傀儡吟 上————宋颖

作者:宋颖  录入:06-15

我于是又收起了匕首。
只是要我这么放过他,我也不甘愿,我以为男人被侮辱的方式是象女人一样的被压倒......
当然男人不需要讲究贞节这东西,但那个高傲的男人,假如让他的自尊因此而受伤,不也是一
种报复方式。
而且这样的受伤不能说出口,假使第二天他醒来发现,他也不能说,而我能说,是他侵犯了我

占有他的时候,我想着,我想着第二天早上醒来,他俊秀的面孔将扭曲成怎样,那样的想像,
其实比肉体的快感更加让人感到愉悦。
这夜的月很圆很亮。
这夜我并没有想起,我身下的男人是我堂姐的丈夫......
他一直没醒,虽然微微的呻吟不曾间断。
我一夜没睡,期待着等待着。
我拿出了父亲留给我的机关傀儡,我念着那首《傀儡吟》,直到天亮。
韦航醒来,眼神有一瞬间的迷惑。
我恶意的朝他微笑。
可我料不到他的反应,竟然只是轻轻的摇头,然后起身,以一贯优雅的动作穿衣。
他的动作很慢,对着铜镜仔细的打点自己,端整头冠,抚平衣袖上的皱褶,动作很是仔细小心
,却不特意遮掩自己肌肤上露出的痕迹。
我呆呆的看着他打理好自己,转头对我笑笑。
我迷惑的看着他。
"你不生气?"
为何他不生气?
韦航漫不经心的伸手掸了掸衣摆,待我气红了脸,才以同样优雅的动作在席子上坐了下来。
"你今年十六岁了吧!"
他问我,我呐呐的点头,他又笑。
"还真是个小孩子!"
他怜悯的看着我,怜悯的这么说。
这时我觉得,我羞辱的不是他,却是我。
"你为什么不杀了我,我明明......我明明......" 我激愤的叫着。
我突然说不出话,对于自己的行径。
已起身的他停下往外走的步子,转身,同样是漫不经心的语气。
"我为何要杀了你?现在杀了你对我有何好处,没有好处的事情,为何要做。训练一个听话的
傀儡需要时间,有时还可遇而不可求,能凑活着用,就凑活用!"
话至此,他又对我笑了笑。
"偶尔有些不一样的体验也不错,总是被人奉承着,我也觉得腻味。既然你有心为我解闷,这
只是一个开始......"
他走了,我呆呆的看着他走远,一路上他似乎还在嘀咕什么。
"小孩子!"
"小孩子,真是小孩子,哈,真是有趣......"
我气得涨红了脸,良久说不出话来。
却又迟疑的想。
这只是开始?
究竟是什么意思?
二、承之一章
韦航
出来的时候,我看到杨崇武。
他坐在殿前的石阶上,一面检视,一面用软布擦拭手中的环背刀。
看到我,他起身,迎上,微微笑了起来,语气很是恭敬。
"韦相,您出来了......"
我皱眉,不是很喜欢这样的称呼,虽然我身为尚书左仆射,以加官兼宰相,说来也没有不对。
父亲生前担任尚书令一职,在朝中,三省长官兼宰相,这是最有实权的官之一。父亲死后,不
是没有起纷争,对此我选择了退让,继任尚书令的人是我的大伯,但大伯父也只是表面上风光罢了
,权柄捏在我手上。
即使表面上,他确实势压我一头,我也很满意这个局面,并不想改变。
只有一个人的大伯,不懂得许多事,仅仅靠一个人的力量做不成。无论是多么智勇双全的名将
,即使号称"无敌",但在战场上,一个没有兵的将领,等待着他的只有死。
况且父亲能够得以专权的原因,不仅仅只是因为他身为尚书令,而是九位宰相中的六位,都与
父亲志同道合。
所有军国大事,都由宰相联席开会决定,尚书令所做的工作,只有执行,左仆射也一样。
父亲生前已下令,尚书令不加"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不入宰相行列,大伯当上尚书令,无加
授,也当不成宰相。
只是这是父亲的遗训,待到大伯因为我的退让而得意洋洋时,我才抽出了这份遗训,尚书令不
再为宰相,而身为尚书左仆射的我,却还是宰相。
瞧着大伯铁青的面孔,我很是愉悦,父亲做事总预留一着,看来是对的。
我退让的理由并非我怕他,只是树大招风,太出风头,于我没好处。
常言道棒打出头鸟,有他在我上面遮风挡雨,何乐而不为?
