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此事若办理妥当,凉庭也必是我大燕囊中之物!所以首要者,要择一干将。”薛德说完,就有意无意的瞟向卫少天。
“薛德,难道我大燕就没有别的将领了?少天常年苦守边陲,你们这些同僚难道竟无感恩之心?”圣君凤眸散着危险的光。
“这……”薛德一时语塞。
“臣愿前往,以分君忧。”卫少天低叹一声,轻轻说道。
“什么?”圣君长眉一挑,随后脸色一沉,锐利地盯着他。
卫少天被他的眼神刺得发冷,却还是俯身跪在他面前道:“臣愿为君征讨凉庭!”
“你……朕,朕不准!”燕元烈走下来站到卫少天面前,伸手抓住卫少天的臂膀。
“皇上三思!”卫少天叹口气,不动声色地抚上燕元烈暴着青筋的手,轻轻摇摇头:稍安勿躁。
卫少天生于长于西南,对边州境况也算熟悉,派他去是最稳妥的办法,尤其是镇国将军名声在外,即使打著名号,也会振奋军心,事半功倍。
现下,西南各区深受打击,派卫少天前往,于情于理都是明智之举。
但是,私心里,不想让他见到那个人,若是少天知道……
燕元烈冷凝的眼中闪过阴恨,缓缓地闭了眼,反手握住卫少天纤瘦的手。
他别无选择,纵然是个君临天下的君王。
清漪殿外,燕清粼沐雪而立,颓然的望着殿内,心里只剩一片空茫。
“殿下,您先回吧,将军有什么消息,末将定会通知您的。”柯子卿望着他苍白的脸,皱着眉。
“你说,舅舅会不会又要回边疆?”燕清粼转过身,猛地抓住柯子卿的手问道:“会不会?”
“殿下你……”心知肚明的答案,却是最难出口。
燕清粼低下头,一片黯然。
柯子卿四处一看,突然说到:“殿下,你看那有一个鼠洞,看我来个直捣黄龙!”逗他开心,或许便不会有那股寂寥的表情;逗他开心,降低心防,或许成事……会容易些。
跑入御花园中,经过微颤的树枝,柯子卿偷偷撒入燕清粼的颈领,害他一阵瑟缩,柯子卿朗声一笑,燕清粼也恼得还以颜色,仿佛忘却了烦心忧思般,玩的不亦乐乎。
那挂在燕清粼腰间的麒麟玉,在冬夜中愈加鲜亮。
柯子卿望着这样的燕清粼,苦笑着不语,只那块麒麟玉模糊了自己的视线。
闹了好久,累极的燕清粼倚在柯子卿怀中,迷迷糊糊间扯出一个虚弱的微笑,似梦呓般道:“我终是无用,帮不了舅舅。”
这番情态,让柯子卿眼中一湿,心痛得有些抽搐,伏下身吻着他的唇:“不……不是,你不知自己有多好。”
是么?燕清粼努力的挣着眼皮,却似乎有千斤重般……
怎地了?只觉得头脑愈沉,视线模糊,燕清粼眸中氤氲渐起,望着柯子卿炙热的眼神,卿缓缓闭上双目,失了意识。
只留那鲜红的麒麟玉,在夜色中,闪着凄惨的光……
第十六章:买春
圣元十四年年末,镇国将军卫少天率二十万大军南进,两个月后,在繇关水淹凉庭哲赛大军,卫少天亲斩哲赛手下两员副将,士气大涨。圣元十五年三月,卫少天着参军柯子卿率两百人轻骑军夜袭边州凉庭守军,火烧粮草扬长而去。燕军围城以逸待劳,与城内民众联合抗敌,疲军战败已不远矣。
自从卫少天走后,燕清粼大病一场,恐与那夜在雪中放肆有关,感了风寒,卫家大军开拔那日,他仍在昏迷之中,满口胡话,未能送行。卫少天千叮万嘱,方不舍离去。这病拖了大半个月才见好,只是不太利索,偶有咳嗽,药也未断。那日春香服侍时,左右找不着他常带的麒麟玉,燕清粼狐疑是否落在御花园,却没找到,时间一长也就忘了。春香无奈,又翻出个双龙配给他戴上,以保平安,这才作罢。
风雅馆坐落燕都北首,车水马龙,宾客盈门。已进春日,满城春色,绿意盎然,一路桃花欲迷眼,风起送香,微甜扑鼻。燕清粼倚在轿内,闭目养神。上个月他满十二岁,在燕国已是成年,遂拜过宗庙、行过周公之礼后,圣君赐予府邸搬出皇宫,皇四子燕清岚也随之搬出。
今儿个太子忽然宴请诸位兄弟,说这“春色尚好、香渡万门,怎能偏于一室陋色”,遂邀各皇子一起出游。燕清粼闲来无事,也不好推辞,谁知这赏春之处竟是烟花之地。
当轿子停在风雅馆门前,燕清粼哑然失笑:竟转到老家来了!看来这太子的品味也不浅嘛,若是父皇知道我等兄弟在此逍遥,不知会作何感想?
