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布笑了,揉揉他脑袋,轻声道:
“走,带你出去见识见识。”
“嗯,好。”
青山远岱,阡陌良田,满目苍翠。
淡疏宁和罗布光着脚丫,溜达在夯实的田间小路上,有些粗粝的泥路凸起的小颗粒摩擦着脚底,带来满心充实的温暖。
清风徐徐,吹过山野林间,漱漱作响。
淡疏宁跟着罗布,尝到传说中的桑葚,味道远没有罗布宣扬的那么好,浅浅的甜,微微的酸,但淡疏宁觉得这是自己长这么大以来吃到的最好的东西。
风吹过,吹乱彼此的发丝,模糊了眉眼。
罗布领着淡疏宁游走在山间的条条道道,温和的述说着儿时的故事。
上树掏鸟蛋,下河抓大鱼,菜地里炸白菜,等等等。
淡疏宁靠在罗布身上,看潺潺流淌的溪水,弯弯绕绕的田坎小路在夕阳余晖下添了几分田园景致。
耳边是罗布轻浅的絮絮叨叨,淡疏宁忽然想,如果等老了,会不会也想现在这样一起手牵手,一起踏遍尘世路,一起肩并肩头靠头的说着年轻的回忆。
想必,一定会是一副温情脉脉的图画吧。
满山的苍天大树,轻轻摇曳,青砖红瓦的房舍掩映其中,袅袅的炊烟从各家各户冒了出来。
农作了一天的村民们,挑着扁担,悠悠远远的走在田埂上,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偶尔的犬吠响起,响彻整个乡村的天空。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淡疏宁很幸福,除了这个词,他再也找不到任何合适的词语来形容现在的心情。
罗警官,如果要我离开你,那就是给我的人生判了死刑。
吃过晚饭,罗布和淡疏宁陪着奶奶玩牌。
“喂喂,不带这样的。”罗布郁结的扔了手里的牌,嘟囔着:“两人一起对付我,太狡猾了吧!”
“罗警官,愿赌服输,来,黏上!”
淡疏宁贼笑着拿着贴了浆糊的白纸条往罗布脸上贴,满满当当的,完全看不出原形了。
“哈哈,哈哈,小布,干脆给你照张相吧。”
罗奶奶哈哈大笑,前俯后仰。
“好啊,奶奶,有相机吗?放到网上去吓人,绝对轰动!”
淡疏宁跟着起哄,罗布眼角抽了下,闷闷道:
“诶诶,可以了啊。奶奶,你也该休息了吧,都这么晚了。”
淡疏宁抬头看了看时钟,也附和道:
“恩,是,奶奶,差不多该休息了。”
“好,好,睡了。”
老年人不能睡得太晚,淡疏宁赶紧跟着罗布伺候着奶奶睡下。
另一间屋子里。
罗布揽着淡疏宁,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太不爽了!到底谁才是他孙子啊,怎么那么向着你?”
罗布亲了一口淡疏宁,微笑着看他。
淡疏宁嘻嘻笑笑,钻进罗布怀里,蹭了蹭:
“还不是因为喜欢你,才连带着喜欢我的嘛。”
“唔唔,这个解释还算合理。”
罗布满意的点点头。
“罗警官,你说奶奶真的喜欢我?”
淡疏宁忽然想起下午奶奶说得话,有些不安的问。
罗布眯着眼瞅着淡疏宁,高深莫测的笑笑:
“我奶奶这辈子什么事儿没经历过,什么人没遇到过?只是,年纪大了,有些事儿也就难得管了,顺其自然吧。”
淡疏宁震惊了,张大了嘴巴,半晌囫囵的发了一个音儿:
“啊……”
“呵呵,别瞎想了,睡觉吧。”
罗布按下淡疏宁的脑袋,圈着他,准备睡觉。
淡疏宁却不安分,在罗布怀里左扭右挪的,罗布本想无视,但是身上的那点小火苗在一点点的扩大。
忍不住了,也不想忍了。
罗布一把扳过淡疏宁的脸,润润干燥的喉咙,略微沙哑的问道:
“小宁,你怎么了?”
淡疏宁抬起亮铮铮的眼眸,红着脸嗫嚅道:
“罗警官,我想上厕所。”
囧!罗布满心的热情就这样打了水漂,苦笑道:
“那就快去。”
“可是,我好怕。你陪我去。”
罗布叹了口气,无奈的披了件衣服,拿了手电,起身陪着自家小孩儿去上厕所。
其实,也不赖淡疏宁。
农村里没那么多路灯,一到晚上黑灯瞎火的怪瘆人的,更何况,罗奶奶家的厕所没有灯,胆儿小的人,绝对不敢一人上厕所。
“罗警官,你在吗?”
