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纪秋放下啤酒,双臂交叉拄在与椅子配套的茶几上,眨巴着双眼问道:“找到他们,难道没有一点线索吗?”
说道线索,左卿志开始低低笑起来:“线索?有!我抓了那个女人的儿子,把他关了起来!”
展纪秋抽了抽眉头,不以为然地说道:“你那是犯罪!再怎么样也不能随便将人抓来软禁了啊!”
望着展纪秋不苟同的表情,左卿志再次甩下了一记猛药:“我不仅软禁了他,还强暴了他!”
看到左卿志说这句话的时候好像在说“我今天午饭时吃了炒菜,还喝了汤。”一样平常,脸上丝毫没有作为犯罪者,而且还是绑架犯加强暴犯的犯罪者的觉悟,展纪秋只能满脸黑线地继续喝他的啤酒。
左卿志无视展纪秋鄙视的眼神,自顾自地继续说道:“他是那个女人的儿子。我恨那个夺走我家幸福的女人,所以也恨那个女人唯一的儿子。可是……”
展纪秋怒火已然上了头,狠狠地将空的易拉罐砸在茶几上,满脸不爽地低吼:“左卿志!你给我搞清楚状况好不好!虽然你妈的死,我觉得很遗憾,也不知道该怎么劝慰你才好!可是,你找不到债主,抓了个小虾米回来,逞什么威风?你如果能耐了,就找到你老爸,男人对男人地揍他一顿,或是从此与他断绝父子关系!别将一些不相关的人给扯进来!”
左卿志抓了抓头发,语气充满了不爽:“你根本不明白!我无法原谅那个勾引别人的丈夫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的女人,也无法原谅那个女人生下来的儿子!”
展纪秋冷冷地望着对面的左卿志说道:“你为什么要恨那个女人?做错的应该是你爸吧?再说了你爸跟那个女人走到一起,难道是那个女人的儿子一手促成的吗?不是吧?还有,你到底是‘无法’原谅,还是‘不能’原谅?”说道最后展纪秋将‘无法’和‘不能’咬得极重,他觉得左卿志心里的那股恨意和懊恼与其说是针对那对母子,不如说是针对这三年来丝毫没有察觉到妈妈痛苦的自己来得贴切。
左卿志绷紧了脸,不快地出声喊道:“展纪秋!不要随意猜测别人的想法!别人的想法永远不可能等于你所猜测到的!”
面对着暴跳如雷,明显有暴走趋势的左卿志,展纪秋半眯着眼,学着左卿志单手托着下巴,恢复懒洋洋的语气说道:“好好好!我想的并不是你想的!这样行了吧?那么,告诉我地址!”
左卿志立时警惕地盯着半眯着眼看着自己的展纪秋,原本齐耳的短发被烫成大波浪,有四分之一法国血统的展纪秋此刻看其来更像一个做工精美的SD娃娃,而不是活生生的人。
“什么地址?”左卿志撇开视线,左顾而言他。
隐忍着快要爆裂出的青筋,展纪秋一拍茶几,大声喊道:“还能什么地址?除了你软禁那个可怜儿子的公寓的地址,你觉得我会跟你要什么地址?”
左卿志将脸撇向一边,极不愿地说道:“凭什么我要告诉你?这事我自己会解决,不用你来插手!”
展纪秋抱着胸,翘起二郎腿不信地望着左卿志:“你自己解决?你除了什么事都用暴力解决之外,你还会什么?”
左卿志不满地哼出声音:“我已经不是那个冲动的十七岁小鬼了!我知道该怎么做!”
一直沉默地盯着对面的展纪秋忽然对左卿志说道:“虽然这只不过是我的猜测,但是……卿志,你是不是看上那小子了?”
第06章
左卿志一下子板起脸来:“这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也许只是我的猜测,当然你也可以把它当作一句玩笑话来听。只是,我希望你能清楚你到底在干什么想要什么。”展纪秋真希望他能够从过去的阴影摆脱出来。
左卿志唯有用低吼来掩饰自己一时的慌乱:“你管得太多了!”
