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节瞪大眼睛:“什么坏事?”
“嘿唷,你别给我装蒜,我就不信你还不懂。”李沐雨乾笑着,眼前的小伙子长得快和他差不多的个
头了,他当然不相信他别处没在发育,偶尔从洗衣机里撩出的短裤上发现的一些可疑的斑迹,都能告
诉李沐雨,小伙子发育正常。
江节在他的笑中脸色泛红:“你讨厌啊你!管好你自己吧,三天两头换女人的大流氓!”
“你在我面前害什么羞啊,又不是大姑娘,你别老装一副什么也不懂的样子来唬我,下面那个家伙的
事我可比你清楚得多。”李沐雨笑坏了,江节害羞的样子比他小学的时候还要可爱。
“你你你……这大流氓,你当然清楚喽,你就不会管好自己那玩意儿!”江节语无伦次地叫嚷着,一拳
头就挥了过去。
“我管不好自己,我会负责的,你呢?拿什么去替人家姑娘负责啊?”李沐雨一把握住揍来的准头,半
开玩笑半认真地提醒他:“我是个成人,而你还只是一个没有独立能力的孩子。”
江节收回手,咬着嘴唇不出声,每次聊到这种事,总是以他的哑口无言告终。他已经不想再跟李沐雨
说,他脑子里除了他,谁都装不下。
可惜李沐雨总把这事当笑话看,说他还像小孩子一样有恋父情结。
他本想回嘴:你哪是我爸啊?我要有也是恋李沐雨的情结。
结果这想法刚在心头一冒,他就觉得浑身不对劲,硬生生地把话给吞回肚子里了。他明白害怕源于哪
里,它像一根尖锐的针时常扎在神经上,提醒他有些话不能乱说,有些事不可乱想。
他还清楚地记得自己下面那东西的第一次遗精,竟然是躺在李沐雨怀里时发生的,吓得他当晚就把短
裤扔到垃圾堆里去,以后死也不敢再和李沐雨躺一张床上了。
因为他问过阿良的第一次是怎么回事,阿良红着脸对他说梦里见了一个漂亮的女孩子,没有穿衣服,
像黄书上画的那样尽用手挠他下面就出来了。
他愣着,然后又问阿良:“都是女的吗?”
阿良奇怪地盯着他:“这不是废话吗,如果是男的,那是变态了。”
就这词把江节的脸色吓成惨白,浑身直冒冷汗,他连忙岔开话题,从此不敢再提这事。
年纪不小了,已经可以分辨正常与不正常,特别在这一方面,所以打死他也不敢告诉李沐雨,他的遗
精和他有关啊,甚至连以前胡乱的亲昵话也觉得难以敌口了。
成长的烦恼越积越多且越来越古怪,它们像灰色的乌云,时常压抑在江节神采飞扬的眉目之间,而身
边的人根本是一无所知。
“江节,你要读高中了,给我认真点啊,女朋友的事我不管你,不意味着你可以放松学习,听见没有?
”
“知道啦,李先生——”不耐烦的回应后,江节趴在车窗口,眼光呆滞地扫着飞驰而退的风景,无法
言喻的烦恼渐变成忧郁呈现在脸上,只是在李沐雨眼里还是个为赋新诗强说愁的少年郎,还带点吊儿
郎当的颓废,和一般的中学生没有什么区别。
和江节的缘分怎么会越续越长?李沐雨常常会这样想,现在是无论如何也断不了了,甚至连无意中冒出
没有必要这样下去的想法,都会觉得有罪恶感,因为太适应当个父亲的成就感了?还是和江节的生活已
经让自己迷失到无以复加的地步?甚至有时他会害怕那个早已不知所踪的女人突然回来,顺理成章地重
新要走江节。
李沐雨已经无法了解自己,也不愿去深究,就算江节从来没有喊过自己一声“爸爸”之类的称呼,但
江节在心中的地位,恐怕和亲生儿子一样的重要了。
“李沐雨,你说,喜欢一个人会有什么感觉啊?”江节飘忽的问话打断了李沐雨的思绪,对着窗外的话
音在风中颤抖。
“你是指恋爱方面的吗?”李沐雨问。
江节顿了半晌,然后点头。
李沐雨笑:“打个比方,想想你见到何薇薇会有什么感觉?”
