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火连天 第五卷————拉克西丝·杨

作者:拉克西丝·杨  录入:05-01

  不过他什么也没做,只是捧着一本砖头书,微侧脑袋用一只戴着皮革手套的手扶着脸颊,随意而安静地在阅读。

  长长的银发自肩头如流水似地垂到大腿上,再绕到沙发垫上落下一小截,这长度如果是站直的状态,大概能过腰胯了。

  听到身旁有脚步声接近,而且是只有女性才会穿的高跟长靴发出来的,他不暇思索道:“我最近失眠很严重,不想再喝咖啡了,给我一杯茶吧。”拒绝了对方递上的咖啡以后,方才意识那可能不是部下。

  他抬起头看去,同时披在肩上的风衣滑落了一些,衬衫上的军衔露了出来。

  那位女士对他笑了一笑,他低头合上厚重的砖头书:“苏娅小姐,这里很危险,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苏娅端稳了咖啡杯,娇丽的面容堆上殷勤笑容:“如果您的口气不是那么冷冰冰,而是像兰大人那样绅士一点,我想我会听你的劝告。”

  对于这种似乎可以理解为撒娇的指责,皇未寂既无奈又有些苦恼:“抱歉,我向来不太喜欢和女性打交道。”

  “您对女人总是这么冷淡,让人很伤心啊,未寂大人。”身段惹火的女人故意把纤细的腰肢弯曲成近乎九十度,手臂搭在皇未寂的肩头,压住了几缕银发。

  皇未寂闪避似地,马上从沙发上起来,走到入嵌式的书架前,把书放入其中的空隙:“苏娅小姐,你是尤席诺西先生所在乎的女性,我想我们保持一点距离比较好。”

  所谓的“先生、小姐”之类的称呼,在他的口中并不显得礼貌,反而是给人以极度疏离别人,与同类隔绝的感觉。

  “太冷淡了吧,我是专程来给你鼓舞士气的呀。”苏娅半带娇笑地,将咖啡杯搁下,用手从颈子处撩起长发甩了甩,接着双手在胸前交抱。

  她穿了一身鲜红大衣,即便是生育之后,也依然保持婀娜的身段,丝毫察觉不出她真实的年龄。

  皇未寂笔挺地站在书架前,侧身含蓄地露出一抹清雅的笑靥:“难道,苏娅小姐不是来捣乱的?”

  “这样说就太失礼了吧,”苏娅很有自信地站在原地看着感情冷淡的男人,“虽然说,谁不知道未寂大人沉着冷静、处变不惊,可是这次面对的是超过世界上任何一支精锐部队的对手,未寂大人还如此稳操胜券的样子,让人难免有点扫兴啊。”

  女人娇柔的声音像一串跳跃的音符在并不宽敞的房间内回荡,不过并没有影响皇未寂安静得令人忍不住想多看几眼的表情——越看,就越是觉得这个男人只是在玩乐而已。

  就苏娅所接触的男人中,要说最看不透的,非司徒空莫属了。皇未寂虽不像司徒空那样难以揣测,可有时候你觉得他在想什么的时候,往往他什么也没想,而当你认为他没有意图的时候,却可能已经不知不觉被算计了。

  “是你向吏昂透露我的行动计划的吧?”皇未寂把视线投向了窗外,凭苏娅的能耐,是绝对猜不到他这样问的目的的。

  苏娅也只是迎合地笑笑:“我认为,放个不稳定因素在里面,会让未寂大人更有兴致。”

  皇未寂眼睛没有朝她偏一下,落定在窗门上像是被什么吸引住了:“我没有变态到眼见同类的死亡而感到是一件有趣的事,对于吏昂享受杀人快感的嗜好,我并不支持。”

  “只是,您也不会去阻止就是了,对吗,未寂大人。”苏娅甜甜地笑了一声,皇未寂平视前方,像在思索着什么而低语:“我还从没见过一个人,能阻止吏昂杀人,不过凡事都没有绝对的。”他的眼波与其说平静,不如说是隐藏着一份期待。

