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并无折辱小侯爷的意思,也没有要您男扮女装。」安抚地浅笑了一下,方天宇状似严肃的分析:「先不说您虽俊美,却无阴柔之貌。若是新房里只见新娘而未有新郎,估计下人还是会有疑心的。」
「那幺--」毒药在身,美色在前,楚怀风理所当然的失去了主动权,只能任由后者牵着鼻子走,乖乖充当了棋子的身份:「你手里的女装究竟由谁来穿!?」
「由它......」温和的笑着上前,方天宇俐落的把棉被卷起来,将长裙套在了外面包裹住,然后小心翼翼的以横抱的姿势,将柔软的物体塞到了目瞪口呆的楚小侯爷怀里,坏心眼地眨了眨眼睛:「那幺......就请小侯爷好好的『疼爱』一番新娘子吧!在下去查贡品了。」
「喂--」狼狈不堪的搂住朝夕相处的棉被,楚怀风懊恼的跺了跺脚,想要抗议,去发现屋内早就失去了对方的踪迹。只剩一缕清新的风,穿窗而入......
「这算什幺跟什幺啊--」居然让他堂堂小侯爷抱着棉被卿卿我我!?厌恶的斜了一眼怀里无辜的被子,楚怀风想将其拆个粉碎,但前提是他能想出比现在更好的应付方法。
哭笑不得的将裹着女装的棉被颠来倒去的折腾着,渐渐地,他嗅到触手的柔软里隐隐约约透出了......那个人昨夜残留的味道。不知为什幺,回忆起方天宇的清俊,那压在心头的怒火就像没有存在过一般,刹那间无影无踪了。将脸贴入被衾中,包裹有自己的,是犹如那个人气息般的暖,是犹如那个人身体般的柔软,是犹如那个人发丝般的独到的清香......
「哼哼哼......其实棉被也很可爱啦......」既然脑子乱如麻,那不如不去想他。拿出老母鸡心态,楚怀风索性把头整个塞到棉被的凹陷里,闷闷地呢喃着,自我催眠:「抱起来也不会挣扎,更不会把我赶到地板去睡......好棉被~好娘子~世上只有你对我最好了~夏遮阳,冬御寒,裂了有得靠,困了有得趴......比起那些无情无义的男女,你可爱多了!」越说越觉得自己有道理,他抬起头,狠狠亲了棉被一口。倦意涌上,
昏昏沉沉的,在那陌生却销魂噬骨的幽香环绕下,楚怀风打了个哈欠,悠然自得的占回自己的床,安心睡去......
梦里,还不忘记诽谤一下确定不会在场的某人......
「可恶......狂妄什幺啊......有种不要生成我喜欢的那副样子......」
「......」帅气的藏身在房梁上,临走前不忘把屋内某人精彩的表情看个清楚,方天宇自嘲的苦笑了一下,想不到正正经经活了二十多年的自己,一旦整起人来也竟然乐此不疲!大概......是屋里那个人瞬息万变的脸色太吸引人了吧。他明明告诫过自己不要泥足深陷,却又忍不住越来越频繁的争取与楚怀风有所交集。难道说,自己真的这一生,都逃不出那张面容的诱惑吗?楚怀风不是那个人,纵使再相似,他也不是自己记忆里,那抹追逐不到的阳光......
深吸了一口气,方天宇强迫自己平静下翻腾的心绪,纵身悄然若家猫,轻盈地消失在侯府庭院深深的院落中。只是他以为自己把楚怀风的身影排斥出了脑海,却在不经意间,抬手吻了吻曾和那扇薄唇碰触过的......仿佛还留有那唇的弹性的指尖......
「父母生我既如此......有种......你便不要看上我吧......呵......」
......方天宇足足花了七天的时间在武阳侯府探路,楚怀风也理所当然的抱着棉被睡了七夜的地板......
这晚,他依照惯例,脑子里翻涌着扰乱心湖的万种心思,唇齿间咀嚼着苦甜相杂的千般滋味,守在红烛前,等到月上梢,见对方还是没有要回来的意思,无聊的在棋盘上敲落一粒黑色的棋子,接着有顺手抄起白色的。
「为什幺......娶媳妇的是我,独守空闺的还是我......」慢悠悠的重复着哀怨的台词,望眼欲穿的看向树影婆娑的窗棂,楚怀风开始同情那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秀们了,但眼下,最值得同情的是自己!一个人下棋虽然风雅,但连下七天人还是会疯的......
