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真要让一时的痛苦毁去本来可能拥有的幸福?
因为有他的爱,因为有他的情,所以忘了吧……
筱云的泪滑下面颊。
又酸又甜的温馨并没能持续多久。
李辰的突然出现终结了一切。
叶风不愿筱云操心,笑着要他好好休息,就出了病房听李辰详谈。
也许是李辰过于凝重的神情,也许是对幸福感觉的如虚如幻,没来由的筱云感到阵阵悸怕。
很长的时间,叶风回到了病房。
再回来的叶风神情平静,好象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可是筱云却更加心慌。
吃过晚饭,看叶风接了一个又一个电话。
看他掩饰地不停看表。
筱云等着,等一个时刻的到来。
九点,叶风接了最后一个电话,回避了筱云整晚的眼睛看向筱云,心突然静了下来,筱云说:“出了什么事?”
能用的和平解决事情的方法均告失效,就只剩下这最后的一着了。
叶风不再隐瞒:“雷岳抓了叶宇。”
什么也不用再说,筱云知道二哥为什么这么做。
又是沉默,筱云忽然觉得这个房间闷得让人透不过气来。
“你……想我怎么做?”不知不觉,竟问了出来。
想要个什么答案呢?
其实是早知道答案的。
“他约我十点在雷家老宅见。”叶风避开了问题。
筱云笑了笑,说:“你等我一下。”他下床。
“你……”叶风直觉地想阻止。
“我总不能穿着这身衣服和你去。”筱云看了看身上的病号服,仍然笑着说。
他温和的笑容此时却恁地刺心。
“筱筱,我……”叶风趋前,想要拥住他,言语已经说不清太多的纠葛,可肢体的接触一定能让他明白他的心。
他不能让叶宇出事,他是他唯一的弟弟。
他还希望他能继承叶家的家业,他还希望他能传承叶家的香火。
他还希望能抓住幸福。
可是筱云笑着阻止了他:“不是十点吗?路可不近。”
换了衣服出来的筱云脸上十分平静,没了笑容,却也没有愤怒或伤心。
他只是婉拒了叶风想要搀扶的手,自己来到楼下,坐进车内。
雷家老宅所处地段偏远,车外也不见霓虹灯闪烁。
沉默着的两人各自想着过去,现在或者还有将来。
雷家老宅越来越近,叶风越来越焦躁,筱云的身上有一种决绝的感觉。
“筱筱,我……”
同样没能说完,筱云说:“我明白。”
叶风伸出手去,覆住他交握于膝上的手,微微一缩,紧紧握住,手在颤抖,是他的还是他的?
过了一会儿,叶风才发觉颤抖的是自己。
终于到了,雷家老宅里面一片漆黑,外面却是灯火通明,风帮的车辆成排。
筱云唇边掠过一丝讽刺的笑。
也不知是在笑别人或是笑自己。
车停住,叶风却不下车,他凝注着筱云,象要看穿他的内心,又象要将他嵌入心底,放入灵魂。
欲言又止间,雷家老宅里面突然亮起了灯,铁门大开。
筱云准备下车,叶风猛地拉住他,将他带进怀里,紧紧抱了一下。
“在车里等我。”
筱云怔了怔,叶风已经下了车。
心中一阵酸痛--有了当初的请求,又何必还要有现在的体贴。
叶风一下车,冲着几个迎上前来的手下劈头就问:“谁让你们来的!”
几人瞟了瞟已经出来站在门边的雷岳,讷讷地说:“是雷岳传来的消息,所以我们……就来啦。”
“散了。”
“是。”
不知道老大莫名的火气来自哪里,几人赶紧通知各自的手下离去。
转眼间,雷家老宅的门前恢复了宁静。
雷岳站在铁门旁边,看着叶风遣散了众人,才上前说:“请。”
忽然就变了脸色,说:“叶风!”
叶风心中一凛,立刻回头,果然见筱云也下了车,站在车门边。
越过叶风,雷岳先将筱云纳入自己的保护范围。
回头瞪着叶风:“你TMD是不是男人!”
叶风浑如未觉,他只是看着筱云。
筱云轻声说:“哥。”
雷岳压了压火,护住筱云,说:“进去。”
将众人引至侧厅,雷岳的保镖推开了门。
扑鼻而来的是香火味,房间正中靠墙摆着一个神龛,供着的是关羽关二爷,两边红烛高点,前面放着个香炉。
神龛前面是张桌子,桌子上放着一个铺着红绒布的托盘,托盘上是一把刀。
刀刃雪亮,在灯光与烛光的映照下发着寒光,刺得叶风眼皮一跳。
雷岳先上了香,将香插入香炉,说:“坐。”
看看大家坐稳,雷岳自己也坐到筱云身边的椅子上,说:“带上来。”
虽然对雷岳冲动的个性早就熟知,虽然对叶宇会受到的待遇已有心理准备。
只是当鼻青脸肿的叶宇被带上来时,叶风还是暗暗心疼。
看他衣服破损,脏污不堪,隐有血迹,若不是两个人架住他,只怕连站也站不稳。
叶风只希望雷岳能就此罢手。
叶宇被拉扯得头晕目眩,浑身上下火辣辣地、撕裂地痛,一口气半天也喘不过来。
不容叶风说话,雷岳说:“叶先生,叶宇做过什么,你比我更清楚,你说怎么办?”
