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時寅

「嗯。」看著母亲步入厨房的背影，林之愿唇边绽放许久未有的幸福笑容。虽然很讽刺，但……他还是会为母亲体贴的举动感到温馨。
「妈，我还要吃炒青菜。」他对厨房喊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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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著楼下一片吵杂，林之愿额头上的青筋便大爆好几条。
「小舅舅！」一踏入门的小女孩一见站在楼梯上瞪著旁边喝酒滑拳的大人，余佩雅便兴奋的大叫一声。
随著她的叫唤所有人全回过头看向之愿。
「喔你醒啦，快下来吃饭，妈妈有煮你爱吃的红烧鱼喔。」林雪琴招呼著。
不情愿的走下楼，就读小学五年级的侄女便扑了上来，顺带她那两个弟弟，全巴在他身上。
「舅舅生日快乐。」
去你妈的生日快乐。之愿心里的不爽指数再度攀升，但为了不想让母亲难堪，他还是摆出温和的笑脸道谢。自从小时候被老妈赏一巴掌後，他便学会怎麽用笑脸应付别人，虽然很虚假，可是很有用。
他家生日是过农历的，他生日是初五，开学前一天，而且他家还会请一堆人来家里吃饭，他妈不是不知道自己讨厌这样吃吃喝喝，但在理性的商量下这仍是不能避免，因为习俗，因为每年如此所以今年也不能改。
真他妈的习俗，好好一个生日干嘛弄得这样乌烟瘴气，明明是自己的生日，他却永远是心情最糟糕的那一个，真是烦死了。
坐在正中间的位置上，蛋糕在昨天自己极力推却下而省了，默默吃著菜，林之愿故意看向电视，好转移自己对面前所有人的不悦。
快速的吃完饭，他头也不回的冲上二楼，关上门拒绝所有小鬼头干扰，他很疼姊姊的小孩，但那是在外面，一但孩子进了他家，他便觉得烦，反正他就是讨厌别人进来他家，会有种……丑态毕露的感觉。
打开电脑连上网路，登入MSN，很理所当然的简凡真马上敲他。
『今天怎麽这麽晚上来？』敲击键盘，在他的硬性规定下之愿每天都要九点上床六点起床，而现在时间都过了十二点，他差点没打电话叫人。
「刚刚都在楼下，我家又很热闹了。」有些讽刺的回应，看著萤幕上跳出的字让他莫名安心，不知道为什麽，只要和简凡真在一起，总是能特别平静。好像只要和他在一起，什麽讨厌的事情都变得不甚重要。
『这样啊……是有什麽节目吗？』之愿昨天心情还很不错，他说他妈妈回来煮汤给他喝，说他吃菜吃得很饱，虽然这样很好，但心里还是有小小的失落感，有种只要之愿母亲在，他就不再需要自己的感觉。
他知道自已在嫉妒。
「没什麽，你过年都没节目窝在家里玩电脑吗？」林之愿问，他一直在想为什麽简凡真没回美国和家人团聚，过年是团圆的节日，这点只要是中国人不管在哪里都一样，所以简凡真的留下让他感到疑问。
『我以前会回美国。』不过现在……他想留下来陪他。
「那这次呢，怎麽没有。」
『你就那麽希望我回美国？你赶我走T︿T。打出了哀怨表情的符号，简凡真回应。
「= =你少来，快点，你干麻不回去？」他真的真的真的很好奇。
『你确定要听？』
「废话，不然我问你干嘛？」
看著之愿打出来的字串，简凡真不禁叹了口气。他觉得之愿变了很多，或许是本性显露出来，以前的之愿看起来很文静，虽然感觉起来有股冷漠犀利，但还是规规矩矩的，但现在的他……三不五时便口出恶言，脾气越来越暴躁，而且很懒散。
他不否认这样直率的之愿让他感到轻松，不必一直猜测他内心想什麽，可是人嘛，总是贪心的，他还是会怀念以前那个天真可爱的之愿。
『我怕我说出来会甜死你。』
