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暗地深吸了口气,君蝶影试图平复着紊乱的心绪,他不愿在双奇面前示弱,,再说自己心中坦荡荡,别人要怎么说,就任由它吧…
「想必两位老前辈对晚辈之事已有计较了吧」淡漠的口吻,语声听来有着说不尽的疲惫,这是君蝶影从未曾有过的语气,原本明亮的大眼也黯淡了不少。
心中的倦意逐渐地扩大,君蝶影突然觉得真的好累了,连日的伤乏与病愈的虚弱感顿时全部涌现,那些往日不曾困顿他的倦意如今却一波波袭击着,累的让他什么都不愿再争,反正,已经不重要了…
「不错,念你年纪尚轻,一时受邪魔蛊惑,所以给你个戴罪立功的机会,你可别不是好歹,做出有辱你师父一世英名的蠢事…你应该知道那小魔的落脚处吧」不是问句的问句,君霁是百分之百认为君蝶影知道。
「我不知道」君蝶影答的干脆,该说是懒得再说了,既然再怎么解释也是洗不清他们的疑虑,那又何必多费唇舌呢。
「禀君老前辈,蝶影被带走时,因为伤重昏迷着,想来是如此才不知那小魔的藏身处」一旁的萧玉麟慌忙替君蝶影解释着。
现在可不是能任由君蝶影耍个性的时候,不解释清楚,恐怕之间的误解会越来越严重,不过萧玉麟着实没想到平素温和的君蝶影竟也有如此拗的时候。
「哼,那回来呢?我们一路布线的暗卡都没发现你的踪迹,直到你出现在城门口,你是怎么回来的,难不成长了翅膀飞回来的?」莫如茵严厉的口气丝毫不让君霁。
「前辈猜对了一半,晚辈的确是飞回来的,只是翅膀是长在鸟上」心中再无半点原有带着拘谨的敬意,称呼上,君蝶影的言词用语还维持着礼貌,然而话语却开始带着玩笑的意味。
「喔,那你总知道经过哪些地方,有个方向吧,别说你吓的眼都不敢睁开」莫如茵闻言接着问道,只要有一丝可能,她都不愿放过,易天宇已死,她想要的答案恐怕只有他的传人能给。
「呵…让前辈失望了,晚辈的胆倒没这么小」君蝶影轻笑着「可惜雪儿飞的高,今晚又星月稀疏,晚辈功力已失,夜难视物,怎还能辨明方向?」
君蝶影说着生平在师父面前的第一次谎言,虽然心中有些歉意,但却无悔!今晚的星月的确稀疏,但凭着他对夜空星子的熟稔,仍是能够判别方位的。
只是说什么也不能让战端再起,离开前好不容易才说服凌书岳,答应自己不主动挑起杀端的,虽然不明白寰宇双奇的目的到底为何,但君蝶影很清楚的知道不论理由有多冠冕堂皇,血腥的杀伐终究会摧毁许多宝贵的生命。
「…」莫如茵沉吟了会儿,尽管满心的不悦与不满,然而君蝶影的说法他也确实没法反驳,突然目中精光一闪,嘴上露出抹高深的笑容。
「那鸟呢?该是你养的吧,飞禽对方向的判别与记忆最是敏锐,你唤牠来带路吧,只要能找着那小魔,之前你所做的一切我们可以既往不咎」
「很抱歉,恐怕前辈您的苦心还是白费,雪儿是野生的飞禽,一向都是牠主动找我,不是晚辈能够呼之来挥之去的」君蝶影继续编造着借口。
「而且牠性喜游玩,常常好几个月才会来找晚辈,今日见上,只怕得等上许多时日,前辈这法子只怕太费时了」君蝶影扯着漫天大谎,反正他是铁了心了,如今能做的就是不让两方遇上,至于双奇会怎么对付自己,他并不在意。
「小子利嘴!」莫如茵忍无可忍的尖声叫着「你当我们是三尺孩童,随你编两句就可以唬住了?!你再不老实说,等下就知道厉害了」
