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听明白吗?张铎的爸爸要让张铎娶那女孩。」
「哦!」原野不痛不痒的样子让李珍不由急躁起来,「你都不担、心吗?」
「你都说是他爸爸的意思了,又不代表张铎会接受。现在就担心,未免也太早了。」
「那可不一定!杜凯说那女孩是大有来头的,如果张铎娶了她,他爸爸的政治生涯就能得到质的提升。那可不是普通的机会,只怕到时候根本由不得张铎拒绝。」
「杜凯说的?」原野还是没有抓到重点,竟然只想到揶揄李珍。
看他这样子,李珍没好气地嚷道:「是啦!」因为声音过大,引来了邻桌的侧目,原野立刻尴尬地向对方表示歉意。
李珍感觉被他打败了,不由气地说:「是我多管闲事了。本来想给你提个醒,让你可以有所准备,现在看起来是我多此一举。」说完,她便负气离开了咖啡店。
原野本想对她说声「谢谢」,可到最后也没开口。其实他对李珍带来的消息并不是无动于衷,相反,他感到十分焦虑。只是,他还不习惯在外人面前表露出这样的情绪。
夜里十点,张铎回到家,原野正坐在沙发上看书。
张泽走过去把书抽走,然后半跪在原野身前,像个撒娇的孩子一样钻进他的怀里,将他抱紧。原野任他抱着。感觉勒在腰间的力量不断增强,表情不由凝重起来。
简单的唇齿相依迅速升级为激情的交流,张铎的手颇为熟练地解开原野的睡衣,指尖流连在他胸前颜色深浅不一的皮肤上,不断摩掌。这是他留下的印迹,也许会与原野相伴一生......
咕叽、咕叽、咕叽......
突如其来的奇怪声响打断了张铎的动作。他睁开眼,看到原野脸上的羞涩。
「你晚上没吃东西?」居然会饿到肚子叫!
「我忘了。」原野尴尬地笑了笑。
「这也会忘?!」张铎夸张地大叫了一声,然后就丢下原野去了厨房。几分钟后,他将一碗泡面摆到原野面前。
「只有这个了。」
「谢谢。」
端起热气腾腾的面条,原野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张铎在一旁看着,眼神里闪过难懂的情绪。
等原野吃完,他一边收拾一边不经意地说:「我明天要陪爸爸出趟远门,大约去个十来天。」
「好。」
原野过于迅速的回答让张铎手上的动作滞了滞,只听他接着问:「你会不会想我?」
「会。」
又是一样,张铎话音刚落,原野就给出了答案。怪异的气氛陡增,原野先一步扛不住了,借口刷牙逃出了客厅。
这晚,他们像发了情的野兽一般疯狂地做爱,直到累得不能动弹。那感觉就像大难临头时,两人却不约而同地选择了粉饰太平。
第二天,原野顶着一对熊猫眼去了公司,两条腿更是夸张到多走几步就会一直打晃。
上司欧庆林见他精神不济的样子,以为他的伤病还未痊愈,还劝他回去多休几天。而杜凯则是一脸的了然,好像昨晚他就躲在屋外偷听一样。
「旅行是个幌子,老头们想借机撮合张铎和那女生。」午餐的时候,杜凯像幽灵似的溜到原野身后,丢出这枚重磅炸弹。原野仿佛看见自己的身体碎成一片一片的,散落在四面八方。
「喂!」发现原野两眼发直,杜凯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回过神来,原野低下头,说了声:「谢谢。」
「别误会,我虽然和李珍在交往,但不代表我会改变立场。」坐到原野对面,杜凯低声说:「我告诉你这些,只是想让你知难而退。」
听到这话,原野双肩一抖,笑了出来。
见他如此反应,杜凯突然茅塞顿开地说:「其实是我多虑了是不是?你根本就没对张铎认真!」原野没有回答,只是笑得更加厉害。
「难怪你知道张铎接近你的原因也不生气,现在看他被父亲抓去跟女人相亲也无动于衷。你跟张铎在一起,只是随便玩玩吧?」杜凯越说越觉得自己的推测没错。
不过,原野实在没有兴趣跟他讨论这些,看到坐在不远处的同事,他立刻端着餐盘凑了过去,把杜凯甩在了身后。
六天,张铎走了六天,原野和他失去联络也有整整六天了。期间张铎没有给他发过一条短信,也没有打过一个电话。
原野固执地等着,强迫自己不去主动联络他,把这当成一种分手练习。他努力适应,坚决不让自己看上去太悲惨。虽然他常常会守着电话失神,或在夜半惊醒,以为自己听到了开门的声音。
这些症状随着时间的推移而不断加重,等到第十天,原野开始有种透不过气来的感觉。他记得这感觉,徐佑林离开他时也曾出现过。