「= =恶心，你说不说？」嘴角勾起浅笑，虽然楼下的吵声和烟味不停入侵他的房间，但那影响不了林之愿此时的好心情。
『我留下来是因为你，我忘了你也要回家，本来想和你一起过年的……』输入这些字，简凡真不禁苦笑。留下来是为了之愿，只是没想到自己的留下会引发这麽多事情。
「喔……」看到诚实的回答林之愿反而不知道要回什麽，只能愣愣看著萤幕，觉得很温暖，却也感到很抱歉。「这样没关系吗？你在美国的家人不会生气吗？中国人是很在乎过年团圆的。」手指飞快在键盘上敲击著，虽然寒冷让他手指僵硬不少，但仍影响不大。
『我妈很生气，不停打电话来炮轰，不过我都挡掉了啦。』他母亲不计电话费每天晚上打电话来吵他，非要自己给她一个不回家的理由。
「抱歉，感觉起来我很任性。」他为自己牺牲这麽大，可是自己却给不了他什麽。他为自己留下，给了自己一切奢望的，但自己给他的回报却几乎是零，这让林之愿感到一股浓浓的自我厌恶。「难怪你会那麽生气，你应该也会想家吧……丢开回家的机会留下来，回报的却是……」
『没关系。』这样就够了。『留下来也没什麽不好，起码我还能见到你啊，如果回美国我妈一定会把我扣留下来。』
「有时候真觉得你很恶心。」总爱说些让他受不了的肉麻话，什麽起码我还能见到你、一早就看到你的讯息让我心情好好、我好想你你为什麽都不上线……等等的，每次让自己看到都起了不少鸡皮疙瘩。
『呵呵，那可是我的心灵表白呢，说成那样真让我伤心。』简凡真露出浅笑。是他对他的所有心意，无法见面无法拥抱，那麽就化为文字吧，让之愿看得见自己依然对他思念，依然在等待著他……
「……笨蛋。」笑了笑，盯著萤幕上显示回应的状态列，之愿不禁深思他和简凡真间的关系，他真的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样看待他的，已经习惯他的甜言蜜语，习惯他说著好想念，习惯他一见面就是大大拥抱，可是这样又代表著什麽？
就在之愿思考时，房门被敲了敲，而後推了开来，走进来的是已经醉醺醺的姊夫。
「之愿啊……你在玩电脑喔？」那讲话都快糊在一起的口音让之愿在心中大喊不妙，他最讨厌和醉鬼打交道，无法沟通还兼烦人。
「嗯，有事吗？」他口气冷漠。
「没有啊……佩雅和弟弟你要好好交他们喔……你知道的，现在社会最需要的就是科技，你有空要教他们电脑……」余政晏一醉就是让人感到烦的长篇大论，他总爱说著之愿已经长大啦，电脑打字真快，佩雅和弟弟他们还麻烦他指教这类的，听到之愿耳朵都快长茧。
「我知道，妈妈在叫你了。」他从来没这麽感谢母亲充满醉意的高喊声，那声音之尖锐和音量每次都让自己皱起眉头。
「先不要管她……之愿你真的长大了。」打了个嗝，余政晏笑了笑，他忽然捧起林之愿的脸。「越长越漂亮了呢……」他的话让之愿在心中大骂了一声X！
X的！哪个男的会被形容漂亮！？他姊夫有病是不是？
瞪著余政晏，他深深吸了口气平息自己的怒气「你还有事吗？没事请你离开。」他用自己目前最有礼貌最冷漠的声音说道。「妈妈在叫你了。」
「喔……呵呵，你皮肤很好耶。」非旦不理睬之愿的话，余政晏还伸手摸了下之愿的脸颊，这动作让他所有忍耐限度濒临临界点，最後爆发。
挥开男人的手，他冷冷注视著他。「你走不走？」要不是看在他是自己的长辈，还是平常很照顾他的亲戚，他绝对和他打起来。
本来还想和少年调笑几句的，但一接触之愿那冰冷的眼神，余政晏忽然打了个冷颤，心中念头随之打消。「好啦好啦，不吵你了……真是不可爱。」
他妈的可爱个屁！男的要可爱干嘛！死王八蛋恶心死了，X！
看著姐夫消失面前，林之愿狠狠甩上门发出碰的剧响，坐回电脑桌前，视窗内已经有满满的讯息，那是他在和余政晏讲话无暇理会简凡真时，他所发出的留言。
手重新回到黑色键盘上，林之愿眯起眼，觉得一切忍耐都是屁！「你说的话还算不算数？」他问。
