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衣!」
维拉大声叫云衣的名字,云衣却充耳不闻。维拉一时情急,抱着路易往楼上就冲。
刚跑了几步,一直留在小客厅门前的那个男子冲了上去,从背后一把扯住了维拉:「你不要随便把别人的儿子抱来抱去好不好?!」说着那人一把将路易从维拉的怀里夺了过来,紧紧搂在胸前。
维拉生气地瞪着来人,那人也毫不留情地回瞪过去。
如果说孔德拥有的是魔鬼般魅惑人心的美貌的话,这个人则漂亮得像教堂壁画中的天使,他比维拉、孔德都要年青,只有十七、八岁的模样,有着一头和路易酷似的金发,以及一双蔚蓝的眼睛,看起来很像是路易的哥哥,然而路易用两只小手攀住了他的脖子后,却奶声奶气地叫了一声:「爸爸」。
「路易不也是孔德的孩子吗?我就不能抱抱他吗?」维拉虽然理亏,嘴上却不肯认输。
少年并不答话,蓝眼睛里却写满了鄙夷。
「卢克。」孔德走上前来,轻轻揽住了少年的胳膊。叫卢克的少年看了看他,表情这才渐渐地柔和下来。孔德转向维拉,轻声说:「去看看云衣吧。」
维拉点点头,忍不住抱怨:「我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总是这样喜怒无常。」
「主啊,你居然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
对于卢克的讽刺,维拉也给予了狠狠的回击:「一个背叛教会的神父,也好意思叫天主?」
卢克的脸顿时涨得通红,眼看两个人又要顶起来,孔德急忙阻止:「卢克,别这样。维拉,你看不出来吗?云衣大概是误会了。」
「误会什么?」
「他以为路易是你和孔德的孩子。」卢克说着又狠狠瞪了维拉一眼,显然余怒未消。
维拉楞住了,他没有理会卢克,而是望着孔德:「他怎么会那么想?」
孔德轻轻叹了口气:「爱令人嫉妒。维拉,云衣爱你。」
「云衣!」维拉已经敲了很久的门,他决定,云衣再不开门,就一脚踹进去。正在这时,门却意外地打开了,维拉收不住手,险些把拳头擂到云衣脸上。
面对近在鼻尖的拳头,云衣却显得异常镇定,他连睫毛都没有眨上一下,轻轻地闪开身,让维拉进屋,接着随手带上了房门。
「你想说什么?」云衣在一张椅子上坐下。天已经快黑了,房间里还没有点灯,橘红的暮色从窗外照进来,盖住了他惨白的脸色,维拉没有发觉,虽然云衣脸色平静,眼圈却已微微泛红。维拉也不知道,云衣之所以选择坐下,是怕自己会支持不住。虽然,他用了很长时间让自己镇定下来面对维拉,然而即便如此,此时他浑身上下仍在细细地发抖。
「云衣,你误会了。」维拉走到云衣身后,将双手放在他肩上,试探着想要拥抱他。
云衣却像被烫到一样,立刻坐直身体,躲开了他的手。维拉叹了口气:「你看,我和奥利弗……」
可是云衣已没有勇气听维拉剖白他和孔德的事情,他打断了维拉的话:「你们认识很久了?在你从威尼斯买下我之前?」
「当然。」维拉绕到云衣跟前,半跪着以便与他视线平行,他尽可能温柔地说:「我认识他十多年了。我们是……很好的朋友。」
云衣没有理会维拉的辩解,甚至没有望向维拉:「在威尼斯的拍卖会上,我见过一张脸,那是一个金发的水精灵,他坐在台下,坐在那些举牌的人中间,冷冷地看着我。我知道西方的水精灵很讨厌我们。但当时我很疲倦,以为那只是幻觉。」
云衣顿了顿,忽然逼视维拉:「那不是幻觉,对吗?那个水精灵和你是一伙的?」
维拉没有料到他忽然问起这个,先是楞了楞,继而承认:「是的,那是凯曼,」他握住云衣冰冷的双手:「凯曼是我的朋友,是他带我去的拍卖会。但是……」
「所以你买下我……」云衣的手在维拉掌中颤抖:「他们告诉你我的弱点,告诉你怎么摆布我,而你给他们写信,夸耀你对我做过的事情!你们笑话我!你和你的情人们一起笑话我!」