就在这个时候,一年一度的医药产品推广交流大会召开了。这是全国性的大会,几乎所有的医药产品供货商和大小医院的采购部门都会参加。作为东胜制药的销售核心力量,原野自然不能缺席。
收拾了简单的行李,他就跟同事一起去了召开大会的城市。
有工作可忙,个人的事就顾不上了,原野觉得有种类似解脱的轻松。
可惜,这份轻松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会议期间,他遇上了徐佑林。
徐佑林是作为院方代表来参会的,他所在的医院正是东胜制药这次计划开发的新客户之一。虽然原野早有准备,可真到见面的时候,他的心里还是有些坑洼。不过,他没有让私人情绪影响到工作。
几番磋商之后,原野与徐佑林所在的医院成功签约。按惯例,他在签约成功后以公司名义宴请了徐佑林及其同僚。
因为原野的一个属下曾是徐佑林的大学同学,所以酒宴不似往常那般公事化,气氛显得十分热络。原野置身其中,不知不觉也多喝了两杯。等到结束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有点头重脚轻。
徐佑林的情况比他严重多了,中途就吐了一次,不过被老同学抓着不放,只好继续强撑。结果散席的时候忍不住又吐了一次,而且这次几乎全吐到了原野的西服上。
无奈之下,原野只得搀着他一起去洗手间清理。等他把两人收拾干净了,再出来时同行的人已经走得一个不剩。估计是大家都喝多了,根本忘了还有他们两个存在。
不得已,原野只好把醉醺醺的徐佑林扛回了自己住的酒店。
把他安置在床上,原野喂他吃了两颗醒酒的药丸。见其迟迟没有清醒的迹象,便决定先去浴室洗个澡,把自己彻底弄干净再说。
二十分钟后,忘了带衣服去浴室的原野在腰上围了条浴巾走出来。
刚洗完澡的皮肤本应白里透红,可胸前大片被烫伤的痕迹却是红一块褐一块,杂乱无章的,看上去十分狰狞。
「那是怎么弄的?」
安静的室内突然响起一个声音,吓得原野打了个寒噤。直到对上徐佑林涩红的双眼,他才很快镇定下来。
「你好点没有?」原野一边问,一边迅速抓起睡衣套在身上,掩去那些疤痕。
「是新伤?」徐佑林追问。
想他是医生,反正都猜得出是什么,原野干脆如实相告:「是新伤,不小心烫到的。」
「已经完全康复了吗?」
「嗯。」
「你真不会照顾自己。」徐佑林感慨了一句,然后挣扎着坐起来。
见状,原野立刻拿了个枕头塞到他背后,然后递了一杯水给他。
徐佑林接过水杯,凝视了一会儿,说:「你还是那么会照顾别人。」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赞美,原野有些不知所措。
「像我这种只会伤害你的混蛋,你应该把我丢在马路上,而不是带回来。」徐佑林又说。
原野不自然地笑了笑,「你刚刚才成为我的客户,我还不想弄砸自己的饭碗。」
「撒谎。」徐佑林也笑了,而后埋怨似地感慨道:「你就是太好心了!」
「......」
「你值得被人好好对待。可惜,那么倒霉遇上了我。」
「......」
「回去记得跟你男朋友说,要是他不好好珍惜你,我一定会去教训他!」
「......「
「狠狠的教训,打得他满地找牙!」
「......」
「我当然喜欢过你!虽然你和樊晔很像,可你始终是你啊!」
「真的?」原野不信。
「真的。」徐佑林靠在床头,闭上双眼,深深地自责道:「是我太自私了,断不了对樊晔的感情,却又贪恋你给的温暖......我也想过要跟你一直走下去,可是我和樊晔之间经历的东西实在太多了,我无法拔除对他的执念。我和他......」
「不要说了。」打断徐佑林的诉说,原野露出心酸的笑容。
眼泪不知不觉就停了下来,原野感觉自己找回了长久以来失去的平衡。
张铎说得对,没有不求回报的爱情。他一直走不出过去的阴影,就是因为潜意识里一直在介意自己的付出没有得到徐佑林最起码的响应。
原来徐佑林对他不是没有感情,原来他并不是一个单纯的替身。原野满足了,他知道自己的付出没有白费。
「对了,」酒精让徐佑林渐渐昏沉起来,不过他还是记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刚才你洗澡的时候,有人打你手机。」
「哦?谁?」
「我没听清楚,好像姓张。」
张铎?!不会吧?!
