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光微微苦笑:“我要能走那麽远就好了。”
岳安看著他,目光坚定:“你能。而且,我会逼你。”
他不得不承认澄光对残躯的掌握超出了自己的想象。他伸手向前用力一撑,身子前倾,吸气提腰,便将沈重的身子提了起来,从臂後甩到臂前,残躯在空中沈淀淀地划了一个弧线,锺摆般从腕际擦过,重重落在前方。落地时,双臀著地,身子不免随之一震,因有软枕在下,亦不以为苦。他手臂微收,向前继续探出,身子向前一耸,借著臂力悬空荡出,便又走了一步。如此数十次,他已掌握了节奏,手臂与腰椎也渐能配合,便加大了行动的幅度。最好的时候,一次竟能挪行一尺。手臂交替间,残躯尤如一只沈重的沙袋,笨拙地向前挪去。一气行了数十步,回头一看竟走了数丈,不禁欣然自喜,停住身子,手扶著头顶的栏杆,不住地喘气。扭过头来看岳安,却见他将自己空空的左袖挽在手中,消消闲闲地陪在身边,好像牵著他的手一般,笑道:“干嘛拉著我的袖子?”
岳安坐过去,拿出汗巾替他擦汗,道:“真能干,走了这麽远。”
“安,口好渴。”见岳安坐到自己身边,他便放心地将空荡荡的左肩倚了过去。一只温暖的大手扶住他的腰,用力地替他拿捏著。另一只手则从提篮里拿出一壶茶,点点地喂在他的口中。
歇了一会儿,又挽著他的空袖,陪他继续前行。这一程他显然已有些脱力,速度明显慢了下来,却仍是用手撑著,行了两丈余地,到一个门口边,那坐栏断开了。他竟大著胆子从坐栏上俯下身去,单手撑著地面,腰用力一拖,竟把身躯从坐栏上硬拖了下来。只听得“砰”地一声,那身子沈淀淀地砸到地上,岳安用手去接,已来不及,虽知地面上铺了地毯,且澄光的半身包裹得极妥,还是出了一身冷汗。因将他抱回栏上,用手托著蚕尾,让他再来一次。
“下来的时候,手先扶稳,腰要含力,让身子尽量在空中停顿片刻,再缓缓落下。不能让它自己掉下来,会摔坏骨头的,明白麽?”他一面说,一面觉得沮丧。知道这些话说来容易做来难。澄光则在下咯咯笑道:“不要死抓著人家的腰嘛,让我多试几次就好了。”
他放开手,甚觉诧异。失去一臂之後,澄光的行动愈发困难,性情较之先前竟更为乐观。虽是如此,他仍不放心。手托著腰,在原地陪他反复地练习了十几次,见其终能凭借手臂之力支撑身体,降低蚕尾坠地的速度,便又继续陪著他在地毯上前行。那窕窈弱小的身子趱行数丈,已满身大汗,忽听“喵”的一声,那只白猫不知何时跟了过来,在他身边跳来跳去地玩耍。澄光将身子一歇,摸了摸小猫,叹道:“小东西,你也来了。”说罢,见其玲珑可爱,童心大起,便向著小猫追去。只臂苦行数步,身子愈来愈沈重,腰亦酸麻难忍,却仍是咬牙强行不已。岳安在一旁看得心酸,劝道:“慢些来,别走得太急。”他果已力竭,最後几步,身子已瘫软在地,再也提不起来,只好手臂撑地,将蝶腹拖曳著,侧身擦地而行,只行了三、五步便颓然倒地。
“安,我累了。”他伸出手掌,手掌通红,手臂亦酸得难受。
他将他抱起来,回到卧室,解开身上所有缠附。见衣、绫带均已湿透,便将他沐浴一新。从衣厨内取出衣箧,替他换了一个干净的腰带,将腿仔细束在腰间。
“我给它买了一些小袜子和小鞋子。”他轻轻地道。
袜子婴儿店里有卖,鞋则是托人按著尺寸专制的。
“我……从没穿过鞋子。”澄光有些怯怯地看著他。
“我来帮你穿,每天都穿。免得这腿老是受冷抽筋。”
将绫袜小心翼翼地套在足上。他边穿边问:“那颗珍珠要拿出来麽?”
