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三世之二 雷酒飞天——委鬼

快要溺死的人，是根稻草都会死死的抓住……
双腿已经酸麻得使不出丝毫力气，只得任莫羽抱着回营帐，一路洒下微笑，又有些不敢相信这是真实。
算了，就算是场梦，那也是场美梦，只要不醒来就好了！
天明，帐外的集合鼓已响过，莫羽还没有走，他忧心的看着床上的小人儿，手抚着微微发烫的小脸内疚不已。
“我没事，再睡一会儿就好了，快去校场吧！”虽然发着烧，明采玉的精神看起来不错，笑着推他。
叹了口气，附身吻了一下他的额头，道：“我尽快回来！”转身出了营帐。
莫风的脸色依然不是很好，但站在点兵校场之上，除了他身边的副将，远处的士兵都看不清主帅面上的憔悴，而只听得他坚定沉着的声音在校上回荡。
“地冥调了一万人马，在那边放着，大伙觉得他们是为了来给咱们阅军的么？”莫风缓缓道，“时近年末，本应是准备着年关，回家探视的时节，突然调集大军，显然是有所图谋，他们的想法其实我也知道，趁着年末防守松泄拿人数压我们一回，好回去跟他们那老不死的皇帝邀功！不过，我们会是任他们搓揉的面团么？”
场下雷鸣般的回应道：“不会——让地冥的臭虫们去死吧！”
莫风笑笑：“好！他们要功名，我们也要！拿了朝天关！我们到地冥老家去过年！”
足以撼山的应合声在校场里一遍遍的回响，军心激荡。
帅帐中，莫羽皱眉看着伏案批关文的兄长，忧心：“为何突然要进攻朝天关？你事先都没跟我商量下？”
莫风看着关文，淡淡道：“一直这样对持着也没好处，反正要过年了，打出个结果来也好向皇上有个交待。”
莫羽看着兄长，忽然沉声道：“可是他对你说了什么？你别老是被他牵着鼻子走好不好？对方手里有一万人马啊！我们这里呢？才四千！”
“八千。”莫风抬头看着莫羽，更正。
“怎么……”莫羽略一疑惑，突然震惊的瞪向他：“你竟将莫家的亲兵都调来！那是莫家自己的部队！你说过不会再让莫家子弟为那人卖命的！”
莫风笑笑：“你我不也是莫家子弟么？而且还是嫡宗长子……”
莫羽怒道：“不行！不许你拿莫家子弟的性命开玩笑！你愿意怎么跟他闹我不管，你不能拿别人的性命当儿戏！”
“莫副将真是菩萨心肠，战场之上谁的性命不是儿戏？”莫风冷冷道，“这是军令。”
“我不受！”莫羽吼道，“你想去送死，自己去！不要搭上大家！当年是你自己要留下来接下帅印的！没人逼你！”
“是，是我自愿接下帅印的，这么多年我自问也不曾有愧于这枚帅印，你为何就不能多信我一点？”莫风皱眉看他，“我们是亲兄弟啊！我会害你么？”
莫羽瞪着他，忽然神情一松长叹：“哥，当年你跟他走了多好？”
莫风苦笑：“等你长大就明白了……有些事，一旦错过了就不能回头了。”平复了一下情绪，他放下手中的关文，似乎是在喃喃自语：“他想要的是皓京城。”
莫羽惊看着莫风：“什么？！”
莫风回视他：“他要皓京城，年末攻城，一旦夺城成功，商铺、关卡、税收……这些便由地冥王坐拥，他们要的是这个。”
“所以，与其守城，不如先其一步攻下朝天关，让他们退出皓京地界？你是这样打算的？所以才……”莫羽了然，看着兄长的眼中泛起一抹愧色：“我又误会你了……”走到他身边蹲下，头轻轻靠在兄长的膝上，就象小时候一样，乞求原谅。
莫风并不在意的笑了一下，正了颜色继续道：“这一仗，我要他死。”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眼定定的看着帐外远远的山峦……
“哥哥……你当真下定决心？”莫羽吃惊的问道。
“我很累。”莫风轻轻叹道，“羽儿，我很累……”
11 攻防?1
“哥哥这次是真的要杀他……”莫羽叹息着。
“你为何不劝阻？”明采玉皱眉，“他们相爱啊！”
“我有什么立场去劝阻？他若当真爱哥哥，当年就不应该离开；我哥若真爱他，当年就应该跟随他去，结果他们谁都没走出那一步，这是他们自己选的。”莫羽皱眉，“要是我，才不会放自己心爱的人远隔天涯，甚至与自己为敌！可他们不是我，我有什么办法？”
明采玉笑，在他怀里调了个更舒适的位置，手指轻刮他的鼻尖：“我可以当你这是在对我示爱么？”
莫羽低头看他，笑：“当然！”