江节又顿了半晌,回答:“很高兴啊,整天想和他在一起,听到他的话就高兴,哪怕是骂我的……永
远不想和他分开,还有……看见他和别的……人在一起心里就很难受。”
李沐雨大笑:“那就是啦,原来你已经这么喜欢何薇薇啊?看不出来啊,你这小子还真会装,平时看你
一副不开窍的傻样,原来早就是把心给人家女孩子啦?!”
江节没笑,也没有一贯的羞恼,背对着李沐雨红了眼角。
“李沐雨,你是天下第一号大笨瓜!”他在肚子里狂骂。
江节的恋爱问题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包括给他出主意的李沐雨。
在扔掉陈艳的情书后,他居然还是放弃了何薇薇,和陈艳成了“最好的朋友”,令所有人都大跌眼镜
,不知小酷哥江节的脑袋进了什么水,尚且不论从小学时代开始的感情,身为校花的何薇薇容貌和品
性皆在陈艳之上,使很多人都开始觉得江节的眼光绝对有问题。
江节行为的古怪还在于,如果说他和何薇薇根本没有过明确的交往倾向,但和陈艳的开始明显地倾向
于了异性交往的范畴,而且大方地呈现在众人眼前,和江节一贯在这方面的懵懂和内敛有很大的转变
,也是众人跌破眼镜的另一原因。
作为好友的阿良现在见了江节就没好脸色,整天叫嚷着要和他绝交,不过这事没真正实施在行动上,
毕竟江节替他背过黑锅,在考试场上没有少给小抄。
虽然学校禁止早恋,但萌动的青春热情可以使任何禁令成为一纸空文,校园暗地里双双出入的情侣成
为校园生活的一道重要风景,也成为学生们闲聊时的一大谈资,他们稚嫩的悲欢离合单纯而感性,演
绎起来满具戏剧色彩。
在初中时代的最后一个学年里,校花何薇薇成了被人同情的女主角,而江节扮演了一个让人羡慕又让
人蔑视的陈世美似的角色,两人烂俗地成为众青春剧中常见的一个桥段。
江节不知道何薇薇怎么看他,但何薇薇对他的笑容已经带有客套的意味,她高傲地保持距离,来谴责
他的不懂珍惜。
江节有苦难言的伤心,虽然他觉得自己没有做错什么事。
他不想拿何薇薇做为实验晶,来探测自己心中对李沐雨的渴望会不会得到转移,因为他潜意识里已经
知道,这很有可能会失败,所以残忍地选了不喜欢的陈艳,来掩饰不能为人所知的倾向的工具。江节
不知道自己做出这个决定时,已经完全是成人的情感思维,而且很自私。
不管怎么样,使江节快速成长的初中时代也接近了尾声,不同于小学时代的结束,他的成长烦恼在很
多方面都发生了实质性的变化,而有些重要的变化不能整天挂在口上,让李沐雨去安慰让别人了解。
所以等到高中生江节出现在人们眼前时,完全是一副带有超出年龄的成熟,又充满青春暴躁压迫力的
模样。
第4章
欢迎新一届学生的红标幅高高地悬在校园门口,下面涌动着一张张缺乏兴奋,甚至有些厌恶表情的青
春脸庞,无忧无虑的暑假过后,等待他们的是压力不小的高中生活,没有可以结识的新同学,都是直
升上来的旧面容,分班的变化也没有迎来什么新鲜感,他们对这个学校已经熟悉到足以在初中新生面
前趾高气扬地撑着学长学姐地位。
虽然是可以称得上青年的模样,但在家长们的眼里,这些小姐小少爷们终究只是孩子而已,需要陪着
他们来帮助处理一些琐碎的开学手续。
