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低应了声,君蝶影安心地闭上了眼,意识越飘越远…我又好象见到你眼中深埋的感情,是真的吗?真的是你吗?还是又是我的错觉…
抱着君蝶影回到自己的寝居,就发现一碗清粥已置于桌上,凌书岳不禁撇唇苦笑着,有这么明显吗?他已经百般压抑自己的情感了,结果终究还是叫龙叔看了出来,要不,这碗粥又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轻轻地将君蝶影放在床上半倚着床柱,凌书岳举碗就唇含了口粥,等到感觉不烫嘴时,才凑上前贴着蝶影的唇一小口一小口哺喂着,等确定他能接受没再吐出时,才继续喂第二口。
一小碗粥整整喂了近半个时辰,凌书岳已是满身大汗,直比与高手过招还要来的累,但看见君蝶影的唇色稍稍恢复些红润又令他感到莫名的满足。
「唉,你这家伙…让我这么累…」凌书岳伸指轻刮君蝶影挺俏的鼻子,忽然间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活像个准备恶作剧的孩子。
「…该跟你讨点利息」低下头,凌书岳又腻上了眼前的红唇,轻轻吻着,就如同君蝶影的唇舌上有着诱人的蜜汁,那般令凌书岳着迷。
不知过了多久,凌书岳才恋恋不舍地离开那双被他吻的微红的唇瓣,凝视着君蝶影苍白消瘦的容颜,心中又是一阵的翻涌…
初见时,就觉得你彷佛不属于这尘世,像是个无虑的精灵,悠游自在地游戏着人间,耀眼的光芒让我不由地深深被你吸引,灿烂地让我目眩,真的好想抓住这份光芒,永远不放手…
但我明白,在我手中的你终究会逐渐失去你的光芒,失去你翱翔的羽翼,如今…事实不也证明了这点,在我怀中的你竟是这般的憔悴…
还是该放手的,早知道我们的世界是不会也不该有交集的,却始终还是不死心地想留下你…结果就只是留下日渐枯萎的你,这不是我想要的!绝不是的…
「赶快好起来吧,我会让你回去你的世界的…」凌书岳喃喃低语着,大手轻抚着君蝶影消瘦的脸颊「只是很抱歉,我不能解除你的禁制…或许你不愿意,但是唯有如此,才不会有与你动手的一天,所以,原谅我,原谅我这一点私心…」
罪(一)
君蝶影手脚发麻的从雪儿身上滑下,尽管雪儿已经尽可能的飞慢飞低,然而冻人寒风外加令人窒息的风压仍令武功被禁的君蝶影吃足了苦头。
「唉,看来以后想跟你在上面玩可得付些代价了…去不管事那儿,告诉他我回来了,让他放心,过两天我再去看他」叹息着,君蝶影亲昵地搂了搂雪儿。
「嘎」雪儿昂然引吭高鸣,彷佛在向君蝶影拍胸脯保证没问题,随即展翅升空,瞬间便消失在夜空中。
看着白鸟离去,君蝶影整理着衣裳,心想着要打起精神去见师父,虽是说病愈不久,身子仍有些不适,但不能让师父看到自己这付萎靡的模样,他老人家会难过的。
虽然不知道凌书岳怎么会突然地肯让自己离开,尽管他封住了自己的武功,不过能够回来应该是件好事才对,但莫名地君蝶影的心情却有些沉重。
倒不是因为失去了一身傲人的功力,对这事君蝶影并不是十分在意,在意的是那孤寂的白色身影始终盘旋在脑际,占满了他的思绪…那寒冷的眼神,淡漠的表情,冷酷的话语,还有他的怒他的伤…
君蝶影实在无法想象凌书岳过去的日子是怎么过的,没有欢笑只有仇恨的日子…今后,他仍要这么继续吗?君蝶影轻咬着下唇,感到有些烦乱。
能劝师父他们将易天宇的遗体交还吗?君蝶影知道这是个关键,也许能化开彼此的仇,能将凌书岳拉出恨意的深渊。
只是他没有把握,毕竟易天宇是死在师父他们的手中,而师父他们又伤在凌书岳的手下,人人都知道冤冤相报无了时的道理,可是古来又有几人能跳脱呢?