我对担任尚书左仆射没意见,旁人爱怎么称呼我,我也没意见,可杨崇武也这样必恭必敬的唤
我,我却有生受不起的感觉。
"这儿没外人,不必客气!"
苦笑,我对他苦笑。
"毕竟在宫中,按常理,文官武将当避嫌。"
杨崇武轻描淡写。
我默然,也是,作为皇帝近卫,这人身份究竟特殊。
左千牛卫中郎将杨崇武昨日方担任这一职位,先前他官任右卫长史,与我曾在一军中供职。
我与他的初遇,在我十四岁的时候,那时我刚任亲府中郎将,那时他还仅仅是右卫的胄曹参军
事,管理本军的军械与处罚。
开始的时候我并不知道他是谁,十四岁的时候,我就被父亲送上了战场,十四岁的时候我杀了
第一个人,看到他的尸体,看到他在我面前被劈成两半,我忍不住恶心欲呕。
在肉搏的时候,任何的迟疑都可能成为致命的危险,如果那天杨崇武不在场,也许我也会象我
先前杀的那人一样被劈成两半。
"杀人的时候,不能有任何迟疑。要吐等回营再吐!"
在我趴在马上吐得昏沉,他的环背刀却已砍上欲偷袭的敌人颈部,当一个人头在我眼前生生落
地,鲜血溅上了我与他的脸,他视若无睹的对我这么说。
那是我第一次注意到杨崇武,原先也只是觉得看过,印象不深,那天他冷酷的面容却象利刃一
样切入到我的眼前。
背后的盔甲被长刀划破,风拂来,在深秋的季节里有着透心的凉。
他从死人身上扒了件衣服给我,我吃惊的看着他。
他说,只有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这个人的想法竟然与我一样!
庆功宴上,他无份,我却有份,可我对他更感兴趣,于是我偷偷溜出来寻他。
却发现他在吐,营地之外,他一个人吐得力竭,坐倒在地。
而我那时却已不再有所感觉,有些事,尤其是让我感到悲伤难受的事,我会把它们藏起来,不
去想。
也许是不好意思,年纪比我大上许多的青年看到我,第一反应是背过身去。
男人并不喜欢被人看到弱点,我也一样。
原本打算离开,却因为他的一句话,我又停住了脚步。
"你吐完了?小子。"
小子?我长这么大,还没人敢这么叫我。
我皱眉,一拳轰上他的腹部,看他呻吟着倾倒在地上,我笑笑。
"杀一个是杀,杀一百个也是杀,假如心存妇人之仁,何必上战场来?"
我坐在他身边,等他爬起,递给他水囊和锦帕。
他诧异的看了我半晌,接过水囊,将锦帕丢还给我,举起水囊仰首喝了一大口,又闷声不语好
一会,方才叹道。
"是啊,要是还打算要良心,我又何必来!"
他说,他是杨崇武,今年十九,第一次上战场。我笑笑,说我是韦航,今年十四,也是第一次
上战场。
他大吃一惊。
"十四岁,也太早了吧!你是孤儿?没饭吃才来的?长得那么瘦小做这么想不开?"
