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海洋说:"呵呵,看你这一赌气,差一点儿把自己送到监狱里面去,也差一点儿就没命了。"
皮皮叫:"再说?再说我生气啦!"
高海洋说:"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来,给你哥打个电话吧,就现在。"
说着他把自己的手机掏出来,放在桌子上,推向皮皮。
郝菁菁用红花油把脚脖子涂了一圈儿,象只红烧猪脚似的,又拐着拐着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来,把背包收拾好了,在夜色中打开了电脑仍
旧写稿子。
子沛也在自己的房间里上网。
郝菁菁没有直接跟他说话,而是发了封邮件给他。
子沛收了邮件,打开看,写得很简单,就几句话:
子沛,你叫我离开我就会离开的,这场闹剧终于要收场了。但我一直不觉得我是错误的,出于朋友间的简单信任与热忱帮助,谢谢你给了
我这段时间的生活。
子沛给她回复,写了一段话,觉得说得很乱,不知所言,便删除了重写,如此几回,始终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郝菁菁又发了一封邮件过来,说:
我的东西终于脱稿了,发在附件里给你看看,能不能联系书商出版。说实在的还是感谢你,所以书稿写得很具体也很生动。我希望它是成
功的。
子沛想了想,回复说:
说感谢的应该是我,无论如何你都帮了大忙。我的窘迫或许更多来自于我的性格和家庭,现在我想通了,趁一切没恶劣化的时候,能够自
己承担的还是自己承担吧。不管那么多了。明天我给你订机票。
郝菁菁收到邮件,反复看了几遍,没有关闭电脑,也没有发出声音,她趴在桌子上,泪水滚滚而下。
☆☆☆阿吉于2005-03-28 01:25:55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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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凯减肥乐升级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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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当劳里的生意永远是那么好,此际夜色阑珊,正有一个服务员在人丛中忙活着,四处拉拢些小朋友跟着她一起做个体操游戏。音乐响了
起来,感觉有些吵闹。
皮皮看着对面的高海洋,看着他热切的、诚恳的目光,还有他推过来的手机。皮皮犹豫着,拿起手机,按下那个熟悉的号码。
皮皮想,自己和哥哥之间一定形成了很多误会了,而这些误会已经组成了不可逆转的生活......有必要去澄清吗?
但是他爱哥哥,他依赖哥哥,他希望与哥哥共度一生,哪怕要面对许多难堪,他也要勇敢和成熟些,所以他按了拨号键--手机信号发送
出去了。
电话还没有接通。高海洋说:"真的很吵,这帮人疯了似的。"
皮皮微笑了一下。
两个人走出麦当劳,在玻璃门口,电话接通了。
子沛问:"哪位?"
皮皮一时间竟不知要如何开口了,眼睛一红,话咽了下去。
高海洋说:"怎么了?没通?"
皮皮摇头,听着那边子沛的声音,子沛仍旧在问:"喂,请说话啊,是哪位?找谁?"
子沛说:"说话啊?不说我挂了!"
子沛的声音依然如昨,听起来是那么亲切又那么遥远,一声"哥哥"却卡在皮皮的喉咙眼儿了,仿佛粘住了,怎么也叫不出来。
子沛说:"对不起,你打错电话了吧,我挂了......"突然他醒悟过来一般叫了起来:"皮皮!是不是你?!说话!!"
皮皮的泪一下子涌了出来,终于失声叫了句:"哥,是我......"
子沛叫:"皮皮!!你在哪里?!你......你终于肯跟我联系啦!你在哪儿?我这就去接你!"
皮皮说:"哥,对不起,我......"
子沛一只手握着电话,另一只手抓起鞋子往脚上套,急忙地出了房间,经过客厅的时候才看到郝菁菁正趴在桌子上,看样子正在哭。
但他没时间理会这些了,他喝令着叫皮皮不要挂电话,一边出了门。
皮皮接连说了很多句对不起,又说:"哥你别来,过段时间我会回去,真的!我现在很好,我想让自己做得更好,哥,你保重。"
子沛还没有等到电梯,皮皮已经把电话挂了。
他懊丧地再拨回去,对方已关了机。
高海洋愕然地看着皮皮一边哭一边说话,又看着他把电话挂了又关了机,半晌才反应过来什么,拍了拍皮皮的肩膀。
皮皮说:"暂时不要开机,等明天再开。"
高海洋说:"恩,行。"
皮皮说:"也别告诉他我在哪儿。"
高海洋说:"行,我不说。"
皮皮又说:"谢谢你。"
高海洋说:"其实......看来我根本没必要给你做思想工作啊......可能折腾这么一遭,都是上天的必然安排吧?"