离开偃都城近一个月,不知道师父及成楼主的伤不知道痊愈了没….想到这儿,君蝶影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
「小影?真的是你?!」守着城门的两名偃都城弟子不能置信地直揉眼睛,下一刻却是不约而同的大叫着奔向前,争着将君蝶影抱在怀中。
「七师兄,八师兄…呵」君蝶影露出开怀的笑容,一股乍见亲人般的喜悦之情油然而生,毕竟家的温暖是能够慰藉人心的。
「我真不敢相信还能见到你」「你瘦多了,一定吃了很多苦吧,等会儿要好好补补」「你怎么回来的?逃出来的吗?」两人七嘴八舌地问的君蝶影有些难以招架。
「师兄!你们别那么急,我想还是先见师父再说吧」君蝶影赶紧转移两人的话题,他可不想待会儿一而再,再而三的重复叙述,再说他真的很想见师父,希望老人家一切安好。
「对对,先见师父,自从那天你被带走后,师父就一直抑郁寡欢的,时时长吁短叹,我们都担心的不得了,现在可好,看到你回来,师父一定高兴极了」其中一人急忙拉着君蝶影往里走。
「嗯,对了,咱们城里来了两位贵客,小影应该也听过寰宇双奇吧,近二十年他们几乎未涉江湖,真不敢相信这两位老前辈现在竟出现在我们眼前,而且似乎跟我们及姜师叔他们都颇有渊源呢」
「七师兄,两位老前辈此来是…带那两位的遗体回去吗?」问归问,君蝶影明白这点小事还不会劳烦到这两位奇人,他只能暗暗祈祷千万千万不要再横生枝节了。
「倒也不是,你也知道姜师叔与师姑实在没剩下多少,师父他老人家当天就做主将他们埋在青萍岭上了,两位老前辈也没有意见,这几天师父他们似乎有什么要事在商讨着,成楼主也没回去呢」
边听着,君蝶影的一颗心开始忐忑不安起来,算算双奇都已是年近百龄的世外高人,十年前围攻魔尊的江湖大事都没出手,如今,该不会插手这件事吧….
* * * * * *
「…如果他能回来就表示他们根本是一道的」尖锐的女声有着不容置疑的坚持,这是君蝶影一进大厅听到的第一句话。
甫进厅,厅上十多道目光便集中在君蝶影身上,这原是意料中事,只是君蝶影却感觉不到其中的欢迎之意,更甚者,正中的四道凌厉目光犹如利刃般穿透着君蝶影。
「师父」尽管心中疑惑着,君蝶影仍如往常般恭敬地向轩辕行云行了一礼,继而从容地向一侧的成渊及萧玉麟抱拳为礼,打了声招呼。
「蝶影…你回来了」轩辕行云语声的确带着些许颤抖,然而却不像是惊喜的感动,声音包含着十足的涩味,由他仅余的一眼的目光中看的出似乎并不希望君蝶影回来。
「咳」居于正中太师椅上清矍的老者低咳了一声,提醒着失态的轩辕行云。
「呃,蝶影,为师跟你介绍这两位前辈,他们是我辈之中的正道典范,想必你也早有耳闻了─寰宇双奇,这位是君前辈,这位则是莫前辈」
君蝶影闻言再次低首欠身,正式地向座上两位发须皆白却面如童颜的老者行礼。
罪(二)
「…」两位老人神色古怪地直盯着君蝶影瞧,大厅一时陷入无声的静肃中。
「嗯,你就是君蝶影…你姓君?与老头相同的"君"吗?不是"易"?」
突然奇来的怪问题问的众人一头雾水,君蝶影也被问的莫名其妙,只得恭谨的答道「晚辈的确姓君,师父说这姓名是晚辈襁褓中字条所提…」
「字条?难道你不知道你父母是谁?」女声高扬了起来,听的出这位莫前辈对君蝶影的出生有着不寻常的关注。「咳」老者低咳了声,提醒着自家婆子的失态「如茵,别问了,只是相像罢了,阿柔都已经离开了这么多年…你还记挂些什么」
「我知道,可是…我不甘心啊,二十年了,连在哪我都还不知道」
「我又何尝释怀了,这回,我们不是来了吗?别乱,还是先办正事吧」两人间的低语,旁人并未能听及,只看的出老人们神色的凝重。
「老夫请问你是怎么回来的?」苍哑的语声没有多余的客套,老人单刀直入地问着,他是双奇中的君霁。
「禀师父及两位老前辈,是魔尊放我回来的」仍是恭谨的回着话,君蝶影心中却一边思索着老人适才问话的涵义。
「喔,放你?条件呢?别跟我说那小魔吃斋念佛去了,所以饶了你,易天宇这杀胚教出来的徒弟没这么好心肝吧」老妇充满轻蔑讥讽的语意,让君蝶影稍稍起了反感,这是双奇中的另一位,君霁的妻子莫如茵。
「回老前辈,的确是没条件,逝者已矣,就算是杀了晚辈也于事无补,他只是封禁了晚辈的武功」毫不回避两名老人灼人的目光,君蝶影不卑不亢地答着。
「就这样?不是叫你回来打听魔头尸身所在?」尖锐的语声毫不放松地紧接着问,莫如茵的双眼也紧盯着君蝶影面上的表情变化。
「他有问过,晚辈也据实以答,但晚辈的确不知道易前辈所在,不论他相信与否,却也没再提过这事了」君蝶影耐心地仔细说明着。
「什么前辈,那魔头也配!哼,易天宇当年那一肚子坏水,这小的一定也奸险无比,怎知他不是怀着鬼胎放你回来给他探消息的,我们又怎知他是不是许了你什么好处」像是与易天宇有着深仇大恨,莫如茵的怒意明显布满了脸。