云衣剧烈地挣扎,想要摆脱维拉的掌控,维拉几乎按不住他。
「不是这样!」维拉说,然而云衣听不进去,他的脸愈加苍白,眼圈却涨得通红,近乎疯狂地咒骂:「放开我!滚开!你这肮脏的海盗!你们为什么没有淹死?你们这些无耻、下流、天杀的强盗!如果我——如果我还有一丝法力,我要在海上掀起风暴,把你们的船还有你们都撕成碎片!」
他扬起手来,随着一声脆响,维拉的头猛地向左偏去,屋里随之一片死寂。
过了好一会儿,维拉才抬起头看着云衣,被掌刮的左颊凸显出一个鲜明的掌印。云衣心中一阵抽搐,下意识地攥紧了发麻的右手。
夕阳已经完全被海平线吞没,薄薄的夜色弥漫在他们之间,维拉的眼睛却像刺破夜色的寒星,射出凌厉的光芒。那是云衣从未见过的维拉。他朝云衣俯身过来,拇指和食指铁钳一样扣住云衣的下颌,迫使他面对自己。
「你就那么恨我们?即使你跟我们一起出过海,跟我们在一个桌子上吃饭,一起喝酒,一起跳舞,一起经历了风暴之后?你真觉得我们无耻、下流,真觉得我们都该死吗?吉蒂那么喜欢你,赛林也把你当作了自己人,你却希望他们死!这是真的吗?!」
云衣不安地扭动着脸,仿佛这样就可以躲开维拉的咄咄逼问,他知道自己动摇了。不,他不恨吉蒂,吉蒂是那么机灵可爱,他也不恨赛林,他甚至有点喜欢这个臭脾气的老头,就连和他打过架的波狄他也不恨,他知道他们心地单纯,或许粗鲁,然而都有良善之处。
但是,他痛恨海盗。
「你也恨我吗?」维拉的声音变得沙哑,云衣不肯看他的眼睛,于是他捧住云衣的脸,逼迫他注视自己:「在加的斯的酒馆里,你的担心、你的吻都是假的吗?」
「我醉了。」
「那么今天呢?你敢说你不嫉妒?你敢说你不爱我?」
云衣瑟缩了一下,维拉去吻他,他却像快溺毙的人一样垂死挣扎起来:「不!我恨你!」
维拉撕开他的衬衣,把脸埋在云衣赤裸的胸腔上:「我真想挖出你的心!它总不会撒谎吧!」
「我的心属于我的丈夫!」
他们都不动了,房间里只剩下咻咻的鼻息。云衣双手抓着椅子扶手,手指痉挛般地颤抖着。
「可你现在爱的是我!」
「不,我爱的是他!」
云衣的声音和他的目光异样坚定。
望着那双美丽的眼睛,愤怒、嫉妒火辣辣地窜上维拉心头,维拉竭力控制住自己,声音平静得近乎冷酷:「你那么爱你的未婚夫,那么痛恨海盗,却夜夜在我的身下张开大腿?」
云衣脸上连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得干干净净,然而他自虐似地昂着头,迎着维拉的目光:「是,我要回去,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要回去!」
「回去做什么呢?」维拉抓住云衣的裤腰,云衣意识到他要做什么,闪躲着往椅子里缩,然而他低估了维拉的手劲。
夜色中,厚棉布的撕裂声惊心动魄,云衣的臀部裸露了出来,他感到维拉粗鲁地把他的内裤连同撕开的长裤一起往下捋,刚褪到膝弯便迫不及待地将他的双腿翻折起来。云衣拼命反抗,然而维拉压得他喘不过气来,混乱中一个又热又硬的东西擦过他的臀部。云衣不禁哆嗦了一下,与此同时,一股酸楚的麻痹从他身体深处涌出,四肢也随之变得虚软无力。
还没被进入,他就已向情欲臣服。
意识到这一点,云衣羞愤得恨不能死去,然而更鲜明、更强烈的感觉已汹涌而来。维拉进入了他,轻车熟路地带来了睽违已久的折磨与快感。
「听听,听听你自己叫得多好听啊?」维拉一面在他体内急促地进出,一面捏住他的下颌,逼他面对自己:「你回去怎么跟你的无心说呢?你会告诉他我干得你有多爽,还是什么都不说,只在他干你的时候回味和我在一起的感觉?」
维拉的话语是那么残忍,然而他的眼睛里却布满了血丝,那样的愤怒、那样的绝望,让人几乎不敢注视。突然,维拉眼中的暴戾崩塌了。他抱住云衣,把脸埋进云衣披散的乌发里。
