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昕安被逗笑了,好在他没有被这个好消息冲昏头脑,继续刚才的话题:「你想要什么礼物?生日的时候能过来吗?」
萧震恒有些不爽,不过面对情人期盼的眼神,他拉不下脸来直接拒绝,于是敷衍地答道:「随便,你喜欢就好。」
叶昕安像受到表扬的小学生一样,直挺挺地坐起身来,一本正经地说:「我保证会让你有难忘的一天。」
萧震恒只当他在撒娇,听过之后就抛到脑后了,没想到这句话不幸言中,那一天,他永生难忘。
夜幕降临,叶昕安忍着腰酸背痛,爬起来做饭,萧震恒把他按了回去,打电话叫外卖。
他不是个优秀的情人,不过他会尽量体贴。
吃过晚饭,萧震恒起身离去,叶昕安洗澡换睡衣,在男人的余温中一觉睡到天亮。
第二天开店,小美发现老板的精神状态明显好转,又恢复了温和纯良的好好先生状,只是……发呆的症状好像变本加厉。
如果说昨天是充满哀愁的冥思,那今天就是充满喜悦地发痴,小美摇了摇头,过去召她老板回魂:「老板,你口水快流出来了。」
叶昕安有点不好意思,咳了两声,问:「小美,你有没有男朋友?」
「干嘛?」小美没大没小地跟他开玩笑,「兔子想吃窝边草啦?」
臭丫头!叶昕安犹豫了一下,郑重地问:「你觉得,送给二十九岁成熟男士的生日礼物,送什么比较合适?」
「这个嘛……」小美若有所思地看着他,问:「老板难道你开始恋爱了?」
你可真迟钝,我都恋了两年了。
叶昕安没敢据实以告,生怕接下来是一场疲劳轰炸,他挑了个比较稳妥的说法:「是我很尊重、很重视的人。」
小美思想单纯,被他混水摸鱼唬了过去,不过她的答案也超没创意:「买名表、买名笔,或者领带啦、刮胡刀啦……」
不暴露真相的结果导致所有的建议全是隔靴搔痒,没什么实际用处,如果他真买了那些东西送给萧震恒,八成会被对方笑死。
「如果有恋爱关系的话,倒是可以送一些私人物品。」小美继续出馊主意,「像情趣糖果啦,性感内衣啦,激情香水啦,爱心巧克力啦……」
叶昕安做了个「停止」的手势,懊恼地揉着额角,咕哝道:「不需要那些情趣……」
他们之间已经是激情满点,每次拥抱都恨不得把全部能量消耗殆尽,如果再来点什么刺激,恐怕热情会破表,他的身体也吃不消。
意识到向小美咨询是缘木求鱼,萧震恒的生日礼物还得他自己伤脑筋。
作为一个日常生活平淡,对什么都不敏感的小书店老板,叶昕安翻着杂志开始恶补这个秋冬的流行时尚。
送给爱人的礼物,一要适合他,二要能带来小小的惊喜;叶昕安翻过一页页的男装、饰物、鞋子,连家居用品都扫了一遍,始终也没发现合意的。
漫不经心地一页页翻过去,叶昕安的视线定在跨页的珠宝广告上,其中一对情侣戒让他眼前一亮,手指划过上面的广告词——把我的爱留在你指间。
他的心脏开始狂跳,呼吸有些急促,仿佛又回到青涩的当年,情窦初开,重温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
就是它了!
叶昕安飞快地抓起纸笔记下店址和电话,然后兴冲冲地杀了过去。
一颗心躁动不已,站在店门前竟然有些胆怯,萧震恒会不会讨厌这份礼物?
会不会怪他擅作主张?会不会看都不看一眼就丢进垃圾箱?