淡疏宁蹲在厕所里,颤巍巍的问道。
罗布无语,随口应道:
“嗯,在。”
“那你跟我说说话,别闷着,我怕。”
“好。”
又没声了。
淡疏宁皱着眉,攥着手左右看看,黑黢黢的,指不定里面有些什么东西呢!想到这儿,淡疏宁更是吓的大喊:
“罗警官,你在吗?你快说说话!”
……
“罗警官?”
……
“罗警官!”
……
淡疏宁吓得快哭了,赶紧提了裤子起身,三步两步的跨了出去。
“啊——!”
刚一出去,淡疏宁就被吓得尖叫起来,灯光从下往上打在罗布脸上,惨白的脸配上特有的呜呜声,淡疏宁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猛的扑进罗布怀里,连捶带打。
罗布刚开始还嬉皮笑脸的招摇,说我这效果怎么样?吓到了吧!
到后来,发现小孩儿似乎真被吓到了,赶紧抱住,轻声安慰道:
“好了,好了,我只是开玩笑的,别怕!别怕!这不有我呢嘛!”
淡疏宁抽抽鼻子,一拳打在罗布胸口上,恨恨道:
“就是因为你才吓到我了,你还说!”
“好,好,我错了我错了,不吓你了哈。”
“哼,谅你没有下次了。”
淡疏宁哼哼叽叽的靠在罗布怀里,扭来扭去,闹别扭。
罗布笑了,柔声在他耳边说着什么,说得淡疏宁总算露出笑脸。
漫天的星斗从云层里钻了出来,闪闪烁烁,晶晶亮。
淡疏宁靠在罗布怀里,抬头看了看华丽丽的夜空,笑道:
“罗警官,我们等会儿再回去吧。”
“好。”
罗布搂着淡疏宁,宠溺的应道,垂着头,仔细打量着怀里的小孩儿,心里被压抑许久的不安又来了。
不知道还能这样抱着他到什么时候?上了大学的话,两人见面的时间就少得可怜了。
而且,他必定会有自己的生活,那时,自己该怎么办呢?
罗布忍不住叹了口气。
淡疏宁察觉到了罗布的异样,转过脸,看着他:
“罗警官,你怎么了?好像有什么心事啊。”
“呵呵,没有。我能有什么心事。”
罗布越是这样打哈哈,淡疏宁就越肯定他一定有什么瞒着自己。
“撒谎!”
淡疏宁抬起头,正视罗布,拧着眉细细打量道:
“你肯定在想什么心事!”
罗布尴尬的挠挠头,这小孩儿还真是心思细密啊!
“是,我是在想你用不了多久就要上学了。”
“那又怎样?”
淡疏宁反问道,绝不相信罗布仅仅因为这个原因就唉声叹气。
罗布顺顺淡疏宁的发丝,轻笑道:
“以后,我就不能给你做饭了,也不能陪你看电视了。我家小孩儿终于长大了,会有自己的生活了。”
只是那样的生活里,不会再有我的存在了。
淡疏宁心被揪了起来,提高声音说道:
“我的生活就是现在这样的生活,不会变!”
“傻瓜,怎么会不变呢?”
罗布抱着淡疏宁,柔柔的说着,心脏牵扯着生疼生疼。
淡疏宁隐约明白了罗布的话,脑袋里嗡嗡的乱响,咬着牙,揪着罗布的衣服,一字一句的问:
“你,什、么、意、思?”
罗布抿抿嘴,苦涩的笑笑:
“没什么意思,小宁,你别乱想。”
“那你给我解释清楚,刚刚你的话是什么意思!”
淡疏宁眼眸湿漉漉的泛着水光,罗布又心疼又难过,略微想了想,才斟酌的说道:
“小宁,你现在还小,你以后的路还很长,在路上,你会遇到无数的可能,……”
“罗布!”淡疏宁狂怒的打断了罗布的话,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肩头颤抖着吼道:“你想甩了我?”
哽咽的嗓音透出哀伤和绝望,罗布愈发难过心疼,赶紧解释道:
“我不是那个意思,小宁,你……”
“那你说什么我的生活,说什么可能?”
淡疏宁挂着泪珠,委屈的喊道。
“我,……”
罗布挠挠头,万分懊恼,怎么在这个时候说这种话呢?小宁一定误会了。
淡疏宁抹抹眼泪,揪着罗布的衣领,狠狠的说道:
“罗布,你给我听清楚记清楚现在我要说得话!也许我以后的生活里,会有无数的可能,但是我不要!”
罗布怔怔的看着哭花了小脸儿的淡疏宁,惊讶感动又甜蜜。
“罗警官,我的生活只有一种方式,那就是和你在一起,其他的,我统统不要!如果没有你的生活,我不接受!”
淡疏宁用尽全身的力气,紧紧的箍着罗布,把头埋在他胸前,闷声道:
“再说,你把我宠成这样儿了,还有谁肯要我!罗警官,你不能不负责任!”