“我原本以为……你会很反感……嗯，我是说我们都是男人……”他低头，不敢看他。
莫羽摇头：“我哥跟那家伙是那样的关系，早就见怪不怪，再说这里是什么地方？军营哦！全是男人，这样的事总有发生，有感情的或是没感情的……”他看一眼怀里的人，“不过我觉得还是有感情比较好吧。”
“可你在烈帝陵里的时候，似乎不太能接受烈帝与镇国之间的……”声音极轻，微微有些颤抖，而他没有发觉。
“呃……那个啊？不知道，就是觉得有点不可思议……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莫羽轻轻皱眉，镇国陵里发生的古怪虽然对他并没有造成什么实质上的伤害或改变，但却令他迷惑不已，冥冥中有丝不安自那一刻起盘踞在心头直到如今。
“哦……”明采玉语意不明的应了一声，若有所思。
“采玉，明日我送你回皓京城可好？”莫羽忽然想到什么，说道，感受到怀里的人身子一僵，连忙又道：“不是回红牌坊，我哥在城里有个宅子，你先去那里可好？”
“不好。”他摇头。
“要打仗了啊……到时候，我无瑕照顾你。”莫羽皱眉。
“我不会拖累你。”明采玉坚定的看他，“相信我。”
莫羽看他，宠溺的笑笑：“不是不相信你，是为你好……”
明采玉猛的从他怀里跳起来，赤条条的站在他面前怒道：“看看清楚！别把我当成女人！”
莫羽看着站在面前的少年，脸因为气愤而涨得通红，散乱的黑发瀑布般的洒在肩上、胸前，还未发育完全的纤细的四肢上分布着一些肌肉，但是看起来还是并不壮实，整体看起来他并不算太瘦，腹部甚至还有些肌肉隐现，小腹上则一丝赘肉也没有，腰肢却极细，盈盈一握的样子，他叉着腰挺着胸往那里一站，两道剑眉愤然的挑着，眉间的痣似乎都在发光，眼里尽是天真的神采……
莫羽喉头动了一下，咽了一口唾沫，这个小妖精……
“采玉……”他唤道，声音低哑。
明采玉一愣，下意识的回应：“哎？”
“你不是女人……”莫羽笑道：“可我快被你迷死了！”他扑上去，将少年压倒，狠狠的吻下去，拼了命似的需索着对方的身体，直到筋疲力尽。
事后，明采玉觉得头晕得厉害，不知道做了几次，浑身酸疼不说，肚子里难受极了，莫羽性欲旺盛得远超出他的想像，苦笑，这不是自找的么？伏在他身上喘息休息，睡着前忽然想起来，他还没有答应让自己留在他身边呢……
结果当他醒来的时候，已经身在皓京那座莫风名下的宅子里，不由得气结，莫羽竟然用这样的办法把他弄了来……
而城外，战争已经打响。
莫家亲兵属于莫氏家族的私人部队，非朝廷正规军，莫氏家族在鼎盛时期曾是空苍大陆上有名的雇佣兵团，直到被天华皇朝收编以后也依然保持着自己的私人部队。
然而本应在天明前赶到的部队，直到晌午还是没到，莫风皱了皱眉头，不再等待，丢下令箭：“出兵。”
“大哥！”莫羽担心的看着他，心浮气躁，不象他的风格。
“不能等了，我们这边先上，留一支人马在这里等着，亲兵一到立刻与我们汇合。”莫羽看着整齐的列队，言语依然冷静沉着。
楚炎站在朝天关上看着远处的大军，勾起一丝笑意，低语：“我就知道你会这么干。”
“将军？”副将田冲带着疑问看他，楚炎不是个会轻敌的人。
“跟他们玩。”楚炎用下巴点了点敌军，“除了莫风和莫羽带的那两翼，其他的你们想怎么玩就怎么玩，玩不动了就死在外面。”
田冲眼中露出一丝嗜血的渴意，笑道：“是！”转身下去布置。
“四千人，风，你的莫氏亲兵呢？”楚炎喃喃自语。
“杀——”
修罗场，红莲阵。
眼前血肉横飞，一路冲杀，莫羽的长枪有如死神的舌尖，舔食着生命之花。
不对劲！他一路冲杀，战袍浴血，心头却丝毫没有胜利的喜悦，太容易了！他猛然回头，一惊，大喝：“回防！快回防！”
来不及了，主帅部队与先锋部队已被地冥大军拦腰截断，鹰翼阵折翅！
天华守兵被潮水涌来的地冥大军破击，势如破竹……
还有多少人？他数不清，但他知道己方的人越来越少！每个天华守兵倒下都令他心头一痛！
长剑挥舞，身上的白色战袍早已被染成鲜红，混合着汗水湿溽地粘在肌肤上，异常难受！抽空往远处望一眼，焦急而郁愤，为什么亲兵还没有来？！那是自家的私人部队，谁能阻止他们的脚步？！
“大帅！退守吧！请退守！！”身旁的尉官一边迎敌，一边苦劝，“我们等不了了！再坚持只怕要全军覆没！”
他咬牙，不退！现在不能退！
