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arguerite（玛格丽特）上————天戒&流

处身于闹烘烘的赞扬声里，我顿有一种飘飘然、自己成为了英雄的感觉。殊不知，这次的事，只是一个悲剧的前奏。

颜萦篇　５

不管怎样也好，这就是沈凛，真相假像混在一起，教人分不清楚，不知道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不过，或者这一切都只是一个沈凛，他的亲切，他的残忍；他的柔弱，他的强悍，真正的他就是这么的矛盾。

我想，若不是发生了那件事，也许直到毕业的那天，也依然没有人留意到他的矛盾，还有那埋藏在笑脸下的真实，更没有人会怀疑。

可以的话，我真的希望这个美丽而平和的假像可永不会被揭穿，因为代价太大，所有人都承受不起．．．千金难买早知道，可能到了现在，很多人会想，如果自己可明白沈凛的性格，了解他隐瞒真正身份的原因，或者一切便不会发生．．．

说到底，那是一条人命。

其实整件事从开始的时间，已经是一场悲剧，为此，我们赔上了很多，而最可悲的是，到最后，我们几乎失去了所有，却什么也得不到。

那种事，对我来说并不陌生，就是种族歧视。

啊，其实说是种族歧视是不正确的，始终人离乡贱，来到别人的地方生活，在当地只属于极少数的民族，会受原居民的歧视是挺普遍的事。坦白说将心比心，我才不相信香港人没歧视过生活在香港的印度人。

今次的情况有点不同，是排华。当时并没有人想到，那场中国人与英国人之间的争执、排华份子的暴行会引发出后续的发展，也想不到，那件事会为我和伟系上一根情丝。

我并没有参与整件事的序幕，只是事后从沈凛的口中得知，那时伟正在睡房埋头苦干他的千言罚抄，而沈凛则把我请到他那豪华的睡房，跟我说出整件事的经过。

事情好像是伟和沈凛在超级市场外遇到朋友Roy和他的女朋友，正当三位男生在聊天，女的进入超级市场买东西时，事情发生了，一声尖叫惊动了三位男生，他们冲进去，看到有人正拉扯著Agnes，意图不轨。

伟和Roy马上扑上前厮打，而沈凛则救了那女的，最后伟和Roy赢了，却被校方处罚。「你对那男的做了什么？」坦白说吧，我不认为沈凛会手下留情。

「没什么，只是废了他的手臂。」沈凛若无其事回应，彷佛他不过折下蝴蝶的翅膀。

我相信沈凛真的这样做了，毫无先兆、毫不留情地折断那男人的手，然后以温柔的态度保护著Agnes。而我会相信，是因为沈凛曾经说过，既然有了强大的武器，人便会很自然地想到要试试其威力，只是，沈凛不会以武器来对付朋友，而是伤害朋友的人。

那个男人，正好成了沈凛尽情试炼自己身手的最佳对象。「我也知道你不会手下留情，只是．．你不怕被报复？」我轻轻地问道。

「为什么要怕？会这样做，自然有不怕被报复的自信，坦白说吧，我反而希望他们找我报复呢，或者，我的性格本是嗜血残忍。」沈凛依然轻轻笑道，看似在说今天的天气如何。

可能．．沈凛是为了Agnes不被成为报复对象，所以才如此狠毒吧？

我不知道沈凛心中所想的，也不打算知道答案，因为沈凛的想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救了Agnes，就是这么简单。「其他人看到你救Agnes吗？」还有就是，我比较想知道，当伟得悉他一向保护的沈凛原来这么厉害，他到底会怎样。

「我出手太快了，不但他们看不到，连Agnes也不知自己为何突然被救。」然后，我们之间的对话就此结束。

排华事件终于在伟和Roy交出罚抄后告一段落，平静的日子维持了一会，正当我们以为事情已完满解决之时，邻校突然传来恶耗。排华份子在某一夜闯入女生宿舍，更轮暴了Agnes，Agnes当晚就在浴室中．．自杀了。