爹只要见到他出现,肯定会三句话不克看媳妇,所以他不敢出门......
方天宇只要回来时见不到他在屋里,肯定会蹙起俊眉,垂下眼帘默不作声,让他那还没有叫狗啃吃的良心在死寂中发酵,到最后不得不放下身段,凑上去陪笑讨好,直到筋疲力尽才换得一丝醉了自己五脏六腑的淡然笑容,所以......他不想出门......
可是......
不祥的预感紊锁眉梢,楚怀风紧张的攥热掌中的棋子,什幺棋路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望着棋盘,看到的全是方天宇似笑非笑的容颜。仿佛是要应证他的猜测似的,当他的手指扣下了白子的同时,一声刺耳的尖锐哨声撕破了深夜的宁谧,骤然间响彻云霄!花了三秒钟回忆起,那是武阳侯府的藏珍阁遇袭时的专用警报,楚怀风的心脏没来由的一紧,满盘棋局就在房间的窗户被推开的刹那,散落了一地......
「方天宇--你--」呆呆的看着眼前被鲜血点缀出一抹艳丽的俊美男子,楚怀风倒抽了一口凉气,在大脑提醒自己对方是敌人之前,身体就自行有了动作。回避着那绽开在对方的身体上就变得刺目起来的喜色,他毫不犹豫的冲过去扶起拼着一口真气翻窗而入,背靠着墙壁滑倒的方天宇,并顺手紧紧的关上两层棂双,隔绝掉外面此起彼伏的吵杂喧嚣。
「......」眯起眸子,别有深意的凝视着撕扯内襟为自己裹伤的楚怀风,沉默了半晌,方天宇聚集起一丝气力,虚弱地划开笑容,淡淡地暗示道:「小侯爷......全府都在捉拿我这个盗宝贼,你窝藏我......不怕武阳侯怪罪吗......」
「若要怪罪的话,我从一开始就已经是你的共犯了。」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别有深意地地声嗫嚅着命令后者不要多话,楚怀风草草的包扎方天宇还在渗血的伤口,半是责怪半是趁人之危地抬手在上面拍了一把,成功的使英雄气短的对方闷哼一声,反驳不出话来。
「真是的......你号称御史功夫怎幺如此不济,居然受了这幺重的伤!」似嗔似怨的翻了个白眼,楚怀风咬了咬牙,偷偷目侧了对方片刻,确定失血过多脸色惨白的方天宇估计是没力气揍人了,才小心翼翼的弯下腰,右臂托过后者的膝窝,把对方温柔地横抱了起来!
突如其来的被看似无害的小侯爷桎梏在怀中,练武者的本能使得方天宇绷紧了浑身的力道,但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袭来,轻蹙两道俊眉,他急促的呼吸了几口,硬是把涌上喉咙的呻吟换成淡淡的嘲弄:「非是在下学艺不精......而是......小侯爷应该对武阳侯府......藏珍阁里的阴阳八卦机关阵......更有信心才是......」
「你去闯八卦阵了!?」明知故问的挑了挑剑眉,楚怀风的口气酸酸地,带有一丝责怪的意味,然而将后者放置在自己床榻上的动作,却轻柔的叫人窝心:「那里的机关可是爹的得意之作!入阵后任你武功盖世,也得九死一生!就算你再怎幺着急贡品的事,也不该不和我商量就擅自动手啊--」只要一想到现在半靠在自己身上的温暖的人,很可能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楚怀风的胸膛就激起刺痛的感觉!好不容易在茫茫人海中遇到一个恰如其分的,令自己心驰神往的存在,就算看得见摸不着,他也不希望这个完美的梦过早醒掉。说起来......人对漂亮的东西还真的是很偏心呢!即便明知对方是敌人,可看着眼前这张贴心的俊颜,就是恨不起来,怕不起来,只想飞蛾扑火的靠得再近些,只恨自己不能弃暗投明,好名正言顺的把对方抱在怀里,一亲芳泽......
呃......不过也许就算他和方天宇是朋友,男人之间也不是说亲就能亲到的......
但是,只要方天宇活着,楚怀风的贼心就死不了啊......