  【215】

  只要提到精于计谋的人,世上能超越情报领域的“妖孽皇帝”的人寥寥无几,这几乎是从事特殊职业的人所公认的事实。

  要对付这样一个棘手的人,鸦选择随机应变,因为即使行动策略再严密,也免不了反被利用,和“妖孽皇帝”交过手的人都会有这样的觉悟。鸦没有和此人交手的经验,但是他吸收客观因素的能力像海绵吸水一样快速。

  再加上,他在行动中得到了一个曾和皇未寂有过正面交锋的得利帮手——夙。

  选择路西法医院在海湾陆地上的建筑群作为目标,是夙的主意,理由是像轮船那种场所封闭了敌人却也封闭了自己,皇未寂不是会犯同样错误的人。

  另外就是,夙提醒鸦,皇未寂对于时间的精确把握是一种偏执的习惯,对此,鸦也把时间做了明确的分割,当然他没有皇未寂那样的脑子,所以只是粗略地规划了整个行动的时间,然后碎和林威先行潜入医院建筑内。

  他们的目标只是其中的一栋楼,非诊疗机构,而是一栋实验楼。

  在医院里要藏一个人很容易,要藏一个性命垂危的心脏病患者而哪怕有人闯入要带走那个人也不引起医院骚动,这就不容易了。

  需要有医疗器械与专人看护,能随时监控且没有人流经过的隐蔽之所,远离诊疗部的实验大楼最为合适。

  不过没有时间弄到建筑地图,碎和林威只能凭借网上搜集到的少量建筑内部照片来探路。

  两人一边进行着破坏监控系统的作业,一边将内部路线通过红外扫描传输到外面鸦手上的接收器。

  鸦潜伏在实验楼附近的草丛里,夙就在他身边,肩并肩,头碰头,当然不是因为他们愿意这样挤在一块,而是只有如此小的空间不会被大楼的警备灯扫到。

  “我觉得……”

  “什么?”

  “你不太可能和司徒空翻脸啊。”

  竭力压着嗓门克制临战前血液沸腾的那股紧张,黑皮肤的少年发出如上感叹之后,皮肤雪白的少年低头把脸埋入阴影中。

  “为什么?”夙一边镇定地问,一边暗叹动物的直觉很可怕……

  “如果你做这一切不是为了司徒空,那么你就没有别的理由了。如果这样推|翻假设的话,那么只能得出一个结论。”鸦振振有辞地说道,并在关键的时候停顿了一下,让夙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你和司徒空串供了吧?”

  “没有的事。”

  “别再骗我了,你并不善于撒谎。”

  “你很了解我吗?”

  “嗯……”鸦认真地思考了一下,“与其说我了解你,不如说我认为乙轩会喜欢的人,应该是即使撒谎也很容易被拆穿的单纯的家伙,他不会喜欢和工于心计的人打交道的。”

  “人总会变的,你明白吗?”夙敷衍道。鸦忽然发出了一声窃笑:“啊哈,你的意思是承认和司徒空合谋?中计了呀。”

  “……”在连对方五官都辨认不清的环境下,夙对着那双铮铮发亮的眼睛瞥了瞥,“低估了你的脑容量,是我的失策。那么你现在改变主意的话,我马上撤队。”

  鸦皱起眉头,眼睛也有些眯了起来,仔细看,还能发现他嘴角上挑,在得意地笑:“司徒空是想用你来测试皇未寂的实力吧?甚至不惜付出一点代价,让皇未寂受伤?如果少了这个智囊搅局,他和总统的斗争会变得轻松一些。”

  夙直视前方的大楼,一声不吭。鸦又说:“这样你都不生气,你和司徒空……关系不简单嘛。”

  你的脑子也不简单啊!

