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在你眼睛的沙漠里————钫铮

作者:钫铮  录入:04-21

捣乱。”
“先换掉你的衣服,不然别想我们跟你走。”书伟要求,他嘴里说的刻薄,但靠在椅子上看舅舅的表情

却出奇的柔和澄净,棒球帽下的一双眼熠熠生光。
等舅舅换好衣服,我们找个地方去吃茶点,舅舅以茶代酒敬我和书伟,“恭喜演出成功,”他还捏着我

的脸蛋取笑我,“我的小姐,看不出来你还能救场演茱丽叶,我快被你吓死了,真担心你突然冒出句奇

怪的话来。”
“她有啊,不按本来的,”书伟跟舅舅说,有点诉苦的味道,”你的宝贝外甥女今天绝对有考验到我。


“是吗?我没听出来,”舅舅对书伟笑,“你可有几年没上台表演了吧?最后一次见你登台是毕业典礼

你代表毕业生做演讲,想不到丝毫没见技老。”
“不如咏哲,”书伟很给我面子,“今天的她的表现才叫可圈可点,可惜你爸妈没看到,不然一定很高

兴。”
我吐舌头,“饶了我吧,我妈看到我说不定皱了眉头打击我,说我连撒娇都不会,一点淑女气质都没有

,又生的丑,还不如去演罗密欧。”
廖书伟故意一本正经的说,“你妈还要欺侮你生的丑?你都不去报警吗?再说你演罗密欧,那谁做茱丽

叶?”
嚯,这样消遣我,我仗着舅舅宠我,惩口舌之利,“当然是你反串茱丽叶,还要会撒娇的那种,象你这

种演技派一定没问题。”
“向你撒娇吗?鼻梁骨会被你打断吧?”廖书伟真锐利,哪儿壶不开提哪儿壶,我语塞,面红耳赤。
廖书伟则大乐,跟我舅说,“喂,咏哲脸红了诶,哈,瞧瞧她,胆大包天,仗着长辈疼她就开起染缸来

了,连老师都拿来涮。”
我舅回护我,半转头笑看书伟,那笑容里竟带了点意味深长,“你当长辈的还跟孩子计较,丢脸不丢脸

啊。”
廖书伟伸舌头做个鬼脸,他显然心情十分好,难得一见的调皮,道,“不丢脸,我第一次给咏哲上课,

我们班同学就说,咏哲脸红是新闻哦,现在我也觉得,赚到了。”
真不情愿这样被调侃,我拿起电话,威胁“我真要报警,这里有老师欺侮学生。”
舅舅和书伟相视大笑,我喜欢他们对视时那瞬间发亮的目光,和浑然天成的默契。书伟拍着我的肩膀,

很哥们式样的,“丫头,你这次救场有功,我会大大的向教导处推荐,记你一功,抵你一过。”
我欣喜,“这样我就好跟我妈交代了,瞒着她好有犯罪感 。”
“你妈不让你打架?”书伟托着下巴问我?他的颧骨处浮着两朵红晕,象喝了酒一样。
舅舅接口,“哪个妈妈愿意孩子去打架?”
书伟向舅舅说,“可是只要是小孩子,就会想打架吧?你也打过啊,”又问我,“咏哲小时候没打架过

对不?”
“没有。”我飞快答,以示自己确实有乖巧无辜的一面。
“那大了以后总要打架补偿一下嘛。”书伟振振有辞。
舅舅不服气,“你小时候也没打架过啊,怎不见你大了以后弥补?”
“我有弥补啊,”书伟又露出那种带点狐狸似的坏笑,抽根筷子欲敲去舅舅的头上,“这样就弥补了。