皮皮说:"是吧。我皮皮始终还是属于自己的。我原以为爱就是两个人的事儿,两个人互相爱着,就能过一辈子。现在我知道了,两个人
能够在一起,不仅仅要有爱。"
高海洋笑,说:"你快变哲学家了,跟我们系主任那个老头儿似的。"
皮皮也笑。
笑完了仰望天空,繁星点点,不禁长长地松了口气。
他说:"终于跟哥哥对上话了。一下子就轻松了。哥还是那么关心我,那么疼我,那我吃得苦再多再多,也值得。"
高海洋说:"那就回去吧?"
皮皮说:"总是要回去的。所以反倒不急了。我想好好干一段时间吧。现在条件这么差,刚好能磨练我。你不觉得我需要吃点儿苦吗?我
以前的日子是空中楼阁,不懂冷暖......那样的人如果说值得爱,也不过是疼爱和宠爱,而这对一个男人来说,只能当个暂时的安慰吧。所以我
必须要脚踏实地地活着,然后赢得尊重的爱。"
高海洋又忍不住拍了他的肩膀,说:"哈哈,你以前可是老娘老娘自称的,什么时候当自己是男人了?"
皮皮说:"还不是被那个姜姿闹的?......不过......"他又故意夸张地扬了扬兰花指,说:"是男人也不妨碍自称老娘的吧?"
高海洋做呕吐状。
皮皮哈哈大笑。
两个人就这样嘻嘻哈哈地在街上漫步着,走了一段时间,终于觉得腿肚子都象灌了铅一样挪不动了,才分了手。
皮皮一路哼着小曲儿回餐厅宿舍去了,高海洋也回自己学校宿舍了。
虽然皮皮没有跟子沛多说两句话,但子沛心里的石头总算落到地上了。聪明的他大概知道皮皮的心思,是想自己回来,不需要他去接。所
以他回到房间里,顿时感觉到心里的郁闷压抑也消散了许多。
郝菁菁看着他走进走出,猜想子沛是得到了皮皮的消息,心里涌起一股说不清是什么滋味的感觉。
她挪动着拖着伤痛的脚进了卫生间洗了一把脸,出来时经过子沛卧室的门口,从半敞开的门缝里望过去,看到子沛正坐在窗台前抽烟。
她站了好一会儿,子沛都没有发觉。后来她还是敲了敲门,进了卧室,对子沛说:
"什么时候......我们把离婚手续办了吧?"
子沛没有把目光在她脸上停留,含着声音说了一句:"如果你急着办,那就办吧。"
郝菁菁说:"我倒是不急......只是怕你急......"
子沛说:"我没什么可急的,真的,谢谢你呀。"
郝菁菁说:"皮皮要回来了?"
子沛说:"恩。......不过他还要等两天,说是正在工作。"
郝菁菁说:"皮皮没离开北京?他工作啦?做什么工作?"
子沛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郝菁菁便默默地退出了房间,坐回到自己的沙发上去了。
郝菁菁想,人真的就是那么容易反复的吗?
她不知道。
此刻她所知道的,就是,人与人之间,玩笑不是那么好开的。
就象最初,或许她本着的就是玩笑心理,也或许是性格的使然,出于作家体验生活般的侥幸,想趟这一趟混水,想触碰什么,感受什么,
经历什么。
而这些什么的什么都因玩笑态度到头来而深深刺伤了自己。人真的是太薄情了。方子沛一有了皮皮的下落,连跟自己多说一句话都显得那
样不耐烦,自己被利用了,得到的或许只是一声谢谢。
而这一切难道不是自己心甘情愿的吗?许多美好初衷奠定了那样的开始,也就注定了这样的结局,郝菁菁在同志的世界里,始终是多余的
。
她深深自卑又深深遗憾着,仿佛乱了方寸,又逼迫自己调整,去平静,去淡定对待。
她正胡乱想着,手机突然响了。
晚十点三十分,老同学周洋突然打了一个电话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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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电话的刹那郝菁菁有些诧异,因为这是她到北京以来周洋第一次打电话给她--她深知周洋是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主儿,而现在这么晚
一个电话过来,会有什么事呢?
周洋故意嘻嘻哈哈地开了腔,说:"哈美女,怎么样儿啊?知道你现在还是蜜月时节,一直没忍心打搅呢。"
郝菁菁说:"还好。"
周洋说:"刚我打子沛的电话一直占线,所以打你这儿来了。子沛在吗?"
郝菁菁说:"他在房间里,你现在打过去好了。"
周洋说:"我也没什么事,就是问候一下。明天星期一,我们要开个工作安排会,我想先跟子沛通个气儿。"
郝菁菁说:"你们工作上的事儿我不了解,你还是跟他说吧。"
周洋仍旧哼哈着说:"呵呵,老同学啦,甭这么见外。我就是想了解一下你老公是怎么安排我的。我看他最近情绪反常,对人员安排动作
也挺大的......怎么了?你们吵架了?"
郝菁菁说:"没有。"
周洋说:"呵呵......看来进了门就是一家人啊,把我这个介绍人彻底给推出去啦!"
