。
朱颜着急地追问,“快告诉我,是谁、哪一派势力?我帮弟子遍布天下,或许我可以设法除之。”
仁杰感动地说,“朱颜,你已经为我分担了许多,说起来,我欠你不少情。”
“我们关系亲厚,记得吗?你得称我娘子,好生伺候,”朱颜凝视着让自己魂牵梦萦的俊颜,压抑下激动的心情,故意以开玩笑的轻快语气,提起当年的趣事,“如今,你相貌变俊俏些了,我自然要看紧相公,免得……”
一阵急促的脚步响起,有人由帐篷外闯进来,威严地低喝,“仁杰,你和谁躲在里面?”
朱颜眉头一皱,来人并不是小侯爷,除了他,天下无人有资格干涉仁杰,是谁怎么没礼貌,不知道尊重别人的隐私?正要反唇相讥,仁杰微笑地拍拍他,示意暂且忍耐,稍安毋躁。
仁杰起身移开屏风,笑盈盈地向来人行礼,“拜见惠王爷。”
李翔潇洒地一摆手,“免礼。仁杰,刚才我听到有人唤你相公,这是怎么回事?”
“李翔,这是旧事,不提也罢。”仁杰打了哈哈,并没有介绍朱颜,也没有邀请李翔入座。
李翔立刻起了很强的戒备,看来,这位白衣人与仁杰关系匪浅。
他坐在皇城楼高处,初春的风,带着寒气吹得他头昏不适,枯坐了许久,他心心念念的仁杰大帅哥,一直没有出场,好生无趣。
好容易熬到近午时,仁杰却与小侯爷同时现身,李翔灌了一肚子冷风,变作了一腔陈醋,真是酸不可挡。
谁知,一会儿功夫,一位白衣美人前去拜访仁杰,迟迟未离开。
李翔忍无可忍,踢开裁判的专座,下了城楼直扑仁杰的展示棚。
当他听到那人自称是仁杰的娘子,李翔腹中的老醋,又化为火油,嘭的一声燃成熊熊烈焰,他掉过头,怒不可遏地瞪着朱颜,“你这刁民,见了本王,还不下跪行礼?”
朱颜的一口闷气顶在咽喉,不动声色地冷眼回视对方。他是叱咤江湖的武林高手,对官家口服心不服,李翔仗着权势恶言相向,若在平日,朱颜或许会赏他几颗小毒丸,此刻,看在仁杰的面子,他暂时隐忍不发作,相信仁杰会打发这无礼的王爷。
仁杰果然迎上去,手扶在李翔的肩膀,轻巧巧地一推,含笑望着对方的冷脸,“李翔,你好威风,怎么,想要吓唬我的客人吗?”
他与李翔数日未碰面,乍一见,心里也有几分欢喜,语气不知不觉地亲昵起来,“王爷,还是那么任性啊……”
仁杰的神情亲切愉快,甚至难得带有一丝宠溺,让李翔满腔的怒火消了大半,俊目眨了眨,嘴角止不住上扬,“仁杰,你才回城,累吗?”
“还好,多谢你。”仁杰拉着李翔往外走了几步,“对了,我途中选了个小礼物,改日送到你府上。”
“谢谢!”李翔剩下的小半缸醋,被悄悄晾在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