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大急,不停地追问,终于,他拉着我,惨笑道:‘大哥,他们真的好聪明,我这样的傻瓜终究也只配作个玩物而已……只怪我迷了心窍,我早该明白,像她这样的出色女子,又怎会是个普通侍女?大哥,我们真是有幸,居然认了毗罗教的珈罗掌司作了三妹……’
我闻言大惊,终于知道,原来当初珈罗故意让我们被孤光所擒,先由他押送至境,再一路尾随,骗出我们落到她手里,起初藉祭坟为名,欲诱我们乖乖再入毗罗牢笼,不知为何半途又改了主意,随我们回了中原。那日,孤光,射月忽然出现在了武当,说是前任教主区迎天不幸染病去世,孤光暂任教主,珈罗说是厌了寒山,终还是随他们走了。……这半年来,对寒山如梦似雾,醒来已是家破心死。他付了珈罗真心一片,得来的却是欺骗,屈辱,庄毁人亡……‘不及黄泉,绝不相见’当日的寒山是何等的绝望,才会对心爱之人抛下这样一句话。
此后几年,他返回了江南,重整天宇庄,毗罗教居然再没有来为难。
可他却不知,有一日,射月忽然出现在武当,他找到了我,那时他抱着一个孩子,似乎才刚满月,眉目清雅,似极了珈罗,果然射月说这就是珈罗与寒山的孩子。原来当日,珈罗回教后才发现已怀有身孕,孤光怒极,要她将孩子打掉,可?醇岢稚铝苏飧龊⒆樱炻薏筇逍椋薹ㄓ牍鹿庀喽坊ぷ樱峙缕湎露景岛Γ涨蟮蒙湓陆⒆铀突刂性峙潞讲辉甘樟簦释凶佑胛艺飧鲆逍帧?BR>我本想等过一阵子,慢慢告诉寒山,再把孩子给他,……却不想,日日照顾,感情渐深,竟再也舍不得还啦……带着孩子在武当终究不便,不久我便离开了紫霄宫。自此,一大一小,天涯相伴……”
蓝衫男子终于长长呼了口气,神情轻松,仿佛呼出了胸中积了多年的浊息。抬头,正对上了少年的惘然,原本清澈的双眸,似笼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轻唇微启:
“我就是那个孩子,对不对?……莫叔叔是我爹,对不对?……我应该叫莫如归,对不对?”
邵陵臣轻轻点头。
“那今日义父带我来此,是打算将如归还给莫叔叔了?义父不想要如归了么?”少年眼中闪过一丝苦涩。
邵陵臣一震,急道“不,如归,你听我说,义父又怎会抛下你。这些年来只怪我自私,才让你们父子天各一方,不能相认。为此我常感心头不安。如今,你也应该认祖归宗,去见过你的亲生父亲。”
莫如归咬着唇,默然不语。
……
忽然,一声长叹从池边柳荫传来:“其实是寒山连累了大哥”,树后一人缓缓走近,身形欣长,举止秀雅,却不是莫寒山是谁?
?按蟾纾抑溃蹦昴阋彩桥屡藿淘僬疑衔遥乙蝗四鸦ふ夂⒆又苋糯蹲摺U庑┠辏媸悄盐蟾缌恕?BR>其实,从第一眼看到如归,我就觉得他像极当年的珈罗,心中就暗暗奇怪……得子如此,上天总算待我不薄。”
转而,望向如归,眼中已润,嘴角微动,想说什么,似哽在了喉中,低了眸,轻道:“如归,这些年我未尽人父之责,实在惭愧得很。如今,也不敢奢望你会叫我一声父亲……说到底,是我对不起你。”