『啥？你刚刚怎麽都没回我？』害他著急了一下。
「带我出去玩，你答应我的。」
望著跳出来的字，简凡真皱起眉头，或许这样说有点可笑，但他觉得那些字很冰冷，之愿的心情应该很差。『嗯，我现在去接你。』
「我在车站等你。」
这些日子真的很感谢你的照顾，我没办法给你的，我想别人可以，你是如此的好，我匹配不上，所以……我把属於你的爱情还给你，然後承受我该接受的命运。
给了你今天的祝福，我等待明天的孤独。
第七章
坐在车上，林之愿看著窗外景色发呆。
看著心情不佳的他，简凡真压下心中疑问，体贴的让他静一静。
「为什麽今天总是下雨？每年都一样，昨天天气还很好的，今天又下雨了。」他对著窗户，看著驾驶座上的男人问。
「这我也不知道，我不常待在台湾，以前每年这时候都会下雨吗？」无法给少年一个回答，他还提出了一个问题。
「嗯，每年每年都在下雨。」好像在哭什麽……悲观的自己当然会想到他是因为我这个孽种诞生而感到不幸，不过更快的他会想到，少不要脸，天怎麽可能为他哭泣，他连让人感到不幸的资格都没有。
「记得这麽清楚？」转动方向盘，一接到之愿问他要去哪里玩，他只回答自己一句，都可以，只要没有下雨哪里都好。
「当然，我每年的今天都会特别在意天气。」唇边勾起讽刺的笑，他伸手处碰著冰冷的玻璃。「一年中，我最讨厌今天。」
「为什麽？」让之愿最讨厌的一天，那他可要记好。
「因为是我的生日……」
透过窗户的反射，简凡真看见凄凉的笑。
站在海边的护栏旁，之愿靠著石刻护栏。他要求一个没有下雨的地方，所以凡真开了两个小时的车。
他对自己真的很好……「你会不会觉得我很任性？」身上披著那三万五的外套，或许是心理关系，他觉得很温暖。
「不会，为什麽这麽想？」站在之愿身旁，简凡真在便利商店买了两罐热奶茶。「给你。」
「谢谢。」接过热烫的铝罐，那过烫的温度让之愿将手缩进袖子中来捧著它。「因为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太任性了，有时候会觉得亏欠你很多，你对我这麽好。」而自己却什麽也给不了你。
笑著拍拍之愿的头，简凡真笑的开心。「我不觉得你任性，你知道吗……或许这麽说你会生气，但以一个情人来说，你已经很无欲无求了，只是偶尔希望我陪著你而已，这哪有什麽任性不任性的？」伸出手触碰著之愿柔软的脸颊，他温柔的抚摸著。「在我需要人陪时，你也会陪在我身边。」
感受著脸庞的温度，林之愿忽然想起中午不愉快的遭遇，但他并没有挥开凡真的手，只是以疑惑的眼神看著他。为什麽不会觉得恶心？姐夫才轻轻碰一下他就像被电电到一样，但……不管简凡真怎麽摸，就算凑过唇来亲他都没什麽感觉。
「喂，你太得寸进尺了喔。」拉开男人的脸，之愿瞪著他。「不要乱亲我。」
「和自己喜欢的人有亲密接触没什麽不好啊。」不若之前的反感，之愿已经习惯他的言语、拥抱，更甚者亲吻，不过当然是亲脸颊啦，别的地方……简凡真偷觑了下粉色嘴唇。他还不想被打。
皱起眉头，林之愿心里没有任何声音来反抗那句『和自己喜欢的人有亲密接触没什麽不好啊』。
「我不习惯。」
忽然拥住之愿，简凡真将头靠在他肩膀上。他好想问，问之愿还要让他等多久，明明如此靠近了，他却一点回答也不给，这让他等得好心急，可是他不想逼他，他要之愿自己给他一个答覆。
背後的温热吓了林之愿一跳，他下意识想挣脱，但只是被搂得更紧。「你真的太过分了，放开。」现在在公路旁，随便都有人会看到……两个男人搂在一起很难看耶。
「一下下就好，拜托。」让他感受拥有的滋味，不要那麽快就收回。嗅著之愿的发香，他还住腰的手叠在之愿捧著奶茶的手上，他们的动作很亲密，就像情人。
「不要。」
