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叶看了他一眼,没搭理:“微臣先告退了。”
好个无礼之人!柳昱廷看着那个纤细的背影,带着几分熟悉,却又不知何处见过。也没去细想,回头望着床上双眸紧闭,仿若熟睡的两人。不管付出多大代价,他一定会救回他们的。虽然,当天夜里,他就知道那代价是什么。
墨叶走到外厅,柳寒尘早就离开了,那人现在就这么不想看见自己吗。
摆脱了几个紧随身后的暗卫,墨叶在太阴的结界下离开皇宫,来到不远的猎场。
宽阔的猎场空无一人,只有落叶被风卷在手中飞舞。墨叶漫无目的地走着。远处,几簇瑶阶草在秋风中瑟瑟,在满地枯黄中尤为显眼。
寒秋瑶阶独伫立,悬崖鸢尾有谁惜。
墨叶眼前一亮,怎么独独忘了这查儿。瑶阶草附近果然是处断崖,一株彼岸鸢尾从岩石中的裂缝中傲然挺立着。
湖蓝色的花瓣透着几丝幽灵,蝴蝶般修长的姿态带着几许妖媚。
墨叶趴在悬崖边,随手摘下那开得正艳的彼岸鸢尾,三年才得一开,竟到了开花的季节了。似乎还有什么好玩的事情等着吗,展开素手,那朵妖艳的剧毒之花飘落下深深的山崖。
第16章 鸿门宴
作者有话要说:我...终于又活过来了。
晕啊,同学来趟上海,陪他们走了两天,感觉腿都不是我的了。
还弄丢了俺最喜欢的耳环,和交通卡
内心颇为痛苦~
不过文是要跟的,所以...我又活过来了。“五弟?五弟!”柳月影轻声呼唤着。
“恩?”柳昱廷回过神来。
“已经到了。最近怎么了老走神?”
柳昱廷掀起车帘,外面俨然已是一处奢华府邸,低下头去:“许是近来累了吧。”接着,跳下车去。柳月影看着那背对着自己的背影,有些奇怪,却没也没放在心上。
“大哥。”一进门,柳月影便看见坐在前排的柳青宇冲着这边挥了挥手。柳昱廷也跟着走了过去。
“想不到今儿来的人还真不少。”柳青宇招呼着两个颇为中意的弟弟坐下。
柳月影冲一边行礼的大臣点了点头,摆摆衣袖坐了下来:“今天父皇也会来吧。”
“恩。”柳青宇应了声,却没有说什么。父皇是肯定会来的。今儿的宴会可是为了祝贺三弟四弟的成人礼。从这府邸的奢侈程度看,父皇虽收了苍家的兵权,但还是忌惮着苍家颇为庞大的势力。七弟所说要灭苍家,可依现在看来,不仅没抓住苍家的尾巴,倒是被反咬了一口。看来今天的宴会上,是别想看见七弟了。
一旁柳昱廷什么也没说,安静的坐下。柳青宇也没觉得什么,毕竟五弟总是处事冷静,向来是这副谨慎的样子。
“皇上驾到——”
众人起身,门外踏入的男人,一身隐花黑袍,外套透明纱衣,金色勾边,修长雍容,不失平日高高在上的威严,又更多了几丝庸懒。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柳寒尘慢慢走到上座,不诧异地发现跪着人群中那个带着蝴蝶面具的孩子。几日不见倒是消瘦了不少,这些日子难道真的一直住在天牢?以他的身手,不会啊......