他都知道啦。叶风突然明白雷岳的报复不仅仅是为了筱云的手,更是为了筱云的屈辱。否则他不会拐弯,说得隐讳。
筱筱。
叶风说:“阿辰,你出去。”
雷岳也命令自己的手下离开。
失去支撑的叶宇当即倒在地上,痛得说不出话来。
一时间屋里就只剩下这两对兄弟。
叶风慢慢说:“你说怎么办?”
“江湖规矩。”
江湖规矩,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废了他?”
“对。”
叶风问得艰难,雷岳答得爽脆。
这个要求使叶风觉得为难,他可以接受谈判,他可以做出一定的退让,他希望能对这事做个了结,希望对叶宇小惩大戒,但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叶宇被惩罚成废人。
守着雷岳的十点约定,明知他的地址也没有提前,求平求稳严令首选和平的手段解决,何尝不知道艰难,又何尝不是给他出气的机会。
可这样做有着最重要的底线----叶宇性命无虞,可以受皮肉伤,但不能肢体有残。
可是雷岳站在理上,一昧进逼,不肯饶恕。
真的只能要求筱云出面吗?那会是最坏的打算。
叶风说:“你今天也教训过他,而且还不轻,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吧。”
雷岳嘿嘿一笑,说:“教训他?那是他自找的!你问他说了些什么!”
叶风当然知道叶宇说的绝不会是好话,看雷岳是铁了心要报复,今天的事绝难善了。
叶风不再多说,站起身走向桌前。
他的目标是那把短刀。
所有的人都清楚。
叶宇昂起头--大哥也想废了他。
雷岳冷冷看着,暗自小心。
筱云脸色苍白,想说话,却终究没有说出来。
叶风拿起了刀,在手中把玩了一下,笑着说:“好刀。”
他反手将刀狠狠划过自己的手臂。
血涌了出来。他再次挥刀。
筱云突然开口,静静地说:“了结啦。”
雷岳愣住了,他设想过叶风可能的行为,也准备了各种应对,却没想到他会这么办。
叶宇终于喊出来:“哥!”挣扎着想站起,没能成功。
雷岳知道自己不能再扣住叶宇不放,叶风已经用自己的血表示惩罚。
这也是江湖规矩,龙头老大可以用这种方式保全想维护的人。
而且筱云……
看看弟弟,雷岳还是唤来手下,拿来药箱,让李辰替叶风上药包扎。
自己走到筱云身边,柔声说:“走吧,哥送你回医院。”
“筱筱!”叶风喊。
“哥,你先出去,我一会儿就来。”
“筱云。”雷岳有些担心,他太平静啦。
“我没事,你放心。”见雷岳还是不放心,筱云承诺:“我不会让自己有事。”
雷岳走出房间,坐在大厅的沙发上,心神不定,刚点了一支烟,就看见李辰半扶半抱地将叶宇带了出来。
侧厅的门又关上了,屋里只有叶风和筱云。
两个人的空间尽是无言的难堪,叶风柔声轻唤:“筱筱。”他向前接近筱云。
筱云蓦地笑起来,笑得凄凉:“你赢了,叶风。”
你的鲜血,我的感情,竟然都成了赌注,而我注定输得一塌糊涂。
叶风只觉得自己象是让针狠扎了一下,顾不得臂伤剧痛,拉住筱云,盯着他的眼睛,沉声说:“不是这样。筱筱。我没赢,你也没输。而……”
他顿了顿,一字一字地说:“只能这样。”
只能这样,只能这样……
不错,只能这样。
筱云自嘲地想。
还能怎样?
不是早就忍过了吗?
不是早就手下留情了吗?
不是已经决定忘了吗?
可为什么看着哥哥步步进逼,却不想阻止?
可为什么看见叶风的退让,却只觉得凄凉?
原来憋闷人的还有一个--无可奈何。
而这份无可奈何恰好来源于自己珍之重之的爱情。
奇怪的牵制。
不由得想笑,又觉得胸闷得难受,一时间指尖冰凉,眼前发黑。
“筱筱……”叶风担心不已的声音。
筱云闭目忍过晕眩。睁开眼对上的是叶风混合着焦灼、担心、歉疚的目光。
呵,他还是能读懂他的目光。
握住他的手,只觉得触手冰凉。
筱筱,你想怎么样呢?
要怎么做才能回到从前?