「晚辈句句实言,倒是莫前辈怎恁般小觑了自己,普天之下,双奇之名又有谁敢以孩童视之」君蝶影抿唇笑着道,言下之意,就是话可是你自己说的唷。
其实说天下间没人敢也不尽然,君蝶影的心中又不禁浮现那个孤傲的白衣身影…是的,要是他在这儿,只怕会更有办法让老妇气的抓狂,因为他一定会直接用行动证明的,想到这儿,君蝶影唇边的笑意更浓。
「你!」老妇气的瞪大了眼,披肩的银发震的簌簌而动,周遭的人都急的替君蝶影捏把冷汗,数十年来,有谁敢在双奇面前如此顶撞?萧玉麟更是担心的握紧了拳,深怕莫如因在盛怒下出手杀了君蝶影。
反观君蝶影却正有趣地欣赏着老妇满脸的愤恨之色,这般地越玩越凶无非是想藉此让自己忘记心口那股炙痛,看着老妇如此有失身份的模样,的确让君蝶影淡忘许多不快。
「既然你这么肯定」君霁的眼中寒意渐浓,有着说不出令人寒毛直竖的恐怖「那老夫也只能请轩辕"城主"治你这通敌叛帮之罪」
君蝶影嘴角仍挂着笑,早明白是个不欢的结果…思绪霎时飘向了远方,有着白衣身影的远方…
坠泪天使(一)
皎洁的月光照着沉眠的大地,犹如慈母抚慰着游子疲倦的孤心,然而皓皓月光下依旧有着阴暗的角落,仅能任由冰冷的夜风刮着…
悔悟崖,是偃都城近郊一处高耸陡峭的悬崖之地,光秃秃的,寸草不生,崖上没有丝毫的生机,这是个偃都城弟子犯错时的思过之处。
如今临崖处的一块巨大石壁上正贴着一个消瘦的人影,手腕脚裸处俱为不知名的金属紧紧扣锁着,深陷肌肤之中,周围已结了层暗褐的血痂,如装饰品般点缀着原本白皙的肤色。
崖上的君蝶影已不复以往清丽的模样,干裂肿胀的唇瓣渗着丝丝鲜血,日间毒辣的太阳与晚间浸骨的寒风交替折磨着,只剩一对大而黑亮的深眸依旧清明,此刻正凝望着高挂夜空的明月。
好安静…安静地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尽管全身的知觉都已冻的麻木,可是如今意识却是那样的清晰,在这儿多久了?君蝶影闭了闭眼,时晕时醒的状况让他记不清经过了多少个日升日落。
寰宇双奇在每日的黄昏清晨都会派人灌他一些清水粥食,并且问着相同的一句「想通了没?」想通了没…想通什么呢?自己为什么在这儿的理由吗?
君蝶影扬起了唇,恐怕到死他都还想不通吧,做个胡涂鬼,似乎也不错,唇角却又因此扯裂流出了鲜红的液体,滴滴是那般的鲜明,只是他已经不觉得的痛,仍是笑的开心…
呆望着明月出神,脑海中又浮起凌书岳抿唇皱眉的模样,他现在在做什么呢?君蝶影任由自己思绪飞腾着…他应该会遵守的诺言吧,传闻中双奇很厉害,如果遇上了,凌书岳可能会打不过他们的…
「呵呵」君蝶影忍不住轻笑出声,自己还真是敌我不分啊,看来这样的惩罚并不冤枉嘛,只是担心又能怎样呢?现在的自己什么也无法做。
闭着眼,感受着脸庞上轻柔冰凉的触感,下雨了吧?君蝶影心想着,缓缓睁开眼来,果然月娘不知何时藏起了脸,只剩满天乌云密布着。
世事无常,是吧,什么才是真正的存在?什么又才是恒久不变呢…再次闭上眼,君蝶影觉得自己好象变了,以前的自己不会这么多愁善感的,大概是这儿太无聊了,脑子才会这般天南地北的乱想。
雨势渐大,打在麻木的身上竟也有着轻微的疼痛感,君蝶影的唇边又泛起了笑,原来还有感觉呀,还以为已经成了木头了…也好,就让大雨冲去这一身无谓的伤感吧。
