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唤作宫主的男子,一袭白色华袍,柔顺的黑发随意披散在肩后,显得很惬意,但全身却透出深沉的冰寒。
"魈,他好吵。"他依旧没睁眼,优美的声音如拨弄琴弦般,隐含着一股魔魅,能让人蚀进漩涡之中。
魈依言,面无表情的步至男子面前,狠绝快速的拔掉他的舌头,只听闻那人惨叫回响整个大殿,魈的脸上无丝毫一点波澜。
白衣男子轻笑:"魈啊......本宫只嫌吵,你倒那么自动自发了?把他舌头割了,本宫要怎么问主使者是谁?"
魈单膝下跪,恭敬的道:"魈愚昧,甘愿受宫主责罚。"
白衣男子笑吟吟的说:"魈啊魈......你是个乖孩子,本宫怎么舍得罚你?"
语毕,缓缓的睁开双眼,目光清冷悠远,神情淡漠,唯一蕴含不同色调的,是那一双不像人的眼睛。
左红瞳,右紫瞳。
诡异。却诱惑人沉醉。
他僈步走下台阶,弯身至血流不止的男人身旁。
"宗,本宫这么信任你......为什么背叛我?"轻柔的话语好似棉絮般。
宗在地上痛苦地呻吟,神情却痴迷的望着他。
白衣男子见了,又是一阵笑语。"本宫忘了......你不能说话嘛..."又问道:"你爱我?"
宗毫不犹疑的点点头。
"你爱我所以背叛我,是吗?"
宗的嘴巴发出啊啊的呜咽声。
他微微一皱眉。"我真不能理解呢..."手指轻轻摩挲着宗的脸庞。
"这样好了,"话锋一转,邪魅的笑道:"你把双腿给砍断,本宫就亲你一下。"
宗犹疑了一下,从胸前拿出一把匕首,运足了内力,发狂般的朝腿上斩去。
顿时血雾四溅。
点点腥红如落花洒落般铺散在明亮的白玉石地上。
宗不停地在地上流泪打滚,眼神却像是等着受到赞赏的孩子,瞬也不瞬的暽盼着白衣男子。
谁知后者只是挑了挑眉,似笑飞笑地道:"宗,本宫还是很不高兴呢......谁叫你弄脏本宫的衣服。"
宗闻言,便要过来舔拭干净,白衣男子微一侧身,他扑了个空。
"呐,宗。本宫说什么你都会听吧?"
宗疑惑,但随即颔首。
"那好........."声如隐隐清泉,玉颜明眸更衬出高贵清灵之姿。
"本宫不想见到你,你去死吧。"
他笑了,笑得邪媚,笑得灵秀。
宗的眼神先是茫然,突然重重一震,惨淡绝望的目光注视着眼前的人。
"不愿意吗?"
漾起一抹冷笑。"哼,没用的废物。"霍地旋身离去。
宗着急的想要往前触摸他,奈何双腿具残,只能拖着身子拚命的蠕动,留下一地长条状的血迹。
白衣男子头也不回地,衣袖一甩,还没来得及闪躲的宗便被硬生生的劈成两半,死相凄惨。
魁上前两步,深深施礼。"宫主,这人如何处理?"
"他啊...随便丢在山下吧。"
慵懒的阴笑。
"魍、魉,陪本宫出去走走,今晚可有好玩的事呢!"双瞳嗜血的轻敛。
山深寒烟,夜沉沉。
第十四章
华灯初上,门庭若市。
清冷的春夜,月明如素。
晚上的西虞依然活跃,由于坊市制度的瓦解,原本一直存在于乡里间的草市墟集,不断地在城中涌现。市禁,禁无可禁,坊墙也因为管制需要而拆除,外围房屋只需在后墙开门便可开张大吉,于是就出现了前铺后居的商住格局。
伊祁月悠然漫步于商市中。前头还有一个司徒昊。
"喂!你确定这样不会被叶大哥发现吗?"伊祁月迟疑的问道。
司徒昊径自向人群里走,对于伊祁月的话不置可否。"他为什么会发现?除非他有夜晚查房的癖好-------就我了解是没有。"
"可是......"心里还是有点不安,毕竟他是瞒着叶郁丰私自外出。
想今天正当他要酣睡之际,忽地一个黑影自窗棂翻入室内,吓得他差点大叫[私闯民宅],但却马上被来者迅速的捂住嘴巴,他着急的伸腿就想要踹他,黑影一反剪,他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束手就擒。
"嘘,别声张!"黑影低声道。"是我。"
听到是熟人的声音,他这才放心下来。
"死耗王爷,你什么时候兼差当起宵小啦?"伊祁月憋着笑说。
司徒昊当下给了他一个超级大白眼。"白痴!我不是说过你要是肯解释木牛流马的话,就带你出来玩玩吗?"
