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若干年前第一眼看见南宫惊天起,他对这个人就没有什么太过单纯的感觉,通常是纷繁复杂,莫衷一是,故,他们的关系也是混乱不堪。
从第一眼在听语楼见到南宫惊天,两人就诡异的互视了一眼,然后默契的转开脸,认定此生他们不会有什么交集了。
明月五十的家庭很奇怪,他的老爹,听语楼楼主明逾赏是个武痴,偏偏明月五十的母亲秦楚却是个书香门第琴棋书画,温文坚韧的大小姐。一个误会,一场英雄救美,成就了一个逃脱封建枷锁向往伟大爱情的浪漫故事,每个故事都有一个结局,不过,悲剧还是喜剧就看我们把句号放在哪里。若是放在那红灯高挂的婚礼上,我们的故事是美好的。然而,当热闹散场,人们离去,生活却要继续,秦楚的大部分时间,就是站在高楼窗口,遥遥的望,望眼欲穿。
直到有了小小明岚风,秦楚就一面温柔的抚养儿子,一面恍惚的牵挂那一年见不到几次的人。温和的母亲,乖巧的儿子,就算有小小得不完满,日子已就像阳光下的流水,不失欢快的流淌。明岚风黝黑的眼睛,只看得见自己的母亲,高贵的温柔的,充满着爱的。然而,平静却在5岁时被打破了,因为,父亲回来了。小小的明岚风不喜欢父亲,为什么那个叫做父亲的人,以那样冷酷的目光看着他和母亲?
5岁,明岚风被父亲明逾赏逼迫着练武,耳光,鞭子,拳打脚踢。烈日下晕倒叫醒他的不是原来清晨起床时的温柔声音,而是一顿鞭子,或是一大桶凉水。哭泣,求饶,颤抖,恐惧,明岚风才知道原来自己可以做出这么多没有骨气的事情,可以趴在地上像狗一样的爬过去哀声求饶。
为什么会产生恨?因为伤及自尊。
而秦楚颤抖着,却不敢上前,除了那次为了爱情的冲动,她,终究是个妇德良好,三从四德的大小姐。
被强劲的内里护住心脉,明岚风不再担心害怕自己会不会死亡,因为不会,他不会死,他有武功高强的爹,还有听语楼最好的大夫,听语楼最好的药。他每一次都会从死亡的边缘上折回来,经受下一次更加惨烈的折磨,无休止的,这就是地狱吧?然而,明岚风却不认为,因为他起码可以看见娘,看见她眼中从灵魂深处发出的痛惜和温柔,感觉她柔软的手轻轻的抚过他痉挛滚烫的身体。
明岚风练武之后,明逾赏便几乎天天回来。抬头看见母亲眼中看见父亲时的彩光,看见她和父亲说话时激动地微微颤抖的指尖,看将她突然鲜活起来的表情。明岚风默然了,仇恨,烟消云散,不甘,恐惧,愤恨,羞辱统统打包,深深埋入心底。自己经受的这一切,比起那如花一笑,渺小到微不足道。
也许爱的伟大,在于成就,成就的途径有很多种,明岚风这种,应该算做牺牲。不惜咬牙坚持练着他并不想要也并不喜欢的武功,只要看见那能令阳光失色的一笑在母亲的脸上时常绽开,尽管那一笑,是为了一个他毫无感觉,甚至有些恐惧的男人。
一年,两年,三年,五年,直到练上了明知危害极大的烈火寒川明岚风都没有任何后悔,甚至,他一直是愉快的。快乐的踏上一条不归路。
日子本可以这样的流过,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然而,当某一天秦楚偶然进到儿子的房间,捡起那本摊在床上的秘籍,秦楚崩溃了。烈焰寒川,练者终筋脉尽碎而死。这一天,使很多人一生中关键的一天,这一天,很多人的命运转折了。
在秦楚冷静的有些冷酷的责问下,明逾赏一掌挥了出去。刚刚踏进花园的明岚风就那样看着自己的母亲像蝴蝶一样的从凉亭中飞起,淡淡的粉色衣裙在阳光下温柔如水的展开,然后落到自己脚下,顷刻,钗环委地,发髻散乱,大口大口的鲜血从青紫色的嘴唇中涌出,一双黑白分明温润如水的杏眼睁得太大了,不知道是震惊还是恐惧,就那样,在明岚风的眼前慢慢的不可阻止的散开瞳孔,变得浑浊混沌,死气沉沉。
一瞬间,明岚风有些茫然,怎么可以这样呢?母亲。我的母亲一直是高贵的,整洁的,略略有些矜持的,灵动的,温柔如水的。怎么可以这样,就这样散乱着头发,满脸是血的躺在地上?一十四岁的明岚风有些匆匆的弯下腰,慌忙得拢着母亲的头发,轻轻的微微有些埋怨的柔声喊
"娘......"