“平身。”余光扫过,是正抬起的脸庞,虽遮去半面,却早脱离了本应有的稚嫩,一双杏眼勾魂摄魄,左耳鲜红的坠子在一袭黑衫衬托下妖冶得让人心神荡漾。
众人之中难免落下几道带着猥亵的目光。一道厉眼下去,又立即销声匿迹。
柳月影看在眼里,没说什么,安静地坐下。太子傅乃京城四大才子所荐是众所周之,四大才子皆父皇的人也是心照不宣,再加上父皇极度放任的态度。关于那个神秘的太子傅的流言蜚语总是接连不断的。但这一切与他柳月影又有何关系。他只愿远离朝政,做个逍遥王。更何况那终究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孩子,流言只是流言,又有谁会将他放在心上。
“父皇,可否开宴?”柳涵剑走上几步问道。柳涵书有些不赞同的皱皱眉。
“今儿可是涵书、涵剑的生辰。朕的两个儿子也大了,想当年还是丁点大的吃奶娃娃,如今已不失朕的风采了了,也是该出外磨练磨练了。今晚主角是你们俩,自行定夺便可。”柳寒尘极力扮演着慈父,耳尖颤动,是一声隐隐嗤笑。极力压抑住眼角的抽搐,这死小子,不是他让自己这么做的吗。
大臣们见皇上难得的夸奖了皇子,都看出皇上今儿个心情不错,刚刚还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柳涵剑自是得意洋洋地瞥了眼一边的几个兄弟。
“那就开宴吧!”柳涵剑乐滋滋的坐下。应该说自从太子入狱,他就一直春风得意,柳涵书有些无语,别出什么大乱子就好了。“各位尽兴吧。”
寒筝素琴,美人如云,一笑一颦,羞花月隐,轻歌曼舞,尤醉人心。
灯红酒绿,歌舞升平。又有谁知纸醉金迷下是不为人察觉的暗涛汹涌。
迷烟缭绕,立于当中手执芙蓉的是个黄衫女子,发多敛雾,身细惊风,头插金爵钗,腰佩翠琅玕,皆叹素质艳光。香肩半露,融酥作骨,抟粉为肌,撩拨心神惹人乱。
唇不点而含丹,眉不画而横翠,不失清纯,又多了份妩媚。风吹仙炔飘飘举,犹似霓裳羽衣舞。但看那云鬓花颜金步摇,叫人直想芙蓉帐里度春宵。
水袖轻轻抛,粉黛皆失色。顾盼遗光彩,低吟气若兰。
柳寒尘也不禁感叹,这苍家是何处寻得如此国色天香的尤物,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
那黄衫女子纤纤素手攀着芙蓉枝,翩跹于众人面前,人未至,芳已达,身飘过,香依旧,怎不叫人沉醉红颜。流转之间,那女子翩然至九五之尊面前,垂首翘足,勾魂摄魄,低眉信手,媚骨酥心。
柳寒尘长睫微眯,依旧懒散的倚着。旁人看来,似乎享受着这场盛宴。却无人察觉他眼角转瞬即逝的讥讽。刚刚从那朵芙蓉中隐约透出的细微白光,看样子应该是......举起手中的玉光杯,宽敞的衣袖俊美不可方物的脸和低垂让人心寒的眸。
果不其然,那女子顾作媚态地向她舞近,只看那月容花貌,足以让六宫粉黛无颜色,只可惜他是柳寒尘,只会觉得乏味。能让他放上心的,柳寒尘不经意扫了眼角落里带着面具的孩子,静静地跪坐在众人之中,依旧精致得足以摄人心神,却有着一丝空洞,让他心中扬起一丝怪异。
“皇上!小心!”身后传来零的一声叫喊,柳寒尘这才回过神来。这生死关头的,居然又因为那孩子分了心。柳寒尘来不及回头,直觉地低下身子。只听得布帛划破,肩头传来一阵刺痛,右肩的袍子已染上了鲜血。
低声切了一句,转过头去。那女子手执尖刀被众人围着。地上刚刚还怒放的芙蓉,早已零散破碎,刚刚那刀果真是藏在花中了。
“皇上?”零正提着剑对着那个女子,回过头问道。
“小伤,无碍。”余光扫过一角,那个孩子依旧静静地坐着,莫名的失落漾上柳寒尘的心头。
“好个女贼,胆子有够大!”大王爷柳青宇向来是个孝子,虽说母妃并不是很受宠,但从小对父皇都是敬佩的。虽然刚看到这女子之时,让他惊艳了一番,心中荡起几丝怜惜。可怎料她会公然行刺,柳青宇早就怒火中烧了。