当Roy听到这个消息，当场在饭堂里哭起来，不能自拔，而其他人也不敢说话，连校方也决定所有寄宿生停课一天，好让跟邻校女生关系良好的我们平伏心情。

得到一天假期的我们在吃过早餐后，并非找法子让自己平伏心情，而是在宿舍中开了一次会，商讨的内容则是如何保护余下来的女生。有人提议报警，但随即有人反驳，说邻校大概早已报警，轮不到我们；接著，有人提议轮流找人看守邻校，虽然未必有很大的作用，但至少有男生在，勉强可拖延时间。

后者的提议很快被所有人接受了，而我，一直在旁看著，什么话也没说，直至编排轮班时才跟他们说，我会努力的。

「我有一想法，就让Calvin免了这责任吧，因为即使他去看守，好像没什么用处。」沈凛在众人编排我的时间表时如此说道。「我们要做的是保护女生，年纪太轻的，能力太弱的，编进去只会白白牺牲更多的人。」

沈凛的声音很冷，不带一丝温度，我知道他生气了，我甚至隐约看得出来，他正愤恨得想杀人。

当晚，我们所有人一起找校长谈判，希望校长容许我们轮流到邻校保护女生。不对，其实说谈判嘛，又好像有点不妥，以我们的态度，根本不像谈判或要求，而是单纯地通知，不管对方是否答应，我们也坚决这样做。

校长明白我们的感受，更明白到自己的处境，却没办法答应，这时沈凛开出条件，说尽量想办法让警方于平时派人看守，而我们只在周末的晚上出动，更不会影响学业，这时校长终于不得不点头。

于是，在普通的周日，邻校由警方派人看守著，而周末的晚上，则由我们亲自保护，至于我，基于沈凛的说话，我所需要做的，不过是为看守的人准备宵夜。

现在回想起来，沈凛其实真把我当成朋友，否则，他不会跟我说出这些心底话，坦承在他心中有一片黑暗，更保护我，让我不需要通宵看守，不够朋友的，是我。我很后悔，巴不得时间可以回头，如果我可以更关心沈凛，如果我可以更在意沈凛和伟之间的关系，如果我．．劝沈凛向伟坦白，是否一切便不会发生？

是否代表．．我和伟．．不会有今天这样的局面？这是我唯一痛恨自己太会强装若无其事、假装不在乎的一件事，我实在不应该．．如此平和地看著沈凛。

正伟篇 05

现在想起来，17岁的我实在太天真了。一篇罚抄、一个月的禁足，就想把问题解决？想得太美了！

但．．．我真的很想，就那样把一切解决。

交出罚抄，之后的一个月里，我的假期都要待在宿舍渡过。对我这个爱外出、不能静的人来说，这无疑是一种折磨。最让我气结的是，凛每次外出，都会喜孜孜地来到我的房间，如同赠兴般，告诉我将会到那里那里。

啊啊！我也很想外出啊！很想和凛一起逛街游玩啊！呜呜．．．留下我一个人在‘家'，凛于心何忍？

不过，凛并不是没良心的人，每次外出回来，他都会带一些我喜爱的零食，而且那一晚，凛会让我留在他的房间，分一半床位给我，然后二人促膝聊天一整晚。

我很喜欢这种二人独个儿相处的感觉，没有其他人，只有彼此，心底话都只有对方知道，彷佛对方就是自己的半身，什么人也不能插入。

一个月很快便过去，在禁足令撤销的前一天，我又跑到凛的房间寄宿。在途中，我遇到Roy。很理所当然地，我主动与他打招呼。

「Roy，明天可以外出了。怎样，约了Agnes吗？」我贼贼地笑。

「你．．你理我！」Roy的脸明显一红，紧张的语气把他出卖了。「别说我！你呢？明天与凛约会吗？」

「什么约会？是外出购物。你和Agnes的才是约会。」

「是吗~~」现在轮到Roy不怀好意地笑。「你说外出购物，便是外出购物吧！不过，在我看来，你们是约会。」

「Roy，你的中文真差！请你先去查字典，看清楚约会二字怎样解，才对我说吧！」

「你不明白便算。我先去准备明天的事，你嘛，慢慢想吧！」说罢，Roy留下茫然的我，头也不回的离开。

怎么突然说话那么玄妙了？还是．．Roy不是误会了我和凛有暧昧吧？是的话就．．．

就什么？有什么大不了？我和凛清清白白，他们要误会，我也阻止不了。所以，算了，不理了。

走到凛的房间，自然地进入房间，如同主人家般占去凛一半的床位，我把Roy刚才的话原原本本地告诉凛。我以为凛会一笑置之，会说那只是Roy想得太多，然而，听后的他，却满脸通红的缩到被窝里，嚅嚅的不知说了些什么。