他摇摇头。那足挛缩得厉害,每次将珍珠塞入时,都觉足内空隙越来越小。绫袜之上又套上了一只绣著蝙蝠花样的青丝小履。
“你喜欢麽?”在足腕处系上丝带,那只小足便楚楚地垂在腰上。
“喜欢。”
穿衣裳时,他喜欢将澄光抱在腿上,双手环过他的细腰,慢条斯理地将衣裳从里到外,从下到上,一件一件地给他穿上。他格外喜欢让怀中人的右侧靠著自己的胸膛,趁机将之右臂箍在怀里,使之不能动弹。帮他方便的时候,更是这样。有时候,澄光会伸出舌来,舔他的颈子,或用额头摩弄他的下巴。他则低下头去,轻轻喝道:“澄,乖一点!”
岳安拿出一件自己的丝裤,裤腿早已请人裁去,腰围亦按澄光的尺寸改小,缝上裤口。给他套上时,略有些宽松,却也刚好合适。然後他替他穿上了一件白绫里衣,又套上件青丝外套,梳好头发。一切齐整了,才将抱著他的腰,将他放回床上。他手臂修长,撑起自己时,沈重的肉躯好像一袋泥土一般被他扛著往前推动。眼见快移到床边,他的身子忽然晃了一下,岳安连忙伸手过去,却被他坚决地摇头拒绝了,说了声“不用”,自行坐稳身子,抬手握住头顶的栏杆,一鼓作气地将残躯荡上轮椅。他过去抱他起来,帮他抚平坐垫上的折皱,他只手撑在椅坐上,开始自己调整坐姿。可是身子稍一移动,坐垫立即重新有了折皱。他无可奈何地看了岳安一眼,任由岳安重新抱起他,再次抚平坐垫,才缓缓地将身子放在椅上。
“坐稳了麽?”岳安问。
他点点头。岳安将一块厚毯将他卷起来,盖在他的胸下。门又敲响了,岳安猛地想起那位夫人求书的事,便从容地推著澄光到门口,打开门,果见是她,便一路请她到客厅入坐。
紫述 (11)
“夫人怎麽称呼?”岳安道。
“叫我齐夫人罢。”她的眼睛很大,很美,只是有些红肿。一缕阳光射到她的脸上,无数细小的皱纹微微地泛了出来。多年的养尊处优,她的手柔荑般滑软,脸却在阳光之下显得有些苍老。
既然是要请人写经,一定有伤心的事,岳安不便多问。
“前天多谢夫人替我们请来了大夫,那药也很管用。”
“澄光公子好些了麽?”她目不转睛地看著澄光,轻声问道。
“已完全好了,多谢夫人。”
岳安道:“看我糊涂得都失了礼数。澄光,我去给夫人泡杯茶来,你们两位请稍坐。”
说罢走了门口,又不放心地退回来,到澄光耳边低声问道:“你独自坐一会儿行麽?我去去就来。”
澄光一笑:“我没事。”
他到厨房煮茶去了。
妇人道:“我到这里来,原本是想求公子写一幅《金刚经》长卷。价钱想必石公子已经告诉你了。”
澄光淡淡地道:“他说,我只需在一年之内写好就成。”
“是这样的。”
“岳安……石公子不想我太劳累,劝我辞掉。其实《金刚经》并不长,我很快就可以写好。何况,我也想挣点钱。”往日,他的积蓄有一半会捐给抚养他长大的宏隐寺。另一半则交给苏金管理,这次变故,被他席卷一空,逃得连人影都没了。其它一些值钱的书画古玩,因放在自己的书房里,也被家仆抢了个精光。岳安将他接回石宅时,他已身无分文。他从未问过岳安以前做何营生,也不知他的钱从哪里来,若大一个院落,平日就是日常的修缮也费资颇巨。何况为了让他生活方便,岳安又大兴土木,在各处都增加了许多设施。他更觉心中有愧,便想重整旧业。
“这样再好不过了。”
之後,两人的谈话便显得客气拘束,澄光渐渐沈默,妇人亦越说越少。
过了片刻,澄光忽问:“夫人看上去面善。十年前,是不是经常到西水街尽头的宏隐寺求香许愿?”