如归自小随着邵陵臣,尽管义父待他尤胜亲生,可每每听到别的孩子腻声叫着父亲,往往欣羡不已。见莫寒山如此,如归也是心中一动,“父亲”二字已在舌边打转,却怎么也滑不出口,平日里的伶俐早不见了踪影,依然僵在那儿……
……
忽然,只见前厅一片火光冲天而起,三人还不及细想,便听得一声清傲长啸,响彻寂夜。眼前一花,众人身前已多了一个银衫少年,身材修长,临风而立。约摸二十岁左右,长得甚是俊美,只嘴角总邪邪勾起,神情极是娟狂。少年轻笑一声,媚眼斜扫:“真好,都在这儿啦,也省得我一个一个去请。”
第三章 黄泉旧时约 孤帆随浪飘
忽然,只见前厅一片火光冲天而起,三人还不及细想,便听得一声清傲长啸,响彻寂夜。眼前一花,众人身前已多了一个银衫少年,身材修长,临风而立。约摸二十岁左右,长得甚是俊美,只嘴角总邪邪勾起,神情极是娟狂。少年轻笑一声,媚眼斜扫:“真好,都在这儿啦,也省得我一个一个去请。”
三人见他如此轻谩,都不仅暗暗着恼。想来前厅纵火必是这少年所为。
“不知天宇庄与阁下有何过节,公子何故纵火闯庄。”莫寒山按着怒气,冷冷问道。
“跟我是没什么过节,不过庄主与我几位长辈也算旧识,多年不见,他们想念得紧,特命我请三位前去一叙。”银衫少年依然邪邪地轻笑着。
“恕在下眼拙,公子何人,你所说的长辈又是哪位?”莫寒山微微皱了皱眉。
“告诉你也不妨,我叫蓝日,是毗罗教现任掌司之一,我的长辈么……”少年轻笑,“ 庄主不会这般健忘罢?还想知道什么,就快问,不然我可要动手啦。”
嘴角依旧微勾,语声轻松甜美,竟像是与玩伴翩然笑谈。
听得是毗罗教人,三人不由一惊,快二十年了,她终于还是找上门来了么?是后悔当时轻易放过了这个‘玩偶’么?‘不及黄泉,绝不相见’,那就先去泉下等她也不妨。莫寒山心中苦笑,深知毗罗教中,能人辈出,如今虽只这少年一人,却也不可小觊。惨然一笑,道:“又是毗罗,始终放不过我么,好罢,莫某奉陪。不过这件事与我义兄和如归无关,有什么手段我一人接下了。”
“寒山,如今你还跟我如此生份么,当初结义,我们说过什么来,有难同当,言犹在耳,二弟想反悔不成。” 邵陵臣正了容道。
莫如归目光一聚,仿佛下了决心,望向莫寒山道:“爹,如归以前未能侍奉左右,现今您别可想再丢下我了。”
三人欣然对望,仿佛一切是非,皆化为尘。
蓝日冷笑一声,脸色阴郁道“好一番结义之情,好一场父子相认,还有什么话,留着待会儿路上说罢。”话音未落,一手轻扬,一道幽蓝细芒骤然向莫寒山扫来。莫寒山疾身避过,细细望去,方才看清袭来之物,竟是一缕幽蓝细丝,若有若无,非金非绸,不知是何物制成。
“身手倒还不错,居然避过了我的缠魂,”轻扬那缕幽蓝,“缠?晔怯擅缃Ю豆撇纤克坏┎希墒侨乒歉交辏匀诵钠悄兀⌒泥丁!鼻嵘赣锏亩_蹋腥绻卣樟加选?
所谓蛊,在苗疆盛行已久,炼蛊人须先将多种毒虫,如毒蛇、蜈蚣、蜥蜴、蚯蚓、蛤蟆等等,一起放在一个瓮缸中密封起来,让它们自相残杀,食取败者,一段时间后,打开了坛封,留得那只最后剩余的毒?姹愠浦疲涠疚薇取>Ю豆撇媳闶瞧渲兄睿渫ㄌ寰Я粒饰⒗叮识妹F渌考崛停巳牍恰?