罗布百感交集,一直以为淡疏宁真的是个孩子,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但是现在看来,自己是把他护的太严实了,以至于忽略了他的想法和感受。
“小宁,对不起,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说这样的话。”
“只是这样的话?”
淡疏宁抬起头,反问道。
“呃,也不会再有这样的想法了。好吧?”
罗布轻柔的擦擦淡疏宁脸上的泪痕,低声哄着。
“罗布,要是你以后再让我发现你有这念头,我一定撕了你的嘴。”
小猫炸了毛似的,露出两颗牙齿,低吼道。
罗布乐了,一把圈住淡疏宁,笑道:
“哟呵,看不出我家小孩儿,还挺厉害的。”
“你不信?”
“信,我信!我以后一定遵守淡疏宁同志交代我的话,保证不胡思乱想。”
“嗯,那还差不多。”
“呵呵,小宁,宝贝儿。”
……
灿烂星空下,寂静的乡村偶尔被几声犬吠划破安宁,清冽的空气微醺,沉醉了芬芳。
浓墨的夜色下,掩映着相拥的彼此,恬静安适。
罗布和淡疏宁在罗奶奶家呆了两天,便回去了。
淡疏宁该填高考志愿了。
罗布看着淡疏宁填的报考志愿,傻眼了。
“A城H大?”
抖了抖志愿表,罗布抬头问道:
“淡疏宁,怎么回事?不是考北大吗?再不济你给我填复旦啊!”
淡疏宁翘着二郎腿躺在沙发上,咬一口苹果,满不在乎的说道:
“你以为我傻啊?跑那么远的地方,就不能时时刻刻监视你了!万一一个不留神,让那些狐媚子趁虚而入,那我不是亏大了!”
罗布先是一愣,继而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小宁,你……”
然后一个翻身压在淡疏宁身上,亲了亲脸颊,雀跃兴奋:
“小宁,你真的想好了?”
淡疏宁环住罗布的肩,正容道:
“罗警官,我呀,这辈子就缠上你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罗布只觉得满心的幸福都快盛不下了,从心脏溢出,流进四肢百骸。
“小宁,谢谢你。”
谢谢你,出现在我的生命里,谢谢你,给了我这样的幸福!
“诶,你还没说怎么办呢?”
“还能怎么办?既然你非要往火坑里跳,那我只能陪着了。”
“那行,就这么决定了!我和你一起跳火坑。”
“哈哈,小宁……唔……今天想吃什么?”
“我想吃火锅。”
“这么热,你还吃?”
“我不嘛,人家就想吃火锅。”
“好,好,吃火锅。”
……
明亮的灯光煌煌的照在笑颜如花的脸庞上,单纯静好。
也许在人生的旅途中,会出现无数的可能,但是,只要你不放手,我不放手,所有的可能也就成了不可能。
幸福,就这么简单。
番外之结婚记
北方某个城市的某个县的某个镇的某个乡的某个村的某座房子的堂屋里。
桑尼额头上缀着细细密密的汗珠,眼珠子滴溜溜的在周围这几个人身上转悠,心脏砰砰的擂鼓,焦躁紧张不安惶恐,所有的负面情绪一涌而上,把桑尼缠了个结实。
但偏偏就是不能动,也不能说话。
这几个人可是得罪不起,全都是金家的长辈!
第一位:金大牙的娘,金花氏,年方六十一,德高望重,在家里那就是一言九鼎,得罪谁也不能得罪这位老太太。
第二位:金大牙的二舅,没了父亲的家庭,全靠二舅的照顾,才能摇摇晃晃的走下来。
第三位:金大牙的幺姑,看着金大牙长大,所有亲戚里就数她和金大牙的感情最好。
在来之前,金大牙就给桑尼打过预防针,说家里有几个重要的金家长辈,万万不能得罪的。
还说,无论他们说什么,你就听着,千万不能回嘴。
金大牙有些担心,担心桑尼的脾气,万一一个不如意,和家里的长辈争吵起来,那就结不成婚了。
对于金大牙的告诫,桑尼显得不以为意,甚至没报什么希望。
哪个正常的家庭会允许自己的儿子喜欢一个男人?更别说摆宴席喝喜酒了。
但是,桑尼并没有说出来。
金大牙对这个婚礼很重视,从通知家里的那一天起,金大牙就很紧张,拉着桑尼去买衣服买皮鞋,打理自己那张不怎么样的脸。
每天都念叨着结婚念叨着酒席念叨着桑尼,桑尼有些哭笑不得,刚开始还忍不住呵斥他两句,到后来,也就算了。
因为,他看到金大牙的脸上,有着说不出的幸福和向往。
没有什么比希望更让人动心,桑尼微笑看着金大牙,他甚至觉得金大牙是世上最帅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