尤其是现在,对方一改平日的高不可攀,虚弱无力的依靠在自己的胸前,双眸紧闭,睫羽轻颤,鼻尖因忍痛而泛起一层薄薄的细汗,嘴唇略显干裂地微微开启,因裹伤而被自己扒开了外袍和上衣,白皙平滑的胸膛根本没有练武人的粗糙,此时此刻与娇艳的血色相衬,竟在英姿里渗出些须妩媚的意味......
一不小心看得入了迷,楚怀风懊恼的捂住鼻子,为自己快要崩溃的鼻膜默哀。身体蠢蠢欲动,但理智却格外清醒。病老虎也有三分兽性,他如果敢改用下半身思考的话,方天宇绝对有办法叫自己比他先一步到阎王那里报到!何况,趁火打劫是恶人的标准行径,他楚怀风虽然生在武阳侯府,这种强人所难的恶举他还是不屑一顾的......
到口的肥肉吃不到,这应该是男人的悲哀吗?或者说是好色者的报应......
「小侯爷?小侯爷......」哭笑不得的唤了几声,方天宇岂会不知道前者面颊漾红,目光迷离是在觊觎着什幺。亏自己现在有伤在身,不然的话,看到楚怀风堪称「可爱」的表情,他或许是把持不住心动了。脸长得帅就是有特权,沦为坏人也能遭人同情,何况......眼前这个文俊的青年把什幺秘密都写在脸上,便是想坏,也坏不到哪去吧......
赞许的牵起一丝笑意,方天宇悄悄扯住前者的袖管,轻描淡写的岔开话题:「小侯爷......若在下与你商议又能如何?难道你会亲自奉上机关图给我这个内贼吗?」
「难说。别忘了,我的小命还握在你手里,为了解药,你焉知我不会大义灭亲?」心虚地别开头,楚怀风没有什幺底气的回答道。不知道口是心非加上重色轻友......会不会被雷劈啊......
「......只是为了解药吗......」喃喃地重复着前者的答案,方天宇的眉再度轻蹙了起来,说不清自己接下来的话想要达到什幺目的,可是在新房的大门被武阳侯府的官兵砸响的刹那,他就是想要告诉对方......
不着痕迹的笑了笑,力气随着血液自伤口流逝而去,眼前的景物渐渐模糊起来,不是滋味地感慨了一下武阳侯府藏珍阁的高深机关,方天宇自嘲的撇了撇唇角,突然出手,用尽剩余的力气拉住打算去堵被擂得震耳欲聋的大门的楚怀风,阻止对方再为自己向家人说谎:「已经足够了......不用再瞒下去了,你是拦不住他们的......」呛咳几声,虚弱的闭了闭眼睛,方天宇很累了,累得很想睡。可他又舍不得就此陷入黑暗,因为他猜得到......自己接下来的答案,一定可以引发那张俊颜更加精彩的表情......
「你--」脸色发青的挣开方天宇没剩多少握力手掌,楚怀风很想一拳打飞他那不合时宜的笑容!明明受伤的是他自己,不要做出一副痛的是别人的样子好不好!没有理会他的气急败坏,后者静静地听着门外官兵们越来越不客气的威胁之词,直勾勾的望向楚怀风进退两难的身形,不肯放过那张俊颜上每一荡情感的波澜:「......但在被抓之前,我有必要告诉你一个重要的秘密......」
「现在说什幺也没有意义了!你省点精神吧!用不着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光凭我体内还被你下着毒,我就给救你不成......」想也不想的打断他的话,楚怀风挣脱了前者的抓扯,快步冲到门口,一门心思的期望可以制止马上就要砸门而入的自家官兵。
「没有毒......」就在他的手按向门栓的瞬间,一个低沈沙哑的声音缓缓地由床畔飘了过来,窜入楚怀风混乱的大脑里,迅速将他沸腾的热情降至冰点--
「当务之急是把门堵好......你、你刚刚说什幺?」
「我说......没有毒......从头到尾你都没有中过毒的......那天小侯爷喝的茶......只是普通的凉茶而已。为了保险起见,我顺口诳你茶中有得的......」含笑着坦白道,方天宇的神情初期的轻松,好象刚刚自己泄露的并非他唯一保命的秘密似的。他的血一路滴到了新房窗下,被搜查到只是早晚的问题。只是在被武阳侯府的人抓走之前,他不想再骗楚怀风了。
「......那幺......你这些天给我吃的解药又是什幺--」抵住大门的手臂在对方云淡风清的叙述中失去了力气,楚怀风僵硬的背对着方天宇,声音一寸寸冷了下来。
「大力金刚丸。」仿佛没有觉察到屋里骤降的气压似的,方天宇在伤重昏厥的同时,坏笑了一下,斩钉截铁的丢出了绝对可以达到雪上加霜效果的真相。不用怀疑,就是那种卖艺杂耍所必备的,街上到处都有卖的,与缶皮膏药齐名于江湖的东西。
「......」手一松,楚怀风脸色铁青的张了张嘴,义愤填膺的还没想好自己应该先骂哪句话,就被闯破房门冲进屋的官兵挡在了一边!走在最前面的,居然是自己的老爹--武阳侯楚振明!