少年扬眉,轻笑未散,蓝芒扬起,复又攻上,足踏七宫,身法却是更快。
三人不敢怠慢,全神相迎。蓝日身法轻盈,掌风凌厉,内力竟是不弱。又有缠魂不时卷?涫且砸坏腥慈允谴麓掠杏唷2坏揭混南愕氖奔洌艘迅谐粤Γ窒律矸ㄒ仓偷×恕?BR>蓝日何等精明,一眼便看出四人中,莫如归身手最弱,便专挑了他下手,意欲擒下如归,到时也不怕莫邵二人不乖乖束手。莫如归如何不知其意图,只恨自己平日练功懈怠,今日才被人所欺。心下却已打定主意,一旦被制,便即自尽,说什么也不能让蓝日如愿要挟。咬牙苦撑,已是险着百出,几次堪堪要被缠魂扫上,幸得莫邵二人及时相护。
可两方实力终究相差甚远,不多久三人已是处处见拙,渐感难支。莫寒山自知大势已去,虚晃一掌,拉开如归,退到了池边,凛然道:“蓝掌司好俊功夫,我等自愧不如,寒山虽学艺不精,却也由不得别人摆布,今日如此相逼,莫某有死而已。”话音一落,回剑便往颈中抹去。
蓝日一怔,料不到他竟是如此烈性,眼见剑峰决然贴近了那人咽喉,情急之下,拈起一片飘落红叶,如电般向那剑锋扫去。如归,陵臣更是惊呼出声。电光火石间,红影闪过,堪堪打折了那即将吻上肌肤的冰冷剑锋,剑锋一歪,错开了咽喉要害。
不想莫寒山死志早决,虎口虽被震得酸麻,却仍是握紧断剑,转腕便向心口疾插下去。一时间,鲜血顺着剑锋汩汩流下,莫寒山脸色惨白,张口想要说什么,却先自咳出了一口血,莫如归惊呼着抱住缓缓倒下的父亲,心痛如割。邵陵臣亦是抢上前去,见得莫寒山如此光景,知是回天乏术,不由心头一悲,惨然看着昔日的结义手足,语未成声先泣。
伤处血流如注,莫寒山努力聚拢着似要飞散的眼神,挣扎着轻执起如归微颤的手,痴声唤着:“阿萝”,竟是将莫如归错认成了心中日夜牵挂的爱人。莫忘旧时约,黄泉会相逢……刹那间,清俊男子的脸上凝住了一丝凄笑,如血夜昙花,美则美矣,却令人凄然不忍相望。骨肉连心,得而复失的悲痛从心底汹涌而上,莫如归抱着父亲渐渐冷去的身体,紧咬着唇,却硬是不肯哭了出来……
见此骤变,蓝日亦是愕然,也不言语,停了手,冷冷站于一旁。
料到今日不能善了,邵陵臣哈哈一笑,对莫如归言道:“如归,既然人家‘好心好意’地来邀请我们。再推辞,未免太小气了。我们这便跟了他去罢。”
莫如归闻言一呆,尚未转过念,却见邵陵臣已缓缓走向蓝日,笑道:“蓝掌司一片诚意想邀,当真令人感动,看来今日想推也推不了了,我们这便一起走罢。”
见他忽地一反常态,蓝日暗自戒备,口中却笑道:“早点想通,便不用伤和气了。……”
话音未落,却见邵陵臣和身扑来,一把抱住了他。饶是蓝日小心提防,却也想不到他会有如此举动。心念一迟,竟是被他抱个正着。少年掌司又窘又怒,眼中杀机顿起,却一时难以挣脱,忽听身旁“斯斯”作响,瞥眼间,只见邵陵臣手中紧握着一枚黑色圆物,正冒出火花,响声便是由此而来。心中大惊,认得邵陵臣手中之物正是武当的霹雳雷火弹,心知一旦炸开,便是两人同归于尽之时。惊怒之下,更是全力挣扎,岂知邵陵臣决意要拉他同死,双臂死死箍住,竟是不易挣脱。
眼见火花渐尽,雷弹将炸,蓝日自忖无幸,暗悔疏忽,只得闭目待死。千钧一发之际,忽觉身体一震,邵陵臣的双臂却是松了,自己则被人拦腰托住,猛拉着向后滑去。耳边传来莫如归的惊叫,随即便被一声震耳炸响淹没。睁眼看?ィ患辉洞Γ哿瓿嘉缘乖谝黄粗小D绻樵虼舸舻毓虻乖谘磁裕蘩岫?BR>险死还生,饶是蓝日一贯狠毒骄横,却也不由?萌硇槿怼?
忽然,身后传来一声冷哼,这才想起适才拉开自己之人尚在身后。回身望去,只见一张熟悉的俊颜似笑非笑,定定看着他。却是一个与蓝日年纪相若的少年男子。容貌俊傲,似明珠走盘,翩翩凌立,如苍原之鹰。比蓝日略高,一袭白衣,欺霜胜雪,更映得这一地凄红。
蓝日嘴角一勾,眼波流动,轻唇媚声:“沧海,我就知道,你终是舍不下我的。”
被唤作沧海的少年眉头一皱,冷然道:“教主要的是活人,你却逼死了他们,回去你自己交待罢。”
听得蓝日与那人对言,莫如归心头一凉,“又是一个毗罗教的人么?”