咦?雨怎么停的突然?君蝶影张开眼,就看见雪儿停在自己上方,张翅替自己遮蔽着风雨。
「雪儿…」声音沙哑的不似自己发出的,还带着哆嗦,君蝶影苦笑着,希望雪儿还听的懂自己在说什么「你怎么又来了…快回去,别让人见到你!」
「嘎」低鸣着,不似往常的引吭高鸣,鸟儿似乎也明白此时不能太招摇。
「不管事让你来的吗?唉呀…他这样还能叫不管事啊,改天该帮他改改名啰」仍不忘糗头陀两句,其实君蝶影心中很明白头陀一定是知道自己出事了,却苦于当年的誓言无法出林,这会儿恐怕是急的直踱步吧。
君蝶影轻轻以脸颊摩娑着雪儿低下的头颈,感受着雪儿身躯的高温,好暖啊,真想抱着雪儿好好睡上一觉,就算不再醒来他也甘愿,无奈此刻也仅能想想而已。
「去吧,雪儿,别再来了,他们想捉你呢…帮我安慰安慰不管事的,他年纪大了,以后你可别再皮啰,嗯?」白鸟依言展翅飞起,却仍依恋地在空中盘旋了好几圈才飞离开去。
大雨来的急去的也快,月落日升,又是一天的开始,通红的艳阳自地平面缓缓地爬起,而西沉的月影仍淡淡的印在天际,方才大雨留下的雾气更在天边画出的道长虹,而虹桥的一端就这般恰巧的架在崖边。
真是一幅难得见到的美景,君蝶影一瞬不逝地瞧痴了,连眨眼的时间也不愿意浪费,深吸了口气,习惯性地想伸个懒腰来迎接这一天,动不了的窘境才又将君蝶影拉回到现实。
「我又忘了…」自嘲地摇了摇头,君蝶影马上又忘情地沉醉于眼前的美景,直到虹影渐逝,艳阳高升,他才回过神,却赫然发现虹桥消逝的崖边境站着个人!
那人背着阳光向着自己,然而刺眼的阳光却让君蝶影模糊地看不清他的身影,忽然几缕反射的银芒映入他的眼中,唤起了他的记忆…银面红鬃…凌书岳?!
坠泪天使(二)
怔愕间,戴着鬼面的凌书岳已缓步走至君蝶影面前,深邃的双眸始终凝视着那张陌生又熟悉的面容。
「你怎么在这儿?你答应过我不会再来为难师父的啊!」君蝶影急急问着,心里担心的其实是怕凌书岳与双奇对上,双奇正愁找不着他,没想到凌书岳竟在这时候出现在这儿。
「你是从崖壁攀上来的吗?快走,就从原路回去,凭你的功力应该没问题的,这头上崖的路上有暗卡,不要往那,你快…」君蝶影有些语无伦次地催促着,却被凌书岳大手抚上脸颊的异样举动截住了话语。
「书岳?」不解凌书岳奇异的举动,从一开始凌书岳就一直不发一语地盯着自己瞧,大概是自己现在的模样太难看了吧。
君蝶影不禁苦笑着问道「很狼狈?…不过雪儿倒还认的我,以你的聪明才智,不会跟我说认不出我是谁吧?」
「…还有心情开玩笑…」凌书岳终于开口回话,语声一如以往的幽冷,但却听的出还有着一份不忍的责备「他们竟这样对你?」
「没什么啦,只是一时的误会,过个几天就会放我了」的确,双奇没叫师父将自己逐出师门,君蝶影已经觉得是千幸万幸了,相较之下,面壁之罚实在不算什么。
「过几天?你还真能撑!还是说你也和他们一样健忘?以为自己功力如昔!」凌书岳的语气越来越见不悦,也越来越严厉。
「你…在生气?」有些好奇地问着,君蝶影没见过凌书岳这般明显的流露出情绪「真的不要紧,他们不会有多大兴趣再跟我玩下去的,倒是你,还是先离开吧,等会儿会有人来,遇上就麻烦了」
「麻烦?是怕他们麻烦吧…」冷哼了句,凌书岳的语声有着明显的不满。