他瞪着远处城墙上的某一点，此刻若是退了，地冥必然趁势攻入皓京！城里十万百姓啊！
就在这时，低沉的牛角号声自远方传来！
这声音令他心头大喜，大喝一声：“莫家亲兵到了！整队！准备后撤！”
远处一只骑兵战队飞奔而来，当先一人来到莫风近前，翻身下马，道：“莫家亲兵四千人马到，请元帅点兵！”
“为何来迟？！”他怒问，身为莫氏族长，自家的亲兵竟然在最重要的时候姗姗来迟！他要理由！
来人愣了一愣，面有难色：“朝中来旨，午时前不许发兵……”
莫风怔了怔，脸气得煞白，最终却只能苦笑，莫家在天华，无论如何忠心都得不到信任……王座上那个人从来就不相信莫氏会效忠于他！
12 攻防?2
“让流火兵准备！”楚炎淡淡吩咐一声，目光依然定在远处——他的白袍上已经染满了地冥子弟的鲜血，这笔债，谁也还不清谁。
炽炎营，流火兵。
丹师一职渐渐褪去神秘的面纱，巫影绝世，玄门最终融入了医师的范畴，而炽炎则被广泛的应用在军事上，成为统治者的刀剑，攻城略地。
天空中划过无数星点，在白天不甚耀眼，但是看到的人都惊恐的大叫起来：“流火！流火！快退——”
流火落地，丈宽焦土，焰星四溅，被沾到的人身上便立刻燃烧起来，活活烧死……
瞬间又有数人倒地！
莫风皱眉号令：“收兵！到小谷屯整队！”
天华军败退到小谷屯，那是个离皓京只有不到五里的小村，一经征用，村内妇孺都被遣入皓京避难，成年男子留下入伍。
女人孩子的哭嚎声响成一片，莫羽看着送人入城的车马离开，心里沉重，这一仗不知道又要多多少孤儿寡妇？但这是战争……没有办法。
血腥的一天夜幕降临，小村里横七竖八躺着伤军，偶尔有人痛苦的呻吟。
村长的宅地被临时征用为帅帐。
莫羽走进书房，朝站在窗旁出神的兄长扬了扬手中的纸，纸下有紫印，这是军中密信的标志。
“有两个消息，一好一坏，你想先听哪个？”
“坏的。”莫风淡淡回答。
莫羽愣了愣，叹气：“坏消息——地冥调了十万大军，正往这边来，十日内入境，看样子是打算持久围城了。”
莫风皱眉：“好消息呢？”
“好消息是，我们琼州，固城两地的兵力正在赶来，兵力十五万，比他们多，但是最早也要十六日后才能到。”
莫风点头：“也就是说我们只要撑足六天，就能等到援军了是吧？”
莫羽亦点头，但是依然忧心：“说说只要撑足六天……可是，我们现在的情况……”
“是我低估了楚炎。”他轻叹，果然还是被那人扰了心神！“我们现在还有多少人？”
“正规军两千，除去伙头、军医两百人，实际只有一千八百人，刚刚征来的男丁一百五十人，我们自己的亲兵四千人。”莫羽回报。
“六千不到啊……”莫风低头皱眉，颇苦恼。
莫羽继续道：“楚炎那边至少还有八千人马，只要他们不强攻，一时半会儿还有僵持，我只担心他们的流火兵。”
“是啊……”莫风叹，“我担心的也是这个。”想了一会儿，很无奈的下达了一条命令：“向皓京城征兵！十四岁以上，六十岁以下的男子都必须入伍。”
皓京城里一片恐慌，地冥军攻城的消息已成街头巷尾被讨论得最多的话题。
“又有不少男丁被征去了啊！”宅子里唯一一个打杂的姚老头儿提着桶水进来，摇头叹息。
明采玉伏在窗前百无聊赖，眨巴着眼，征兵啊……
跳起来，往门外跑。
姚老头看了飞奔出去的背影一眼：“这小兔子跑起来还真快啊——”
城门口，征兵处排着长龙，热血男儿毕竟还是不少。
明采玉往队伍里一插，便有人叫起来：“哟！这不是红牌坊的采玉公子么？就这身子骨还想打仗？”
他低着头，假装没听到。
“姓名？”
“明采玉。”
校官抬头看了他一眼，流露出猥琐的笑意。
“多大了？”
“十……十九！”他挺胸。
“不像哪……”校官打量他，忽然捉住他的手，看了一眼，细嫩的肌肤温润凉滑，笑：“这样的手能举得起刀么？”
咬牙，皱眉，挥拳！
那男人一声惨呼，眼上肿起一块黑紫。
“你说呢？”少年紧紧握着拳头，冷冷道。
拿了号衣，分到一柄短刀。
明采玉的心象小雀儿似的欢跳着，呵呵笑得令边上的壮丁都侧目。
莫羽，你拦得住我么？
待到跟着队伍到城外，越接近战场，他欢愉的心情也越淡薄……
破落的农舍，死尸，空气中泛着浓浓的恶臭和血腥味，死亡的气息一点点侵蚀着沉默的队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