毕竟,就算是样式再简陋的戒指,也代表一种庄重的契约,绑定彼此的身心。
犹豫了半晌,叶昕安长吁了一口气,自言自语:「不管戴不戴,只要他收下就好。」
他愿意不厌其烦地向他示爱,不在乎能不能得到回应。
带着壮士断腕的坚定决心,叶昕安走进那家珠宝店,神情有几分羞赧,走近戒指柜台。
店员小姐很热情,绽开灿烂的笑容,招呼道:「先生来看戒指吗?新年促销期内买婚戒有优惠哦。」
「我……咳……我想要一对……男戒。」叶昕安艰难地表述了他的意思,店员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让他更是背后发毛,很想调头跑掉算了。
「那您看看这一对。」冷场了几秒钟,幸好那小姐训练有素,取出一款对戒放在他面前,说:「这是专为男性情侣设计的,简单不花俏,适合成熟男士。」
一对白金指环静静地躺在绒布上,设计低调稳重,线条简洁,散发着一种不经意的优雅和内敛,叶昕安看了又看,舍不得挪开目光,脑海中已经勾勒出它圈在萧震恒手指上的样子。
店员笑吟吟地给他试戴,叶昕安情不自禁地红了脸,看着手上的指环,开始肖想两只戴着情侣戒的手,十指紧扣会是怎样的销魂场景。
他摇了摇头,甩掉满脑子绯色幻想,又挑了萧震恒的尺寸,没说什么废话,刷卡付帐。
由于要在指环内侧刻名字,大概要在一个星期后才能来取,他再三叮嘱店员,确保能在萧震恒生目之前拿到戒指,叶昕安带着一腔甜蜜的忐忑,心满意足地回了家。
接下来,就是度日如年的等待。
第三章
凌晨四点,洪远帮的总舵晨麒花园灯火通明,萧震恒还没有睡,他的心腹陈镛推门进来,向他汇报:「今天晚上两点,有十一个人去宝昌夜总会闹事,客人没事,我们的人伤了两个,伤得都不重。」
「又是驭风堂?」萧震恒把烟头捻熄,眼中闪过几分寒意,陈镛点点头,说:「老大,驭风堂换了掌门之后嚣张了不少,楼展戎想染指我们地盘的野心不小,绝对不能听之任之。」
你老大我是白痴吗?萧震恒瞪了他一眼,说:「继续派人盯着他,暂时不要轻举妄动,他的几处藏货地点我差不多摸清楚了,到时候一锅端掉,他嚣张不了太久。」
「是,我派去的眼线一直有汇报他的动向,不过……」陈镛迟疑片刻,小心翼翼地说:「小鱼好像看到他去过苹果书屋。」
萧震恒一下子坐直身体,俊脸绷了起来,散发出猛虎下山的气场,凶相毕现地瞪着他,问:「他去那里做什么?」
老大好像很暴躁,随时会发飙的样子,让陈镛这样出生人死很多年、见惯大场面的人都觉得胆颤,不自觉地吞了口口水,说:「小鱼说,他只逗留了几分钟,好像买了几本书,和叶老板说了几句话而已。」
而已?萧震恒强忍着想翻桌揍人的冲动,眉心打成死结,沉声问:「什么时候的事?」
「星期一上午……就是你去找叶老板的那天。」陈镛对老大和叶昕安的关系心知肚明,也很清楚老大是多么重视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温和青年,他额角渗出心虚的冷汗,等着老大的当头痛骂。
「为什么不早告诉我?」果然,萧震恒低吼出声,陈镛一介五大三粗的不良青年像个闯了祸的小媳妇一样缩手缩脚地站在那里,暗叫完了完了,他一定会被老大修理得很惨。
「那个……要不然……先把叶老板接过来避避风头吧……」陈镛结结巴巴地建议,被萧震恒摇头拒绝。
昕安不属于这里,他的温柔和美好不应该沾染上任何见不得阳光的污秽,有他一个污染源就已太足够。
「加强戒备,给我盯严了,他就算出去买个菜你们也要向我报告,不能放过任何蛛丝马迹。」萧震恒阴着脸,厉声命令,陈镛双脚并拢,短促有力地答了一声:「是!」
萧震恒挥了挥手打发他出去,陈镛抹了一把冷汗,逃命似地冲出老大的房间,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萧震恒又燃起一支烟,陷入沉思之中。
楼展戎去过苹果书屋,就在他们见面的那一天?昕安为什么不告诉他?为什么隐瞒?
狠狠地吸了一口烟,萧震恒命令自己冷静下来,不该怀疑昕安,他生活圈子太单纯,怎么可能认识楼展戎呢?
而那个姓楼的在搞什么名堂?是知道了他们两人的关系,想利用昕安来对付自己吗?