伊祁月这才想起:"好像真有这么一回事!"
"哼,我岂是言而无信的人!"
"那,现在怎么办?"总不可能从正门大剌剌的溜出去吧?
司徒昊轻笑,表情有些得意。
"怎么进来,就怎么出去喽!"
说罢,也不等伊祁月反应,抱着他飞身跃出,并展开轻功疾行于屋檐上。
"这时候果然还是我靠得住。懂了吗?小月。"
伊祁月霎时只有一种感觉...............
该死,这什么姿势啊!!
"欸,你在出什么神啊?"走在前头司徒昊突然停下,略带不满的回问伊祁月。
来不及煞车的伊祁月就这样顺势撞了上去。
"唉唷!好痛!"去,干么突然停下来!
司徒昊微挑剑眉。"是你自己走神的,可别怪到我身上。"
摸摸发疼的额头,伊祁月道:"知道啦......我们现在是要去哪啊?"
撇了他一眼,司徒昊嘻嘻一笑,神情活像偷腥的猫儿。
"小月啊........."展开玉扇轻扇,一副公子哥儿样。
"男人一生一定要去的地方是哪?"
伊祁月怔愣。
一生一定要去的地方.........一定要去的.........
灵光一闪。难不成.........
伊祁月倏地惊得睁大双眼。"你是要去------"
司徒昊点个头,接续他的话。
"没错,我们是要去妓院。"
妓院,顾名思义就是男子寻欢做乐的场所。
浅白一点,就是用银两换春宵。
伊祁月吞了吞口水,他也是个身心发展健全的正常男人,当然不可能会笨到问司徒昊进去要做什么,不过-----------
"喂!你不是断袖吗?"
嚣张的王爷当场给伊祁月敲了一个响头。"你听谁说的!我从来就不好龙阳之癖,那种干巴巴的身子谁要啊!"
伊祁月摸了一下发疼的头,恨恨的瞪着他说:"那叶大哥是怎么一回事?"你不是喜欢他?
"流殊就不一样了,如果是他,我是可以接受,况且......"司徒昊意味深长的说。"他有一副令人销骨的好身子哪!"
咳!说者毫不在意,但听者可是满脸通红。
他们已经............虽然知道中国古代上流社会多盛行男风,以之为雅癖,但伊祁月一时也无法马上接受。原本以为叶郁丰不好此道,更不可能与眼前这个嚣张王爷有过什么,今下看来,他们的关系应不如表面上简单。
"既然他有一副......嗯......你干么还要上妓院?这岂不是心口不一?"
司徒昊理所当然的回道:"你在说废话吗?我又不是清心寡欲的圣贤之流,哪可能没欲望,尤其流殊就近在我眼前。可是------他又不让我碰,我也不是会委屈自己自行解决的人,最快的方法当然是去这喽!"
"...真是歪理。"伊祁月斜睨一眼。
"非也非也~~男人是可以与自己不喜欢的人欢爱的。而且我还有另一个目的......"随即露出玩味的表情。"小月啊~你年纪半大不小的,少说也有十五岁了吧!"
伊祁月疑惑的说:"是又怎样?"其实这副身体是几岁他也不清楚,不过看这瘦小的样子总不能说是二十岁吧!