展纪秋深深地望着他,怕吓到对方似的放柔了声音轻声说道:“卿志,那件事已经过去三年了。足够你忘记一个人了。”
“纪秋!我说过别再提那件事了!我都已经忘了!”左卿志眼神晃了晃,表情阴沉地可怕。
展纪秋真想对着左卿志大声说“你不要再装了!”,但还是将到嘴的话重新吞了下去。
一曲欢快地“小狗圆舞曲”打破了两人间的沉静,展纪秋先是一愣,但马上反应过来响的是自己的手机,急忙掏出手机。
左卿志拉开啤酒的盖,自顾喝起酒来。他知道电话是从“颜色”打过来的,一家展纪秋自己出资开的PUB。
“Ben?什么事?”展纪秋皱眉问道。现在离开店的八点还有两个多小时,Ben这时候打来电话不知是为了什么事。
从电话的一端传来一道干练的声音:【Adrian,有个客人找你。】
“客人?找我?现在还没到开店时间。”展纪秋皱的眉更深,熟悉他的人不会在这个时间到“颜色”找他。那么那个人找自己干什么?
Ben仍是用平静的声音叙述道:【我说过不到十点你不会过来,可他说非要等你来,感谢我吧,他跟我要你的号码,我没给。】
展纪秋“切”一声,将头发向后拢,说道:“你就跟他说,我今天有事,不会过去了,将他打发走。”
另一端的Ben沉默了一会,口气有些无奈:【说实话,Adrian,我忙着准备开店,也很想将那位“客人”打发走,可是……】Ben顿了顿,继续说道:【可是,人家点了一瓶HENNESSY RICHARD,我有些舍不得……】
HENNESSY RICHARD?那酒可不便宜啊。虽说店里不是没来过大款,但是……
展纪秋沉吟一会,说道:“好,就让他继续等吧。至于我,照旧,十点以后再过去。”
【好。】说完,Ben就要挂电话。
展纪秋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开口吩咐道:“对了Ben,既然他那么大方,就多卖他一点,我想他不会介意今天多喝几杯的。”说完还呵呵直笑。
一头的Ben也笑出声来:【我知道了。】
挂上电话,展纪秋不禁想那瓶刚弄到的HENNESSY RICHARD,因为“颜色”的经营理念,每种名酒都只进了一瓶,本来他还打算哪天跟左卿志一起喝呢。可又想到,喝什么酒不都是喝嘛,他展纪秋可不会为了一瓶酒而跟钱过不去。他现在可是个“穷人”,是“死要钱”的。
左卿志也不问发生了什么事,只是面无表情地望着窗外发呆。
展纪秋受不了地呻吟出声,道:“真不知道你到我这里来是干什么的。”
将目光移回到展纪秋身上,左卿志淡淡地说道:“改变一下环境,转换一下心情。”
展纪秋闭上眼,好不容易克制住要上手的冲动,心里默念N遍“冲动是魔鬼”,咬牙冲着左卿志低吼:“如果只是这样,现在,你可以滚了!”
左卿志没有理会要发飙的他,只是将罐里的啤酒喝完,呼出一口气说道:“今晚我想住这儿。”
展纪秋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一脸受不了地起身:“这里不是酒店,要睡回自个儿家睡去!”
展纪秋此刻心情差到了极点,隔了一个多月,好不容易跟左卿志见个面,他还给自己摆一张活像自己欠了他好几百万似的臭脸!明明不是那么冷酷无情的家伙,却又偏偏说出一些让人听了就倒胃口的话!受不了!实在受不了!他展纪秋最讨厌的就是像左卿志这样言不由衷、表里不一的家伙了!不就是被人甩了吗?有什么大不了的?走了一个,再找一个不就完了吗?整的好像没了对方天就要塌下来似的!展纪秋就纳闷,他以前怎么会喜欢上像左卿志这样别别扭扭的混蛋?
