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歌之夜色 下+番外————夜叉

这是希达醒来，对巴尔贝利特说的第一句话。
"所以，我很努力地要快点醒过来。"
他发自内心地，开心地笑起来，露出缺一颗牙的白牙齿。
勉强能动的手指勾动着巴尔贝利特的头发。
巴尔贝利特吻着他细瘦的手指和干裂的嘴唇，把头靠在希达的颈边，真正地安下心来。
"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希达给普契伽玛梳好了毛，抱着变回猫样的小花问道。
他说的回去，不是回到曾经的撒旦王的城堡，而是人间界--二人以慕鹰羽和凌子信的身份所生活的那个地方。
"现在就可以，我们向沙利叶告别就回去。"
一年的时间，对上界人来说不算什么，但已经足够让他们好好地休养了一回。
"嗯。"
希达点点头，跟随在巴尔贝利特的身侧。
二人走在通往沙利叶书房的路上，每走几步就要拨开从旁边伸过来花枝。
沙利叶喜欢植物。庭院内郁郁葱葱地长满了各种各种的植物，无论是观赏性的花草还是会结果实的树木，都肆无忌惮，欢欢喜喜地生长着。
远远看上去，沙利叶的宅邸就像一个微缩的混沌海。
当眼前终于开阔起来的时候，视线中出现了白色的主体建筑。巴尔贝利特看着微敞的门突然停下脚步，皱起了眉头。接着抓起希达的手迅速地冲向沙利叶的书房。
沙利叶面无表情地站在书桌的后面，手上还摊着一本看到一半的笔记--脖子上架了一把闪着银光的剑。
"好久不见了，巴尔贝利特卿。"剑的主人，路西菲尔带着一如既往的笑容站在沙利叶的身后，"你还好吗？"
第62章 逼问
光之子似乎一点都没有变。
手上微微一动，剑刃又向沙利叶的脖子逼近几分，割开了薄薄的皮肤，一条细细的血丝慢慢流淌下来。
"路西菲尔！"
随后赶来的乌兰和菲利斯同时怒吼起来。路西菲尔微微一笑，"上次见你仍然是小孩子的模样呢--我的楔子果然被拔出来了啊，乌兰别其克。"
乌兰深深地吸了口气，"你到底想要什么？"
"这个嘛，要问你的沙利叶了。"路西菲尔转头看向一言不发的沙利叶，"你是他最宠爱的弟子，匙'之沙利叶--你知道达梅耶在哪里吧？"
众人皆是一愣，沙利叶露出一丝嘲讽的微笑。
"这个问题，光之子不是应该比我更清楚吗？"
路西菲尔的表情冷冽下来，握紧了手中的剑。
"让他彻彻底底从这世界上消失的人不就是你吗？眼睁睁看着他化为晶体飞散，憎恨他的你应该很高兴才对。还是说，光之子觉得这样还不够？"
"住口！"
感觉到脖子上的利刃更加深入了，乌兰和菲利斯眼睛都要喷出火来，沙利叶却不为所动。
"光之子尽可以动手，即使切下我的头颅，我也做不到让烟消云散的达梅耶再回来。我是医生，但不是神。"
"你骗我！！你可以不借助我的血液就拔除我的楔子！！！那么一定有办法让达梅耶复活！你是他最疼爱的学生，是唯一得到他传承的真正的匙'！你一定有办法！"
突然失去冷静的光之子，抽手一剑割断了沙利叶颈边的一大缕头发。
"沙利叶......！"刚刚迈出一步的乌兰等人，被路西菲尔重新架上沙利叶颈项的剑生生阻断了脚步，菲利斯把牙齿咬得吱吱作响。
"拔除你的楔子和复活达梅耶没有任何关系！连作为初始之神的他都没有办法自救！你凭什么认定我能复活一个已经不存在的人？！"
温柔随和的沙利叶，几乎没有什么事情能够让他动怒，然而他一旦愤怒起来却像火山爆发一样充满爆发力。