重重疑惑让他眉间笼上一层阴云,叶昕安是他唯一的弱点,也是死穴,一旦把昕安也牵扯进来,很容易让他丧失理智。
直到香烟烫到手指,萧震恒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在发呆,他烦躁地耙了耙头发,拿起电话,不管三七二十一拨到叶昕安那里。
不管会不会扰人清梦,在这种剑拔弩张、山雨欲来时候,他可顾不上做一个体贴的情人了。
「震恒……怎么这时候打电话来?」被吵醒的叶昕安没有责怪他。
不过由于头脑还不是很清楚,说话带着一点点软腻的拖音,撒娇一般,奇迹般地浇熄了他心头的一团烈火,萧震恒的声音不自觉地也柔和起来,说:「打扰你睡觉了。」
「没,你什么时候打来我都欢迎。」叶昕安打了个呵欠,口齿不清地调侃道:「是不是想我想得睡不着?」
「如果我说是呢?」萧震恒低笑,听到那边传来一声轻响,随即是叶昕安叫痛的哎哟声,他急问:「怎么了?有人闯进去吗?」
「不是。」叶昕安难为情地讪笑两声,说:「我不小心撞到床头了,都怪你突然说肉麻话来吓我。」
萧震恒悬到嗓子眼的心放了回去,继续逗他:「你不喜欢甜言蜜语?」
「你这个时候打电话,就为了说一句想我?」叶昕安好象脑袋清醒了点,柔声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萧震恒叹了口气,他的情人虽然单纯,直觉却相当敏锐,他握紧电话,心中的阴霾挥之不去,问:「昕安,星期一上午,有没有一个行径古怪的男人去你店里?」
叶昕安一下子想到那个浑身透着邪气的顾客,他沉默了片刻,直到萧震恒开始追问,才嗫嚅着答道:「有,不过他没找店里的麻烦,只买了几本书就走了。」
这回轮到萧震恒沉默了,叶昕安从被窝里坐起来,有些害怕,小声问:「震恒,告诉我到底是怎么了……那个人……是你的朋友?还是敌人?」
萧震恒依旧没有解释,只是叮嘱他:「我最近抽不开身,你照顾好自己,对可疑分子提高警惕,没事少出门,不要去偏僻的地方。」
「就这些?」叶昕安抓了抓头发,语气透着狐疑:「是不是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了?你……难道又要火拼?你记得穿防弹衣!」
最后一句话是吼出来的,震得他耳朵嗡嗡作响,如果有可能的话,他的昕安肯定会把他装扮成铁甲金枪客,以求刀枪不入,萧震恒眼中盛满笑意,说:「不会有事的,等我忙完了就去找你。」
真是可爱到让他恨不得当不就放下电话冲过去,把情人捧在手心狠狠疼爱。
「我等你。」叶昕安明显害羞了,声音又低了下去,如同耳语,萧震恒道了晚安,正想挂电话的时候,那边又急着叫了起来:「对了,我给你准备了生日礼物!如果那天你没空也没关系,我会一直等你的!」
他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又被戳了一下,萧震恒发现自己竟然开始没出息地改变原则,甚至期盼生日那天到来了,他好奇地问:「是什么?」
「保密,我睡了。」叶昕安卖了个关子,急匆匆地挂了电话,萧震恒唇角噙着一抹温柔笑意,对着嘟嘟作响的电话轻声道:「晚安。」
看来,要尽快打击一下驭风堂的气焰,免得楼展戎目中无人,自以为天下无敌,竟敢把主意打到他的人身上!