用浴球使劲搓着身体,展纪秋狠狠地想:哼!好你个左卿志,待会等我洗完了出去,非得把你绑上床,干了你不可!
但是,等到展纪秋美美地洗了把澡出来看时,左卿志早已不见了踪影。展纪秋腰间围了条浴巾,也顾不得湿漉漉的头发,愣愣地望着空荡荡、没有丝毫声音的房子。
(⊙◇⊙)(=∞=)(-。。-#)(-。。-##)(-。。-###)
(≯△≮##):“左卿志!你这个王八混蛋+三级!!!!!”
******
先不管被放鸽子的展纪秋是如何怨恨着落跑的左卿志,且说左卿志上了雅阁一路狂飙回家,途中还下意识地抖了一抖,随手将响得正欢的手机关掉电源,心里暗暗庆幸自己跑得快。
将车驶进车库,走进房子不意外地看到井伯。
“小少爷,您回来了?”五十多岁的井伯在左卿志还没出生开始就已经在这栋房子里当管家了。虽说是管家,但对左卿志而言,井伯就是井伯,是自己除了妈妈和那个男人外唯一亲近的长辈。
望着穿着虽不华丽却讲究,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唯有见到他时才会露出的微笑,看起来就像三十后的井伯,左卿志也露出难得的笑容,真正发自内心的微笑:“井伯伯!”
像看着自己孩子似的望着左卿志,井伯十分自然地接过左卿志手中的袋子,问道:“小少爷吃过饭了吗?要不我现在让厨房准备一下?”
左卿志边走边摇头:“不了,没胃口。”
井伯担心地跟在左卿志身后:“小少爷,怎么说也要吃一点啊。小少爷您这样,如果连您也出个什么事,您叫我怎么向老爷交代?”
井伯口中的老爷是左卿志那位去逝已久的爷爷。看着井伯伤心内疚的表情,左卿志心里明白,妈妈的死,井伯受到的打击并不比他小,井伯觉得妈妈会有轻生的念头都要怪井伯自己没有好好看好她。
左卿志抿嘴轻笑:“好吧,就让厨房简单弄些吃的吧。只是不要弄太油的。”
听到左卿志的话,井伯担忧的神情马上被欣喜取代,应了一声,便急忙去厨房吩咐了。
口里咀嚼着食物,简直食之无味。待吃完晚饭,要了一杯咖啡,左卿志就一头扎进了书房。
书房的摆设仍旧保持着原来的样子,把身体软软地送进书房内的老板椅上,左卿志闭目养神。
不一会敲门声响起,睁眼望去,井伯竟亲自送来咖啡放到桌上。
“小少爷,不要太勉强自己。”井伯关心地说道。
左卿志朝井伯笑了笑,安抚的说道:“放心,我没事。只是忽然让我管理这么大一家公司,有点吃不消。”
井伯又关心了几句,最后微弯起腰道:“不打扰小少爷了。”
等到书房门再次关上,左卿志才抿了一口咖啡,从抽屉拿出一包文件袋。
静静地翻开日记的某一页,左卿志开始看了起来。
【XX年X月X日
今天有事去公司找他,白秘书说他不在。让白秘书去忙,打算去他的办公室等他回来。发现桌上扣放着一个相框,很好奇,拿来看了。但很后悔,相片上的不是我,也不是小志。是一个陌生的女人,长得很美,笑得很迷人很温柔。有点慌了,心口很痛,不安。
XX年X月X日
不安依旧消除不去,想找个人来倾诉,但是找谁好呢?想了半天,给小志打了电话。听起来小志很急躁,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问了几句小志的近况便挂断了,不想给小志添麻烦。不安,不安,还是不安。
XX年X月X日
他说他要出差,两个礼拜后才能回来。不该怀疑,但还是感觉他在说谎。开始厌烦如此懦弱的自己,也许我早就想到,却又不敢去深究。可悲。
XX年X月X日
受不了!又说要去出差!两个月内回到家的次数寥寥无几,该怎么办?原本想给小志打电话,但还是没有。不想给小志添麻烦。他还是孩子,大人之间的事何必让孩子来烦恼?