「一下下就好……」发出狗儿般可怜兮兮的声调，简凡真将头埋在林之愿颈旁，他的动作让之愿很不习惯，更多的是不知所措，最後只能接受。
看著因夜色而黑暗的海洋，看著依然不变高高扬起的白色碎浪，林之愿忽然叹了口气。「你有没有什麽梦想？」他问著此时正在和他『撒娇』的男人。
「有啊，我想娶你。」简凡真毫不犹豫的说道，还好他现在是靠在之愿背後，不然一定免不了一记狠狠拍头。
翻了个白眼，彷佛死心般，林之愿放松自己靠在简凡真身上。「别闹，我是说真的。」
「小时候想当飞机驾驶员。」还好他没去当。「你呢？」简凡真问。
「我的梦想……」笑了笑。「你知道我家外欠许多债务吧，你也知道我家漏水漏很严重，我没什麽伟大的梦想，我只想赶快赚钱把钱还清，然後买个小公寓，和母亲两个人安安静静的在里面过日子，我不希冀我妈能戒掉赌博和吃喝的习惯，但起码，我希望我的家是温暖的，这是我的梦想，不过很难达到，我连我妈外面欠多少钱都不知道。」
之愿的话让简凡真感到不舍。「有我在，我会帮你。」
「你一直都在啊……你也一直在帮我的忙。」所以才觉得亏欠那麽深。
「你父亲呢？」他很少听之愿提起他的父亲，没有父亲的人说话只会扯到妈妈，之愿就是这样。
对於简凡真的问题，林之愿沉默下来，他盯著波涛不止的海洋，露出浅浅的笑，摇摇头，他选择不语。
看著他，简凡真没有追问，每个人心中都有些秘密，有的是可以和人分享，有的却是不容触碰，之愿是个不容易打开心防的人，很理所当然的，他刻意要隐瞒的事情一定是他非常在乎的事。
「可以跟我说说你心情不好的原因吗？」他提出一直想问的事情。
但林之愿还是摇摇头。「没什麽。」
「喔。」简凡真知道现在最好什麽事情都不要问。「很晚了，要回家了吗？」手表时针已经走到九点。
「我今天不想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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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母亲同意下，之愿搬回简凡真家，现在时针走向一点，他明天就要开学，或许该说今天，因为那个一点是半夜一点。
坐在书桌前埋头苦干，林之愿第N次咒骂老师，作业出一堆，写到他快手抽筋，瞟了眼旁边两份厚厚的英文讲义，他更想骂脏话了。
在门口看向努力奋斗的少年，凡真笑了笑。「你平常要是有那麽用功就好了。」他取笑说著，端著热牛奶，他走近之愿。「还很多吗？」
「嗯。」右手努力运作的林之愿没啥心思管旁边的男人。「很晚了快去睡，你明天还要上班。」
「你也要上课啊。」
听见话後，林之愿忽然丢下笔。「我明天要请假。」真好。
听见话後，简凡真忽然打人。「不准，你可以跟老师说你忘记带作业，可是不准请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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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位置上，教室的气氛随著学测逼近而跟著紧绷，课堂上不再有人打瞌睡也没有人玩手机，每个人全聚精会神的听著老师讲解，好不容易到了下课，还是不见有人松懈，无不拿出课本复习。
趴在桌上，因为天气寒冷所以林之愿有点想睡觉，忽然手机剧烈的震动著，他看了眼萤幕後接了起来。「喂，有事吗？」是他爸爸。
『之愿，你今天回家一下。』电话那头传来既陌生又熟悉的声音，让林之愿感到些微的厌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