原野紧张的拿起自己的手机,来电记录上显示的号码果然是张铎的。
他立刻回拨过去,听到的却是对方已关机的提示音。
「你跟他说什么了?」原野问徐佑林。
「没说什么。就说你在洗澡。让他一会儿再打。」徐佑林的回答差点让原野当场昏过去。虽然他说的是事实,可这也太容易让人产生歧义了吧!
担心张铎会误会,原野不停地拨打他的手机,后来又往两人的公寓打电话,可惜仍是联络不上。这时原野才发现,他其实并不了解张铎。
虽然张铎曾经跟他说了很多自己的事,可是原野并不知道详情。他不知道张铎的家在哪里,家里电话几号,都有些什么朋友,喜欢去哪里消遣。
离开了他们共同生活的公寓,原野根本不知道要上哪儿去找他。原野听见自己的脑子里冒出一个声音:你要失去他了!
失去张铎?
恐慌,成了原野唯一的感觉。就像全身的力气被人抽走了,他一下跌坐在地板上。
徐佑林不知何时睡着了,甚至轻轻打起了呼噜。原野从地上爬起来,冲出了房间。
刚刚进入梦乡的杜凯被一阵剧烈的敲门声吵醒,当他黑着脸打开门,看到的就是只穿着睡衣,而且还光着两只脚的原野。
「张铎家里电话几号?」原野问。
杜凯不爽地挑起眉毛,问:「干嘛?」
「我要找他。」
「你有没有搞错?现在都几点了......」
「给我他家的号码!」实在没有耐心听杜凯叽歪,原野失态地大吼出来。
结果,到最后也没能找到张铎。
被原野疯狂的样子吓到,杜凯不得不帮他打了许多电话。可惜,没人知道张铎在哪里。熬到清晨,杜凯实在受不了了,终于鼓起勇气将原野赶出了房间。
不想回到有徐佑林的地方,可一身打扮又不适合走远,原野只好选择蹲在房门儿像只无家可归的宠物犬。
从没试过如此失魂落魄,他这才发现自己心上由张铎带来的绿意早已是漫山遍野。就算现在能点上一把火,只怕也烧不干净了。
不多时,徐佑林从房里出来。看到原野,不禁问:「你还好吧?」
「没事。」原野站起来,若无其事地拍了拍睡衣。
「我昨晚喝醉了,是你送我来这里休息的吗?」徐佑林问。
仰头看他,原野的神情有些茫然。
视线之下,徐佑林面露尴尬,道谢之后便匆匆离开了。
望着他的背影,原野突然明白过来,徐佑林昨晚说了那么多,都是因为醉酒缘故。他现在全心爱着樊晔,所以不想与其它人再有牵扯。哪怕对前任情人怀有歉意,也不愿多做表达。如果不是醉酒,也许原野这辈子都听不到昨晚那些话。
虽然这样的做法对原野来说是一种残忍,可对于樊晔却是莫大的安慰。原野知道,徐佑林是对的。
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重要的是现在和未来。
这么一想,原野感觉豁然开朗。他再也不能一边接受张铎,一边却沈缅于逝去的恋情了。
第八章
两天后大会结束,原野顾不得劳累,连夜搭机赶回了家。一心想着既然找不到张铎,那至少要待在一个容易被他找到的地方。
家里还是老样子,整洁干净,井井有条。原野向来爱收拾,所以家里没有那种单身男人的居所普遍会有的脏乱现象。
当然,张铎在的时候另当别论。他除了喜欢把外套乱丢之外,还喜欢乱弹烟灰,数据书本什么的更是走到哪儿丢到哪儿。每次原野提出来,他都会嘻皮笑脸地发誓说一定改,可总是没隔多久就会故态复萌。到最后,原野都有点懒得说他了。
无力地躺在沙发上,原野慢慢适应着没有张铎的冷清。片刻之后,他下意识伸手摸了摸沙发底下,果然摸出一堆东西来。
张铎这家伙,又顺手把东西塞到沙发底下,以为看不见就万事大吉了!
