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玥,你还真会逞强。”血流了满手,左青木故作饶有兴致,将带手指放在嘴里,细细舔食。
南司玥喘着气,嘴上却不饶人,轻蔑道:“不记得何时与你如此亲近,麻烦你叫我一声长皇子。”
左青木却不理他,自顾自道:“你的血真甜。想尝尝吗?”说完也不等回答,固执地揪住南司玥头发,然后将唇凑上。
血腥的味道在另一个人的唇边绽放,南司玥恶心得想吐。但他不能,只好强忍着不适咬紧牙关,极力抵御那狠狠肆虐自己的唇舌。
这样的表现令左青木不悦到极点,暗暗加重手里的力道,恨不能一把扯掉这满头的青丝,让这手里的人儿痛到哭泣。但南司玥丝毫未动。
“你没有反应吗?”像是在问自己,左青木发狠似的咬在美人儿那青紫的唇瓣上,两道鲜血立即顺着唇齿流下。
南司玥将眉拧得更紧,却仍是没有动静。
“还真是没有反应呢。”左青木离开他,余兴未减似的舔舔唇边的血液,缓口气又道,“你是不喜欢男人,还是不喜欢我?”
南司玥淡淡扫他一眼,却不多言。他已经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巨烈的疼痛让每根神经都失了意识,汗水渐渐爬满全身。
“说话!”左青木不甘心捏住他的下巴,两指收紧,再收紧,直到这俊美无比的脸扭曲得抽搐,才再次狠狠往那带血的唇上咬去,然后双手用力,将原本褴褛的衣衫撕了个一干二净。
南司玥伤痕累累的胴体一览无疑。
“求我,哭着求我,我就放过你。”
南司玥闭上眼,刻意不去在意这无法忍受的耻辱,依旧咬紧了下唇,一言不发。
左青木怒哼一声,更加疯狂地啃咬他的身体,从唇到颈,到胸,到腰,再到两腿之间,唇齿掠过的地方,皆是一片肿胀的青紫,带着血斑,刺目惊心。
南司玥面色苍白,疼到连思考都快停滞。那些原本敏感的部位,此刻都似麻木了一般,没了感觉。
没有感觉。倘若真要有异样之感的话,也只是恶心,恶心到连碎裂的五脏六腑都在抽搐。原来,那些兴奋,只有在璃面前才会跑出来,换作别人,就只剩下厌恶。
璃……
现在的璃,在做什么呢?有没有好好休息,有没有好好吃饭呢?如若璃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一定会难过地找左青木拼命吧?
想到璃大喊大叫的样子,南司玥不由嘴角牵出一丝暖意。
“你又走神了。”左青木不满意地从他的要害上移开,抓过他的头发将这美丽的头颅狠狠往墙上撞去,顷刻鲜血顺着发丝涌下,滚烫滚烫。
南司玥冷眼看着他,眼前的世界却是越来越模糊,心中了然,自己的意识支持不了多久,索性艰难开口道:“别费力气了,我不会如你所愿的。你输了。”
“输?”左青木见他终于开口,绕有兴致竖起耳朵,又刻意挑挑眉,道,“何以见得?”
“你喜欢上我了,不是吗?这就是输了。”
左青木久久凝视着那吐出淡雅字眼的双唇,不语。是什么时候起,喜欢上这个人的呢?不知道。大概从看见他的第一眼起,就喜欢上了吧。明知道他是男人,明知道他是仇人,却仍然日日想念着他绝世的容颜。可他却事事不顺自己的意,不会哀求,不会失常。他难道不知,自己这折磨着他的心,也在流血吗?输了。是的,他说的对,谁爱上了,谁就失了主宰一切的立场。自己,从爱上他的那刻起,就输得一败涂地了。
左青木叹息一声,眼里的暴戾渐渐消散,然后出手解开南司玥身上的铁链,将他扔在地上,不再看他,转身出门。就在抬脚跨过门槛的那刻,听见他无力地吐出一个字来:
“璃……”
南司玥最后的意识如晨雾般溃散在地上冰凉的积水里。
——璃,我在想你。你呢,你也想我吗?
