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担心我,我没事。”终究是担心他吧,所以才留下来陪他。
子非的温柔啊,从来都是不说出来的。
可是他感觉得到。
“那你好好休息,我晚上早点回来。”子非起身穿衣。
子苍半坐著,看著子非更衣,乖巧地应了一声。
门打开又关上,房间里又只剩下了子苍一个人。
闭起眼,深深地吸气,然後呼气,渐渐平静下来。
韩笙,华夜,你们会幸福吧,在那个世界。
一定要幸福啊。
也请,保佑我们幸福。
──画中人(下)
薄冰:又在虐待配角……自我检讨中。
虐不成主角还不许我虐配角麽……笑。
一直想写一个扑火的故事,算是借著华夜和韩笙写出来了吧,虽然不太满意……呃,总感觉写不出那种刻骨铭心的感情……果然是文笔和阅历的限制吧。只能用淡的悠长的感情来弥补了。
最近卡文很厉害啊……啜泣,很少写东西,难道是灵感不足?怕怕。我可是还有好多没写啊。
继续努力,啵~~~~~~
帝都五六事 二十八.黑巫术(上)
二十八?黑巫术(上)
深秋的长安,萧瑟。
子苍今晚决定回家,吃晚饭早早告别了子非。好久没有回家了,感觉自己家还没有子非家熟悉。家里的仆人们大概还觉得这个主人真的好像不存在似的吧。
天暗了,沈沈的。
路过小巷的时候,子苍顿了顿。
似乎……有些浅浅的不安。
大概是错觉吧,现在还不算晚……
於是继续走,走到半路的时候,看见小巷长满了青苔的墙边坐了一个人。不是乞丐,因为没有一个乞丐会像他这麽讲究地在地上铺了上好的毛毯。
那个人全身包裹在黑色的斗篷里,默默地坐在毛毯上,身前摆著几个长方形的木匣子,匣子外面是很精致的雕刻纹饰。
是摆摊的人麽?子苍心想。
那个人,看起来很孤独呢。
“这是什麽?”子苍蹲下来拿起一个木匣子问道。
“会唱歌的盒子。”那个人微微抬起脸,露出斗篷帽子下的半张脸,苍白的,却是线条柔和的俊美。薄薄的唇,浅浅的苍白。
还有他的声音,轻轻的,些许森然,还有几分寂寥。
他伸出手,那是一双包裹在黑色手套,瘦得让人害怕,好像完全没有肉一般瘦。
子苍顿生同情,这个人一定很穷没有饭吃才会这麽瘦,然後摸摸自己最近越发圆润的脸蛋,感谢子非烧得一手好菜。
正胡思乱想,那个人已经打开了一个盒子。
叮叮咚咚的声音从盒子里传来,清脆像是山间的清泉,又像是玉石相击产生的铮铮美音。更神奇的是,盒子里还有一个小小的人,站在舞台一样的小块突起上,旋转著跳舞。
天色昏暗,那个小人看起来很灵活,动作曼妙。
那段优美的旋律反复著,最後没了声音。
那个人用他那枯瘦的手拧了拧发条,然後盒子里继续发出了声音,小人也继续跳著舞。
“真是奇妙的东西。”子苍啧啧称奇,把盒子拿在手端详。
“喜欢麽?”那个人轻声问道。
子苍点点头。这麽神奇的盒子子非一定没见过,买回去给他看看,反正自己现在有私房钱。
“你买了……是要送人麽?”那个人看著他的神色,不经意地问道。
“是啊,我要送给我喜欢的人。”子苍笑得一脸灿烂,捧著盒子欣喜欢乐的样子。
那个人沈默了半晌,薄薄的唇抿得很紧。
“你很喜欢她?”那个人开口问道。
子苍用力点点头,笑著点头道:“嗯。”
“那好,我就特别做一个送给你喜欢的人好了,她一定很‘惊喜’。”
“谢谢你。”子苍笑得很甜。
“你叫什麽名字?”那个人问道。
“我啊,我姓刘,单名一个郁字,字子苍。”
那个人冷冷笑了一声,套著黑色手套的手突然拉住了子苍雪白的手腕,紧紧地,是那种不属於那双枯瘦的手的力道。
“你干什麽?!”子苍一惊,挣扎了起来,那个人握得很紧,像是要捏段他的手腕一样。
“放手,好疼。”子苍用力扯回自己的手,可是还是徒劳。
那个人一只手轻易拉住了子苍,另一只手放在唇边咬下了手套,露出了一只苍白枯瘦青筋毕露的手,咬破,血刷刷地流了下来,是不正常的汹涌。他却好像根本不在意,随手在毯子上写著什麽子苍看不懂的字。
血迹沾染在毛毯上,断断续续,扭曲而诡异,透著一种不详。
“你放开我,你到底想干什麽?”子苍心里一阵惧怕,突然想到了子非说起过的黑巫术……那个人用血写著咒文,难道是要……
那人低低一笑,一把扯下了子苍的一绺头发,疼得他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刘郁。”那个人轻声喃喃他的名字,然後森然一笑,把子苍的头发按在了地毯上。
黑色的火焰跳了出来,将头发烧得一干二净,羽毛烧焦的味道传来,刺鼻。
一阵剧痛,从心脏开始蔓延到四肢百骸,好像浑身的骨头都被生生撕裂了一般的疼痛让子苍忍不住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骨头似乎一寸寸碎了……
那种让人心悸恐惧的疼痛……
眼前一黑,子苍晕了过去。
叮叮咚咚的乐声,悠远清脆,不断重复,宛如宿命。
子苍醒了,眼前漆黑一片,只有沈沈的乐声,在黑暗里游荡,四面八方,层层叠叠。
他好像在夜空中,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只有幽幽的乐声,几许悲凉,几许哀伤。
天亮了?