「老前辈,书岳不是那种人,我也不是,虽然他并无此意,但晚辈想恳请两位能应允交还易天宇的遗体,结束这段恩怨」君蝶影语意十分诚恳地请求着。
此话一出口,整厅的气氛骤然凝重无比,莫如茵的神色更是铁青的难看,一旁的轩辕行云与二弟子徐若渊则是刷白了脸,眼中满是惶恐地望着君蝶影。
「老头,我就说他们有私吧,你刚也听到他怎么说了,你听他怎么叫那小魔的,叫的多自然,多亲热!恐怕那事他也有份」对易天宇的恨意让莫如茵也恨透了凌书岳,当然地,帮腔的君蝶影也被包括在内了。
正当君蝶影隐约觉得情况不对时,君霁再次威严地开口「你知道他的名字,这么说来你是认得他了…在青萍岭之前?」
没有指名道姓,君蝶影很明白"他"是指谁,老人低沉徐缓的语声并不大,却有一股无形迫人的气势压的众人喘不过气,绷紧了神经。
「是的,晚辈奉师命下江南时遇上的」君蝶影回答的没有半点犹豫,他并不认为有什么不能对人说的,虽然他已经有些意识到老人们的问话似乎是对自己有着成见。
「也就是说在见到成渊之前你就遇上了?」「是的」
君霁闭上了眼,嘴上却继续问着「成渊说流金楼那战,那小魔似乎对你手下留情,你觉得呢?」
「或许,晚辈的确没有受伤」
「收藏啸天撼地梭的密室机关你都知道吧」
「是的,成楼主让晚辈参与设计」
「来人是毫发无伤的取走了飞梭,甚至没触动任何示警的机关,对吧」
「是的」
君蝶影每一句肯定的回答都令轩辕行云面色更加惨白,萧玉麟在一旁着急地想暗示些什么,却被成渊以眼神制止,因为这时候说什么都恐怕太迟了。
众人的反应都落在君蝶影眼里,他何尝不知道这些问句代表的意义,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他们竟会这样的怀疑自己,他做错了什么…
「你知道我们在你进来之前在讨论什么吗?」老者深沉地注视君蝶影。
「之前不知道,不过,现在若仍说不知道就是欺瞒了」君蝶影苦笑着回答,坚定的眼神依旧,是非对错,他相信自在人心。
「我们在讨论失梭的过程,总觉得这件事来的突然,就在你到流金楼后没几天,而整个经过又这般离奇,满室机关犹如虚设,伤不着人也就罢了,连动都没动…对这事,你有什么看法?」老者语声越见严厉,双目炯炯地凝视着君蝶影。
「…实情晚辈无法臆测,但以他的修为并非不可能,不过,晚辈想前辈们应该已经有答案了」君蝶影心中暗叹了口气,心想着你们既然已有了认定,又何必再问我…
「你很聪明…难怪行云这般器重你」君霁起了眼,像似重新估量着君蝶影,口中虽说着赞美的词汇,眼里却没半点赞美的意味。
「我想你大概不会承认与那小魔串通盗取飞梭吧?」老人依旧着眼,眼中的精光却毫不掩饰地直逼君蝶影,一旁的老妇则是兴灾乐祸的模样。
「承认与否重要吗?事实并不会因此而有所改变的」君蝶影唇边泛起了笑意,至少他无愧于心,如今的情况,任他再多说什么也是多余的。
只是他不明白,这到底为什么?需要这么急迫地为失败找理由吗,甚至不惜按上这些莫须有的罪名?还是上一辈的恩怨情仇已使两人蒙蔽了双眼,君蝶影彷佛在这时更进一步认清了这所谓的武林,所谓的正道…
罪(三)
「不错,不管你承认与否,事实是不会改变,啸天撼地梭已然又成为那小子手中的杀人利器,而你,就是最大的祸首」老人不徐不缓地说着,在他心中似乎早已认定君蝶影是个吃里扒外的内奸。
无视于老者的指责,君蝶影眼中没有一丝的畏惧,他只是平静地望向满脸焦急的轩辕行云,只想听到师父一句信任的言语,然而他却失望了…轩辕行云竟回避着他的目光。
「师父,您也不相信徒儿吗?蝶影的确与他相识在先,可却也是之后才知道他的身分…您该知道蝶影的,蝶影做的就没有什么不能说!」诚挚的语声却微微带着一丝怆凉的味道…难道连师父也如外人般怀疑自己?
「这…蝶影,为师的…唉,这怎么说…」轩辕行云急的直叹气,他当然也应该相信蝶影,只是那一日…魔尊也的确是因为蝶影而饶过自己等人一遭,这…他俩之间真的没什么瓜葛吗?轩辕行云的心头的确有着些许的困惑。
更何况,寰宇双奇脾性之烈众所皆知,如今俩老都已经认定君蝶影与魔尊有私,只怕自己说破了嘴也是枉然。
若是执意袒护君蝶影,凭着寰宇奇在道上的响亮的字号,只怕偃都城今后都将背负着与魔同道的罪名,不但自此从江湖中除名,更会受尽正道中人的唾骂,身为一派之首,他不能不考虑到这些…
「蝶影明白了…」轩辕行云的矛盾挣扎尽入君蝶影的眼中,聪明如他,又怎会不明白轩辕行云的苦处,虽然努力地告诉自己师父也是不得已的,可是胸口那股闷痛的感觉却有增无减,感觉就像被人一点一点的撕裂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