且行且笑,一行人下轿不提。
燕清流过来执他的手,低声说:“听说这儿刚进了几个雏儿,媚着呢。你这几天一直病着,来这舒缓一下也是好。”燕清粼只笑不语,燕清流看他不似往常冷淡,心下大喜,直拉着大伙儿向雅座走去,看来轻车熟路,必为常客吧。
这风雅馆,说白了就是男娼馆,拖不了一个卖字。现下男风盛行于世,趋之者若鹜。燕清粼盘下这块房产,起初也不过想练练手脚,因当时他刚拜户部尚书李在元为师,这位老狐狸打得一手好算盘,精于理财,每日所论莫不是“钱”,耳濡目染燕清粼便对商道颇感兴趣。茶楼、酒楼都经营过,虽也能赚个盆满钵满,终不能成大器。后来他发现,这天底下男人少有不贪杯好色的,即使是最秘密之事,找着相熟的妓女男倌敲敲边鼓,莫有不成的。
尤其是风雅馆,不只经营色业,酒茶供应一应俱全,不少南来北往的客商直接把风雅馆当作洽谈商务之处,顺便“放松身心”,岂不快哉?所以,风雅馆早已名声在外,不少官员也微服前往,以求销魂之夜。
只是不论妓馆的存在有多重要,这都是上不得台面的营生,燕清粼对“面上”的事儿睁只眼闭只眼,纵使有些逼良为娼之举,他也极少过问,只要他交代的机密事宜办得妥帖便成,所以这太子燕清流来过几次、找了何人过夜,早已成册放于燕清粼案头了。
正是掌灯时分,风雅馆生意正隆,门口的三个骚包红灯笼随风摇曳,四个眉清目秀的小童恭恭敬敬的立于门前,见客人进来,便立即上前对燕清流一礼道:“爷来了,安崎相公可等您多时啦!”
燕清流面色一红,暗瞅燕清粼一眼,狠声道:“少废话,没看到爷今天带着朋友来吗?赶快领我们到雅间,把那些红牌们都给爷叫来,伺候得好了爷重重有赏。”
那小童嘻嘻一笑,道:“保管让您满意!各位爷,里面请!”