第九章 绊
阴冷。黑暗。潮湿。死寂。
南司玥从噩梦里挣扎着苏醒,地面的积水快要将细腻的肌肤泡成苍白的了。从高墙尽头泄下的两三点天光,隐约地洒在幽暗的空间里,从南司玥的角度,正好可以看见浅水里模糊的倒影。那水中的男子,早已失了昔日光洁的容颜,一头青丝散乱地粘在肩上,遮住伤痕累累的胴体。那身上一条一条的,是被悬崖上的树枝和岩石划破的痕迹,鲜血早已凝固,幻化成黑块狰狞地嘲笑着自己。其余的,是被左青木啃咬过的瘀青,连大腿内侧都是一片刺目惊心。
南司玥失了会儿神,又无奈叹口气,抓过已经破烂不堪的衣服裹在身上。衣服同样是湿的,冰冷的水浸入肌肤,叫受伤的心肺不由自主地打个寒噤。
断裂的手腕已被左青木设法接好了,身边的地板上,放着一碗药。此刻那药已凉透,散发出淡淡的苦味。南司玥瞥了一眼,并不喝。那药里的味道,有九成是中药材,另外一成,和上次南司璃骗他喝下去的味道差不多。
不由一丝冷笑。传闻中冥界的勾魂使者,对他的感情是爱还是恨,他想不明白,也不愿去想。这样沉重的情感,他承受不起。他的心,早已在不知不觉中,被南司璃填得满满的了。
高墙外,一只布谷鸟掠过天际,啼血若哭。
顿时眼前的景象鲜活起来,无数个南司璃向他伸出手。无理取闹的璃,任性打诨的璃,嬉笑撒娇的璃,大喊大叫的璃,心急如焚的璃……一个一个,在他身侧排开,对他微笑,叫着他的名字。于是,受伤的身体失去了感知。在璃身边,疼痛,也不过只是一种感觉罢了,没什么大不了。
“璃……”
病床上的南司璃猛地睁开眼睛,随手抓了件衣服,跳下床来就往外跑。方才,似乎听见了玥的声音。他回来了吗?在哪里?
玥……
南司璃急切地张开嘴,偏又发不出一个音来,顷刻眼里布满氤氲,悲痛不止,却仍是不顾一切往外跑。张太医忙忙地拉了他衣角挡在面前,急道:“殿下,四皇子殿下,您重病未愈,千万别再乱跑了呀……”
南司璃哪管他,一脚将之踢开又要跑。帐外颜夕听得动静,冲进来与张太医合力制住南司璃。南司璃一人给了一个耳光,转身又要跑。二人忙抱住他跪下。只听张太医悲泣道:“四皇子,臣求您了。您好好歇会儿吧。您现在这个样子,若是长皇子回来看到了,该有多心疼啊……”
南司璃愣住不语。三日来,他不眠不休把瀿河谷寻了个遍。瀿河谷的每一个角落,都回荡着他的声音,一遍又一遍,急切地呼唤着那没有回答的名字,直到声音变得沙哑,消失不见,仍然用眼睛眨也不眨地搜寻着。犹记得,昨晚还用这沙哑的嗓音,对寒尽讲述着他和玥儿时的故事,而今晨,却是连一丝音节都发不出来了,喉咙像着火一般疼得厉害。而且眼睛,昔日明亮的眼睛此刻也似蒙了一层灰,怎么也把这世界看不真切。他不知道,此刻的自己,正高烧不退,面色苍白憔悴得与纸人无异。
南司璃虚弱的身子晃了晃,将倒未倒之际扑到案几上,一把抓过纸笔,匆匆写道:“颜夕,再派人去找。今日往瀿河下游去寻。”
瀿河下游?颜夕一愣。那是岚州的地界了。如今四皇子方寸大乱,如若西岚以此为由,趁乱攻来,那可如何是好?想了想,又不好说,即使说了南司璃也未必听得进去,暗自叹口气,忙应声去办了。
南司璃抱了琉璃琴坐下,失了会儿神,继而手指轻抚,扬出一道乐音。他的琴音没有南司玥的好,但却是满含忧伤。那碎碎的音律,有若翠鸟啼哭,直教河水逆转,山涧共鸣。
“络纬秋啼金井阑,微霜凄凄簟色寒。孤灯不明思欲绝,卷帷望月空长叹,美人如花隔云端……”
泪,不知何是滴落。琴弦一动,即将这滚烫之物截成更多,更小,更透明的珠子。
思念,犹若排山倒海般袭来……
第十章 逃
连着几日,左青木午时必来,不断地用更加残忍的手段折磨着南司玥的身体和意志。啃咬已经不是唯一的手法,他试图向那绝美的尤物索求更多,但每每南司玥森然一笑,就令他前进不得。如此的挫败,让他懊恼。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他虐待的,难道不是南司玥的身体吗?为什么这个人就是能泰然处之,仿佛超脱了世俗和肉体,仿佛一切,都与之无关。
为什么?他不明白,只是一遍又一遍地追问那人:“你是不喜欢男人,还是不喜欢我?”