郝菁菁说:"没有啦。最近子沛可能是身体不大舒服,不过你精明能干,相信子沛会对你做合理安排。"
周洋笑了笑,又说:"其实我还有件事儿想跟子沛说来着,有一天他的表弟到公司里去找他,他不在......本来应该当时就告诉他的,可他
表弟一再要我不要说......"
郝菁菁说:"哦?"
周洋说:"你不知道他有个表弟?"
郝菁菁说:"他家亲戚多,我也不大清楚你说的是谁。"
周洋说:"你知道子沛他是个比较细致比较重感情的人,这件事我一直没琢磨好该怎么说出口。他那个表弟......看起来好象挺......唉,不
知道怎么形容......"
郝菁菁冷冷地笑了一下,说:"你这个大编辑形容人是一流的,就少在这里给我卖关子了。"
郝菁菁心里猜想周洋说的应是皮皮,周洋虽然平素城府很深,但还不至于无中生有吧?
周洋说:"说真话吧,我当时就感觉他那个表弟挺象出来混的,那种小混混,也挺想是做皮肉生意的......好象扯上了什么是非,还求着让
我帮他什么的,后来我就给了他两百块钱打发走了的。没想到子沛有这样的一个弟弟。"
郝菁菁愣了一下,暗想,或许皮皮真的做过这样的事吧。但此刻周洋这么说又有什么目的呢?
她骂了一句:"少来胡说八道的,周洋你这张嘴连一个好女人都不如。"
周洋并不气恼,继续说:"就是啊,所以一直没跟子沛说这件事儿,怕惹是非。不过你得劝劝子沛,让他好好做个哥哥,担负点儿责任,
毕竟小孩子容易学坏啊。"
郝菁菁说:"谢谢你费心了啊,呵呵,还有事儿么?"
周洋说:"没别的事儿了,我挂了?"
郝菁菁说:"挂吧......别跟别人乱说去,毕竟我们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周洋就笑了笑,把电话挂了。
周洋无非是想暗中给子沛施加点儿压力罢了,敏感的他早意识到子沛对自己起了戒备之心,现在还没动他,但保证不了今后会把他远远地
打发了,所谓先下手为强,并且他的目标一直是想爬到子沛头上去才好。他会盯准一切机会打击子沛的。
所以他把皮皮说得如此不堪,就是想让子沛听到后难堪。
想想皮皮象个乞丐般从周洋这里要了两百块救命钱,这件事对子沛来说该是多大的侮辱啊。
他就是要羞辱子沛,选择一切手段,寻找一切机会。
郝菁菁挂了电话,心里判断不出周洋说话的真假,也不知道他是何用意。她猜想周洋是要自己把话传给子沛,但这样的话太容易滋生是非
,所以自己宁愿埋在心里算了。
这一夜两个便再也没有说话,也都各自失眠。临近天亮,郝菁菁才有些困意合上眼小睡了一下,突然就醒了过来,心里想着自己就要走了
,想着再给子沛做一次早餐才好。
她披着睡衣推开厨房的门,发觉子沛竟也站在煤气灶前,灶上已经煮好了牛奶,旁边还放着新买来的油条。
子沛说:"我给你做一次早餐吧。"
郝菁菁说:"牛奶别放糖,怕胖。"
子沛说:"呵呵,你跟皮皮一样的。"
郝菁菁说:"以后别吃太多油条,油炸的食品容易致癌。"
子沛说:"北京人都这么吃。"
郝菁菁说:"你和我都不算是北京人。"
子沛说:"洗个脸,吃饭吧。"
郝菁菁说:"你还上班吗?"
子沛说:"要早点儿去,开会。"
郝菁菁说:"路上小心。"
子沛笑了一下。
两个人在茶几上把碗筷摆好了,郝菁菁剥了一颗茶叶蛋放在碟子里,递给子沛。
他们都没有抬头看对方,只闷着头喝着牛奶,电视机在耳旁不厌其烦地响着。
子沛没有吃那个茶叶蛋,喝完了牛奶就进了房间。
郝菁菁说:"子沛......"
子沛应了一声:"什么?"
郝菁菁说:"没什么。"
子沛换好了衣服,背着公文包和手提电脑出了门,回头说:
"好好休息一下吧,我看你眼睛都红了。"
郝菁菁说:"恩。"
子沛出了门,不想回头看,匆匆走了两步,等在电梯门口。
郝菁菁趴在门板上,从猫眼上隔着防盗门的铁栏杆看着子沛的身影,一直看到他进了电梯。
她又来到阳台上,看着子沛走出了楼门,在小区门口搭了一辆出租车。
她恍然觉得,这是自己在这世界上看到子沛的最后一眼了,结束了,一切都已结束。
中午的时候,子沛在办公室里打了电话给她,问:"送票的到了吗?"
郝菁菁说:"还没有,可能......堵车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