我大笑,惟恐天下不乱的鼓掌,“快打快打,谁输谁付帐-----”
我话音未落却见舅舅伸手去探书伟的额角,然后又来摸摸我的额头,对书伟说,“你又发热了,来,我

们去医院吧。”我发现舅舅常用又这个字眼,什么又流鼻血了,又发热了,说的人心里毛毛的。而廖书

伟也特别配合,二话不说就跟舅舅走,一副就算我舅把他拿去卖也甘之如饴的样子。他们之间的亲厚,

俨如沉淀出相处了一辈子样的沉稳与熟稔,让人嫉妒!
舅舅与书伟搭了的士先送我回家,然后再去医院。一路我坐在书伟身边,几乎能感受到他身上透过棉布

衬衣传递出的偏热气息。我想书伟确实是有生病,他打从在后台时候脸色就不太好,等上台表演时候就

有点体力不支。我为自己的粗心懊悔,若早看出他身体不适,就不要他去救什么场子啊。我一心陪他去

医院,却被舅舅和书伟阻止,书伟倒是很有精神,还装僵尸的表情吓唬我,说医院有另个世界的兄弟到

处晃。到我家楼下,舅舅放我下车,命我回家,关上车门的那一刻,我听书伟跟舅舅说,“明天真的包

饺子吃吗?这顿饺子我等了你一年零三个月又-------”书伟~~好细心。
我上楼的时候觉得腿上有点没力气,坐楼梯上发了半天的呆,脑子里乱哄哄闹一团,却理不出任何头绪

。有件事情,灵光忽闪又倏然不见,我费尽力气,也抓不住那点灵光的尾巴,无奈下端着个糨糊脑袋回

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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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还是我爱且熟悉的那个家,到处收拾的整齐干净。外公喝茶看报,外婆整理毛线,照着图谱预备编

织件花色惊天地泣鬼神的毛衣,我妈在看新闻,刚从加拿大回来不久的舅妈则在整理换季衣物。我没甚

情绪,挨个打完招呼,去洗澡睡觉。
我想,我应该是睡着了的,可真真确确,又象是在上书伟的课。天空高渺,蓝,纯透纯透的,窗外的阳

光毫不吝啬的洒进教室,风吹过树梢的声音,柔婉,似乎又不那么不真实,空气中有股洗过的衣物混合

着草木香的味道,闻到鼻中,清爽的好象连阳光都被洗过了一样。教室周围的地上,还摆放着开了一从

从的小白菊,我从来没见过那么多开的又美又香的白菊。
好多同学都和我一样在上课,啊,不对,我不是上课,我是在哭,哭的肝肠寸断,我很难过,心里痛的

要死,好象我半条命就被夺走了似的。廖书伟还是那个又无奈又惊讶的神情,劝慰我,“咏哲,你怎么

又哭?不要哭啦,生活中哪有那么多故事和悲情,放轻松点。”
我不行,还是哭,又想说话,想张嘴又吐不出一个字,用力发出声音,结果把自己弄醒了。
哪里有什么洒满阳光的教室?不过是我落满月光的睡房。明天就十五了,中秋的正日子,窗外悬着的月

亮莹净净,光灼灼。我喘口气,随手抹一下脸,却摸了满手的泪,心忽悠悠竟凉了半截,双手抱着膝盖

,坐在月亮底下,不知如何是好。
客厅里有传来一声轻响,象什么东西掉在地上的声音。我披衣起身,拉开条门缝,就听到我爸的声音低

低的说,“小冰,明天再收拾吧。”
咦,是我爸和舅妈?这么晚做什么啊?我探头出去看看,舅妈正从地上拣起一盒CD,想来刚才那个声音

是CD掉在地上了。
舅妈低垂着头,客厅只开着个小小壁灯,我看不到爸和舅妈的表情,只听舅妈道,“明天和家明约好了

,他送我回宿舍?”
我迷糊,回宿舍?回哪个宿舍?
我爸幽幽叹口气,“干嘛这么赶?今天签了离婚,明天就要走人?急什么?”
“离都离了,当然赶一点好。”舅妈的声音很平静,听的我却是震惊不已,离婚?是说舅妈和舅舅?为

什么这么突然?原因呢?舅妈接着又说,“家明刚才也在电话里讲过了,他明天会回来和家里人讲清楚

,我们已经解除了夫妻关系,我再住在这里确实不方便。”
我爸再叹口气,“家明今天又没回来?”
舅妈嗯了一声。
“小冰,苦了你了,”我爸满怀歉疚的语气,“当时,假如不是我去找你,事情也不会演变成这个样子