一连串的问题丢了出来,我越听眉头越耸高,在我无言的目光下,他终于闭嘴,结束了一堆荒
谬的推断。
真是,虽然我还没脱下那身普通士兵所穿的衣物,但他的猜测也未免太离谱了。
我说,是我爹送我来的,他说,男儿要在朝中树立威信,建立军功是最好的方法。
他点头,说我爹说的方法是对的。
他说,他和我的目的一样,都是为了建立不世功业。
"男子汉大丈夫,生当万户侯,死亦做鬼雄。总有一天,我当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他放声长笑,豪爽的对我这么说,目光中不仅饱含希望,还有野心。
那时他不晓得,我年纪虽小,官阶与他相比,却是天上人间,云泥之别。
我笑笑,没告诉他其实我和他不一样,他是自愿来的,可我不是,我并没有选择的余地。父亲
再疼我,却也不愿意养一个废物。
他自认英杰,自然要他的儿子和他一样,不能达成他心愿的,便弃之。父亲的儿子众多,多我
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也不少。
母亲疯了经年,她不认得父亲,独自居住在一间小小的阁楼。
再深浓的爱情也禁不得无数次的失望,随着时间的流逝,人也会改变。有时我看着父亲凝望母
亲的眼神,我不明白父亲对母亲,究竟是爱多一些,还是恨多一些。
父亲有时会自问,有时也会问我,你娘那么坚强,为何也会疯了?
父亲不解,那时我也不解。
可我是母亲的儿子,母亲疯了,就算父亲不再喜欢她,她也还是我的母亲,我要保护她。我必
须得当父亲眼中的好儿子,并且是最得他欢心的一个,若我失去了父亲的宠爱,那母亲和我,都保
不得性命。
我和杨崇武不一样,但有野心的他,其实很让人羡慕。
做人,总得有个目标,才会觉得安心,也才会有努力的方向。
我倒也不是没有目标的,毕竟父亲奋斗了那么久,把一家子能算计的,能利用的都利用上,才
取得今天这样的成果,我没理由不坚持到底。
那不是我一个人的梦想,是一家人的梦想。
杨崇武很努力的往上爬,他也有才,我们一直都很说得来,但也不是没有分歧。虽然我一直都
很欣赏他,也努力提拔他,但他与我不同,没有家族背景,也不象我,有那样一个权倾天下的爹,
按照正常的途径,他不会升得这般快。
我不知道这事究竟是怎么发生的,茂贞和崇武究竟是怎么认识的,虽然左右卫所统府兵宿卫宫
廷,但我不觉得他们会有相遇的时候,更料不得,茂贞会对我说,他们相爱,请我,将崇武调得离
她近一些。
那日茂贞的脸上有幸福的红晕,她对我甜甜的笑,自从她十五岁那年哭过,我再不曾见过的笑
脸。
我的小妹,爱上了一个男人,一个有家室又有野心的男人。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其实我很愤怒,为何这么重大的消息,我竟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人。
杨崇武,身为我的好友,你为何要去欺骗我的妹妹,我只有这么一个疼之入骨的妹妹,你何忍
去欺骗她。
还有茂贞,茂贞你为何这么笨,你找谁不行要找他?
他有家室,他与我们的父亲一样,为了取得更好的权力踏板抛弃了原配,另娶大臣之女,甚至
,他的新妻子,还是我做的媒。
他不仅仅只是,只是喜欢你啊,茂贞!
我苦劝茂贞,茂贞安静的听着,脸上的神情象是对面父亲生前最后那几年,那样漠然的看着我

她说,这有什么关系呢,现在是他于我身上有所求,我也喜欢上了他,就算他想利用我,不仅
仅只是喜欢我,那又有什么关系?我愿意,我心甘情愿,我就是这么笨的笨女人。
她说,兄长,你说这些都太晚了,我已爱上了他,我不管他有没有爱上我,我已爱上了他,这
才是最重要的。
我说,若是我不许呢?