柳青宇从小就对读书写字毫无天分,只能专心习武。一身武艺也都得自外公司徒青云老将军的真传,加上从小刻苦勤奋,如今颇有大将风度。可惜大刀阔斧的豪迈,遇上的却是灵蛇出洞的矫捷。
“女贼,还不束手就擒!”柳青宇举起剑,冲那灵敏的身影刺去。怎奈那女子本就娇小,一把尖刀又使得如行云流水般,机灵地躲着柳青宇手中的长剑,似乎也是游刃有余。
柳青宇见那女子如泥鳅般躲闪,自己又久持不下,心下一急,不禁加快剑法。那女子刚刚虽应付自如,但着实这般蛮狠下来,也是吃力不消的,不下片刻,便满头大汗,力不从心了。
柳青宇见那女子已然剑法紊乱,心中大喜,左掌突然向那女子劈去,掌风呼呼,凌厉之极,那女子侧身右闪。柳青宇直呼来得好,右手七尺长剑已经刺出,他尺寸拿捏得极好,这一剑应是落在女子颈上,正好将其生擒。
剑快如电闪,划破那女子鹅黄的发带,引得青丝飞扬。柳青宇清晰地看见那张羞花容颜。那双眸,纯静,盈然。朱红的唇角挂着一丝轻笑,是解脱,是无悔,是轻蔑......柳青宇愣愣地忘记接下去的动作。甚至没有看见那女子将雪颈凑近,鲜红的血从刀下溅起。
他只记得那双眸子,那抹轻笑。直到身后传来一声大喊。
“大王爷,你杀人灭口是何居心?”
柳青宇转过头,是右相苍云翔。他杀了那个女子?柳青宇愣愣地看着剑上的鲜血。那女子躺在地上,眼神空洞,鲜血不断从颈中溢出。柳青宇蛮跑过去,压住那出血的地方,可是怎么也止不住。他感到一阵无由的恐慌。那女子嘴角依旧挂着那丝笑意,她是故意的!柳青宇肯定着,他的剑法一向很准,为什么?
“皇上,您没事吧?”苍云翔故作关切地走上前去。
“朕无事。”柳寒尘坐起身,仿若毫发无损。
“皇上,恕臣斗胆。这次行刺必怕是与大王爷有关。”苍云翔跪下身去,老泪纵横着:“都是老臣失职啊。几日之前就听人说,大王爷、二王爷有意谋反,老臣一直不信。若是早些禀报皇上,又怎么会让皇上的龙体受伤。”说罢,作势抹抹眼泪。
柳寒尘看着他眼角还真渗出几滴泪水,不禁佩服这老贼演技,“右相此话怎讲?”
“几日之前,老臣得报,大王爷二王爷有意谋反。本是不信的。”苍云翔忏悔地抬起脸,“可是如今,女贼行刺,大王爷一剑将其击毙,杀人灭口,怎不是最好的证明?”
“右相怎知青宇就是为了销毁人证呢?”柳寒尘垂下眸子,刚刚青宇是背对着众人与那女子纠缠的,众人看不清,他和零却看得实在,那女子分明就是故意送死的。
“皇上啊,”苍云翔又磕起头来,“这次我那俩外孙封王宴,这些个歌舞都出自京城最有名的戏班水云天的。这水云天在落炎城颇负盛名。老臣一时鬼迷心窍,才会出了这等乱子啊。老臣、老臣应该早点想到这层关系的。”
“哦?右相指什么关系?”柳寒尘冷冷地看着那早已泣不成声的右相大人。
“皇上,”一个中年男子走上前来,柳寒尘没记错的话应该又是靠裙带关系跟苍家搭上边的,“据微臣所知,大王爷,二王爷是水云天的常客。大王爷半月前曾救下一名女子,安置在水云天,如今又出了这等事,叫人怎能不生疑?”
柳月影看着一边已经愣住的大哥。女子?难道是半月前,五弟借大哥之名安置在水云天的那个女子?难道说......柳月影不可置信地看着一旁一直默不做声的五弟。
“皇上明察啊。”又有几个大臣跪了下去。
“皇上啊,微臣前几日还收到不少大王爷二王爷私下的信函。由于兹事体大,微臣不敢轻举妄动。”苍云翔从袖中掏出几份密函。
倒是做了充足的准备啊。柳寒尘余光扫过角落那个仍旧不为所动的孩子,心下不禁有些焦急,这孩子在想些什么。
接过信函,柳寒尘不急不慢的打开,果然是两个儿子的字迹,怎么会这么不小心。“朕倒是在想,右相大人是从何处听来那些消息,又是从何处得到这些证据的?”