娘,你怎么能躺在地上呢?地上很凉,地上也很脏,很硬,躺久了,会浑身都痛,我有躺过,不舒服的,你快起来。
娘,你看,你的珠花掉了,我从前用金线穿起一颗颗珠子给你做的珠花啊,你不是最喜欢么?怎么掉在地上也不管了呢?
娘,你的头发弄乱了,怎么都沾上灰了?是不是我们读书的时候,我又去淘气去掀了房梁上的蜘蛛网?
娘,你脸上为什么这么多血?血......血?!!
明岚风猛地凝神,下意识的看向母亲的眼睛,失声尖叫出来,这是谁的眼睛?!!为什么长在我娘的脸上?我的母亲因该是熠熠生辉的双目,带着幸福的彩光,我精心呵护的幸福,怎么,......这样了......
那个......男人......爹,走了?猛地抬起头,明逾赏的身影映在明岚风黝黑的眼睛里,明岚风有些糊涂,在啊,还在啊。
那日,明岚风跪坐在地上,抱着秦楚,一脸混乱,满眼迷茫。明逾赏站了一会儿,从凉亭里走出来,路过他们身边,头也不回的走了,踩碎了秦楚精心挑出的玉簪,也踩坏了明岚风送给母亲的珠花。回听语楼了。
七日守灵,明岚风不哭不叫,静静的抚着母亲的棺材,就像很多年前那个小孩牵着母亲的手。下葬那天,明岚风突然意识到,母亲走了,永远也不会回来了,纷乱的情绪一下涌上头,顿时剧痛欲裂,一炷香之后,却又都烟消云散,什么都不剩了。
两个月之后,明岚风回听语楼,在两个月以后,与南宫惊天相遇。再三个月之后,知道这个一十三岁的少年居然是明逾赏的入幕之宾,明岚风微微有些惊奇,那个男人也会爱上人么?再一个月后,两人在棋封山偶遇,达成了一个古怪的协议。
一年之后,还是在棋封山,两人合击明逾赏,最后时刻,明岚风推开南宫惊天硬受了明逾赏一掌,黑色的囚,刺入明逾赏的身体,那双黑黝黝的眼睛静静的盯着明逾赏,明岚风轻轻地说
"她喜欢你,她爱你"
所以,你去陪她吧,离开你很久了,她一定很寂寞,寂寞的时候,她一定还是像从前那样,静静的发呆,半眯着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的,看起来好孤独,可是她却从来不说。我的母亲,我最爱的人,不会在寂寞了。
经脉开裂很痛苦,真气疯狂的冲撞身体,疯狂的痛苦,可是明岚风扭曲着脸,淌着眼泪笑得很大声,笑的南宫惊天一阵凄凉。
南宫惊天一拳打晕了他,将他拖到六九不医(那时候还不是六九不医)先吊住命,自己直捣苗疆,半年后带来了,只见过传说,没见过实物的金蚕丝蛊,还有一身奇奇怪怪的蛊虫毒药。暂时保住了明岚风,让他死得慢点。六九不医累得半死的把两人救治完成,结果,明岚风醒过来看了看他只说了一句
"多管闲事"
南宫惊天醒过来一斜眼睛
"你的债还完了"
六九不医当场气得脸青身抖,从此挂出了六九不医的招牌。成了江湖一代怪医。
那之后,两人分道扬镳,明岚风没了,只有江湖第一杀手明月五十。而南宫惊天变成了听语楼的楼主雪笑阳。