,对不起。”
舅妈~~倒去我爸怀里???!!!哭了,哽咽,“姐夫,这不是你的错,是我自找的。”
我昏头,脑子短路。
紧接着,客厅里的大灯突然亮起来,我妈站在灯下,双手抱胸,面色雪白,一句话也无,只盯住舅妈和

我爸~~~,六目交投互望。
我捂着嘴,生怕自己不小心就尖叫出声,又觉荒唐莫名,这明明是莎士比亚笔下的狗血情节,怎的会在

我家上演?我爸?妈?舅舅?舅妈?天啊~~~
我妈静默一分钟后挥手关了灯,说,“晚了,都去睡吧。”
轻悄悄的脚步声一溜烟消失在房子的角落里,夜,随即安静。月色飘渺摇曳,我站在门口,几疑刚才又

是在做梦。也不知道站了多久,才关上门,顺着墙壁,滑到地上,抱住头。我突然很害怕天亮,天亮了

,明天就来了,谁知道明天迎接我的,又是什么?
我坐在地板上,看着,慢慢的,房间里的月光被朦胧的天光取代,继而,阳光又一层又一层把窗户染亮

。听到外婆外公早起去公园练剑,之后是爸妈起了床,曲冰舅妈好象有烧了早饭,外公外婆又有买回生

煎和豆浆,最后,我妈来敲我的房门,叫我起来吃早饭。这个早上与我家平时惯见的早晨并无任何不同

,可我一点都不想出去,我害怕。直到我妈来敲第二次门,我无奈之下应一声,从地上站起来,觉得整

条脊椎僵硬疼痛的不象是自己的。
梳洗过后就被外公盯着我的脸看,他职业病,“咏哲不舒服吗?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昨天晚上做噩梦没睡好。”我说,也没错,我看到的,和梦到的,都可以归类为噩梦吧?
外婆问舅妈,“怎么家明昨天晚上又去喝酒没回来吗?这都第几次了?做人家老婆怎么总是让老公夜不

归宿呢?”
舅妈张张嘴想说什么,又噎了回去,我替舅妈难过。
舅舅恰巧这个时间回来,他的钥匙很大串,开门时哗啷啷一串脆响。进来坐定到餐桌前,就被外公数落

,“这次你朋友又出什么状况,让你非得留下不可?”
“生病,所以陪在医院打点滴。“舅舅平静的吃早点,表现的依旧得体妥帖,可这种得体下面又藏着股

豁出去的狠。
“你朋友没家人或者别的朋友吗?”
“他没有,他只认识我。”
不是很明白,舅舅为什么说书伟没有其他的朋友,只有他?!最起码还有陈妮吧?一定要用这么唯一的

说法?我不由得抬头望向舅舅,他最近瘦了好多,衬衫穿在身上有点松垮垮的,神色疲惫,下巴上密密

生着层胡渣,和去年从美国回来,象轮小太阳一样立在我家门口的男人相比,现在的舅舅显得忧郁而沧

桑。流光容易把人抛,是谁说的?怎禁得起多少泪珠儿,从秋流到冬尽,从春流到夏。
外公的脸阴云密布,我觉得紧张,我爸闭了闭眼睛,一副无奈又沉痛的样子,我妈则疑惑不已紧盯着舅

舅,好象是想从他的脸上研究出什么来。舅舅显得还轻松,先看看舅妈,再宣布,“有件事情我想讲一

下,我和曲冰昨天去签字办了离婚手续,所以,我们的夫妻关系已经结束了,过些天她会搬到医院的宿

舍去-------”
室内一阵难以言喻的沉默,就象惊恐片里最紧张关头的无声效果一样,安静的画面后似乎有只默默窥视

着汗流浃背的主角的异形。上帝做证,我快窒息了,镇定如恒的只有舅舅,他根本无视任何人的情绪,

还不怕死的问外公,要不要再帮他装碗稀饭,或是豆浆?
“你跟我们谁商量过?”外婆震怒,太君久未发威,一旦发作仍威力十足。
“妈,对不起。”舅舅的抱歉很诚挚,但是对盛怒下的外婆并无任何安抚作用。外婆的新愁旧恨似全被

