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曾远离————舞枫秋恋

老妈揉了揉我的脸「行了，我去热菜，你去看看奶奶醒了没有。」

我随她走出房间，推开了奶奶的房门，老人家正呼呼睡得正香，我跪坐在床边趴在床沿上握住她苍老的手。温暖的，从小拉扯著我长大，曾经我的小手被她紧紧地攥在掌心，现在已经比她的大了。

「小冉……」

我抬起头，发现她只是在梦中呓语，我的眼眶一下子红了，心里酸酸的，说不出是什麽感觉。

「小冉，电话！」老妈趴在门口轻声叫唤。

我慌忙擦了擦眼睛，起身走到客厅拿起电话「喂？」

林峰尧低沈的嗓音传进耳中「是我，你生气了？」

「没有，只是心里有点乱，想回家看看。」

他没有再讲话，而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麽，奇怪的沈默游荡在彼此之间，压得让人几乎喘不过气。

「小冉，讲完了没有？吃饭了，快去叫奶奶！」

「啊！我妈在叫我了，先这样吧！」我没有等他的回应，匆忙挂掉了电话。

24

我跟林峰尧的冷战一直持续到星期天，我铁了心坚决不主动示弱，他也一连好几天不理会我。

下午的时候，秦珂还打来电话催我早点出门，我放下电话便开始在柜子里找起衣服。林峰尧刚从门口进来，便看到我正在打扮得样子。

他挑了下眉，问道「去哪里？」

我们已经好几天没有讲话了，本来我也早想和好，就顺著他放柔了语气「陪个朋友吃饭，晚点就回来。」

他看了看我的穿著，无言地点了点头，躺在床上翻起书来。

我出门的时候，他的手机刚好响了起来，我注意到他看了我一眼，等到我出了房门，他才接起电话。

他那个貌似不经意的动作，在我的心底又扰起波澜，我不禁猜测，打电话给他的那人是谁。我讨厌自己的多疑，可是却不能控制不断窜入脑海里的种种猜想。其实我已经觉得疲惫，到底是我们两个谁不够认真，才让这份感情如此摇摇欲坠呢？

我心情复杂的来到跟秦珂相约的饭店，她穿了一件粉红色的上衣，乌黑的长发随意扎在脑後，对我挥了挥手，露出灿烂地笑容。

「真是不好意思，今天麻烦你了！」她帮我倒满茶水「陪我演完今天这场戏，下次我请你吃饭！」

「不用了，又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

她有些不自在的看了看我「嗯……我堂哥说，会带他男朋友一起来，你不会介意吧？」

我一愣「男朋友？」

秦珂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我堂哥是同性恋。」她还没说完就兴奋地朝门口招手「哥，这里这里！」

我随著她的目光望去，整个人一阵头昏目眩。

林峰尧跟在秦越的身後正向这边走来，看到我的时候也是明显一怔。

秦珂也发现了他，拉住我的手臂叫到「啊！那个不是你同学吗？！原来是他啊，太好了，这样就不会觉得尴尬了。」

林峰尧僵硬地在我对面坐下，脸色阴沈的可怕，眼睛死死地瞪著我。秦越看著我，对我露出一抹冷淡地笑容。

我此刻再也没有继续陪秦珂演戏的兴趣，如果可以，我希望自己从来没有出现在这里过，更希望这一切只是场荒唐的梦。

秦越突然对我说道「原来小珂说的男朋友是你，这样我就放心了。」

秦珂甜甜地笑了起来，状似亲密地挽住了我的肩膀。

林峰尧的脸色更加难看，他紧紧地握住茶杯，连指尖都开始犯白，怒气腾腾地双目几乎要喷出火来。

老天爷又跟我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秦越、秦珂，为什麽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两个人之间会有什麽关联！