"我不相信......我绝不相信他就这样消失掉......他一定还在某个地方，你一定知道！你一定知道如何才能让他回来，对不对？"
"你所召唤出来的贪食'有多大的威力，光之子还要问我吗？"
路西菲尔僵硬着脸孔，沙利叶能够感觉到从剑刃上传来的颤抖。但即使如此，他也无法原谅光之子一分一毫。
路西菲尔瞬间的失察，让乌兰得到了机会。袖中飞射而出的一抹蓝色缠绕上光之子的佩剑，将之抽离沙利叶的颈项。菲利斯在同一时间欺身而上，迅速拉开沙利叶与路西菲尔之间的距离。
即便光之子再神通广大，同时面对处刑人、地狱战神和前任撒旦王三人的围攻，也根本毫无胜算。乌兰毫不客气地将封锁的法阵打进光之子的胸口，菲利斯更是泄愤一般对路西菲尔进行了无情的殴打。
"够了，住手吧！菲利斯！"虽然对光之子没有好感，但也无法无视弟弟这样的暴力行为，沙利叶一边对伤口进行简单的治疗，一边喝止了弟弟。
很想装作听不见的菲利斯，在被沙利叶拉住手臂拽起来之前，仍然狠狠几拳揍在路西菲尔的腹部。
即使失去了反抗能力，光之子在菲利斯眼里仍是一样"恨不得把他撕成碎片"的人物。
昔日光芒耀眼，高高在上的光之子，此刻带着满脸青肿和血迹，以从未有过的狼狈状态躺在地上不停地咳血。
即便如此，他却仍然表情平静，开裂的嘴角带着一丝怪异的微笑。
"......真的消失了吗？"
直到路西菲尔被乌兰带走，一直没有开口的巴尔贝利特，突然这么问道。面对众人询问的目光，他再次问沙利叶："不能再见到他了吗？那个叫达梅耶的人。"
沙利叶垂下眼帘，低声地回答道："是的。"
"贝利特想见阿墨......就是达梅耶？"希达仰头问。
"嗯，如果可以的话，很想见他一面。"巴尔贝利特点点头，"有些事想问他。"
"达梅耶说，他是贝利特的父亲呢。"
"听说是，所以......很想见。"巴尔贝利特看着沙利叶，"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知道我为什么出生的人......"
第63章 原由
"那种家伙，一刀给他下去不就得了？"
"你的脑子里就只有那么点东西啊，菲利斯。"
"乌兰，你想打架吗？！"
"够了！你们俩都别吵！"
沙利叶烦恼地单手撑住额头，菲利斯见状"哼"了一声，重重地靠在椅背上，拒绝再与乌兰说话。
"你打算怎么办？沙利叶。"乌兰问道。
在讨论怎么处置光之子的问题上，沙利叶还没有谈过自己的想法。
虽然在达梅耶的事情上，导致沙利叶对路西菲尔恨之入骨，但这并不表示他就会同意菲利斯那种没大脑的做法。
"总不能就这样一直关着他。天界那边乱成一团，没有个人来收拾一下只怕几百年也争不出个结果。而且总有一天会波及到地狱，那时候整个上界都要闹个天翻地覆。"
沙利叶皱着眉头，仍然沉默不语。
"当然我也不是说就这么完好无损地放他回去......说起来，这次光之子的行动实在不怎么漂亮，根本是有勇无谋--完全不像他的作风。"
一点准备都没有，单枪匹马就闯进敌人的地盘。
乌兰回忆起那天沙利叶与他对峙时，路西菲尔脸上那微妙的表情，是该说理智快要崩毁之前的压抑，还是已经泄露出来的疯狂？
沙利叶轻轻叹了口气，抬眼看了下身边的两人，问了句不相关的问题，"巴尔去了哪里？"
菲利斯把视线由窗外调转回来，"他去看光之子了。"
如同久远以前的二人角色倒转了一样，巴尔贝利特静静地注视着面前的路西菲尔。
昏暗的禁室里没有太多光线，从狭小的窗缝中投射到地上的光束中，能看见许多飞舞的灰尘。在光线到达不了的黑暗角落里，路西菲尔毫不在意地背靠着布满灰尘的墙壁，竖起单边的膝盖。