「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我从没欺骗过你。」维拉喃喃地说,「我告诉过你,我爱过一个人,那个人就是奥利弗,他是我的初恋。那时我爱得很深,他并不爱我,我却难以自拔,即使后来他有了卢克,甚至他们有了孩子,我也无法忘记他。我游戏人间,做最危险的买卖,等着大海结果我的生命,可是我遇到了你……」
维拉吁了口气,动作也随之变得轻柔:「我的小东西,」他俯下身,亲吻云衣的脸庞,「我看不透你,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可是,让我再告诉你一遍:和你在一起——只有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才会忘记奥利弗。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我爱你。」维拉叹息般地说:「云衣,我爱你。」
他的嘴唇贴着云衣的脸庞,当他说那几个字的时候,温暖的颤音让云衣不由发起抖来。维拉把他抱得更紧,凑过去含住他哆嗦的嘴唇。
云衣的身体僵硬得像一把绷紧了的弓,被维拉含住的唇却像水一样柔软,维拉温柔地吮吸着他的舌尖。云衣没有回应,他已无法动弹,他仿佛被一股温暖的洋流吞噬了,只觉得呼吸困难、地转天旋。
云衣从来没有像这样害怕过,狼狈过,也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清醒过。他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跳,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愤怒和恨意究竟从何而来,他所惧怕的早巳不是维拉,或那些海盗,他憎恨的、不愿面对的是他自己,是那个背叛了无心的自己。
他的心、他的身体都在不知羞耻地供认:他爱上了这个海盗。
当他听到风中的那首歌谣,当他将嘴唇印在维拉熟睡中的唇上。他已在无心和维拉之间作出了可耻的抉择。
云衣的颈项猛地后仰,随即,一股热流弄湿了维拉的小腹。
云衣瘫软在椅子上,高潮后的虚脱令他疲惫不堪,感觉却异常鲜明,维拉的律动越来越快,动作越来越猛烈,云衣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性器在体内一阵阵的鼓涨,酸麻、销魂,却也危险。
忽地,云衣惊恐地睁大了眼睛。他想了那句古老的告诫:不要爱上人类,不然你会为他诞下孩子。他知道,如果让维拉继续下去,他一定会怀孕,生出半人半龙的孩子。那对他的家族来说,将是莫大的耻辱。
「不要。」云衣惊慌地推着维拉的胸膛:「不要!」
「不要什么?」维拉亲昵地吻他,显然将他的不安当作了情趣。
「拔出来……」云衣望着维拉,焦急的眼中流露出哀恳。
「为什么?」维拉并没有放开他,反而更深地顶入他体内:「你又想替未婚夫守节了,反正你已经满足了?」
云衣强忍着侮辱,抓住维拉的胳膊:「拔出来,求你,」他颤抖着说,「求你。」
维拉望着他:「你就那么讨厌我?你一点都不爱我?」
云衣咬紧了嘴唇,一声不吭。
他们无声地对峙着。
突然,维拉从云衣体内退了出来,随即一股股灼热、腥涩的液体喷溅到云衣的脸上、胸膛上。维拉把衬衣扔在他身上:「把你自己擦干净!」
云衣坐起身来,木然地擦拭着渐渐冷却的精液。
维拉背对着他迅速套上了衣服:「我不会再碰你。」他说:「明天我就给你船,你去找你的未婚夫吧!」说着,他走到门前,像是要开门,却「砰」地一拳狠狠砸在门上。
「在你眼里,我就是一个刽子手,一个十恶不赦的海盗,对吗?不管我怎么对你,不管我们在一起多久,不管我对你抱着怎样的感情,都不能改变你的成见。」