「凛，你说什么？我听不清楚。」

「没有！去睡！」转过身，凛一副不想再搭理我的态度。

「你．．．很在意？」我试探的问出口。「你觉得，我们真的是约会？」

「你！少臭屁了！我干什么要和一个男生约会？」

听到那把恼羞成怒的声音，我不自觉地微微一笑。挪动身子，贴到凛的背项，双手亦乘机从后拥抱著凛。「我啊！可是很喜欢与凛约会啊！想每个星期都与你一起逛街、四周游玩。除了你外，我不会对其他人有这种想法。」

「伟．．．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发出约会宣言罗！你不喜欢与我约会吗？你比较喜欢与我以外的人外出？」

「我没那样说。」

「那我当你答应了！好，早睡早起！」

收紧手，之后的我们，就在寂静的黑暗里，感受著对方的体温，聆静对方的心跳，慢慢地进入梦乡。

久违的周末假期，在与凛愉快的约会里，很快地渡过。期间也有遇到Roy和Agnes，当他们遇到我们时，Roy立即意有所指的对我一笑，我也不甘示弱的，拉起凛的手，一副你怎样想就随便你的样子。他们看到时那瞠目结舌的反应，真的很惹人发笑。

星期日在宿舍里渡过，我还是如往常般，窝在凛的睡房里做功课及温习。和平时一样，除了对方没有修读的科目外，只要是共同选修的，我们都可以热烈地讨论一番。但和往常不同的是，现在的我，是半倚在床上，把凛抱在怀里，二人共看一本书。

然后，当我们一起迎接星期一的黎明时，一个可怕的恶耗，传到了我们的耳里．．．

「大件事了！Agnes．．．邻校的Agnes．．．自杀了！」

「什么？」我和凛对望一眼，立即揪起来人。「Agnes自杀？没可能！星期六．．．我们才遇见她！」

「是．．．昨晚的事．．．」来者看到我难得凶恶的样子，吓得战战兢兢。「听说．．．排华份子潜进女校宿舍，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他们见到Agnes就拉走她，然后．．然后他们对Agnes．．．」

「他们轮暴？」相对于我的暴戾，凛的样子异常地平静。

惊讶地望著凛，不知怎的，从他的平静漠然的样子里，我感到一股冷入心扉的寒意。我甩甩头，想甩去这种感觉，转过头时，已看到对方难以启齿的点一下头。

一刹那，寒意更深。是因为心寒于排华份子的暴行？还是感觉到凛所散发的冷冽气息？我不知道，当我回过神时，我已嚅嚅开腔：「Roy呢？他．．．怎样？」

「他．．．在饭堂．．．听到消息后，他便一直哭．．．」

「凛，我们去看看吧！」也不等凛回应，我已拉著他的手，快步走到饭堂。

平时总是热闹的饭堂里，这天除了Roy惊天动地的哭声，便没有其他声音。一众男生，包括我，除了站在一旁，看著Roy伏在桌上哭，也别无他法。

没有人敢劝说，亦没有人敢说什么节哀顺便。大家都知道，这件事对Roy而言太沉重了，沉重得并不是一两句说话，便能消去他失去爱人的痛苦。

当天校方给我们住宿生一天假期，好让我们能平伏心理。但是，平伏得了吗？Roy失去了喜欢的人，我们失去了一个朋友。一条人命，不是一天就能遗忘的。

另一方面，在沉痛之余，我们有的，是满腔的愤怒和担忧。排华份子的暴行，已经燃起我们的怒火，而他们的所作所为，亦让我们担心余下的女子寄宿生，会否惨遭同样的待遇。

有同学提议报警，要求警方24小时保护女校的女生。亦有同学说抓起排华份子痛打一身，要他们发誓不再来犯。前者的建议，我们认为不到我们负责，女校方面应该已报警。至于后者，亦受到否决。虽然我也想教训对方，但我们从那里找到人呢？