妇人脸色微变,踌躇片刻,答道:“不错。公子对宏隐寺很熟悉麽?”
“我在那里长大,小时候,好像见过夫人几次。夫人大约不记得了。我记得那时候夫人常去看望净修方丈的。”
“是啊。”
她似乎不想再谈论这个话题,便看著他道:“公子的伤势好些了麽?”
“好多了。”
她还想再说什麽,又好像有很多问题要问,见岳安捧著茶走进来,欲言又止,便陪著三人闲谈了片刻,就告辞了。临走前,又问澄光可曾留有以前的字画,澄光笑著摇头:“原本是有很多的,都给人拿光了。”
末了,两人一起将齐夫人送到门口,岳安将澄光推回屋内,见他蹙著眉,一动不动地坐在轮椅上发呆,也不打扰他,径自去拿来了一个铺满香炭的净桶和一盆热水。澄光见那净桶,脸顿时红了,轻道:“我……我……”他因久座久卧,方便的时候十分困难,要花很长时间。
“你……很久没有了……嗯……今天来一次,好麽?”岳安柔声劝道。说罢,拿出一道长绢蒙住了他的双眼。抱起他,让他仰卧在自己的怀里。
每当这种时候,澄光总是大觉羞愧,极不自在。岳安只好蒙住他的双眼,让他从头到尾都看不见自己。
“安……”他羞愧地叫了一声。
“又怎麽啦?每次都是我嘛,为什麽还不习惯呢?”除去裤子,一手托著蚕尾,一手抚著他的小腹,轻道:“来……用力……”
他用力地挣了一下,没有结果,吁气轻叹:“我……我不能……”
“再来……”他用手轻轻地抚摸著蚕尾,在菊穴处摩擦著,逼著他用力排泄。他流了一脸的汗,将头抵著他的胸口,一点一点地挣扎。
“很痛麽……看你又流血了。”他心疼地道:“实在不行我就给你用药了。”
“不!不!”他连忙道:“不要!”
那是一种润滑的膏药,以前自己困难的时候,岳安总帮他将药涂在菊壁上,但,这是一件多麽肮脏的事情啊。
他咬著牙使力,身子在他的怀中颤抖著,岳安的手则随著他提气,一次次推拿他的小腹。努力良久,一无所获。
“没事,再来……”他贴著他的耳垂,吻了他一下,将他抱得更紧,手不断地在僵硬的蚕尾上抚摸著:“我们一起用力,好麽?”
他咬紧他胸前的衣裳,眼前一片黑暗,汗水淋淋地点点头。又拼命地挣了两挣,滴出来的仍是血……
他想说什麽,岳安已吻住了他的唇,将小巧的丁香吸在口中,喃喃地道:“别难过,你会好起来的。”说罢,手掌用力按压他的小腹。他整个身子都僵硬了,却是可怜兮兮地颤抖著,觉得岳安的手不断地迫著自己,自己却越来越失去信心。努力了一柱香的功夫,忽觉菊穴中一片清凉,已被涂上一层膏剂,然後他猛一用力,终於……
他气喘吁吁地排尽,感到岳安用绢替他拭了,又将他的身子放到水盆中,里里外外地清洗著菊穴。那铜盆的水正暖,水底垫了一块软巾,细小的蚕尾孤零零地搁在软巾之上。盆里弥漫著一股兰花和紫草的香味。清洗完毕,又用药替他抹了一遭,这才净了自己的手,替他穿上裤子,将他送回卧室。
直到他躺在床上,岳安才解开扎在眼上的绢带。
“你歇一会儿,我到隔壁收拾一下。”他笑了笑,冲他挤挤眼。
他再度回来的时候,手里拿了一些茶水,说要他润润嗓子,他不敢多饮,只呷了一小口。到了夜晚,两人一起吃完晚饭,下了几局棋,便在床上闲聊。
“安,你觉不觉那位齐夫人……有些古怪?”