「儿子......只要是男人,连敌人你也不放过吗!?我那个『不愿见人』的媳妇呢?是不是早就被你谴走了,好方便与这狗男人亲热啊!?」恶狠狠的白了一眼彻底石化的儿子,武阳侯蛇一般怨毒地扫了一眼床上已经失去意识的方天宇,用力挥了挥手,指使心腹们上前粗暴的把对方架起来向外走去!
见状,楚怀风终于回过神来,闪身拦住大门,求饶的目光投过来:「爹......新娘的事情我可以再解释,这个人只是被我强迫来的,他是无辜的,爹你不要为难他......」
「无辜?哼哼......」皮笑肉不笑的重重拍了拍楚怀风的脸庞,武阳侯一把扯开还想阻拦的对方,冷冷地吐出冻结后者心扉的事实:「你这位越俎代庖的男『新娘』一点都不无辜!他擅闯藏珍阁,盗走了为父千辛万苦得来的玉脂龙杯!那是贡品,一旦被皇帝知道是从我手里被盗走的,咱们劫官货的事情就包不住了!到时候......是满门抄斩,你,也躲不掉......」
「爹......你、你竟然瞒着我打了朝廷贡品的主意!」痛心疾首的扑过来,楚怀风牢牢的抓住武阳侯的胳膊,一双清亮的眸子里浮起了失望,只是那失望中隐隐地还埋藏着一抹了然:「我劝了您多少次了,皇帝不杀我们已经是仁慈了,那个人自称是四大御史之一,是皇帝的心腹啊!再这样节外生枝的伤害他,武阳侯府迟早会被朝廷的铁蹄踏成一片废墟的!」
「我还不都是为了你--」恼羞成怒的扬手,楚振明花白的胡子抖了抖,举起的一掌最终还是舍不得打在唯一的命根身上。像是转嫁怒火般的,他回手扇了昏迷中的方天宇一巴掌,满意的看着血丝由后者的唇角淌落,沉声吩咐:「把这奸细给关到地牢里,什幺刑具都可以用,务必给本侯问出玉脂龙杯的下落来!四大御史又怎幺样!我到要看看......小皇帝手里的红人,骨头有多硬!哼--」与楚怀风不同,他武阳侯恶霸的称号绝非浪得虚名,武阳侯府的地牢,比十八层地狱有过之而无不及,许多侯府的敌人失手后宁肯自杀也不愿落得那生不如死的下场。只可惜......昏迷中的方天宇,连求死的幸运都不具备了......
无计可施的被家丁团团围住,楚怀风爱莫能助的目送着方天宇被架离房间,就在他剑眉深锁,想要握拳砸墙的时候,突然,眼角的余光扫视到八仙桌旁,已经摆冷了也无人问津的酒菜,与此同时,一个主意渐渐在脑海里成了形......
既然老爹现在在防他胜防贼的话,要救方天宇,他也只有「引狼入室」了......
第三章
「--别开玩笑了!楚怀风~楚小侯爷~~你飞鸽传书,千里迢迢把我从温柔乡里挖出来,居然是要我陪你玩亲热!?」朝天翻了个白眼,季凯有气无力的倚在太师椅上,翘起二郎腿,不敢兴趣的摆了摆手:「你有龙阳之好,做兄弟的可以理解你,帮你帮女人从房里送出去也算积德行善,救人家闺女于水火。但是,你要我当着门外里三层外三层的守备们的面,和你耳鬓厮磨,卿卿我我......传出去的话,我季凯的一世英名就付诸东流了!你想要男人可以招小官去,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你别打自己兄弟主意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