燕清川也不是头一次来,打着扇子随意的跟着,倒是燕清岚新鲜的扯着燕清流问东问西。燕清悠比较腼腆,被大厅中的糜糜之音弄得脸红一片,缓缓地跟着落在后面的燕清粼。只这到处都是携了小倌四处寻欢耍乐的人,燕清悠不自主的耳红面赤。
“不习惯吗?”燕清粼颇觉周围浓脂味浓的刺鼻,下意识的拿折扇遮了鼻子。
“嗯……那个我……我没来过。”燕清悠支支吾吾的说道,侧眼望过去燕清粼桃腮凤眼,更是一阵脸红,连忙垂了眼去。
燕清粼听后莞尔,拉过他道:“不打紧,呆会儿让二哥教教便成,给你个姿色最佳的雏儿尝鲜。”本来是想打趣他,熟知燕清悠面庞更红,燕清粼自觉玩笑过头,遂不语。
楼下大厅正在进行歌舞,台上少年几近裸体又挑逗非常,台下吹哨鼓噪者甚众。席间不少男人怀中抱着美少年,手不老实的四处游弋,阵阵勾人的呻吟在喧杂中格外诱人,有的甚至就在厅内阴影处交合起来。
一路行来,燕清粼不知收了多少媚眼,不由自主地暗暗苦笑。
在雅间坐罢,进来十几个少年,各自落座,娇笑阵阵,香风习习,伺候周到。
燕清粼搂了一个青衣少年坐于一侧,看他模样清秀,倒格外惹人爱怜。
“爷看着好眼生,奴家给你……敬杯酒。”举杯到他唇边,手还微微发抖。
燕清粼坏心一起,不小心冲撞一下,酒杯一倾,撒出些许在燕清粼手上。那小倌脸一白。忙那帕子来擦,惶恐的不知说些什么:“爷……我……我……”
“你如何呢?”燕清粼丝毫没有怪罪的意思,将美人抱个满怀,就着那双玉手喝口酒,赞道:“好酒!”
这番挑逗倒让那小倌红了脸,燕清粼看出这的确是个新雏,颇有意思,一手掐他细腰,一边在他耳边调笑,一边轻解他罗裳:“叫什么?”
“奴……奴家叫灵秋。”转身钩住燕清粼的脖子,颤颤巍巍奉上香吻。
“好名字!”孺子可教。
燕清粼伸进他衣摆,灵秋在他怀中娇喘连连,扭着身子不耐的磨蹭着。忽然觉得有几道目光射过来,燕清粼转头去望,却发现大家都忙着,那燕清岚左拥右抱,眼看着就要醉了。
燕清粼觉得头有些晕,这胭脂味儿浓的让他皱眉,于是便放开眼神迷离的灵秋,向燕清流摇摇头,做个抚首的动作,指指外面,燕清流见状也要起身,燕清粼笑着阻止,一闪身便出了雅室,门外的萧达急忙跟上。
“爷……”那小雏追了出来,“奴……奴家伺候不周?”
燕清粼眉毛一挑:好大胆,竟然追出来。
不过想想里面的情形,倒也有几分不忍,自己不要他,估计今晚也脱不了被人弄上床。想到这儿,他凤眼一瞪,唬得那小雏一惊:“爷……”
燕清粼肚里清笑:好可爱的雏儿,竟有点舍不得了。
走近一步,燕清粼揽住灵秋,倾身吻在他额头:“你回去歇着吧,今晚我不会让人去闹你。”
说罢,松了手,转身欲走。
谁知身后传来几声似追似停的脚步声,继而是颤颤巍巍的问询:“爷可还来?”
燕清粼觉得好笑,转过身来,又审视他一番:“你都是这样留住恩客的?”
灵秋神色一怔,脸刷的红成一片,结结巴巴道:“不……不……灵秋第……第……一……次……”
看他拘谨,燕清粼不禁失笑,上前重揽他入怀:“下次,你若不涂这么些脂粉,爷便还来。”
“真的?”灵秋睁大眼睛,问道。
燕清粼无奈笑笑,放开他转了出去。
“爷可满意?”刚到走廊便听身后一人搭腔,燕清粼厌恶的转身看去,看清来人眉头一松:“不错。”
遂示意他跟着,一路上那人不停的介绍着馆中的绝色,燕清粼但笑不语。
“爷可喜欢刚才的雏儿?”
“哼,少动鬼点子!”
