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弓————amity

“好喜欢你……”丹翼的脸上带着做梦似的表情。

“……真是舍不得你……”

温柔的抚触落到额头上。“……好奇怪……原来巴不得快点打完仗回来带你远走高飞……”

“……现在却怎么也舍不得走了……”

对着苦笑的丹翼，明明同样心情却碍于面子说不出口的飞弓只能通过紧紧的拥抱，把一百句思念的话传达给丹翼。

两人就这样半依偎着，磨磨蹭蹭地来到书房门口。

早已有一队兵士，守着丹翼的爱马，等在前面的青石板路上。

丹翼面色渐渐变得凝重，牵着他的手道：“……时辰差不多了……不要送了……”

半顽皮似的拨乱他的头发，“……保重自己！”

说着，男人就利落地跳上了马背，并且同时掉转了方向。

丹翼的身影终于消失在朱红大门之外，只有他“一定等我”的承诺还一遍遍回荡在耳边。飞弓看见丹翼的笑容--高高在上的笑容，只有大将军才有的傲气--在丹翼还没跨出这丹府的门槛前，他就已经变成了飞弓不认识的“镇国大将军”……

好象是自己身体里很重要的一部分凭空消失了--飞弓无力的瘫坐在高高的、雕着花纹的乌木门槛边……

飞弓第五章10

飞弓央弦儿找来一串乌木珠子，把丹翼给他的护身符细细结上，从此缠于左腕，不再取下。

丹翼走之后，好象冬天特别快的就来了。

咆哮的寒风卷走积在光秃秃的树丫上的银白细雪，缱绻地飘落在窗棱上。然后只要是晴天，早晨院里就一天一地的晶莹冰柱。虽然是难得一见的北国风光，生在中原的飞弓却没有心思欣赏玩乐，只是把自己包在厚厚的皮裘里，站在小院门口，目不转睛的望着大门的方向，一站就是一个上午。

其实他也明白丹翼不可能这么快就回来——丹翼临走前曾大略告诉他情况：北宣王其实尚未叛变，只是近期拥兵自重，让朝廷颇不放心，便要丹翼去收回北宣王的领地——虽说不是真正的“讨伐”，可是却比真正的“讨伐”更为困难：既然并未叛变，要丹翼以什么理由去收回别人的领地？讨价还价、欺瞒拐骗，飞弓深谙这样的谈判极是耗费心力；加上路途遥远，环境陌生，精明强干的丹翼也不免要吃亏——至于回来的日程，便也大大地推后了。

丹翼说过加上旅途来回，至少要三个月，可是飞弓心中明白：想要再见丹翼，这些时间是远远不够的……

即使如此，丹翼温暖的柔情却穿透着千里，一直环绕在他身边。

每逢月初，衣料铺的老板和裁缝店的掌柜就会象约好似的一起出现在丹府的客堂里，并且带来最新、最华美的衣料、款式。飞弓一直觉得很奇怪，在第三个月上，让弦儿问了之后，才知道是丹翼出发前跟他们说好的——

——就算我不在你身边，就算语言不通，也不要亏待了自己……每次抚摩着脖子周围新定作的白色狐皮围脖，柔软的毛皮就好象这样诉说着丹翼的心意……

终于熬到第三个月的月尾，飞弓迫不及待地要弦儿去每天都送汉式菜肴来的天华楼退掉定餐——这也是丹翼的意思，怕他不好好吃东西。其实自他走后，飞弓都很小心的照顾着自己，就是天气寒冷，待在屋子里无事可做，着实把他憋坏了。

……八分熟的牛肉，盛在盘子上一会儿就变冷了，然后缓缓和上浓艳的酱油，少许一些香料，热热地闷煮一会儿使之入味……在牛肉冷却可以切之前，切出一些香菜末，并朝汤里撒下一把碧绿的蔬菜……同时旁边的灶上水也开了，以最轻柔的手势把柔软的面条投入那翻腾的中心……不能心急，一边告诫自己，一边倒入一点冷水，稍微搅拌一下……

……挑一只淡绿荷叶边的大碗，正好衬出翠绿的香菜叶子……细细地摆上切的不薄不厚的酱牛肉……那红艳艳的色泽直引人食指大动……

——这种举动飞弓差不多每隔三天就要来一回，后来连肉摊老板都知道大将军府里有个美若天人的家眷，偏偏天生不幸耳朵听不见也不会说话，却常常由婢女陪着，亲自到他摊子上买走最好的牛肉……

再到后来，不管是弦儿如嫣还是偶尔来做客的大夫，大家对飞弓煮的牛肉面再也挑不出哪怕是一丝一毫的毛病，于是弦儿就拐弯抹角地暗示飞弓。

“……不行啊……我昨天晚上梦见他了……”飞弓幽幽地叹着气。

“……他好象很瘦的样子……”