高中生江节也不例外,他没有父母相陪,但身边这个尽职的监护人李沐雨,和那些唠叨的父母比起来
毫不逊色,从生活用品的购买到对他新一轮学习开端,毫不厌倦的叮嘱,已经使大少爷面露憎意,一
脸的不耐烦了。
“好啦好啦,你烦不烦啦,说上一百遍了,我都知道下啦!”他咬牙切齿地对着身边替他提着许多行李
包、累得满头大汗的人直叫嚷。
九月的天气,暑气正盛,面对离别的时候,就格外能使人心情焦躁。
“好好好,那你把我的要求说一遍。”李沐雨抹着汗,累得直喘气,好久不运动的下场,止他感觉自
己的确是老了,虽然也才三十多岁的人,竟这么不禁力。
江节看不过去,趁他放松抢过几个包后,背书似地大声念叨:“不许打牌,不许抽烟,不许上课睡觉
,不许每天看小说超过三个小时,不许每天打游戏超过两小时。要按时回寝室不许逃夜,钱卡的密码
要记牢不许写在纸上,还有你的手机号码是……要牢记,在你回家探亲的两个月里,更少一个星期得
打一次报告生活,不许偷懒,对不对啊,李老头?!”
“嗯,不错,不过还少一条。”李沐雨认真地提醒他。
江节帅气的脸上立即呈现一副要抓狂的凶恶模样,赌气一甩,把手里的袋子全扔在地上。
“还有不许和女友在公开场合搂搂抱抱,不管在什么地方都应该保持人身距离,是不是啊?李老头,你
管得还真宽耶?!”
李沐雨朝他头上扬了一巴掌:“现在管你紧是为你好,将来你就知道了,别不知好歹!把袋子给我捡起
来!”
江节横了快要发怒的人一眼,无奈地弯下腰去捡包。
“江节!”身后传来一声悦耳的女声。穿着红色短裙的陈艳微笑着从校门口向他们奔过来。
江节心里在叹息,脸上适度地向她挤出佣懒的笑容来打招呼:”你也到啦?”
“真是的,早叫你随我爸的车一起来不就得了,不用扛东西啦,我爸有司机会帮忙的,干嘛还累伯父
替你拿啊。”陈艳快人快语地数落了江节一通,让李沐雨听得挺顺耳。
“瞧人家陈艳多懂事啊,真是个好孩子。”李沐雨打量着女孩子好模好样,青春银丽,想江节虽然放
弃了何薇薇,但认定的这个也是不差的,他不由笑逐颜开。
“没事没事,不必烦劳你爸的,我们俩就拿完了,东西不多嘛。你以后要多多帮助江节,不要让他皮
哦。”忙跟人家女孩子客气,李沐雨有跟未来的自家儿媳说话的热呼劲。
陈艳笑嘻嘻,挽住江节的手臂。
“伯父,你还是和我第一次见你的那样的帅哦。”她知道这个年轻的伯父在江节心里的地位非同一般
,适当地讨好他应该也能取悦江节,出身官家的她颇了解一点交际手段。
李沐雨乐坏了,摸着头呵呵直笑:“是嘛,老了老了,瞧江节都这么大了。”
站在一旁的江节听两人一唱一合,火气就在心头暗涌:你真当自己是我爸呐,老你个头啊?!看见女孩
子就笑得跟花痴似的,真让人不爽。
“你爸等你呢,快去吧,完事后我去找你。”江节指着停在不远处的车,抽开被挽着的手。
“哦对,我爸还等着呢。”陈艳讪笑,吐了吐舌头,放开江节,“那我先走了啊,待会儿见!”她边
跑边向他们挥手告别。
“嘿,这女孩子长得漂亮人又好,死小子,你有福气啊。”李沐雨目送着她的背影,不由称赞上了,
以一个父亲的口吻。
江节心头的无名火快喷了出来,他知道自己没有发火的理由,但听到李沐雨的话就要忍耐不住地想发
疯。“喜欢吗?!让给你得了。”他冷冷地回他。
李沐雨听着这话别扭,玩笑话说得也太冷了吧?