原野叹了口气,随手理了理那些东西,发现一个信封。打开一看,居然是张铎的健康报告。
那份健康报告是他们第一次上床后,张铎拿给他的。当时原野正在气头上,他却送了这么个东西过来,真是莫名其妙!
后来他问过张铎,为什么要送健康报告给他。张铎回答说,只是想找个借口来讲和,可是又不愿意为骗他上床的事道歉,所以就想到了健康报告。他认为健康报告可以证明他的诚意以及人品。
回忆起当时的情景,原野忍不住笑出声来。天底下大概只有张铎这种笨蛋才会用健康报告来证明自己的人品吧?素行不良的家伙!
将报告放在胸前,原野脸上的笑容渐渐被伤感取代。算算时间,他已经有半个月没见到张铎了。就连唯一的来电,都不小心错过。
张铎在哪里?在做些什么?是不是误会他和徐佑林了?原野有一堆问题,却连半个答案都没有。
身下软柔的沙发解决不了主人的烦心事,却将他的疲惫勾了起来。
打了个哈欠之后,原野决定挪到床上去好好休息。
客厅到卧室不过几步路,他懒得开灯,直接摸到了床上。宽大舒适的床铺,睡一人应该绰绰有余,可是今晚却显得有点挤。有东西占去了半边位置。
「吓!」
原野猛地从床上弹起来,慌张地打开床头的小灯。随着光线一起跃入眼帘的,是一张熟悉的脸。
「你回来啦!」多日不见的张铎揉着惺忪的睡眼,冲原野露齿一笑。
就像被闪电劈中,原野僵在原地,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你怎么在这里?」
「我不在这里,应该在哪儿?」张铎反问。
原野张了张嘴,仿佛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
眯着双眼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张铎对原野招招手,说:「不早了,过来睡吧!」就像被他摇控,原野听话地爬上床,躺到他身边。就这么直挺挺地躺着,直到张铎的手脚像往常一样缠到他身上。原野这才确定,张铎的存在并不是他的幻觉。
双眼盯着天花板,不知怎地,原野突然很想跟张铎聊聊天。了解这个人,好像成了一件迫在眉睫的事。于是他轻轻地问:「你这些天去哪里了?」
「嗯?」张铎哼哼了一下,把脸埋进原野的颈窝里避光。
体贴地关上床头灯,原野继续说:「这几天我一直在找你。」就像石块落入了深潭,除了最初的那声响,再没有其它波澜。可就在原野以为张铎已经熟睡时,他却突然开了口。
「我这几天一直在家里赶稿,关了手机。」
「在家里吗?可是我有打电话......」
「我把电话线拔了。」
听张铎的声音,不像是有什么别扭。原野犹豫了一下,又问:「你前天有打我电话?」
「嗯。」
「电话是徐佑林接的。他工作的那间医院现在是我们公司的客户,那天公司设宴,他喝多了。我找不到人照顾他,只好把他带回我住的地方。当时他吐了我一身,所以放下他之后,我就去了浴室......」原野罗罗嗦嗦地解释了一堆,却发现张铎完全没有动静,于是他停下来,等待着即将到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