“是有些。她看去好像来头挺大的,虽然说话的样子很谦逊。”
“我小时候见过她几次,她大约不记得了,在方丈的禅室里,她还抱过我呢。”
“是麽?你说,她会不会是……”
听到这里,澄光明白他的意思,脸低沈了下去,摇了摇头。
“你可知道她是谁?”岳安忽然问。
“她说她姓齐。”
“她是西宁王妃。方才我去给你们倒茶时,趁机出门看了一眼她的马车。我的马车的车制向有兴趣,这且不说。马车上还有王府的徽记。”
澄光的脸露出了痛苦的神色,顿了半晌,道:“安,咱们不谈这件事,好麽?”
他躺在床上,只穿了件绛纱的衣裳。灯光之下,畸形的腿在腰间软绵绵地垂著,瘦小的躯干显得格外无助,平直如削的左肩和空荡荡的下身一览无余。
他忽然撑著身子坐了起来,只臂撑床,向他缓缓地挪去。一股紫述的香气弥漫屋宇。见他每移一步,都要将那一无所有的残躯费力地提起,空袖虚无地悬在左侧,腿亦在腰际间无力地晃动,岳安看著,心中一酸,扶住他的身子,道:“躺著好好地,干嘛又要爬起来?”
“你累麽?照顾我这麽久……我来给你按按腰罢。”他爬到他身边,轻声道。
他瞪大眼睛看著他,连连摆手。──那是他唯一的一只手臂,这几日却成了他的腿。见他那麽苦,他已伤心欲碎,只恨不能将自己的手臂和腿斩下来换给他。
“你躺下,好不好?”澄光的脸有些红,轻轻地道。
他躺了下来。澄光手扶头顶上的木杆,将身子用力一提,轻轻地放到他的足尖上,目光微倾,柔柔地洒在他的脸上,轻声道:“我坐在你身上,不会很重吧。”
他的手握著床杆,留著力,岳安的左足微微一展,便接住了垂下来的双臀,足指在菊穴处挑逗著。澄光受痒不禁,轻哼了一声,腰支轻颤,拧到一侧。蚕尾掠过足尖,沿足背滑下,停在足腕上。
“安的足腕好大……”他柔声轻道,手指微移,蚕尾便在光滑的胫骨迤逦前行。接著,轻轻一拖,覆在膝盖上:“安的膝盖……很光滑……”大约有些吃力,蚕尾在膝盖上揉来揉去,良久方慢慢地移到大腿。
岳安一动不动地看著他,分身已珊瑚般直立起来。蚕尾却偏偏戏弄著从硬挺的分身上挨擦了片刻,又上下撩拨著,待岳安伸手去拢时,他腰支一闪,绕过分身,已歇在他柔软的小腹上了。“我最喜欢这里。”蚕尾在小腹上充满诱惑地轻摩著,足趾般踩踏著,在肌肤亲密的接触中,他能感到菊穴不停地翕动,清液注满了肚脐。再往前滑动时,便拖出了一道清亮的轨迹。每次提起身子,菊露便从密穴中点滴而出,蜗涎般垂在空中,岳安知他情兴已动,解开足含,将他的分身扣在根处。见他的身子正挪向胸口,便故意深吸一气,让小腹陷将下去。蚕尾随之而下,清液润滑,澄光有些把持不住,几要滑倒,不禁轻唤了一声:“安又来捉弄我!”说罢,猛一用力,腾起身子,终於停在他的胸膛上。垂首看著岳安,笑道:“安,我重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