吻住他,极尽缠绵,只盼曾经美好的记忆能冲淡现实的哀伤。
可是筱云不愿沉缅,从未有过的拒绝。
血又开始往外涌,手臂疼得厉害,额头上冷汗涔涔,叶风不肯放手,他只怕放了手就再也要不回来。
推拒中筱云猛觉手上湿黏,叶风虽忍住了痛没叫出声,却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一直不肯合作的人倏地静下来,任由叶风吻如雨下。
吻落如雨,顺着眉眼而下,密密集集,筱云静静地承受着。
叶风越吻越慌,不知不觉已由爱惜转为狂乱。
还是得不到回应,惊慌抬头,却见筱云漂亮的眼睛紧闭着,嘴唇虽是艳丽的红色,那张缺乏血色的脸愈见惨白。
叶风猛醒过来,轻轻将筱云揽向胸膛,乞求地说:“筱筱,求你。”
“求我?求我什么?”筱云的声音变得轻佻挑逗。
仰起头来眉梢眼角就带了奉承的媚意,可也是摆明了的虚假。
“筱筱,别,别这样。”叶风无力地阻止。
“不要这样?那这样如何?”筱云微微拉开距离,又笑着刻意贴近,伸出手臂就要环上叶风的颈项。
叶风抬手想握住他的手,“还不行?”筱云未等叶风碰及就缩回了手,眼角一瞥却见到他的左臂上已是猩红一片。筱云旋即移开了目光。
“或者你喜欢这样。”
筱云说着退开两步,将手移向自己的衣扣,这样的筱云完全陌生,叶风已经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他总是喜欢慢慢地解我的衣扣,然后是……”
修长的手指按上衣扣,一粒一粒地解,平滑的肌肤露了出来,手指滑入衣服,慢慢抚摸,薄薄的衣服遮不住手指的移动,描摩着起伏,白皙的肌肤若隐若现,换一个时间,换一个地点,那将是引人遐思的性感。
筱云冲着叶风一笑:“你们是兄弟,说不定,也有相同的爱好。”
“住嘴!”
筱云只作未闻,神情间更添几分放荡。
“翻新的花样,你也不想?叶宇可是……”他暖昧地笑。
“住嘴!住嘴!住嘴!”叶风大声说,喘着粗气,他不知道自己升腾的怒火是源于筱云的自我作践,还是因为随着他话语和动作而演绎、想象出的不堪画面。
又或者二者兼有。
筱云的表现好象是被吓了一跳,很惊诧的样子:“你生气啦?”
他的手抚上叶风的脸,状似怜惜地说:“生什么气呢,我这不是在讨好你吗。”
他侧头想了一想:“嫌我太主动了吗?”
睨一眼叶风,放浪地笑:“或者你也喜欢用强?”
叶风脸色铁青,咬紧了牙关。
筱云笑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呵呵,没关系,没关系。我早…早就…哈哈…习惯…啦。”
叶风只觉得自己的心已经疼得抽搐,紧紧搂住筱云,说:“你想怎么样骂我都可以,但永远不要!不要,羞辱自己!”
筱云挣出他的怀抱,更加诧异了:“这种事,对男人也是羞辱和轻贱吗?”
他垂头羞涩一笑,好象知道了一个从不知道的真理,说:“我以为只有对女人才是。”
“筱云……”
门外响起雷岳的声音,耽搁的时间太长,他放不下心。
筱云答应了一声,再面向叶风时已经无喜无悲,淡淡地说:“我可以走了吗?”
“等等。”
叶风上前一步,默默地拉拢筱云的衣衫,开始为他系扣子,他的左手臂已经疼得抬不起来,可他还是固执地,笨拙地用单手操作。
筱云心中气苦,为什么总是在他绝望的时候给予温存,而在他怀着希望的时候又给予打击。
“松开。”
“最后一次,好吗?”叶风低声下气地说,抬起的眼神是让人无力拒绝的哀恳。
霎时间心疼得厉害,筱云扭开头去。
为什么情丝不能一斩就断,偏要绕绕缠缠。
筱云痛苦地想。
出了老宅的筱云没有再回医院,而是直接回了家中休养。
他不提那晚和叶风的谈话,也不再提从前,好象世界上从未发生过任何事。
雷岳几次提个话头,都让他岔了过去。
知道他不想提,雷岳也就不再问。
叶风没有再出现,李辰倒来了几回,被筱云婉拒于门外。
小心地观察几天,见筱云没有什么异常,雷岳开始暗暗欢喜。
虽说后来他嘴里不再反对筱云的选择,可心里总觉得不踏实,盼着筱云能够回头。
能够有正常的人生。
没能废了叶宇是个遗憾,不过这一闹拉回了弟弟那是千值万值。
可是这一闹也引来了后遗症,不知怎么,他直接对上叶宇的事在悄然间竟传遍了江湖。
最权威的版本是这样的----
叶宇因误会重伤了雷岳的弟弟筱云,雷岳为了报复在机场掳了叶宇,叶风因此大兴问罪之师,据看见的人说,那晚风帮的属下将雷家老宅团团包围,后来叶风带着保镖李辰闯进雷家老宅,雷岳迫于压力,送出叶宇。虽然事后叶风没有深究此事的迹象,可雷岳尚未痊愈的弟弟也于当晚离开医院,回家休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