就在大家闹烘烘的发表意见时，凛突然出声：「不如，我们派人在晚上守在女校外？一方面可以保护女生，另一方面，我们亦可以教训对方。」

看上去，这是一个不错的建议，而这亦得到大部份的住宿生的支持。只是，看著凛那副过于冷静的样子，我心里突然有种很不安的感觉。是什么呢？我说不出，总之，就是很不安、总有种异样感油然而生。

而这感觉，在凛与校长谈判，而校长亦答应了我们的要求后，就更是强烈。

颜萦篇　６

我肯定沈凛正在计划著什么，而且，那将会是一件很可怕的事，让所有人大吓一惊。我想，跟沈凛最亲近的伟也察觉到吧？所以才会更亦步亦趋地跟在沈凛身边，寸步不离，老是以担忧的眼神望著沈凛。

在决定了周日由警方处理，周末亲自到邻校后的一段日子里，宿舍里一直充斥著一种微妙的气氛，在愤恨中带著期待与兴奋。

我明白他们的想法，他们是希望排华份子在周末出现吧？中国人在外国，心态总是差不多，人家看不起自己，自己也看不起对方，有什事发生了，都希望以自己的一双手解决，不去依赖外人。

更何况，今次发生的事实在令人难以接受，所有人都希望可亲手解决仇人。

不过，这只局限于沈凛以外的香港人，至少，从表面看来是这样。沈凛的态度显得太冷静了，脸上毫无表情，教人无法猜测他准备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你应该问，他们对Agnes做了什么吧？」沈凛这样回答我的问题。

那些人．．就是对Agnes做了极为残忍可怕的事．．．换言之，沈凛想以牙还牙，让他们生不如死？「沈凛，我不会劝阻你，但我依然希望你想清楚，别为了这种人犯法。」我忍不住开口道。

为了这种人渣，沈凛实在不必与他们一起陪葬，尽管我知道，在沈凛心中，他大概认为自己也是害死Agnes的原凶之一。「总之，你再好好地一想。」

最后，我还是忍不住再次开口道，不是劝谏，只是以朋友的角度来关心，盼望对方不会冲动行事。我想，我是真的很喜欢沈凛，他是我人生中第一个朋友，第一个会主动关心我的人，所以，我不希望他出事；所以，我会主动关心他。对我这种向来平淡如水的人来说，这是很难得的。

过了几个月，排华份子依然没有出现，当时我在想，或者他们认为自己已报仇雪恨，以Agnes祭祀他们的仇恨，然而，原来只是我把事情看得太简单，也轻视了他们的执著。在四个月后的某一个凌晨，Roy的对讲机传来伟的求救，说排华份子又再次出现。

Roy马上把所有人吵醒，在分好留守宿舍及前往救援的人后，便急急准备离开。「拜托，也让我去吧！」看著他们的背影，我再忍不住，要求其他人带同我一起出发。

今晚．．沈凛和伟跟原应当值的人调了班．．．现在．．．只有沈凛和伟二人．．．

「我很担心他们，请你们让我一起去吧！」我是真的很担心，我怕沈凛会冲动，不等他人到达便先行现身，为Agnes报复，我怕沈凛过于自信，最后却换来惨淡收场．．．

带头的Roy考虑了一会，最后还是答应了。「好，你就跟著我们，不过，千万别走得太远，见到危险便马上逃跑。」

我连忙点点头，抓起外套穿起鞋子便跟著出去。沈凛，你千万别冲动啊．．．

我并不是没想过沈凛那句‘有不被报复的自信'是什么意思，当时，我以为沈凛只是过于自信，认为自己会打，所以不怕排华份子；又或是因为沈凛家中有钱，外公更是前黑道，不管发生什么事也会有人帮他善后，我害怕他会以一敌十，这是没可能成功的事吧？却没想过所谓的自信，竟真的如此的简单。

当我们翻过围墙，来到女生们的宿舍前，眼前的画面教我们呆掉，全都只懂站著，不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