子苍抬头看突然从头顶涌来的阳光,却发现是那个人巨大的脸。
“看来是醒了。”那个人森然的声音响起,在子苍的头顶盘旋。
一只巨大的干枯苍白的手伸来抓住了子苍,子苍用力挣扎,可惜变小了的身体根本无法反抗。一下子就被拉出了匣子。
那个人托著子苍,微微一笑,森然。
除去了黑色的斗篷外套,露出了那个人近乎妖异的俊美的脸庞,带著几分死气,印堂竟然是微微的黑色。
“你到底要干什麽?”子苍看了看四周变大的事物,勉强冷静了下来。自己现在是变小了,看起来……就像是那时候卖艺的那两个人里的东云。
被这个使用黑巫术的术师变小了,可是他究竟要做什麽?
“我答应你要做一个特别的匣子送给你的情人,自然不能马虎。”那个人诡异一笑,将子苍放在了桌子上,伸手在他身边画了一个圆罩住了子苍。
“我劝你不要想逃出去,否则吃亏的是你自己。”那个人不冷不热地提醒道,自顾自坐在了一旁的躺椅上,微微眯起眼。
“为什麽要这麽做?我和你有什麽仇怨麽?”子苍也坐在了桌子上,靠著对他而言巨大的木匣子问道。
“没有,我只是不想看你好过而已。”那个人闭著眼,嘴角流露出一抹浅浅的笑容,让人不寒而栗。
“你疯了。”
“呵呵,疯了,早就疯了。”那个人喃喃地说。
那个人沈默了许久,轻声呼唤道:“小荷……”
门帘被挑开,隔壁的房间里走出了一个粉色纱衣的少女,缓缓走来,步子有些不畅。那个人似乎不急,只是温柔地看著她,轻声说道,“小荷,过来,到我这里来。”
少女缓缓走到了他身边,跪坐下来,枕著他的膝盖,神情却只是淡漠的冷然。
那双秋水一般的眸子,竟然没有一丝的神彩。
可是,真正让人觉得恐惧的却是……
那个少女根本没有半丝生气。
子苍怔怔地看著他们,一个人坐在躺椅上,伸手抚摸跪坐在地上的少女的长发,神情温柔恬淡,丝毫没有彼时的煞气。
“已逝之人,为什麽不让她入土为安呢……”子苍喃喃地问。
那个少女早就死了啊,就算你用了巫术让她宛如活人一般行动,听从你的命令,可她的魂魄早就不在这里了啊……你留住的,不过是一具空空的躯壳,一具红颜枯骨的尸体而已。
抱著这麽一句尸体,真的不会觉得害怕麽……
还是说,你真的爱她爱得不顾生死。
那个人没有回答,抚摸著少女的长发,沈默著。
子苍坐著,看著这一副温馨悲凉的场景,默然。
一直一直,执著於生死,执著於情爱,执著於相守,於是沈溺於红尘之中。看不透,看不开,看不尽,最後只能陷在泥沼之中,不得超生。
“十八岁那年,巫羲教因为作恶多端被南疆的飞鸿宫剿灭,身为少主的我从南疆逃到了江南。”那个人突然开口说道,“漫长的旅途,颠簸的征程,还有如影相随的追杀,陪著我的人一个接一个地倒下了,我也几乎死在了路上。”
“在江南的一个小镇中,我遇见了一个我一生都不会忘记的女子。”
“那是六月的一天,那个我一直不知道名字的湖泊里,长满了接天莲叶,还有映日荷花,她乘著一叶小舟采著新鲜的莲花。”
“我一身衣衫褴褛,狼狈地坐在临湖的酒店旁,像个乞丐,不,比乞丐还要悲惨,浑身的伤口都在溃烂,我想我大概是活不了多久了。”
“她下了船,抱著莲花向我走来,然後施舍给我她的午餐,还有一朵新鲜的荷花。”
“她问我:你还好麽?我这里有一些伤药。然後给了我一小瓶治疗外伤的药,就这麽飘然而去。”
“後来我的残余的属下找到了我,我才活了下来。”
“我一直没有忘记她,尽管我从来不知道那个女子叫什麽名字,从哪里来。可是天黑的时候,我会想起她;天亮的时候,我会想起她;看到莲花的时候,我还是会想起她。”
“或许你会觉得不可思议,只是见了一面的人,甚至不知道姓名,不知道来历,就是这麽轻易地喜欢上。或许只是因为那时候的落魄,才会对一个人念念不忘。”
“三年,我想念了一个一面之缘的人三年……然後遇见了她,认识了她,最後失去了她……生老病死总是凡人无能为力的事情,可是我却不能接受这样敷衍的理由,天命又如何?我可以改,为了她,即使是违逆这天命又如何?”