「哥，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秦越看了看身边的林峰尧，微笑道「很久了。」

林峰尧并没有反驳，他的眼睛始终盯在我的身上。可是我多麽的希望他能说点什麽，哪怕只讲一个否字也好。

千万般复杂地情绪涌进我的心中，压迫的心脏几乎要爆炸，我不知道自己应该愤怒还是害怕，好像一切的努力都即将要付诸东流，而我却只得站在岸边徘徊，无能为力。

秦越又对我说道「叶冉，小珂说你们计划一毕业就结婚，是真的吗？」

我茫然地看著他，又看了看一脸微笑正在对我点头的秦珂，还没想到要怎麽回答，就突然被林峰尧抓住手臂，从位置上拽了起来，话也不说就把我拉出了饭店。

我的外套还留在椅子上，冷风吹得我不停发抖，林峰尧紧紧地攥住我的手腕气急败坏地向宿舍的方向走著。我的手腕被他抓得很疼，几次想试著挣脱，却都被他握的更紧。

他把我拽回宿舍，一路上跌跌撞撞地碰到了好几个人。寝室的门是他用脚踹开的，那巨大的声响让我以为门板就要掉落下来。屋内只有林爵一个人，他显然是在梦中被吵醒，一脸困惑地看著我们「怎麽了？」

林峰尧用力把我甩倒在他的床上，凶狠的目光盯著我，对林爵说「麻烦你先出去呆一会，我有话要跟他说。」

林爵意识到僵硬的气氛，慢慢从被窝里爬了起来「峰尧，有事好好商量……」他见林峰尧没有理他，忧心忡忡地看向我「小冉？」

我揉著被林峰尧抓得血红的手腕，面前对他笑了笑「没关系的。」

林爵点了点头，穿上外套默默地出了门。

房间里的气温似乎一下子降到了零点，好长时间我们都只是沈默地看著彼此，最後还是他先冷笑了一声「隐藏的真好，要不是今天这场闹剧，恐怕等到你们结了婚我都还被蒙在鼓里吧！」

「不是你想的那样子！」

「那是哪个样子？！」他突然大吼「你为自己把後路都铺好了，还在我耳边虚心假意说什麽爱不爱的！」

他的话像一把利刃狠狠地刺进我的心中，痛得几乎让我掉下泪来。我愤恨的瞪著他「你不也是一样吗？一面跟我在一起，一面和秦越纠缠不休，像你这种连自己的感情都不能负责的人，有什麽资格指责我？」

他的眼睛几乎喷出火来，不可置信地缓缓点头，双手握紧了拳头「原来我在你心里是这样子的，既然那麽不屑、那麽看不起，为什麽还要跟我在一起？！」

「那你为什麽又要来招惹我呢？你明明就还放不开秦越，玩弄我的感情很有趣吗？！」

他看著我好久都没有讲话，生气地急促呼吸著，然後深吸了口气，说「既然这样，分手算了。」

我有一瞬间愣住了，下一刻飞快的冲向门口「随便你吧！」

关上门的那一霎那，眼泪也夺眶而出。

失魂落魄地在街上走了好久，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我不停地用衣袖擦著，头几乎垂到了胸口，不想让任何人看到我这幅狼狈的样子。

没有目的地，也无处可去，突然间飘落的雪花像在嘲笑我这段短暂的感情已经结束了。我抬头望向昏暗地天空，雪花飘进了眼中，化成滚热的液体从眼角滑落。那段属於我的幸福，也像这雪花一样，一瞬间既逝。

突然一件温暖的大衣盖在了我的身上，我的心猛地跳了一下，回过头却是董浩晨站在身後。他挑了挑眉「打算把自己做成雪人吗？」

我牵动了冻到僵硬的嘴唇，对他微笑「浩晨，我……失恋了。」

他叹了口气「别笑了，比哭还难看。」

我低下头，感觉水分又聚集到眼眶中「把你家当成避难所，可不可以？」

他没有回答，只是拥著我的肩膀向另一边走去。他的机车停在不远的地方，我僵硬到连跨上後坐都没有办法，他把我抱上了车，用大衣跟头盔把我裹的严严实实，然後拉著我的手臂紧紧环住他的腰。

银色的幻影在车流中飞速穿梭著，呼啸的风声跟引擎声彻底遮盖了我的低泣，可是却没有流出眼泪。

25

其实这是我第二次来到浩晨的家，旧式的木板小洋楼，一楼开著个小小的修车行，他退学後就靠这门手艺维生。

他把我从车上抱了下来，在另一个正在修车的夥计怪异地目光下拉著我上了楼。他的房间摆设的很简单，双人床、衣柜跟电脑桌，整理的一尘不染。我注意到床头上有一个被扣下的像框，拿起来一看，是笑得很灿烂的季羽祺。