她笑笑,轻巧趴在我肩上,在我耳边笑。
"那,我只好一头撞死在这里,我已被父亲卖过一次,原也不该对兄长有太多的指望。所谓的
家人什么的,也不过是个笑话,我早就明白,多一次也不嫌多。"
她微笑着看着我,笑颜娇媚如花。
我颓然长叹,对她,我怎么也狠不下心来,我许了她,我许了她。
我说,好吧茂贞,我调他入左右千牛卫,我让他升官,我让他离你近一些,可是,你要告诉我
,究竟是谁让你们认识的,究竟是谁?
那时我真想杀人,我真有杀人的冲动。
茂贞欢喜的看着我,她看不出我的笑容有多僵硬,她只是觉得欢喜,于是她对我说,没有一丝
掩藏。
"是嫂嫂啊,嫂嫂说崇武是兄长你的好朋友,于是我就注意到他了。幸好他也喜欢我,幸好,
崇武也喜欢我......有家室又有什么关系,等我们夺了皇位,我做了长公主恢复自由身,可以让他休
离继室,他可以休第一个,自然也可以休第二个......只要他有野心,我们便可以抓住他,兄长,好
好利用的话,他也会是我们的好助力。"
茂贞很是天真的对我微笑,她却不懂,要杀人也好,要休妻也罢,都需要找合理的借口,并非
象她想的这么简单。
和夺天下一样,都需要借口,合理的借口。
野心也是一样的,虽然她明白野心牵制人心的作用,却不知道那是一把双刃剑,可安之,也有
可能被害之。
不是每一次都能幸运的驾驭,野心毕竟是套上破笼头的脱缰野马,不知何时,便会挣脱了去,
危及到主人的性命。
茂贞还小,她不懂。
她亲热的告诉我,说我的妻子多么热心,她有多么幸福。
我微笑着看着听着,不想告诉她,我对她有多么失望。
我的妹妹,和我的父亲,其实一样的自私。
无论是父亲,还是妹妹,或者我自己,谁看谁都是棋子,都只是棋子,都是利用与被利用的对
象。
但她会幸福的,象她这样懂得利用自身的条件去换取幸福的人,幸福是会眷顾她的,有的事不
去做未必能成,但不去做能成的可能性只会更小。
其实茂贞很坚强,她懂得怎么照顾自己,我其实不需要这么担心。
我抽离了她挽住我的胳膊,她怔怔的看着我,突然便焦急起来。
"兄长,你生气了?为什么你生气了?"
我摇头,说我并没有生气。
我说,天色晚了,我要回府去,今日是你嫂嫂的生辰,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茂贞不疑有它,很是开怀,也没说什么。
出宫门的时候我看到杨崇武在辕门边等我,他骑在一匹黑马上,那匹马系出突厥,极神骏,是
我三天前赠他的那匹。
正如上好的宝剑赠英雄,名马也一样,只有识货的人才会明白它们的价值,才会珍惜。
那时候,我们的关系还很单纯,仅是同为朝臣,私底下也只是好友。
赠马的时候我很欢喜,他也是。
那时我还不知道,我们必须得互相算计对方。
他看了我,微微的笑。
"见完茂贞出来了?"
原来他知道,原来这些,都在他意料之中。
"明天,我会调出你过去所立的军功,以此,调你为左千牛卫中郎将。"
我的口吻很平和,也很平板,如平素公事公办的语气。
杨崇武是聪明人,他当然听出了我话中蕴藏的意思,倒是极诧异的看了我一眼。
"你很少赌气。"
我扬眉,下意识便反驳。
"我没赌气。"
他挥了挥手,突然露出一丝苦笑,突然便是很认真的看着我。
"我曾经对你说过,我要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
我点了点头,这句话,我没忘记。
他淡淡的笑开。
"按照正常的渠道,就算我怎么努力,这也是不可能的。那么,我只能寻找捷径,只要能达成
目的,以什么样的手段达到并不重要。假若攀上一座山的路有千千万万,可顶点却只有一个。韦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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