“这个......”苍云翔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眼神却飘向一边。柳寒尘有种不妙的预感。
果不其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父皇,是儿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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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落炎城,依旧灯火不休,繁华如昼。人来人往,抑或寒碜数句,抑或擦肩而过。
一条小巷静静地隐蔽在车水马龙之后,透着几丝幽谧。几个肮脏的篓子堆在巷口,里面不知名的龌龊东西,发出糜烂的气味,让人闻而却步。即便是乞儿也顿无进去一窥的欲望。
没人发现巷子深处一扇小小的木门半掩着,漆黑的大门干干净净,与巷口的落魄截然不同,显然有人精心打理。
门内院中,一个精美的孩子叉着腰,一双杏眼瞪得老大,写满怒火,咬牙切齿地看着推门而入的老者:“我说山神老头,终于舍得来啦?”
老头打了个寒战,嬉皮笑脸走上来:“我、我这不是来了吗?”
“你给我数数,我让勾阵请了你多少次!”墨叶指着山神的鼻子怒吼,那副样子落在旁人眼里却极为可爱,让人想起这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孩子。
“也就......”山神老头巴眨着两眼,认真地数起手指,然后一脸无辜地抬起头,“六次?”
“也就六次?”墨叶逼近两步,山神连忙倒退,一脸怕怕的缩在墙边,惹恼死亡之蝶可不是闹着玩的。
墨叶切了声:“不是掉到温柔乡里了吧。”山神顿时老脸通红。墨叶一愣,还真蒙对了?想不到这山神年纪一大把了,依旧精神矍铄,倒是活得挺风流。
山神见墨叶一脸鄙夷,忙解释起来:“你别误会,是我那老伴出外游玩,刚回来,一时欣喜就......”
老伴?不就一老奶奶吗。感情这俩老大不小了,还真有热情,一把年纪还甜甜蜜蜜?
“一时欣喜?你知道你一时欣喜,耽误我多少事,非要让天空去请你,你才肯买他面子是不是?”墨叶吼着。
“那具体情况你不是猜到了吗?”山神嘟囔着,宽大的袖口下,两根手指无辜地戳着。
“猜?”墨叶斜着眼,山神老头不敢瞄头顶阴险的目光,一口老牙直哆嗦,“早在你把我师父他们三个带走的时候,不就应该把一些事情讲清楚了吗?”
“恩,那个,那个你不是走了吗,我给忘了。”山神老头继续戳手指。
“忘了?”墨叶一挑眉,“我先不跟你计较。给我把来龙去脉说个清楚。”
恩?山神老头点点头,慢慢讲起来,这个这个、那个那个......完全没注意那孩子越来越青的脸。
于是乎,当腾蛇从天而降的时候,便看到这副情景。一个可怜巴巴的老头身上,趴着一个火冒三丈的孩子。
“痛痛痛痛!”山神双手护着脸。
“痛?”墨叶爬起身,抓过山神的袍子试图擦掉满手白毛。
“真的,真的很痛啦。”山神老头捂着脸。
“切~没说你弄脏我的手不错了。”墨叶甩甩手,可恶,怎么还弄不掉,“你有种啊,从一开始就算计我!”
“那,那对你死亡之蝶来说不过小菜一碟,我才敢劳您大驾吗?”山神放下衣袖,一脸讨好状。身边立即传来一声爆笑。回头看去,是太阴那丫头:“哈哈哈,老头你、你的脸。”太阴上气不接下气地指着山神的脸。
山神立马回过神来,忙用衣袖遮住,小声抱怨着:“笑、笑什么笑,没见过人被拔了眉毛胡子的啊。”心里却直叫苦,这一脸光秃秃,让他怎么回去见老伴嘛~
式神们也极度忍耐着,却止不住身子的颤抖。山神老头老脸都丢尽了,恨不得找个山缝钻进去。
腾蛇那冰冷的脸也禁不住绽出一丝笑容,又如昙花一现般消失了,他知道他回来是干什么的,看到墨叶灿烂的脸,欲言又止,只得轻轻唤了声:“墨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