虽然是囚禁的场所，但光之子却是这里的第一位客人。身上并没有任何限制行动的道具，但却已经无法使用任何力量。
即使看不到脸，巴尔贝利特也知道他在看着自己。
"如何呢？巴尔贝利特卿，"先开口的是路西菲尔，声音甚至带着一丝笑意，"特地来看我的窘状吗？"
巴尔贝利特沉默以对。
路西菲尔低沉地笑起来，"当然，我知道你并不是这种人。"
"我想知道关于他的事。"
巴尔贝利特这样说道，光之子的笑声戛然而止。
"你跟他，真是一点也不像。"
许久的沉默之后，路西菲尔再次响起的声音中充满着让巴尔贝利特无法理解的复杂情绪。
"我无法告诉你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因为我摸不透他。我只能告诉你，他很可恨。"
"那为什么，你还要让他复活？"
又是一阵沉默，光之子冷冷地开口："有时候，恨一个人并不一定要他死。"
"为什么你恨他？"
"......"
不知为何，一向能言善辩的光之子今天似乎格外的喜欢沉默。
"你的问题真让人讨厌，巴尔贝利特。"
有史以来第一次，路西菲尔没有叫他"巴尔贝利特卿。"
"是吗，无法回答吗？"
"我不想回答！"
"为什么不想回答？"
黑暗中，巴尔贝利特似乎听见路西菲尔咬牙切齿的声音。
"我更正一点！你跟他在讨人厌和招人恨的这点上真的非常相似！"
"为什么你要生气？"
"不要问我那么多为什么？！"
如果不是被囚禁和封锁住力量的话，巴尔贝利特相信他会向着自己一剑砍来。
"巴尔，你在这里吗？"
沙利叶的声音巴尔贝利特身后走廊的另一端传来，听到他的回答之后，一团小小的灯光由远及近而来。
手里提着的灯盏，映照出沙利叶的脸依然眉头紧锁，但似乎并不是发现他们二人之间僵硬的气氛所致。
"光之子，我想知道你执意要让达梅耶复活的目的是什么？"
路西菲尔"哈"一声，"又是这个问题！"
"回答我，光之子！"
"与你无关。"
"很好，"沙利叶冷冷地说道，转身欲走，"看来我也没必要让你有机会再杀他一次。"
第64章 准备
"哈......"
短暂的静默之后，黑暗中的光之子发出一声低笑，进而哈哈大笑起来。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根本没死对不对？！沙利叶！你骗不过我！！！"
他愉快的笑声弥漫了整个囚室，沙利叶不动声色，直到他笑得喘不过气才慢慢地开口。
"光之子，不是人人都像你一样喜欢骗人。"
"他，还有复活的希望？"巴尔贝利特问道。
"......仅仅，只是希望而已......"沙利叶转头看向他，"巴尔，我需要你的帮忙。"
再次回到混沌海--正确来说--是自己出生的地方，对于巴尔贝利特来说，时间长得恍如隔世。
乌兰开了一道传送的法阵，众人来到了混沌海的内部。然而要到达孕育之树，则还有一段很长的距离，只能徒步而行了。
"贝利特小时候是在这里长大的？"与巴尔贝利特并肩走在一起的希达，一边观望着四周的环境一边问道。
"嗯。"巴尔贝利特微笑着点点头。
尽管已经过了如此之久的时间，但这里的一草一木他都还记得。
"啊啊啊啊......美人你不要跟小鸟聊得很开心似的！好歹照顾我一下！！！"
负责开路的菲利斯不断地挥舞着手里的刀，为身后的众人在树海中开辟出一条勉强可以前进的道路。
如同人间的原始丛林一般，这里是还从未有人踏足过的领域。