南司玥从不回答,只用看透一切的目光嘲讽地盯着他。仿佛,左青木只是高高在上的神祗面前的一只小蚂蚁,渺小卑微得令之不屑一顾。那目光里,含着太多的冷漠、太多的了然、太多的无情……还有一丝,左青木永远猜不透道不明的情愫。然后,左青木陷入困惑,眼里流淌出悲哀和无助的光。而这时,南司玥便会微笑。那笑容甚是迷人,又宛若修罗在世,绝美,却杀机无限。当下左青木寒了背脊,再不敢碰他。
最后一次,左青木抱紧南司玥冰凉的身体,企求似的啜泣道:“求你,求你不要这样无视我……哪怕是讨厌,是恨,也请你表现出来……”
“哈!”南司玥轻笑一声,戏谑道,“你在哭。”
“是,我在哭……”左青木毫不避讳,坦然道,“我在哭……因为你,因为你的存在,让我越来越失了自我。我应该讨厌你,应该恨你,可这心,就是忍不住会痛,会流血,会受伤……你怎可如此残忍……”
“残忍的人是你。”南司玥轻轻推开他,举起伤痕累累,被折断过一次又一次的右手,对他展颜一笑。
左青木心口又是一痛,急忙抓住这手,道:“倘若,我从此不再伤害你,对你好,你会怎样?”
“像现在这样。”南司玥毫不犹豫,脱口而出。
“为何?”
“因为……你不值得我在你面前改变什么。”
“不值得么?”左青木突然凄凄一笑,幡然醒悟似的擦掉眼泪,站起身往外走,边走边道,“假如我不值得你改变,那么,你也不值得我为你打开这石室的大门!今次前来,本想就此放你出去,但现在,我改变主意了。我要将你囚禁于此,生生世世都在我身边!”
“你以为,你能困住南司玥么?”
“至少我能困住一个经脉俱裂的南司玥。”左青木回头,得意一笑,终是将这惹人爱怜的尤物锁在了黑暗里。
南司玥冷哼一声,闭目养了会儿神,待到气息平稳,便开始运功自行修复经脉。十指飞快结印,一道红光即在指尖凝聚成形,幻化成数道血色光流,沿着经脉逆行而上。途经少冲、曲泽、天泉等穴,愈往上行,脉息愈不平稳,至天宗穴更是灵脉大动,一口鲜血喷将出来。
南司玥面色苍白跌在水里,之前的努力再度化为虚有。左青木的爱抚并不是白白供他享用的。对方是在察探他经脉修复的程度,然后,再度将其破坏得一干二净。
要将他永远囚禁在此!左青木有这个自信。但,他南司玥也绝不会轻易就范。在不远的地方,还有个人在等他回去。为了那个人,他必须要走出这阴暗的四壁空间。
南司玥缓口气,坐起身再度结印。豆大的汗珠从额角滑落,嘴唇愈发地乌黑起来,一冷一热两道灵脉在体内交替,彼此相克,一时不慎,又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南司玥眼前一黑,行将晕倒,忙以手撑地,咬紧下唇清醒过来,匆匆拭掉唇角血迹,并不休息,又再度结印。
未几,门外传来一阵嘈杂。南司玥停止运功,细细聆听。先是争执的人声,继而响起一阵猛烈的砸门声。
南司玥一惊,忙从地上站了起来,扶着墙挪至门后,出声问道:“谁在外面?”