「可你知不知道,我对你从来没有恶意。我买下你,是不想让你落到那头肥猪手里,我真的想帮你。我说要送你回家也是真的。即使你不跟我上床,我也会遵守承诺。」
「然而你不相信我。你总那么戒备,把我当作死敌,你总让我生气,让我控制不住自己,一次又一次地伤害你。我讨厌这样!」维拉疾步走回来,把云衣拽进怀里:「我们为什么要弄成这样?」
云衣垂着眼睛,不敢再看维拉,也不敢开口,他怕他的眼睛、他的声音出卖了自己的感情。
维拉摸索着在椅子上找到松落的发带,他叹了一口气,为云衣束起披散的长发:「这些日子我以为我们已经和解了,我甚至以为你是喜欢我的。我还打算过一段时间就带你回东方,去看看你的家乡,你说过的那个海一样的湖。可现在我明白了,你不会让我陪你去的。你从来没有信任过我。」
他托起云衣的下颌,凝视着他的眼睛:「告诉我,要怎样做,你才肯相信海盗和海盗是不一样的,我并不是你讨厌的那种海盗?」
云衣推开他的手,沙哑着说:「没用的。」
维拉久久凝视着他,忽然把云衣拉到衣柜前,拿出干净的衣服替他穿上:「走!跟我上船。我要让你看看我做的到底是什么样的买卖。」
第八章
维拉拽着云衣下了楼梯,管家似乎知道维拉要出海,抱着一件厚厚的斗篷,等在门厅。维拉吩咐他再拿一件过来。他迟疑着问:「老爷,海上起风了。您……还要去吗?」
维拉抓过斗篷,帮云衣披上,厉声问:「我做事情什么时候半途而废过?」
可是,他们一走出大门就知道,管家的顾虑并不是没有道理,遒劲的夜风哗啦啦地掀动着他们的斗篷,仿佛要将他们推回门里。维拉将云衣揽在怀中,尽力为他挡住冷风。天黑得仿佛泼墨一般,黑暗深处隐隐传来海浪的咆哮。
云衣抓住维拉的胳膊,秀丽的凤目睁得滚圆:「不要去,海在发怒。」
维拉傲然一笑:「相信我,我比你更了解韦尔瓦的海。」
「不!」云衣紧紧攥着他的衣袖:「你不明白,它已不是你的海了,它会吞噬一切。」
「听着,我知道你不愿上海盗船,但是今晚你必须跟我走!」说着维拉一把将云衣扛到肩头,大步朝海岸走去。
海水好像被煮开了,波涛沸腾,翻滚着白浪,强劲的海风紧贴着海面横扫千钧。然而维拉的船却在这海与风的夹击下劈开了一条险途,向着预定的海域急速前进。
所有的水手都在,连赛林都一脸严峻地驻守在船头,面对风暴,没有一个人打退堂鼓,但是看到云衣,除了天真的吉蒂外和沉默的赛林外,每个人都露出了惊愕和反感的表情。云衣知道他们显然将他视为了恶兆。
云衣不知道接下去会发生什么,在这个船上,他是唯一的看客,也是最不安的一个。
云衣能感觉到他的家人已经来了。只有怒龙行经,大海才会如此咆哮不安。但是他们在哪里呢?
「看!来了!」吉蒂眼尖,第一个指住前方。众人凝神看去,一艘挂着法国旗帜的商船破浪而来,风暴使庞大的船体不停摇晃,远远望去,仿佛是个不堪一击的玩具。
维拉点点头,水手们从船舷放下四艘快艇,波狄、荷赛带着另外几个精壮的水手跳了上去。很快几艘快艇如离弦的利箭一般,迅速向商船包抄过去。
云衣紧张得屛住了呼吸,这样的场景他并不陌生,被海盗劫持的日子里.他不知目睹过多少次这种场面。海盗们总是先派出快艇,用火箭和铁蒺藜突击商船,待商船陷入混乱后,主船再行靠近,所有海盗一涌而上。
快艇们前前后后包围了商船,橘色的火焰划过夜空,火箭飞蝗般朝商船扑去。
商船的油帆着了火,然而甲板上却寂无人声。
「轰隆!」
突如其来的炮声震破了黑夜,海面掀起高达数米的水墙,一艘快艇被击沉了!
「轰隆!轰隆!」
炮声不断响起,现在所有人都看清了,炮弹全都来自挂着法国旗帜的商船,这根本不是一艘商船,而是一艘乔装改扮的战舰!这是一个圈套!
没有中弹的三艘快艇调转船头,一边躲避炮火一边飞速朝主船靠近,与此同时,伪装成商船的战舰也驶了过来,隆隆的炮声越逼越近,震耳欲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