"还真是惊人啊......"乌兰感叹道，"跟这个真正的混沌海'比起来，我所管辖的混沌海只不过是树上的一片叶子罢了。"
"嗯......"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沙利叶，心不在焉地回答着。
他双手捧着一个小小的方盒子，漆黑的木质上雕刻着古朴的花纹和在现在几乎没人认得的上古文字。
沉默不语的路西菲尔跟随在最后，脸上宁静得没有一丝表情。
"嘘......！"
忽然，最前方的菲利斯突然停下，握紧手里的刀，侧耳细听。
有什么东西正在急速接近。
能够听见树枝被踩断，草丛被粗暴分拨开，巨大的物体踩踏地面的声音。
"来了！！！"
菲利斯一声大喝，一条庞大的黑影从交织的枝叶间跃出，闪着寒光的牙齿直取他的头颅和颈项。
比这个黑影更快的，是巴尔贝利特的动作。手中的长剑比菲利斯的刀先一步抵住了对方的尖牙。
这个间隙，让众人看清了这个庞然大物的真实形态。
"啊！小花！"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希达，因为没人比他更了解这种生物了--以猫的形态跟随在他的身边，遇到危险才显露出真实姿态的普契伽玛。
但，这显然不是小花，小花正在巴尔贝利特身边，龇着牙虎视眈眈地看着这个跟自己长相差不多的生物。
毛色、瞳孔都完全不同，单就身材上来说就比小花大了数倍。
巴尔贝利特低低地对菲利斯说了声："我来"，接着将这头超大型的普契伽玛逼退众人的身边。
茂密的林间确实不是适合菲利斯战斗的地方，但看巴尔贝利特却似乎早就熟悉这样的打斗一般，借助着周围的植物和树木轻巧而快速地移动、闪躲和进攻。
战斗并没有持续多久，巴尔贝利特跳上普契伽玛的头顶，双手握剑刺向它的脑部。
长剑的剑尖迅速透过浓厚的毛发刺入它的皮肤，然而巴尔贝利特却在此时停止了动作--即使这样还远远不能对它造成致命的伤害。
那头普契伽玛喘着粗气伏低着身体，没有再继续进攻，巴尔贝利特也收回佩剑跳落到地面，然后伸出手，拍拍了普契伽玛的鼻子。
像对待一个老朋友一般，亲昵地动作。
"嘎？"菲利斯发出近乎愚蠢的惊呼声。
接着就看见那头普契伽玛抖了抖身体，仰起脖颈发出一声宏亮悠远的鸣叫。
这声鸣叫的尾音还没消失，就从树林中四处响起应和之声，连小花也是同样。
"这、这是什么？"
听着这一声接一声或远或近的兽鸣，菲利斯胆战心惊地问道。
"它是普契伽玛的首领，表示欢迎之意。"
巴尔贝利特微微笑着说。
"欢迎什么？你？"
"嗯。"
"老天，这是什么款的欢迎仪式？！"
巴尔贝利特笑笑没有回答，指了指转身走在他们前面的普契伽玛说道："跟着它走吧。"
有了普契伽玛的带领，没花多久的时间就到了他们此行的目的地--孕育之树"母亲"。
第65章 初始
如同久远之前的无数个时光一样，孕育之树静静地伫立着。
沐浴在阳光和微风之下的枝叶，轻轻摆动，好像在欢迎她的孩子们的到来。
"这就是孕育之树啊......"菲利斯抬头望上去。
外表看上去与混沌海中其他的树没什么不同，只是大了些。照样有各种各样的鸟儿栖息在上面。
"在睡着......"巴尔贝利特喃喃地说道。
"啊？"菲利斯表情奇怪地问，"谁在睡？"
巴尔贝利特走上前去，轻轻抚摸着粗糙的树干回答道："树在睡......从我出生以后，就一直在睡。"
"呃......听不懂，树要怎么醒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