司徒昊嘻笑道︰"那就对了。我国民风开放,男子多半弱冠便有过床笫之事,你现在虽然是早了点,但可不比我,当年我十四岁在皇族间也算特别的了。"
言下之意,就是要带他提早行[成年礼] 。
"咦!?"
伊祁月有点想打退堂鼓,但也有些兴奋,矛盾的情绪就这样一路困扰他,连司徒昊半拖半拉地将他带到妓院门口都还无所知觉,要不是这里的喧嚣声更甚于其它地方,他可能还在神游中。
伊祁月抬头一看,高挂的匾额上写着大大的三个字。
袭春楼
第十五章
袭春楼乃京城第一妓馆,轩昂壮丽,与各处不同。
正面扑着猩红洋毯,从里边延伸至门口,两边各有一排梅花式小几,案几上摆着的茗碗瓶花具备,配着时鲜花草,颇有一番风情。
只听闻老鸨在门前高声呼客,那些捧着白花银两的大爷恩客更是络绎不绝,彩灯高照,一片锦绣香烟,直叫人熏然欲醉。
伊祁月回神时,便看到这么一副景象。
正在招揽客人的玉姐一看到司徒昊,眼睛倏地一亮,马上露出花枝招展的笑靥,嗔道:"唉唷!看看这谁呀!日天爷,这么久没来,终于想起我们这一班患相思苦的女人啦!"
这玉姐身材苗条,面貌艳丽,体态风骚,一看就是久经风月之人。
司徒昊倒也跟她熟稔,呵呵一笑:"哪儿的话,玉,我也想你的紧啊!无奈近年在北边商务烦身,我也走不开。不过你看,我这一回京,不就先来看你了吗?"他自然是没说出王爷的身分,否则几条把柄都不够人抓。
玉姐听闻,娇道:"有你好说的!许是在北边有了姑娘,舍不得回来罢!"
司徒昊嗳道:"怎么会?我哪是这种人!"
就是这种人。伊祁月在一旁暗暗讽刺。
玉姐这也注意到伊祁月,讶异道:"这小公子是......"
"我弟弟,如月。"司徒昊轻揽着伊祁月,脸不红气不喘的撒谎道。"今个儿是带他来见识见识的。"
玉姐诧说:"认识你这么久,倒不知道你有个弟弟!不早带来!"
司徒昊笑而不语。她是司徒昊的第一个女人,两人个性投合,若不是认识叶郁丰,可能关系早不同以往,但现下知己相待,也是难得。
"嘞,不说了不说了。先进来吧!你们真够幸运的,刚巧碰上大事儿,别人还真没这福气。"
"大事?"伊祁月不解的问。
玉姐道:"是呀!今晚是水云兮的竞花夜,大人物可多着了。"
"水云兮?竞花夜?"
"如月公子不知道水云兮!?"玉姐有些惊讶。
"水云兮.........玉,你说的可是京城第一名妓?"司徒昊道。
"是啊!今天想要买下她初夜的人可多着喽。"
司徒昊轻扇玉扇,不解道:"我记得她不是只卖艺不卖身吗?"
玉姐笑语:"人都是会变的。我们这些在风月中打滚的,哪些不是身不由己?就是一个水云兮,她能靠卖艺到何时?"话中有说不出的酸苦。
司徒昊温言哄道:"你有我这知己不就够了?"
玉姐娇俏:"你就只有这张嘴甜。"
"嗳嗳,我带你们进去吧!"说完便领着他们入袭春楼,沿途不断地有人向玉姐调笑敬酒,她也都一一与以回应。
玉姐给他们安排的座位是在二楼的雅座,只有达官显贵才能坐得起的,但司徒昊与玉姐素相熟,自是不用多花一分一毫。这里的视野极好,凭着华栏可往下看到一楼的大场,人满为患,显然皆是慕了这京城第一名妓的名儿来的。
玉姐先行离去后,伊祁月便低声问道:"这玉姐不简单啊!我看她关系挺好的。"
司徒昊听后,笑道:"当然好了。若玉她以前好歹也是袭春楼的花魁,声名自然远播。"
"以前?"