明月五十眨眨眼睛,结束回忆,他对南宫惊天的感觉向来复杂,是最信任的人,信任到毫无防备,也可以转手就一剑刺过去,直取要害,立时毙命,当然是正面。可以互相抬杠,对骂,捉弄,也是不用通知就来直接帮忙,不遗余力尽心尽力,却不能互相干涉。总之,怎一个乱字了得。
可是,明月五十看了看桌子上压着的纸条,上书,我走了。莫名其妙,真的莫名其妙。他们向来是不打招呼想走就走,这个,明月五十再看看葡萄酒下压的字条,皱了皱眉,有点头疼。
其妙
当你莫名时,你会很好奇。不由自主地奇找寻迷底。不幸的是。谜底有的时候会让你气得骂娘。
添香楼里,清音阁。新来的头牌,脸上黑黝黝闪着明亮金色丝纹的眼睛蒙了一层水气,左闪右闪,潋滟勾魂。闪得小有名气的李公子的心呐,忽悠忽悠的。
小手一伸,挽住头发的白玉簪轻轻的抽出来,细软的长发铺了一身,月玲珑微微敛起弯弯的眉,将精致纤细的白玉簪虚虚的抵住嘴角
"公子~,妾身有话要说~~"
李公子三魂走了两魄,柔声说
"姑娘~,请~讲~"
金黑的大眼睛忽的一抬,楚楚可怜,玲珑咬住嘴唇,腰身轻轻一扭
"公~子~,人家,人家叫玲珑~"
李公子全身酥了半边
"玲,玲珑~~"
"李~公~子~~~"
玉臂轻舒,玲珑整个人伏在李公子,两人顺势倒在床上,玲珑奇异魅惑的眼睛突然间闪过一丝征服的霸悍,微微轻启喘息的红唇轻轻地扯出一丝得逞的奸笑。
当此重要时刻,就听一声巨响,一个人影破窗而入,随着碎木破纸一个翻身落在地上,口里嚷道
"公子!公子!!不好了公子,公子不好了!!!不好了!!"
李公子猛地坐起,将玲珑抱在怀里
"你,你你你什么人?!"
那闯入之人是个一十二三岁的少年,伶俐清秀,此时一脸焦急,眼睛直直瞪着李公子怀里的美人
月玲珑一脸寒霜,两眼冒火,牙齿咬得咯咯响,素手一挥,李公子就摊到在床上
"小子,你最好给爷个好理由!!!"
旭杉咽了口口水,看了看衣衫已经有些不整的两个人
"公子爷,墨风已经被皇上指婚了,要做明兰公主的驸马......"
玲珑,也就是明月五十轻轻的扬起眉,慢慢的翘起腿,抬着胳膊支起下巴。旭杉就眼看着自家主子从一个风情万种的女子变成了一个举止潇洒江湖游侠。旭杉的眼神不由得飘向主子身后,啧啧,那个李公子好可怜啊,喏喏,那里都站起来了呀,旭杉不经意的撇撇嘴,不过,总比被主子上了强!!
正出神,突然下颌被挑起,轻轻的转过,旭杉对上了一双闪着诡异亮光的金黑色眼眸,顿时浑身汗毛竖起
"公,公子"
夹杂着金色的黑眸妩媚的弯起,微微一凝,暧昧的向床上一瞥。旭杉本来有些晕陶陶的脑袋马上的清醒了起来,小脸煞白
"不,不了,公子"
旭杉心里哀号,不要啊,我不要上男人,明月五十微微冷笑,放开旭杉,柔身射出了窗口,向将军府奔去,一路奔一路暗骂,
好你个混蛋南宫惊天!原来你压个纸条就为这个事?!你就知道我会纳闷派旭儿去探听消息!你就知道我知道你不知去向后,会好奇的派旭儿看着墨风!!混蛋混蛋混蛋!!!!!
明月五十猛地停下脚步,狠狠跺碎脚下的瓦片,仰天长嚎一声
"啊----------------!!!!"
