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喵,你脸皮厚了哦。”宁晓语伸左手去捏我的脸,结果被我抓住在指尖上咬了一口。
“还不是你教的。”我揉着他的指尖,见他向我嘟嘟嘴,便弯下身子在他唇上亲了亲。抬起头,我用指肚磨蹭着他那微红的唇,低声问道:“晓语哥,你有心事哦。”
“嗯?”似乎没想到我会问这么一句,宁晓语的表情有些惊讶,不过随后又笑道:“你怎么看出来的,我可不相信我的表情会显露出来哦。”
“就是因为你表现的太轻松了,才说明你有心事哦。”我也笑了,宁晓语这“表里不一”的伟大优点,我还是知道的,而且我还猜到……“是关于小陶到这里来的事吧,你不说是怕我不高兴?”
“哦?”宁晓语第二次露出惊讶的表情。“小喵,你也不呆啊……”
“晓语哥,没你这样夸人的。”我用手指敲了敲宁晓语的额头,然后懒懒的往床上一躺。“有些事你就算不说,我也会知道的啊。”
“那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嘛?”不一会,宁晓语便也爬到我身边躺着,我看着被他爬皱了的床单,刚想皱眉便见他将一根手指放在唇边,“嘘”了一声。“小声一点,除了人以外的生物听力都是很好的。”
见他这副神秘兮兮的样子,连我都觉得有些紧张了。我向宁晓语靠了靠,嘴唇几乎要咬到他的耳朵,才压低了声音说:“咱们是卧底么?”
“噗!”宁晓语很配合的笑场了。“咱们是警察。”
“咳,正经点。”我戳了戳他的脸蛋,然后才正色问道:“晓语哥,你是不是怀疑小陶来这里的目的?”
“嗯,答对……明天就是七月半了,他这个时候逃来这里,而且到现在张堔都没有追来……”宁晓语一边说着,一边举起受伤的右手仔细的看着,然后将包在手上的绷带一点一点拆下来。
“你干嘛?”我连忙拉住他的左手,这伤口是我好不容易才包上的,怎么这一会又要解开。
宁晓语摇了摇头示意我没事,遂将手上的绷带完全拆下来,这时我才惊讶的发现他手心中的伤口已经开始愈合了,不过更让我惊讶的是那伤口周围多了一圈金色的东西,看起来很像一条很细长的金线。
“这细细的金线其实就是设在那铁拷上的反噬咒语,驯妖师设了这个东西在上面恐怕就是为了防止妖物自己挣开那铁拷逃走。”宁晓语说到这里时,皱了皱眉。“但是现在小陶到了这里,张堔却没有追来……我又替小陶解了那封印却被反噬咒语缠上……而且,如果小陶是那食鬼之妖,那么他来这里的目的……”
我只听他说被那反噬咒语缠上了,便觉得心中不安,连忙问道:“那咒语要不要紧啊?”
“只是会暂时降低施法者的能力,过几天就会自动消去的。”宁晓语依旧是轻松的语气,并伸手搂我进他怀里,犹豫道:“我只是怕张堔出了意外,现在我的咒法又受到了控制……如果小陶真的是弑主才逃到这里,那你就危险了。”
“我?”我不明白,小陶来这里是针对我?
“你既是鬼门封印,又是半鬼之身,还拥有眠鬼的能力……任何一个食鬼的妖物,都会对你有兴趣的。”只有说到我的时候,宁晓语的语气中才会夹杂进复杂的情绪。
“晓语哥,你并不能确定小陶来的目的就是我吧?”我依然有些不死心。
“嗯,最好他只是因为放不下与你之间的这份感情才回来的,那样就是我多虑了……”宁晓语昂头望着屋顶,目光变得十分的深邃。
“喂喂,晓语哥,你不吃醋了?”我好奇道。
“最近胃酸,不吃了。”宁晓语笑道,然后又说:“小喵,领导准备交给你一件伟大而光荣的任务,你有没有信心完成?”