“咦,小子你又发什么火,我又没什么其他意思啊?!”
江节明白,他也知道自己在故意扭曲事实罢了,可心中火烧火燎的闷着,不闹腾一下,他怕自己会焦
掉。并不想老惹李沐雨生气的,一点也不想,可是……他怎么能再回到初见他时的那个小孩子的坦荡
呢,现在的自己一点也不快乐,成长竟是如此让人烦恼的事,真是意料不到。
“算了,不要怪我……”他叹口气,拎起包,“走吧,待会儿有好多人报名呢,挤都挤不进。”
两人继续往江节分配到的寝室楼走。
“小子,你是不是有什么事不高兴啊?”沉默地定一段路后,在进寝室楼寸,李沐雨突然低声问他。
江节心头一跳,连忙摇头乾笑着:“没事啊,怎么了?”
李沐雨上前一步,手搭上和自己差不多同等高度的肩膀,语重心长:“总感觉你越大就越没有以前开
朗了,我知道有些事你年纪大了就不愿对我说,但是见你老板着个脸,我觉得心疼啊。”
一句“心疼”差点让江节满腔的酸意直冲眼眶,他别过头提高着声音,尽量让它听上去轻松而随意:
“没什么啦,李老头你别乱想好不好,你真是越来越老头了!”
李沐雨无奈地笑“然喽,你越大我就越老嘛,操心的事就多一点,但都是为了你不要有什么事,最好
还能开心一点啊。”
江节忍住酸涩也跟着笑了,清亮的眼里狂野的柔情乍现:“老头,你果然越来越罗索了……”他三步
并两步地提着包直往前冲去。“李沐雨,你快点啊,还要去缴学费呢!”
李沐雨在轻快的脚步后慢慢跟随,望着前面修长的身躯,不可思议的感觉再一次重现,他竟和这个毫
无关系的男孩子维持如此久的生活时间,一点点的亲密累积,像根越来越抽紧的绳索,让人无法后退
,他已经认命了,不再去想是不是吃亏或者有没有必要,江节的一个笑容可以使所有的牺牲变得不是
牺牲,而是一种享受。
养儿初成,是不是所有的父亲都像自己一样,会感慨万千并焦急地期待他长大再长大,即使知道长大
的结果可能意味着分开。
他不老,但他现在觉得自己好像等江节的长大等了万年之久,辛苦而欣喜的等候,这种感觉和江节在
一起的时候特别强烈,以至于他快忘了自己为人儿时是什么样子。
除了寄钱回家,打电话时的问候都草草带过,感觉这东西要到了事在眼前才会特别清晰。
李沐雨算算自从收养了江节后,自己已经有数年没有回家采亲了,工作是一个原因,最主要的还是江
节,他不知道怎么跟父母谈起自己会有“儿子”的经历,有点羞愧也有点隐秘的害怕,或许两老会理
解他的做法,但江节始终是个奇特的身分,在他的生活中没有存在的理由,惶恐地害怕失去他的心情
连自己都无法理清楚。
在李沐雨心情复杂地进行两个月的探亲时,高中生江节的生活进人另一段过程。
他第一天看到人学的初中新生时,不禁有点沾沾自喜,想起自己当初被李沐雨押进校门时,吵闹的嚣
张程度令所有人都刮目相看,哪能和这些抽抽嗒嗒的小鬼相比。
每年初中新生人学,总有几个没有做好心理准备的小家伙,会害怕地哼哪着流几滴没出息的眼泪,江
节不清楚他们伤心的原因是不是和自己当初的一样。
现在想来,当初的吵闹已经是别有涵义了,可惜那个手里捏着咸蛋超人贴纸的小家伙,怎么会明白自
己的不高兴只由于不想离开亲近的人,而如今江节还是希望他最好永远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