「喝点水吧。」他不知道何时出现在我身後，抽走我手里的像框，把杯子塞进我手中。

「还有联络吗？」我看著他把像框扔进抽屉中，忍不住问道。

他摇了摇头，轻声说「只是听说他过的很好。」

我坐在床边看著手中的水杯发呆，他蹲在我面前，抬手擦了擦我的眼睛「都肿了。」

「很丢人吧……」

他轻声笑了起来「偷偷告诉你，羽祺走的那一天，我也哭了。」

我惊讶地看著他，他突然收起笑容「现在能告诉我，发生了什麽事吗？」

「我做了一件很蠢的事。」也许是因为我们之间没有任何一道障碍，才能让我在他面前毫无保留地把所有烦恼都一一倾诉。

他听著我的话，双眉之间却越皱越紧。

「很可笑吧，好像作了场梦一样，好梦果然很容易醒呢……」

浩晨握了握我的手，直视著我的眼睛沈声说「事到如今，我想你有权利知道一些事情。」

「什麽？」

「我跟秦越，其实很早以前就认识了，但我们几乎没有联络。有一天他突然找到我，说有一个很特别的男孩，我应该会感兴趣。不过我知道他是为了让那个男生远离他的男朋友，才找我帮忙的，所以一开始我并没有答应。结果那天晚上，就在酒吧遇到了你，後来我才知道，原来你就是秦越说的那个人。」浩晨拍了拍我的脸颊「我这麽说，你明白吗？」

我疲惫地点了下头，原来是早有预谋啊，我在不知不觉中，就被人算计了呢。

「他的如意算盘没打准，林峰尧还是变了心。不过……」他摆弄著我的手，犹豫了很久，才继续说道「秦越有一个几乎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表妹，他们关系很好，无所不谈。关於你的事，秦珂不可能事先没有耳闻。」

原来如此啊……

「小冉，告诉我，你甘心吗？」他这样问道。

即使不甘心，又能怎样呢？

「说分手的人，不是我呀……」我向後躺倒在床中，拉过被子盖住自己的脸。好半天後，我才用略带颤抖的声音问他「浩晨，你打算把季羽祺忘了吗？」

「嗯……」

「我也是呢。」我咬住下唇，呆呆地看著天花板。

身边的床铺陷了下去，浩晨躺在我的身边，用手转过我的头，看著我的眼睛说「那，要不要跟我在一起？」

我好几天都没有回宿舍，只是打了个电话给林爵让他不要担心。我答应了董浩晨提出交往的要求，单纯地想在他的臂弯下做一只鸵鸟。

浩晨有一颗与外表相反的温柔的心，他对我非常的好，关怀备至，甚至有时宠溺的过了头。我想，如果不是我们各自心中都存有另外一个人的话，我愿意永远沈溺在这虚幻的幸福之中。因为他望著我的眼睛总是不经意地出神，心思也早在那人离去之时，跟著一起远去了。

２６

他偶尔也会吻我，与林峰尧的粗暴不同，轻柔地、小心翼翼地，甚至隐隐透露著绝望。我也会激动地回应著他的吻，带著在林峰尧面前绝对不会表露出的放荡，饥渴地寻求著抚慰。午夜後黑暗的房间中充满了激情地喘息，胶漆的双唇偶然唤出让人脸红心跳的呻吟，身下的床铺随著身体的动作发出扰人的声响，我们像两头野兽一样交缠在一起，在彼此的手中释放出热烈的欲望。

可是再疯狂的快感，再温存地亲吻，却都弥补不了空洞的心房。

「明天我就回学校了。」翻了个身躺在董浩晨的身边，我喘息著说道。

自从跑出来後，我已经整整一个星期没有去学校了，虽然百般不愿，但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一直逃避下去也不是办法。