XX年X月X日
晴天霹雳!找了家征信社,查到他这几天的去向,是那个女人!那个相片上笑得很迷人很温柔的女人!刚知道那个女人有一个儿子时感到很害怕,怕那个孩子是他的。还好那个孩子是那个女人跟前夫生的。呵呵,我为什么要松一口气呢?即使那个孩子不是他的,现在的情况不也很糟糕吗?迷茫了。
XX年X月X日
早上目送他离开。又是出差。但我很清楚,他要去“那里”了。委托的征信社一直发来他们的情况。附带的还有一些他们的生活照。看起来,他们更像是一家人。然而我又算什么呢?
XX年X月X日
那个女人的儿子,上高中了。他今天说要谈生意,我猜可能是去“那里”了。去庆祝那孩子升上高中。回想起来,小志升上高中的时候,他在干什么?我又在干什么呢?好像谁也没注意到,小志已经升上高二了呢。我好像没有作为妈妈的资格了呢。怎么办?
XX年X月X日
今天偷偷去见了那孩子,长得比相片上来的温柔可爱。通过征信社发过来的资料,我早知道那孩子叫诺言,早知道那孩子的情况。但还是忍不住想去试探。但,那孩子比发过来的资料、比我的想象中还要温柔。跟那孩子聊了很多。却唯独没有谈到我的丈夫,我的处境。分别时问那孩子还能不能再坐下来聊天,就像今天,那孩子很爽快地答应了。而且笑得温柔。也许,我说也许,他喜欢的就是这个笑容吧。
XX年X月X日
今天又见了诺言那孩子,他还记得我。红着脸请我喝了冷饮店里的咖啡。那孩子说他正打工攒钱。我问那孩子为什么。我想他应该不会让那个女人的儿子出来受苦。但得到的答案让我很意外。那孩子说,他爸爸去逝的早,现在妈妈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可以照顾她的人,他不想成为他妈妈的负担,他微红着脸,还说那个叔叔可能不会太高兴妈妈身边跟着个拖油瓶。当时我笑了,笑得很苦。那孩子一直低着头,并没有看到。
XX年X月X日
自那日见过那孩子以后,就再没去找他了。因为我不想让自己更难堪。很想跟小志说,但又怕他担心。丈夫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感觉房子空荡荡的。心,也跟着空落落的。征信社依旧不间断地给我发过来“那里”的情况。心痛。相片中的他笑得很开心。为什么?他从未对我露出过那么开心的笑容。我好恨!是那个女人夺走了他对我的笑容!那个笑原本该是属于我的……】
第07章
合上日记,左卿志并没有往下看。就如展纪秋说的,他是一个混蛋。他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人,在妈妈不安、迷茫、痛苦、绝望的时候像只鸵鸟,逃避一切。
随手拿起一张相片,相片中的两个少年穿着同款的校服,不知在谈论什么,只是笑得开朗,看似没有一点烦恼。
贺诺言!贺诺言!贺诺言!
我恨你!
******
自左卿志接完电话匆匆离去已经四天了,贺诺言虽然心烦莫名,却也松了一口气。忆起之前,左卿志对他极尽折磨凌辱之能事,所以对左卿志已是恨得咬牙切齿。不料最后一天又对自己以那种表情说出自己未曾预料到的事,不免让贺诺言既是厌恶对方,又对他同情无比。
甩头欲撇开一切,眼前却仍旧茫然一片。与钟孝勇多日不曾联系了,定该急坏了吧?可是,环顾屋内,贺诺言沮丧地叹气。没有电视,没有电脑,更没有电话。即使他想与钟孝勇取得联系,也没法子。
无聊地盯着墙壁发呆,也许左卿志已经厌倦了用凌辱的方式折磨自己,现在改用这种方式,打算无聊死自己了么?妈,你说过我最乖,懂得怎么照顾自己。可你是否曾想过,你跟左叔叔远走高飞,左叔叔的家人可会放过自己而不追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