  夙看不到自己脸上的表情,但他相信一定是错愕得失了方寸。

  鸦满不在乎地笑笑:“好吧,对我来说,少了你的帮忙,很有可能今晚我会死在这。不管怎么说,我可不想变成对方实验台上的一具活体实验品,我还是想带着相柳远走高飞的。”

  “事成之后,打算远走高飞?”夙这样说的时候,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黑皮肤的少年咧开嘴,有点亢奋:“雇佣兵这个行当我已经受够了,和相柳一起找个安静的地方过过小日子是我现在最大的愿望。话说,决定继续在风雨里闯荡的你,是不是会羡慕即将隐退的我?”

  “如果我回答‘是’,你会很有成就感么?”

  “一点点吧。”

  夙没再针对无意义的话题纠缠下去,转而严肃地说:“等里面有了动静,我们就开始行动。”

  鸦也转回头去,目视前方,小心翼翼的低喃:“地图已经到手了,为什么我们不马上行动?为了向对方的守时表达敬意,我们也不该浪费时间……”

  夙说:“因为大姐头她拜托我,无论如何给她点时间解决一下私人问题。”

  【216】

  霍碧若至今仍然记得,初恋情人和她分手时说:“如果你认为你更需要那个男人,我会离开你。对于女王来说,本来就不可能身边只有一个男人吧?”

  她谈的第二个情人是司徒空,分手也是她自己提出的,司徒空说:“你是女王,你需要的是一个忠心不二的男人,能臣服于你,我不适合。”

  她从来不觉得自己女王,只是单纯的自尊心很强,或许男人在她面前会容易找不到自尊,其实她早就觉得,比起两个人,一个人或许更好。

  冲上二楼,杀红了眼的霍碧若用霰弹枪一阵狂扫,催泪弹连续引爆的结果是走廊里弥漫了烟气,别说呼吸,连视觉也严重受阻。

  而霍碧若正是做好了全副武装,才若无其事地在烟尘中大摇大摆。

  她现在不是男人眼中的女王,而是灭绝人性的女魔头!

  等烟尘散了,视野大致拓宽到十来米外,她好不考虑地除下防毒面罩,大喝:“何席优,出来!”

  声音大概回响了三四下,既而飘来悠悠的回应声,如预料中的,是那副散漫不经的样子:“如果我现在出来,似乎有点缺乏常识性。”

  “哼,你的脑子有常识这样东西吗?”

  “……好吧,还是应该先照顾下女士的要求。”

  离霍碧若所在的位置不足五米,一道偏门被拉开,头发蓬乱衣着不整的男人若无其事走出来,站定在走廊上后还歪着身子,看起来就大大咧咧。

  看到这个男人满脸随和的笑容,霍碧若后悔,喜欢上这个家伙简直荒唐!

  要论和司徒空比起来,这男人要样貌没样貌,要身材没身材,要身份没身份,钱不多,车子是开军方的,房子是两人的薪水合买的,至于花言巧语浪漫情调是一样都不会。

  不管男人女人,都会有把现任的和过去的比较一番的习惯,霍碧若如厮想到,问自己到底爱上他哪一点?

  就因为当初他说生一对孩子凑一桌麻将,多生几个就组成篮球队,遍地是娃,国家队的未来就有希望了?

  “两周不见啊,我忽然很想给你讲个故事。”霍碧若把枪往肩上一扛,开口大方。

  何席优抖了抖肩膀,额头直冒冷汗:“这里不是听故事的地方啊,碧若。”

  霍碧若不理他,自己管自己就那么说起来了:“从前有个男人和他的老相好在军队里混得还不错,两个人在同一支部队里服役,还是上下属关系,天天成双成对出生入死,难免有了感情。”

  “咳咳,碧若……”何席优老脸挂不住,小声唤了女友的名字,却被对方逐渐提高的嗓门阻断。

  “可惜那老男人心口不一很是别扭,心里想一套嘴上说一套,老相好主动示爱他不敢承认,后来人家结了婚,他就彻底当了个闷葫芦,好像了无牵挂的,跟着就去找了个女朋友。”