门外一声欣喜的叫唤:“玥哥哥!”却是寒尽。
原来,寒尽每日看南司璃模样,痛心不已,得知瀿河谷并未发现南司玥踪迹后,便大胆猜测南司玥有可能被带至岚州城来,遂瞒了南司璃,偷偷潜进城来,果然窥见左青木折磨南司玥的一幕,心中着急,便趁两军交战,守卫空虚之时前来营救。
二人合力将门砸开,层层热浪即扑面而来,南司玥不禁打个寒颤,一时冷热交替,只觉心肺又要裂开。滚烫的阳光落在地上,白晃晃的一片直叫他眩晕。
寒尽看他狼狈模样,愣了愣,不敢多做揣测,忙抓了他的手扭头就要跑。南司玥身体一离墙,失了支撑,腿上一软竟生生地摔了下去。
“玥哥哥!”寒尽一声惊呼,急忙扶起他。
南司玥靠在寒尽身上,缓口气,指着倒地的几个西岚看守问道:“是你干的?”
“是。”寒尽自豪地点点头。自从跟了南司璃学习,他的武艺是大大地长进了。
南司玥瞅他天真的模样,挤出一丝虚弱的笑容,休息少顷,又挣扎着站起身,向寒尽道:“趁左青木尚未回来,我们快走。”
寒尽郑重地应了,扶着他沿着来时的路逃离。
两军在前线交战,因而岚州府衙守卫空虚。二人轻易躲过几队看守,沿着高墙一路向后院而去。行至死角,寒尽看看南司玥,道:“就是这里了。从这里出去就可以了。”
南司玥一惊,脸色顿变,讶然道:“这,这里?”
“是的。”寒尽道,“我们要快一些才好,不然等他们回来就麻烦了。”言毕让南司玥倚着墙扶好,自己率先拨开墙角杂草,从狗洞钻了过去,然后向南司玥伸出手来。
南司玥却迟迟未动,蹙眉盯着那狗洞,不言语,却面露难色。寒尽顿悟,举起的手放了下来,心里叫苦不迭。他竟是忘了,南司玥何等尊贵之人,怎么可和他这粗鄙小人一般钻狗洞逃生。当下抱歉地笑笑,又从狗洞那头爬了回来,试探道:“要不,我们找别的出路?”
南司玥咬紧了下唇,不语。
寒尽却急了,抓着他的衣袖摇了摇,催促道:“玥哥哥,快走吧。你要再不回去,璃哥哥该急死了。”
璃……
南司玥一怔。向身后看了一眼,几个西岚兵正懒懒散散往这边来,索性心一横,攥紧拳头对寒尽道:“就从此处走吧。”然后深吸一口气,闭紧眼睛蹲身从狗洞钻了出去。寒尽紧随其后。
二人刚一钻出,即听身后西岚兵大叫:“南司玥跑了!快!快追!”当下不敢停顿,跌跌撞撞向瀿河谷方向逃去。
第十一章 追
北泶军在瀿河下游出没,自是给了西岚开战的把柄。南司玥失踪,南司璃方寸大乱,与左青木交战自然不敌。然,饶是如此,左青木亦未能讨得半点好处。此时的南司璃就有若一只失控的野兽,不顾一切要和西岚军拼个鱼死网破,他虽无证据,却也隐隐觉得南司玥就在岚州境内,故而此次交战,几乎是带了复仇的心。
两军于瀿河谷下游平原激战。双方死伤无数,却终未能攻破对方,及至申时,终是疲了,这才恨恨撤去。
时,残阳若血,尸横遍野,草木皆红。一片景象,好不凄凉。
左青木怒气冲冲退回岚州,又听得南司玥逃走的消息,更是急火攻心,一把将身后等着给自己治伤的随军御医推倒在地。那御医战战兢兢跪伏地下,又听得左青木咆哮道:“混账东西!一群没用的废物!连个身负重伤的人都看不住。他南司玥是给你们灌了什么迷魂汤么,竟然让他在眼皮底下逃了!来人,给我将这一干留守侍卫扔进大牢,各种刑具慢慢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