勾起,手指着舅舅,一连串的怨愤从嘴里滚珠价冒出来,“你从小就长着根反骨,越是不让你做的事情

你见缝插针的也要做给我看,别人全都得忍着你,你要和笔友通信就得让你通,你要读哪个学校就得让

你去读,你要念什么专业就得让你去念,你的成绩明明考医学院不成问题,你偏要去读什么鬼设计,头

发那么长也不肯剪,常常夜不归宿,你三十多快四十的人了,一点大人的样子都没有,怎么给小辈做榜

样?当时让你找女朋友结婚象是多委屈一样,离婚倒离这么痛快,家明,你负点责任好不好?你到底要

的是什么?”
外婆一通咆哮之后,气的跌坐回椅子上,捂着胸口,脸色发白,房间里终于恢复点点人气,我妈和我爸

开始走动,给外婆揉胸口拿毛巾,舅舅趋步上前,跪在外婆脚下,还是一句,“妈,对不起。”舅妈跟

着舅舅跪下,泪眼婆娑。我傻楞楞看着这一切,惊惶下给不出任何反应,我们这一家子,象是在上演伦

理大悲剧,看着哭泣的,悲哀的,无奈的,沉默的家人,我想起梦里书伟说的话,生活中哪有那么多故

事和悲情?是啊,是不多,但是上演一次,已让人难以消受。
终于外公一怒下令,“今天中秋,好歹是节日,有什么事情,过了今天再说。”他亲自上前把舅舅和舅

妈扶起来,“好了,先去休息一下吧,要不就出去逛逛,晚上回来吃晚饭。”
舅舅站起来,对着外公,明显的红了鼻尖眼眶,“谢谢爸。”外公点点头,叹口气,拉上外婆,回去她

们卧室。
我爸妈都不说话,静悄悄去收几乎没什么人吃过的早点。舅舅去洗澡,舅妈先是拿了舅舅的换洗衣服出

来,还没走到浴室门口又尴尬的停在半路,还是我妈把衣物接过去交给舅舅。我听我妈跟舅妈说,“小

冰,一起去买菜好不好?”舅妈答应了。
我妈和舅妈前脚出门,我爸在房间里徘徊两圈也闷头出了门。我坏心眼的猜测,我爸大概是担心街上有

两个女人打起来的画面。不消片刻,整个大客厅就清洁溜溜的只剩我一个,我缩在沙发上,抱着膝盖,

听浴室里传出来的水声,一会儿大,一会儿小,一会儿没有。
“咏哲,你还好吗?”舅舅用大毛巾擦着他的头发,走过来问我,“你看起来象个受伤的小动物。”
我用老招式应付,“昨天晚上做噩梦,没休息好。”
舅舅在我面前蹲下,看着我的眼睛,“丫头,不要跟长辈撒谎。”我不吭声,舅舅突然跟我道歉,“对

不起,舅舅这么做,会不会吓到你,让你对婚姻失望??”
舅舅的道歉,说的鼻腔酸涩,我知道他背负了压力,在这个时候还顾及到我,实在是~~~所以我连连摇头

,“不会,真的,舅,我觉得你很勇敢啊,你让我觉得,以后想结婚,就要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
“是真的吗?”舅舅大手摸摸我的头,笑了,“不愧是我的小天使,好了,你看电视吧,舅舅去换衣服

。”
“你还要出去吗?”我问舅舅
“是啊。”舅舅的声音从他卧室传出来。
我想到廖书伟,等舅舅换身清爽的衬衣牛仔裤出来,我凑上前小小声询问,“廖老师好吗?”
“还好。”舅舅说,忙着低头翻几张CD,我站在他身边,寻思着要怎样措辞,才好把自己想让他带我去

看看书伟的意思表达的不那么直白,但又很清楚。“要不要去看看你的老师?”舅舅找好CD,偏过头问

我。
咦?老天爷掉馅饼了诶,我好象没有理由不答应。

推书 20234-04-22 :醉清风(出书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