「嗯，我送你。」他在黑暗中摸索到床边的香烟，靠著床头抽了起来。

我有些沮丧，我一直把他当作最好的朋友，可是现在这种关系，显然已经打乱了我们之前相处的步调。我不知道，这到底是对还是错。

「浩晨，我们……」

「嘘！」他按住我的头，把我塞进被子里「早点睡吧。」

我只好噤声，躺在一旁看著他手中的火光忽燃忽灭，一根接著一根。直到最後一根抽完，他烦躁地捏扁了烟盒，起身走进了浴室。

浩晨神气的坐骑引来了所有人的注目，他不顾我的抗议，硬是把我载到了宿舍楼下，那时刚好是下课时间，进出宿舍的人络绎不绝，几乎所有人都看到了，失踪了一个星期的叶冉被一个男人用机车载了回来。

我几乎用逃的跑上了楼，一进门就看到那个让我心悸的身影站在窗边，听到门声转过了身，默默地看著我。我心中酸楚，刚刚楼下那一幕他一定也看到了，不知道关於我的事，是否还能在他心中揭起一丝涟漪呢？

「小冉，你回来了！」站在他身旁的林爵看出我们俩之间的古怪气氛，大声说道。

我点点头「上周的笔记都借给我好吗？」

林峰尧冷漠地看了我一眼，拿起床上装著运动服的背包绕过我出了门。

那一刻像被抽走了力气，我苦笑著靠在门板上，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小冉……」林爵走到我身边，半天没有说出一句话，最终只是拍了拍我的肩膀。

曾几何时，我以为我们都爱的很深，然而当一切都画下休止符的时候，却发现到头来也只不过是陌路人。

秦珂曾多次打电话找我，不过我都没有再接，从浩晨那里知道了一切真相以後，她的存在似乎只能提醒我的失败。

这些日子里，我过的很痛苦。以前上课的时候，我跟林峰尧总是坐在一起形影不离，现在他总是早我两分锺近教室，坐在离讲台最近的位子，而我则坐在最後。寝室里整日飘荡著一股低气压，即使是四个人都在，却还安静的可怕。林爵总是试图缓络气氛讲一些笑话，但都得不到任何回应，久而久之，他除了晚上回来睡觉，几乎很少待在屋子里了。

林峰尧始终对我视若无睹，不知道他是因为我的背叛而生气，还是我的存在已经让他觉得恶心。

一天下课後，我在宿舍楼下看到秦珂。她不安地站在原地看著我，我叹了口气，走到她面前「有事吗？」

「叶冉，对不起！」

「这就是你要说的？好了，我知道了。」想到我的幸福就毁在这个女孩手里，还是忍不住对她冷漠。

「你恨我对不对？」她抬起盈满了泪水的眼睛「可是……我喜欢你，是真的！」

「谢谢，消受不起。」看著她眼中的泪滴落了下来，我只好放柔了语气，自嘲地对她笑了一下「你也一定都从你表哥那里知道了，我，叶冉，只喜欢男人。」

她呜呜地哭了出来，无措地揪著自己的衣服。

我突然感到很悲哀，不知道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她。

「秦珂，我爱林峰尧，不会比秦越少，所以以後不要再来找我了。」

２７

暑假来临的时候，我结束了自己的痛苦，向学校提出了搬出宿舍的申请，然後在董浩晨的坚持下，搬进了他的家。

早上一同起床，一起到不远处的小摊上吃过早餐後，在楼下的车行里看著他穿著脏兮兮的工作服在车子下面敲敲打打，或是待在楼上写作业看书。中午的时候隔壁的餐馆会送来盒饭，油腻腻的菜色一成不变，他每天吃著却丝毫没有抱怨。下午我会独自去附近的市场买菜，然後一头钻进窄小的厨房里，笨拙地跟以前完全没接触过的食物作斗争。做出来的东西无论是太甜还是太咸，就算菜色难看到连自己看到都想吐，他还是会一声不吭的全部吃完。晚上的节目也很单调，窝在沙发上看著或哭或笑的肥皂剧，有一句没一句地嘲笑著电视里笨拙的演技和过时的穿著，心思却飘到了老远。接下来就是做爱，他已经清楚地知道我身体的每一处敏感地带，总是能迅速地让我迷失在快感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