“属下哪敢跟爷动点子呢。”
“好个油嘴滑舌!你的眼光,我还放心,刚才那个虽拘谨了些,倒意外的称心。”
那人嘴唇勾出个笑容,暗暗记下了。
快到露台时,传来一阵谩骂鞭打声,燕清粼眉头一皱,刚要转过弯角,接着一个急速窜出的物体直直撞进他怀里来。燕清粼垂首一看,怀中一个穿红衣的少年,衣衫不整,发髻散乱,身上遍布鞭伤,打起的肉外翻着,他死命咬着嘴角不喊疼,让人看得心惊,只是一双眼睛招人,盈盈亮亮,充着雾气。
他死死抓着燕清粼,求救似地望着他。
“你这个贱人居然敢跑!妈的给我滚过来!”一个痞声痞气的公子哥儿赶过来,伸手就要抓燕清粼怀中的少年。
萧达一个箭步冲到燕清粼身前,打掉那人的贼手:“你也配碰我家爷?”
那人一阵发愣,燕清粼身边的老鸨使个眼色,一旁的护院腆着笑一边赔礼,一边伸手把那少年拽过来:“刘家少爷并非有意冲撞,只是这个小蹄子太不听话,爷见谅见谅。”
那刘家少爷刚刚失了脸面,这厢抓过那个少年,上来就是一巴掌:“臭婊子,呆会儿我整死你!”
说着不顾那少年的挣扎就要拽着走。那少年斜着头望着燕清粼,嘴角挂着刺眼的血。
“等等!”燕清粼轻咳一声,周围瞬时静了下来。
“呦,怎地?这个公子长得更标致嘛!”那刘少爷本来就不满,现下更是猖狂起来,趾高气昂的瞪着燕清粼,眼光下流。
“这是哪家的狗出来乱咬人?”不知何时,燕清流从后面出来,面色不郁地问道。有护院认得他是当今太子,吓得立马跪下了。
“哥哥可见过这么丑的狗么?”燕清粼回首一笑,燕清流立马定在当下。
那刘家少爷一听怒道:“干你们鸟事?”看他们来头不小,也不敢招惹,拉着人就要进旁边的雅室。
燕清粼一步挡在门前,也不看他,只是说:“把人留下!”
“你他妈管什么闲事,是不是也想让大爷我操……”
不等他说完,燕清粼抬手一甩,萧达急忙过来捧上纸巾:“爷,仔细别脏了手。”
燕清粼拿过来仔细擦了,扔到一旁,斜睨着那刘少爷道:“爷我看上他了,要定了。所以,你花了多少钱,爷双倍给你就是,只别在这儿污了我的眼。”
那刘少爷本恼极,又见着人猖狂至极,正要破口大骂,只见燕清粼倾身向前,忽而一笑:“你说好不好呢?”
那面上极尽妩媚,萧达一看不禁发怵,看来爷真的生气了,开始同情起那个傻少爷来。
那刘少爷被燕清粼这一笑晃了眼,正迷离着,燕清粼揪住他的头发,抬腿直踢他胯下,继而又屈膝狠狠踢向他下腹,直到那人软在地上:“要么,滚;要么,把命留下!”
燕清流看的目瞪口呆,手里的软扇落在地上。
刘少爷四处打滚,捂着肚子站起来,开口便道:“你这个杂种……”
话还没说完,燕清流直踢他嘴巴,蹦了五六颗牙:“来人哪,这样的人还能留吗?”
燕清粼拽住燕清流,不紧不慢的道:“再说一次,把人留下,要不然就不是掉颗牙这么简单了!”遂示意萧达放开他。
“你……你等着!”刘爷一边被人扶着往后退,一边颤着声音威胁着,一瘸一拐的滚远了。
燕清粼上前一步,扶起刚刚那个少年,看他一身伤,不禁皱了皱眉。
“这人我要了。”燕清粼向老鸨一招手问道。
燕清流一听,疾步过来低声说:“粼儿别瞎闹,晓得你的身份,怎能如此做?”
“二哥,粼儿好不容易有喜欢的东西,总不能撂了。”燕清粼看看老鸨拿来的卖身文书,转头让萧达拿出几张银票,接着又低头对那少年道:“身上的伤可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