「书岳,寰宇双奇那两位都已经来到城中了,如果你与他们遇上了…」君蝶影没再说下去,他担心一不小心会激起凌书岳的性子,那就大不妙。
不再说些什么,凌书岳放下了轻抚君蝶影面庞的右手,而下一刻四点金光便自他袖中飞出,分击禁锢着君蝶影四肢的枷锁,就在锁锆崩碎之时,一阵细微的喀嚓声传入凌书岳的耳中。
「轰!」震天的声响,原本拘铐君蝶影的岩壁被火药炸的崩去了一大块,地上更是一个大洞,碎石纷飞,尘雾满天。
君蝶影只觉得的一股巨力与热浪猛袭而来,而同时身旁也刮起了一波强劲的气旋,然后整个人便似被暴风卷向半空,直震的头昏脑转。
直到定下神,才发现自己已身在十丈外的崖边,凌书岳就在身侧,一手揽在自己的腰际上,负担着自己虚软的身躯,但另一手的衣袖却染了一片血色。
「书岳!」不安地唤着,君蝶影此刻只挂念着凌书岳的伤势,全然没去想这突然而来的爆炸所代表着意思。
「不碍事…这些老家伙还真狠,连你也不顾虑,哼,这就是所谓的名门正派」冷冷地言语着,凌书岳眼中有着露骨的杀意。
沉默着,凌书岳的话语提醒着君蝶影刚才发生的一切…
的确,那样程度的爆炸,若非凌书岳,再多条命也会被炸的灰飞湮灭,看样子,自己竟成了钓魔尊这尾大鱼的饵食了,君蝶影自嘲地扬起了唇角,露出抹苦涩的笑意…
难不成就因为自己还有这层利用价值,所以他们才留着自己吗?这真是所谓的正义之士所用的方法?纵使疑惑再多,摆在眼前的事实却如凌书岳所言的这般不堪,君蝶影心中不禁泛起阵阵的喟叹。
然而没有多余的时间让君蝶影再想下去,上崖的那一端已围聚了一群人,寰宇双奇、轩辕行云、成渊、萧玉麟还有其它双奇带来的人及偃都城的弟子,就如同事先埋伏般,浩浩荡荡地围堵着,而两人身后则是万丈深崖…已经没有退路。
师父…苦涩的语声堵在喉中,君蝶影喊不出这平时最挚爱的称呼,他并不怪轩辕行云以他为饵,也不怨他竟不顾自己生死地设下这般歹毒的陷阱,只是…只是为何要瞒着自己呢?
为什么事先不让我知道呢?难道师父也相信我跟魔尊连成一气,对师门有不轨之心吗?师父!您真的这么怀疑吗?您该是了解我的啊…君蝶影难掩神伤地望向轩辕行云。
而轩辕行云却依旧回避着他询问的眼神,只因他怕看到那双晶亮的眸中漾着失望,泛着心伤…孩子,别这样…轩辕心中也同样地狂喊着。
他绝对相信蝶影不会出卖师门,做出背叛师门的事,至多只是心比较软,对敌人下不了杀手罢了…他也心疼蝶影这些日子受的苦,也不愿让蝶影冒着生命危险去做饵。
可是…他没办法,他不能不顾全着偃都一脉,背负着私通邪魔的罪名,他更无法违背双奇的命令,他不能啊…泪水渐渐地溢出轩辕行云仅余的一目,爬满这张刻满岁月痕迹的老脸。
看见轩辕行云眼中的泪光,君蝶影满腔的苦闷转眼成空…师父,您终还惦挂着蝶影,是吧…这就够了,够了,不用再为我担心了…了然地,君蝶影尽可能露出个灿烂的笑容迎向轩辕行云。
坠泪天使(三)
「你果然来了,命还挺硬的!」莫如茵率先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两眼直盯着这张令她愤恨伤痛的鬼面具「…看来君小子的确与你这小魔牵连不清,我倒没冤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