“让我去对小陶刑讯逼供?”我抓住宁晓语受伤的右手,用指尖沿着那伤口周围的金色细线缓缓滑动,猛地心中一跳。“晓语哥,这封印有些古怪……我完全看不到施术者的样子。”
“是么?”宁晓语似乎并不意外,只是轻轻的叹了一句。“果然是有问题的啊。”
七月半.11
“七月半,鬼门开,孤魂野鬼入门来。阴吏摇着招魂铃,小鬼扛着摄魂牌,蓝蛇弯绕盘门入,青云陪伴过奈何……”恍惚间,耳边似听到了小时候家乡流传的一首民谣。那时候每逢七月十五,孩子们晚上如果不肯好好的睡觉,老人们便会哼起这个民谣,然后吓唬孩子们说,如果晚上不好好睡觉胆敢出去乱跑的话,就会被小鬼勾去魂魄带进阴间。
农村的孩子因为从小便听这个,大多都相信鬼神一说,所以被这么一吓,再淘气的孩子也会老老实实的缩在被子里,生怕不小心伸出头去被小鬼那招魂牌给刮到就这么勾走了魂。
迷迷糊糊的睁开眼,面前是宁晓语近在咫尺的睡脸,这家伙睡觉时候的表情很可爱,嘴角总是微微翘着的,就好像在做什么特别美妙的梦似的。动了动搭在宁晓语腰上的手,我稍稍翻了个身,摸起昨夜随意丢在床边的手机瞧了瞧,时间是凌晨五点。又看了一眼窗外,外面的天还是黑的,但是却听不到雨声,估计是雨小了之后乌云还没有散开吧。
想着该继续睡吧,隔壁一声轻响又引起了我的注意。
莫非是小陶醒了?我轻轻的坐起来,在尽量不惊醒宁晓语的情况下爬下了床。微微的将房门拉开了个缝隙,我瞄了一眼对面卧室的房门,门是半开着的,有一条白色的灯光从门缝内透漏出来,在晨光不明的昏暗客厅中显得极为刺眼。
我蹑手蹑脚的走过去,想扒在门缝上偷看里面的状况,谁知刚走到门前,门便突然被拉开了,已经幻化为人形的小陶正站在门前看着我。老旧的日光灯从小陶头顶斜后方的位置打下它灰蓝色的灯光,将小陶的皮肤照的灰白一片却将他的表情隐藏在了逆光的阴影中。
“哈,你醒了……那个,时候还早……你多休息一会啊,我不打扰你了。”我被他吓了一跳,惨白着一张脸努力笑了笑,然后立刻转身开溜。
谁知脚刚迈开,肩头便被人用力的抓住了,还不等我反应出来这是怎么回事,人便被大力扯着向后倒了下去,并跌进了一个冰冷的怀里。后背的温度在接触到那冰冷如铁的身体之后迅速的消失了,我禁不住打了个寒战,拼命想撑着身体远离那怀抱,但是一双手却紧紧的抱住了我,并禁锢了我的动作。
“林淼哥……”身后的小陶开口了,声音低沉沙哑,不似往日的清亮干脆,却依然有种撒娇的味道。“我……好想你。”
我沉默了,这个一直被我当做弟弟来看待的孩子在这个时候所表现出来的这种亲近,陌生的让我不知所措。停了一会,我拍了拍他缠在我胸口的手臂,轻轻的说。“小陶……你先放开我。”
“不。”依旧是有些撒娇的语气,但是这一次听来却带着不容反抗的威严,而且缠在我身上的双臂也越收越紧。“松开手你就跑掉了。”
“我就是来看你的,怎么会跑?”我温和着声音说道,并发现自己极有哄孩子的天赋。
“不。”身后人依然坚决。
“不听话,我会生气。”这一次我的语气很冷。
小陶的身子僵了一下,停了半刻才松开双手向后退开了。
我回头看了他一眼,见他的眼神在躲着我,模样委屈的就好像一个做了错事的小孩子。于是心中暗叹了一声,问道:“你的身体好些了么?”
“嗯。”小陶微微的点了点头,“谢谢你帮我解除了封印。”
“别谢我,要谢就去谢晓语哥,他为了你还受了伤呢……”我说这话的时候是看着小陶的脸的,似乎想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一点端倪来……但是也许我的心里却是希望自己不要真的看出什么端倪来才好吧。
“对不起。”小陶垂下眼帘,依旧是一副犯错小孩的表情。
“唉……”我轻叹了一声,对面这人这副样子,我再想要问什么也问不下去了。于是摆了摆手,柔声道:“天还早着,你再休息一会吧。”
小陶的身子动了动,似乎又想拦下我,但是终究没再有什么动作。
回到宁晓语的房间,见宁晓语已经醒来了,正靠在床上看书,于是我不动声色的关好门,并走到他身边。
“回来了?我的小侦探。”宁晓语见我一笑,将手中的书随意的扔在床头的矮几上,并将手伸给了我。“取证的工作如何啊?”
“唉,报告长官,我工作失败了。”我握住他的手腕,顺势翻过他的身体躺到床的里面一侧。
“就知道你会心软……”对这件事,宁晓语倒没再说什么,只是抬头看了一眼窗外后,轻声说道:“现在还是多休息吧,等下该有的忙了。”
中午的时候外面的雨已经完全停了,只是比较奇特的是这雨后的天并没有放晴,反而更加阴云密布,偶然有风吹过却也十分的冰冷,完全不似夏季该有的温度。
“这风是阴风,看来鬼门开启的时间快要临近了。”宁晓语叼着半根黄瓜,站在厨房的窗户旁,表情中带着一种难以压抑的兴奋,活像我家窗外忽然出现了外星人一般。
“不是说要等太阳下山才会开启么?”我将胡萝卜洗净,先切片再改花刀弄成扇面形放在碗里,然后将剩下的小半根萝卜塞进自己的嘴里。叼着胡萝卜我也伸头去看窗外的景色,才发觉窗外原本被雨水滋润的水灵灵的景物已经被一片白白的浓雾给吞没了,于是差异道:“不会吧,怎么才切了根萝卜就起雾了?这时候起雾……闹鬼了不是?”