“……果然在那种地方是没法安下心来吃饭的……”说着，飞弓就垂下了视线。

三句话把大家打败了，弦儿只好识趣地退了下去。

丹翼承诺的三个月转眼就过去了，连漫长的好象一场飘满白色雪片的梦的冬天，飞弓也靠着暖炉、皮裘苦苦地熬过了。丹翼还是没有回来，连一封报平安的信、连一句口信都不曾有。

天气终于暖和起来，飞弓便经常跑去大夫那里帮忙，从最基础的识别药草开始，慢慢的学习最皮毛的医药知识。

热爱花草的大夫看他十分勤快，猜想他必是一个人在家里闲的慌，顺手就把托药贩从南国带来的一包花籽转送给了他。

——曼珠纱华。

到了秋天，飞弓看到自己从春天开始细心照料的小绿苗开出一大片艳丽到到诡异的深红花朵时，自己都很吃惊。

——这纤弱的花儿跟自己是多么的相象啊！即使到了残秋，即使已经枯萎，那半发黑的细细红瓣还是倔强地挺立着，不愿落下。

简直好象跟自己一样在等着那个永远不回来的人…………

飞弓还是经常做梦，只是梦里的人除了丹翼又多出了一个，他自己。

梦里的飞弓眼角眉梢都带着他永远做不出来的浓烈媚意，淫乱的姿势、绯红的嘴唇令清醒后的飞弓害怕。

自己怎么会变成这样？……飞弓顾不得扪心自问，只是象小孩子一样边哭边抚慰着自己：……丹翼你快点回来……快回来快回来，不然……不然我就要死了……

又是那种失去半身的感觉。

很痛，可是更多时候是感觉自己不完整，好象失去了一只翅膀的蝴蝶那样软弱无力。

……丹翼，你呢？……不在我身边的现在，你在想什么？……你也会……觉得自己软弱吗？

……为什么这么久不回来？……讨伐北宣王的事情，这么困难吗？……

……为什么连信也没有？……难道……你受伤了吗？……

——丹翼可能永远回不来的这种可能性，飞弓根本不敢仔细去想。因为丹翼很强，所以一定会回来，自己与他做的约定，也一定能够实现——飞弓只是抱着这样单纯的信念，一厢情愿地自欺欺人着。

……快些回来呀！……

……你知道吗？又是好长好长的一个冬天啊……

眼泪落进煮的糊成一片的面汤里，又掉在焦黑发苦根本不能吃的牛肉上。

第二年刚开春，飞弓从卫大夫那里讨来了花籽，早早地就种了下去。

这一年，他种的是朝颜。

——有别于冶艳的曼珠纱华的小小的纯白淡紫的朴素花儿。

辛苦的劳作好象可以使他忘记缠绕心头的回忆，于是飞弓尽量把自己的时间安排地满满的：读一些医书、精心侍弄花儿，甚至也向丹府的老厨娘学做菜，只是他现在很少再煮牛肉面，也很少出门买东西了。这样的转变，知道内情的弦儿和如嫣不知该是喜还是忧。

而且，向来身体不太好的飞弓，最近变得更加敏感易惊了。

好象时时竖耳倾听的小动物一样，有个风吹草动，就会放下一切手中做的事——奔向朱红的大门。这样的事，有时一天中竟会重复二十次。虽然天气还没有凉下来，可是经常在半夜听到马蹄声而急急奔出去的飞弓，实在叫众人都担着心。

连卫大夫也被请来了，可是压惊的药飞弓根本不肯喝，大夫要他过去住一段时间的邀请也被飞弓婉拒了。

“……我总是觉得丹翼要回来了……”说完这句以后，大颗大颗的眼泪立刻滑出了微微泛红的眼眶。

“……我好想他……”

反复的思念和身体上的疲累，终于让飞弓被高烧所缠，一连七八天也不见消退的迹象，连卫大夫都摇头了。

发着烧的飞弓却常常挣扎着要起身，嘶哑的喊着丹翼的名字。拿他没办法的众人只好拼命压住飞弓细弱的手脚，一边答应替他去门口迎接丹翼，可是每次打开大门，哪里有丹翼的影子？丹翼归程似乎遥遥无期，看着飞弓因为发烧而特别明亮的眼睛一次次失望地暗了下去，每颗心都象吞了个秤砣似的向下坠落。

……三个月的期限早就过去了，你还要我等多久？……

……三年？……三十年？……还是永远？……

……若你不回来……

眼泪从飞弓紧闭的双眼中缓缓渗出，不停淌下，直印湿了大片的绣花枕巾。

……那么我，就要自私的去找你了……

飞弓气息奄奄，已无力再要求弦儿替自己去门口张望。

难道……丹翼是死了吗？所以才迟迟不回自己身边……既然如此，为何我还活着呢？

身体沉重不已，他昏昏沉沉，耳边充斥着弦儿如嫣压抑过的细细啜泣声，好烦。现在他只求速死，好快快赶到丹翼身边。

真是奇怪，以前活的好好的倒一直寻死觅活，总想着从他身边逃开；现在却是恨不得速速死去，只为再见他一面。

手里一直紧紧攥着的护身符传来阵阵温暖……好后悔，如果当初丹翼真心诚意送给他的东西他都报以同样认真的态度珍惜的话，至少死之前还能回忆起更多温暖的片段吧！

对不起对不起……为何我没有早一点面对自己的真心？

……虽然太晚了可是……我也爱你啊……

他又听见了似曾相识的马蹄声——果然又是幻觉吧？人死之前都会有这么多幻觉吗？还是自己对丹翼的思念特别深重呢？

“……飞弓、飞弓……”真好笑，竟然连他呼唤自己的声音都一模一样，焦急的语尾稍稍上翘着——好“逼真”的幻觉。

明知那是骗人的，却还是止不住欢喜的心情，努力睁开了眼睛：果然是丹翼，脸色黑黑的、比走之前瘦了很多、还带着憔悴的神色，然而的确是他的丹翼。

……就算是幻觉，我也不在意……

飞弓微笑了，轻轻伸手过去，用力拉住了幻想中男人的衣襟。

……我这一生……只愿与你相守……

……至少此刻……我爱你的心情，绝对是真实的……

偶、偶终于写完了~~~~~~~~~~~~~~~赶在八月一号之前~~
（本来以为要拖到7。31十一点之后的呢~~我汗~~）
放鞭炮庆祝~~

多谢一直看到这里的大人们~~十分感谢你们的鼓励~~
虽然向木园大人学习无责任快速结尾法~~八过总有草率的地方~~希望大家多多指正~~
各位大人如有任何不满的地方~~
偶以番外形式补足~~
嘿嘿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