那个尾巴翘到天上去的家伙,会很快明白谁是他不该招惹的人。
那边紧锣密鼓、蓄势待发,这边百般无聊,在等待中度日如年。
寒流过境,气温不断下降,连着好几天细雨霏霏,甚至还夹着细小的雪粒,阴冷的风带着潮气,直往人衣服里钻。
这种天气,如非必要,他绝不出门。
和他店里那盆蔫头蔫脑的水仙花一样,叶昕安精神有些萎靡不振,晚上睡不好,白天起不来,总在冷冰冰的被窝里怀念那个温暖的怀抱,早晨在赖床还是起床之间挣扎再三,最终还是向现实低头,无奈地皱着一张苦瓜脸,哆哆嗦嗦地爬起来穿衣。
这天上午雨停了,天空阴沉沉地,浓云密布,冷风扑面,预示着更大的雨雪到来,叶昕安抓紧时间去超市补充库存,还买了做蛋糕的模具食材,打算宅在家里好几天不出门。
果然,连着好几天下雪,直到萧震恒生日的前一天才停,叶昕安奋战了一上午,失败数次之后终于做好了一个八寸的提拉米苏,小心地洒上糖霜装饰,放到冰箱里冷藏起来,这样第二天正好可以吃。
深色巧克力粉上面,洁白的糖霜组成一串字母——Tiramisu,带我走!叶昕安关上冰箱门,眼神中有着温柔的惆怅,脸颊又有些发热,泛起淡淡的羞红。
好像他总是这样,利用萧震恒根本不会注意的角落,不停地向他示爱。
而此时,他甚至不知道那个人明天会不会来。
准备工作做完之后,叶昕安理好厚外套,去珠宝店取戒指。
人行道的积雪还没有清扫,冬日的阳光如白纱般淡薄,叶昕安取了戒指,出门正看到几个小学生在路边堆雪人,嬉笑打闹,让他心情轻松了不少,干脆不叫车了,就这么深一脚浅一脚地踏着积雪往回走。
为抄近道他从小公园里穿过,腊梅花开了,红艳的花苞映着白雪,时不时有微风拂过,把花枝上的碎雪扫落下来,四周宁静而清冷。
叶昕安忍不住把手伸进衣袋,摸摸那个装戒指的小盒子,心里泛上淡淡的暖意。几个男人不远不近地跟着他,叶昕安无知无觉,经过一条巷口时,又像往常一样拐进去买水果。
那几个人没跟进去,若无其事地在巷口转悠,等待叶昕安折返,没想到左等右等,快半个小时过去,连他的影子都没见到。
挑个水果不需要这么久吧?小鱼急了,三步并作两步冲进水果店,扫视一圈,哪里还有叶昕安的影子?
「喂!胖子!刚才那个人昵?」小鱼揪着店老板,气急败坏地吼,另外几个人听到他的声音,齐刷刷地冲了进来,一手放在腰间。摆出随时掏枪交火的架势。
老板被吓了一跳,指了指侧门,说:「他……他跟两个男人从那个门走了。」
「靠!」小鱼窜过去,门外是一条小街,车来车往,连叶昕安一片衣角都没找到。
他只觉得头皮发麻,身上的寒毛一根一根竖起来,又冲回来朝老板吼叫:「你看到有人被绑架为什么不呼救?」
「绑架?」老板傻乎乎地看着他,说:「他没反抗呀,那两个人好像说是萧哥派来干什么的,他就乖乖地跟着他们走了。」
几个人面面相觑,心里同时暗叫完蛋了,百密一疏,他们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把叶昕安弄丢了!
小鱼深吸了几口气,尽量保持平静,说:「分头去找,我打电话报告老大。」
「一群废物!」萧震恒听到消息之后几乎抓狂,砸烂了电话机,吼道:「陈镛!召集弟兄们,今天就去平了驭风堂!」
「老大!你不要冲动!」陈镛吓出一身冷汗,死命地拖住他,劝道:「等查清叶老板被带到何处,我们再去也不迟,否则打草惊蛇事小,万一他们狗急跳墙撕票的话可就不得了了!」
萧震恒气得发晕的脑袋稍稍清醒,被陈镛按着坐下来,一张脸凶神恶煞,厉声道:「马上去查,我要尽快知道他的下落!」
虽然实质上是绑架,可是被绑票的那个还以为是情人玩的小游戏,完全没有反抗地就被带上了车,乖顺程度让绑匪都觉得诧异。
「要不要蒙上他的眼睛?」一个人用胶带缠住他的手脚,防止他跳车逃跑,然后扭头问另外一个,另一个人把油门踩到底,轻笑着说:「对客人别太粗鲁了,伤到他的话老大会生气的。」
传话的那个收起眼罩,在他身边坐下,目不转睛地盯着叶昕安,看得他一头雾水,轻声问:「震恒……我是说萧先生,他还好吧?」
那个人瞪了他一眼,没有回答,前面的司机又笑了一声,调侃道:「急什么,反正你们很快就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