恨恨抬眼看去,却见得蓝日牵起一丝冷笑,也正向他望来,眉轻挑,颚微扬,“这是他们自找死路,何况这里还有一个呢……”
“你们想都不要想,就是死,我也不会如你们所愿。”
莫如归冷冷打断,心知自己武功不如,要逃是再无可能,心中无限凄楚,眼中却是一片绝然,语毕,猛然回身,向一旁的池边山石狠狠撞去。
身后二人同时惊呼,抢上前去。沧海身形较快,伸手便拉住了莫如归衣后领口,毕竟还是稍迟一步,少年已是头破血流,双目紧闭,探了鼻息,才知只是晕死了过去。不由暗叹:“好倔强的少年,宁死不辱么。”心中稍定,细看怀中伊人,虽脸色惨然,却仍是清雅绝丽,不可逼视。一时竟是看得痴了,难信天下竟有如此绝美之人。
忽听得蓝日一声冷哼,眼中满是妒意:“沧海掌司若是看得够了,我们这便回去交差罢。……”
……
迷茫中,只觉额头阵阵作痛,忽而又是一阵清凉。一时间仿若回到了孩提时光,淘气的孩童摔伤了额头,义父拿着清凉的薄荷膏轻轻涂抹着,眼前一迷,义父清俊的脸庞忽又换成了父亲的,一样的怜爱,一样的亲切。忽然,眼前一暗,哪有什么义父,哪有什么父亲,片刻的温存须臾间化为飞尘。少年拼命挣扎,想抓住那一丝怜爱,一缕亲情,可终也触不到,留不住……
第四章 曾是相逢时 不解此中意
迷茫中,只觉额头阵阵作痛,忽而又是一阵清凉。一时间仿若回到了孩提时光,淘气的孩童摔伤了额头,义父拿着清凉的薄荷膏轻轻涂抹着,眼前一迷,义父清俊的脸庞忽又换成了父亲的,一样的怜爱,一样的亲切。忽然,眼前一暗,哪有什么义父,哪有什么父亲,片刻的温存须臾间化为飞尘。少年拼命挣扎,想抓住那一丝怜爱,一缕亲情,可终也触不到,留不住……
呼喊声声,溢出了口,却只是微微呻吟。头痛欲裂,全身酸软,眼帘似有千般重,神志却是渐渐清醒,悠悠睁开了双眼,刹那间,映入眼中的是一抹霜白,看清了,正是那晚救了蓝日的毗罗教掌司沧海。“终究还是落入他们手中了么?”莫如归心中一凉,暗自苦笑。想起那夜正是这两人逼死了自己的至亲,心下一阵厌恨,复又紧紧合起了双眸,再也不愿看他们一眼。
忽听得一人低媚轻笑:“沧海,你好心好意救人,人家却不领你的情呢。”正是蓝日。
听不到那人的回应,却感觉到一只温热的手掌覆上了额头,莫如归微微一颤,猛然睁眼,正对上那人清傲的眼神,不由心下一紧,却也不甘示弱,恨恨回视。猛一扭头,错开了那轻触额头的手掌,却觉得一阵昏眩,险些又晕了过去。见他如此,沧海不由暗自皱眉,回身端过一碗东西,说道:“不想在车里躺一路的话,就快点喝了药,要打要骂才有力气啊。”
“车里?已经在去苗疆的路上了么?”莫如归闻言打量了一下四周,果然是一处颇为宽敞的马车厢,所躺之处是一张软榻,蓝日悠悠地靠坐在对面,眼中满是讥嘲。厌恶之心顿起,莫如归转头向内,闭了眼,不再看他。
蓝日见他不理,心头暗暗火起,眼中闪过一丝恶意的嘲弄,嘴角轻勾,腻声道:“沧海,你这般劝药,可不成。”
沧海行事素来干脆利落,最恨人拖泥带水,听得蓝日声声相激,又见莫如归仍是无动于衷,心中微感不奈,扬眉问蓝日:“那你又有什么高见?”
蓝日狡媚一笑:“你且看着,”从沧海手中接过碗来,眼中闪过一丝嘲弄:“我自有法子,包他喝得香甜。”
两人自小相处,沧海怎不知他为人。见蓝日神色,便已知道他的心思。又见莫如归的倔强神色,心中着实也想挫挫这少年的锐气。当下也不阻拦,挑眉轻笑,抱臂站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