“肯定不是闹鬼。”宁晓语说的甚有把握,随后将吃剩的黄瓜蒂一扔,靠到我身边低声说:“这是我大师傅下的结界,那些普通人和事物被这雾盖上了便会与这结界隔离开,不用担心到时候会引出什么差错来。”
“哦,这样,师傅好厉害,竟然会下雾。”我崇拜的说。
“岂止,昨天那雨也是他闹得,要不哪来的雨水化雾呢?”宁晓语摇了摇手指,摆出一副得意的表情。
“切,假的吧……你当师傅是催泪瓦斯啊,说让老天爷哭,老天爷就哭?”我坚决不相信宁晓语的夸大言论,师傅们再厉害也不过是妖怪,就算有那神怪小说说什么修行深的妖怪可以行云布雨,但那毕竟只是小说,不值得相信。再说,真要厉害到那种程度的话,那就不是妖怪……而是神仙了。于是白了他一眼,然后继续做饭。
“唉,小喵啊,没见过的不见得不存在啊。”见我不信,宁晓语只得无奈的叹了口气。
直到吃饭的时候,小陶才从屋子里出来,见了宁晓语也只是为昨天的事道了谢,然后再也不说一个字,只是乖乖的低头吃饭。我一边给小陶夹菜,一边忙里偷闲的给宁晓语使眼色,向他请示接下来该怎么办?
“小陶,张堔呢?”宁晓语一边吃饭,一边状似随意的问道。
“我不知道。”小陶闷闷的回答,停了一会说。“我是逃出来的……你们的规矩我知道,我没杀死他。”
“那就好,等过了今天,我们会带你回去见他。如果他没事的话……我会劝他放你自由。”宁晓语语气淡淡的说。但是,随后他又话音一转,声音变得十分的冰冷。“如果张堔死了的话,你就没有逃脱的可能了。”
嗯?这是怎么个意思?我看向宁晓语,但是他却只是摇头。
“我知道。”小陶低低的回答,然后抬头看了我一眼,见我一脸的诧异,便解释说:“杀人偿命,天经地义,这件事我是不会逃避的。”
吃过饭后,小陶回了自己的房间,我留在了宁晓语的房间。
“依然没有头绪……”我用筷子戳了戳盘子里的剩菜,郁闷的说。
“是啊,依然没有头绪。”宁晓语靠在椅子上,看着墙角的一只蜘蛛在努力的爬墙。
“怎么办?还要继续怀疑下去么?”我问他。说实话,小陶的表情看的我很难过,他知道我们怀疑他,在他反抗了主人逃到这里之后。
“不知道。”宁晓语依旧语气淡淡,好似没心没肺一般。“暂时就这样吧,等鬼门开了就知道了。”
唉,要是门不开就好了……我看着满桌的残羹,默默的想着。
傍晚的时候,我们被管理员婆婆召唤到了楼下。小陶的存在并没有引起太大的关注,毕竟他在这里也算是个熟人,虽然管理员婆婆看他的眼神透着古怪,但是终究没有赶他离开。
只是回眸的一瞬间,我住了将近五年的房子便在我的面前消失了,而在楼房原来所在的位置上,却多了一个巨大的幽暗洞穴。白雾笼罩着四周,好似天降的幔布将这世界围拢了起来,令人只能看到眼前的这个黑洞,只能想到黑与白,天与地,生死与轮回。
我好奇的伸头往里面看,却被宁晓语和小陶一人抓着一只胳膊给扯了回来,状似吊在两棵树间的猴子。“别紧张,我就是看看。”虽然话是对着两人说的,但是我却不自觉的靠向宁晓语的一边,于是小陶先松了手。
忽然,白雾弥漫的天空中一道电光闪过,随后闷雷如鼓般炸响,将原本因过分的安静而压抑住的紧张气氛激荡开来,同时也压抑住了不知从何时起便一直萦绕在耳边的那似哭似唱的歌声。
“七月半,鬼门开,孤魂野鬼入门来。阴吏摇着招魂铃,小鬼扛着摄魂牌,蓝蛇弯绕盘门入,青云陪伴过奈何……”
七月半.12
这时,管理员婆婆在一旁叫我,我跑过去才发觉她的手里多了两个插着白色蜡烛的烛台,不同的是那两个烛台的造型一个是牛头一个是马头。那烛台也不知道是用什么材料造成的,黑亮黑亮的,入手却及其的有份量。
“这是引导鬼魂的牛头马面灯,一会儿我拿着马面灯引着幽魂下鬼门,小淼你就拿着牛头灯站在鬼门门口接引那些找不到鬼门的幽魂……因为你是半鬼之身,那些幽魂不会伤害你的,所以你不用怕。”很明显的,一听到要接引幽魂,我便不自觉的打了个寒战,而管理员婆婆恰巧是看出了我的恐惧才这般安慰的。
管理员婆婆带我走到鬼门的一角,示意我站在那里,而宁晓语与小陶却只许站在距离我三米半径的范围外,原因是怕他们身上的气息会扰乱幽魂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