“你活不了多久了。”子苍抱膝坐在匣子旁说道。
“我知道,但只要有我一天,我就决不能失去她。”
违逆天命,篡改天命,最後都不会有什麽好下场。
渐渐渐渐,形销骨立,渐渐渐渐,生气散尽。渐渐渐渐……精气衰竭,像是枯木一般,死去。
魂飞魄散
──黑巫术(上)END
帝都五六事 二十九.黑巫术(下)
二十九?黑巫术(下)
一直在摇晃。
子苍躺在匣子里,默默想子非看到他的时候会是什麽反应。
应该……很生气吧。
他似乎好几天没回家了,子非一定急疯了。
“就是这里了吧。”那个人的声音突然想起,然後敲响了门。
门吱个一声打开了。
“有个人要送你这件东西。”那个人低著嗓子说道。
“你是谁?”子非的声音沈稳却带著微微的喑哑。
“一个将死之人。”那个人说完,将匣子交给了子非。然後低低笑著转身离开了。
子非接过匣子,看著他萧瑟的背影,问道:“他在哪里?”
“打开匣子你就知道了。”
那个人已经走远了,声音却好像就在他身边一般。依旧是低低的,阴瑟的,萧然。
那个人周身都是似有若无的死气,已经延伸到四肢百骸,侵入五脏六腑。恐怕没有多久,他就会被彻底抽干了生气,像是干枯的朽木一般,死去。
和尸体打交道的术师,若是不作防护的话都会这样。毕竟死人僵尸魂魄的阴气对人的伤害太大了,可是那个人……却是一心求死。
子非转身,关上门,带著匣子回了书房,然後打开。
巴掌大的人偶坐在微微高起的垫子上,抬头看著子非。
“子非……”
比起巴掌大的子苍大上许多的子非,脸色苍白,仔细看来,还有几分憔悴,眼中还有细细的血丝。
“……”子非深深地凝望他,平静地好似没有任何吃惊。
“子非……我错了……”
“错哪了?”子非的抿紧的唇微微张开,问道。
“不该回家的时候凑上去看人家摆的小摊……还说了自己的名字。”名字就是一个契约,巫术等术法很多都是需要被施咒人的名字,那天他丝毫没有戒心地告诉了那个人名字,这才……
子非沈默良久,说道:“你回来就好。”
回来就好……
只要你活著,就好。
“对不起。”
子非伸手过来,摊开手掌放在子苍面前:“上来。”
子苍扒著子非的手掌爬上了他的手,子非的手掌对於现在的他而言就像是床那麽大……
子非将他放在了肩膀上,说道:“我带你去找沈昙,你抓紧。”
子苍颤颤地站了起来,拉住子非的耳垂站稳。
“好高啊……”子苍看著地面,觉得子非的肩膀足有空灵山这麽高……
子非走得比往常慢了一些,怕把子苍摔下去。
黑街还是一如既往的脏乱,寥寥的人群不怀好意不动声色地窥视著子非,这个新上任的玄武长老,毫无身份背景却深受国师迦音器重的俊美的年轻人,还有他肩上那个傀儡似的小娃娃。
子苍好奇地拉著子非的耳垂东张西望,不一样的视角让他觉得很新鲜,一时间忘记了自己被变小的尴尬处境,反而有几分自得其乐的样子。
扶额,该说他镇定自若还是说他神经大条呢。
子非和子苍到棺材铺的时候,沈昙正坐在小铺子的屋顶幽幽晒太阳喝茶。看见两人,他打量了子苍一会,微微一笑。
“啧,子苍越发小巧玲珑了啊。”
看看他那是什麽形容啊……鄙视他。子苍咬咬牙不吱声,现在是有求於人,还是老实点吧。
“不巧,慕筠晓已经离开长安了,我也不知道他具体在哪。”沈昙幽幽抿了一口茶,说道。
“……麻烦尽快找到他。”子非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