然后箭一般窜起,一路念着"我为什么好奇,为什么好奇,为什么好奇,为什么好奇......"一溜烟的向将军府滑去。
一脚踹开墨风的房门,明月五十愣了愣,这个男人,静静的坐在孤灯下的男人,那个艳丽夺目英气逼人的少将军,怎么会......这么落魄,静静的守在灯火下,瘦得一张脸有棱有角,那样一双明亮夺目的冷厉逼人的狼眼,就那么直直的盯着桌面,黑沉沉的只有一种偏执的执著在支撑,眼下浓浓的阴影,整齐的头发,整齐的衣服,下巴上的胡茬,好像这个男人就成年累月的坐在那里,并且还要,成年累月地坐到死。
本来要张口开开有关于明兰公主驸马玩笑的明月五十,嘴角狠狠地抽搐了两下,面部表情跨度极大的变了又变,最后凝固到有些悲戚的表情上。
世上的所有的等待,可能都有着同样的悲哀,明月五十皱了皱眉,凄凉的悲哀,这时,墨风如梦初醒的转过头来,看见门前站了个女人,大大的呆了一下,随即,双眼放出慑人的光芒,猛地飞扑向明月五十身后。可惜,触目,竟是一片空荡荡的黑暗。
感到身后的火焰一下子冰冷成灰,明月五十狠狠地打了母亲死后的第一个冷战
"为什么?"
墨风显然没听到这个问题,他站了一会,失魂落魄的转过身,狠狠地在门框上撞了个趔斜,倒在地上,又手脚并用的爬起来,歪歪扭扭的走到原来的位置上坐好,这时的墨风,眼睛里连那意思执著也不见了。明月五十心里忽然升起一股疼痛,伴随着莫大的愤怒,狠狠地咒骂了南宫惊天一番。努力的把母亲相似的寂寞抹去。定了定神,走到墨风对面坐下
"为什么做驸马?"
墨风不言不语,那样子,好像一碰他,他就碎了。明月五十压住怒火,还是不由得提高声音
"你要当驸马了。南宫惊天还怎么回来--!!!"
墨风惊醒的抬起头,慢慢的眼中有了明月五十的影子,喃喃地说
"他让我等他回来,他一直都没回来,我要等着,我要等他回来,惊天说要回来,我不能抗旨,抗旨......我死了,惊天回来会找不到我......"
明月五十突然想哭,然而,他又想笑,最后,他做了个奇怪的表情,既不像哭,也不像笑,声音嘶哑
"你,你们......我,唉"
头疼的捂住额头,又捂住眼睛,明月五十最后还是不解恨,狠狠地用双手揉了揉脸,扬起手想打墨风一拳,咬咬牙又收了回来, 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一个长发披散,衣衫凌乱,满脸胭脂混乱的疑似女子,在没有月亮的星空下以一种惊人的速度飞驰,一边飞一边破口大骂
"娘的,两个混蛋!脸皮厚一点能死么?!都是男人,想上就上!磨磨唧唧婆婆妈妈个狗屁!!软磨硬泡很难么?死皮赖脸丢人吗?王八蛋南宫惊天!!老子生来就是让你耍着玩的吗?!绕我?!!等我抓到你,我剁你八瓣!!我他娘的都要死了,我容易吗我!!?混帐东西!!!!"
正怒着,就听一瞬间传来藏宝图几个字,藏宝图?藏宝图!又是南宫惊天!!!明月五十正好有火发不出,蹭的转身回去了。
泰山弟子天路和青城派的许燕山正为了一块不知是真实假的藏宝图刀枪相向。突然有一阵风从两人中间刮了过去,两人一愣,四下看看,没人,正摸摸鼻子,准备继续先口头再手头的程序,没想到那风又刮回来。
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一脸乱七八糟的红色(胭脂)两只眼睛放着金光,一张口,是组的男人声音
"吵!!!"
鬼呀!!!
还没喊出来,就听邦邦两声闷响,被明月五十用刀背给拍晕了,看看吐血倒地人事不省的两人,明月五十狠狠补上两脚
"磨磨唧唧的混帐东西!!!"
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这位大爷不慌不忙的收起刀,向红袖天香的天香楼飞奔而去,两个白痴舒缓了他一半的闷气,那天香楼,香喷喷的床上还有昏迷不醒的李公子,正好可以舒缓另一半闷气,明月五十冷笑一声,在心里肯定,对,是男人,想上就上!!
大婚
"喂喂。李公子,公主车架真的会从这里过吗?"
"那当然,怎么会有错,我叔叔可是礼部尚书,公主就是由宫里出来经由这里到公主府的"
"听说明岚公主的驸马可是将才"
"废话,你不知道,当年他在西南,那可是实打实的战功显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