"嘿嘿..."司徒昊贼笑。"这声名自然是被我搞砸啦!"要细从头说,又是一段前尘往事了。
待这场子安静下来,不觉也过了半个时辰,只见众人一惊呼,从台阶上赫然走出一人,慢声缓步至上步下,旁边还有一童子搀扶。
那人轻坐至银红梨木椅上,面颔上罩着一缕薄纱,叫人看不出她的真面目,只露出一弯蹙笼烟眉,加上秋吟含情目。
伊祁月从栏上探出头来,好奇道:"这就是水云兮?脸不露出来谁知道她的长相?"
司徒昊啜饮一口香茶道:"有什么奇怪的?这是传统。只有竞下她初夜的人才可窥见其面貌。"
"这么小气......"伊祁月嘀咕道。
这时有一个身着蓝衣的男子只身走到司徒昊旁边,指着旁边的空位问道:"这里有人坐吗?"
司徒昊一抬眼,眼底闪过一丝精光,随即回复常态。
他一摆手,轻笑道:"这里没人坐,公子请随意吧!"
伊祁月也瞧了一眼蓝衣男子,面貌看上去是普通,但有说不出的气韵风采,令人觉得舒服。当下伊祁月倒也没多想,因为台上的声音吸引了他的注意。
"各位大爷,今天是水云兮的竞花夜,请稍安勿躁。"水云兮身旁的童子利落的喊着。
见众人大气也不敢吸,屏气凝神专注在听后,他这才接道︰"云兮小姐特别感谢各位今晚的捧场,千里相见自是有缘,不管结果如何,云兮小姐说她已命人开了陈年酒瓮,打算请各位大爷们共饮一酹。"
不知是谁在台下大喊︰"云兮姑娘果真名不虚传,这等豪气令尔等佩服!"
众人不住点头。
此时,水云兮附在童子耳边不知说了些什么,只见童子又道:"为了避免不公,云兮小姐不想用传统的方法竞标。"
台下一阵哗然。
"不用钱竞标,用什么?"伊祁月也暗暗困惑。
等吊足了大家的胃口,童子才缓缓道来:"云兮小姐希望有才德之人能脱颖而出,故想以诗会会各位,若是有人能对出她的三道引子,便是今夜的胜者。"
第十六章
等吊足了大家的胃口,童子才缓缓道来:"云兮小姐希望有才德之人能脱颖而出,故想以诗会会各位,若是有人能对出她的三道引子,便是今夜的胜者。"
霎时场内议论纷纷。
"以诗竞夜?头一次听说。"伊祁月奇道。
"我倒也没听过这等事,看来这女人不简单啊!"司徒昊点头。
伊祁月双目一眯,说:"你有兴趣了?"呸呸呸,这个四处留情的家伙!
司徒昊无辜的眨眨眼。"怎么可能。我已经过了尝鲜的年纪了,而且------有人不准我乱来呐!"
吐吐舌。"叶大哥才不会理你嘞!"
"呵,别看他那样,流殊实际上爱我得紧呢......"轻笑。
自做多情的死耗王爷!伊祁月吐嘈道。
水云兮缓缓站起,身躯蹁跹袅娜,莲步乍移,衣袂飘香,众人也渐渐沉静下来,欣赏如诗如画的一幕。
蛾眉微舒,水云兮的檀口樱唇说出了今晚的第一句话。
"小女自小喜读诗文,略通才学,今夜在此献丑,若有人能对出完联,云兮将盛邀此人移驾馥水阁。"泠泠幽音隔着面纱,涟漪起一片梦醉,众人只觉得再也没听过如此好听的声音。
她又接着道:"我要出第一道题了,请各位注意听吧。"
"翠翠红红,处处莺莺燕燕。"
语毕,台下一阵静默。
有些人皱眉头苦思,有些财大气粗的豪爷不住向家仆使脸色弄眼睛,更多人是茫然以对,一道引子便把各人的老底都给掀了出来。
伊祁月听了,心下自思道:"这水云兮真不简单。哪来的略通!这道联出的确实是好,运用迭字加上平仄的协调,看似用词不难,其实极不易对出下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