  霍碧若昂首挺胸,士气高昂地再说:“男人和女人在一起无非就是结婚生娃,儿孙满堂,两个人远距离恋爱折腾了一年半载后打算结婚了,却想不到老相好和他老婆离了婚,又回来找他了。于是,故事结束了,女人炮灰了,两男人HE,皆大欢喜。”

  “如何呢?”扬着嗓子唱戏似地说完一通,霍碧若保持微笑地看着对方,她确定自己的微笑绝对不会让对方有机会说她没有教养。

  何席优身上没带武器,两手空空到是很坦荡地站在霍碧若面前,不过脸上的表情可不太坦荡。

  “如何的话……如你所见。”他耸耸肩,说,“虽然我认为把那些照片寄给你的人,人品很成问题,不过干出这种事,我自己的人品也有问题。我……没什么想狡辩的。”

  男人啊,总是装得自己是受害者,很无奈很委屈,可明明心里先狠心做出决定的是他们自己。

  就连司徒空那样的风流公子也不完全了解女人的心思,霍碧若没指望过何席优能懂她。

  可是在何席优开口的那一瞬间,她多么希望他能反驳点什么,哪怕是骗她说那些照片,那些他和他老相好亲热的照片是假的,是电脑合成的。

  她知道韩邵喜欢何席优,也知道何席优是个感情懦弱的男人,为了逃避才和她在一起。可她没料到,韩邵如此爱何席优,也没有想到,自己真的投入了感情。

  她又高声喊着:“人家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跟了韩邵,于是也打算跟他一起叛国?”

  何席优再一次抓了抓蓬乱的头发,踌躇地,眼睛不敢正视她:“‘叛国’这个说法,严重了……如果条件允许的话,我也不想加入什么新约联盟,你知道我这人最头疼组织啊联盟啊什么的了……”

  “年薪百万的何准将阁下,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你其实没必要为前途这档子事申辩什么。”霍碧若字字满含着辛辣的讽刺,浓艳的妆容让她笑起来极其妖媚,“只是要看,你拿不拿得到那份薪水。”

  霍碧若掰下了组装在霰弹枪上的无线对讲机,何席优愣了愣,眉头一沉:“碧若,你还是快离开吧!”

  霍碧若笑道:“你还在这,我为什么要离开呀?我还正打算招人进来,送你这个叛徒上黄泉路呢!”

  何席优皱了下眉头,苦笑:“与其被别人打死,我到宁愿死在你手上。”

  “哦?那我可真感动。这好像是从你口中说出来的最浪漫的话了。你一死,你老相好跟着殉情,一石二鸟,我怎么也不算做赔本生意啊。”霍碧若举起枪,并不需要瞄准,在这样近的距离下,她只要扣动扳机,何席优必死无疑。

  不过,好巧不巧,韩邵从旁边的岔道冲过来,喊了一声:“优”,丢出把突击步枪,何席优临空翻身,把枪揣进怀里,同时避开了霍碧若开膛射出的一串子|弹。

  那一声“优”真是让霍碧若撕心裂肺,恨不得冲上去把这两男人阉割了。

  【217】

  大姐头给的讯息不明确,夙斟酌了一下,决定突入。

  “帝王枪”不但能用子|弹打人,清除隐蔽的微型监视器也是百发百中,一个不漏。两人仅在两秒内就神速地穿过二三十米的大道,到达墙角下。鸦指了指头顶上的窗门,意思是自己打算翻上去破窗直接进入二层,夙则打算沿霍碧若开辟的路线再侦查一下。

  两人兵分两路,先后顺利在二层汇合。那时候楼道里没有其他站着的人,只有霍碧若倒在一扇门板边,一半的身子被血染成了黑夜里的墨色,脸色惨白刺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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