幺姑跳着脚冲进厨房,高声喊道。
金大牙冲桑尼咧嘴笑笑,给他理了理衣服,牵着他手,温柔的说道:
“媳妇儿,出去吧。”
那一刻,桑尼忽然有种落泪的冲动,看看金大牙刚毅的侧脸,感动的满心幸福。
外面,热闹而欢呼的人群在桑尼眼里幻化成了一副温情脉脉的场景。
桑尼的眼眶湿润了,情不自禁的笑了,发自内心的笑容让他格外动人。
像自己这样堂堂正正被自己所爱的人牵着手在人前展示幸福的,能有几个呢?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再也不是一个空想了。
桑尼知足了,就算吃再多的苦,能够等到这一刻的来临,那一切都是值得的!
阳光下,映照着新人的脸,笑颜如花。
以至于很多年后,当人们说起这场婚礼的时候,依旧清晰的记得那个新娘子恍若天仙般惊艳。
桑尼和金大牙一桌桌的敬酒,虽说是白水,但毕竟沾了酒气,喝的太多还是会有些晕。
加上什么东西都没有吃,桑尼觉得胃难受。可是已经到了这一步,也没办法叫停了。
桑尼咂咂嘴,抬头看了看,心凉了一半,居然还看不到头,禁不住晃了晃身体,金大牙悄悄的顶在他,有些担心的低声问:
“怎么样?桑泥,要是不行就算了。”
要是依着桑尼以前的性子,肯定甩手不干了,可是现在不一样了,自己已经是嫁了人的男人了,怎么能这么任性呢?
于是,逞强的摇摇头,微笑了两下:
“不会,继续吧。”
于是,就这样,桑尼和金大牙勉强撑着到了最后一桌。
桑尼松了口气,只有这桌了,过了就好了。
然而没想到,那位八竿子都打不到的亲戚忽然拉住桑尼耍酒疯:
“来来,新娘子,陪哥哥把这杯酒喝了。”
桑尼又惊又气,一边用力的扯自己的衣服,一边尴尬的笑着:
“呵呵,不好意思,我酒量不好,再喝就醉了。”
“诶,醉了好,醉了直接让大牙背你回房间,哈哈,哈哈……”
桑尼咬着牙瞪着那男人,恨不得拿酒瓶子砸下去。
金大牙一看桑尼脸色变了,赶紧跳出来打圆场:
“呵呵,兄弟,来,俺陪你喝,他一个妇道人家,就别丢人显眼了。”
桑尼抿着嘴眯着眼瞅金大牙,金大牙稍微缩了缩脖子,无声的交流:
——金大牙,你说什么?
——桑泥,俺也是为了给你解围嘛!
——解围?有你这么说的吗?回去再给你算账!
“哈哈,好,大牙,就是这样,绝不能让女人骑到你头上去!来,喝酒!”
桑尼气的眼角抽抽,女人就不是人啦?女人就不能当家作主啦!自古就是女子比男人聪明!你个臭男人!
呃,好像,我也是男人吧。
桑尼正琢磨,裙子就被拉了一下,扭头一看,是狗蛋儿。
“婶婶。”
“狗蛋儿,你吃饭了?”
“嗯。”
“那好,去玩儿吧。”
“不,婶婶陪我。”
狗蛋儿拽着桑尼的裙子就不松手,桑尼有些为难:
“可是,婶婶还没吃饭呢。”
“我不嘛,我就要婶婶陪我玩儿。”
狗蛋儿扭着身子,脑袋晃得跟拨浪鼓似的,放声大喊。
桑尼被闹得不行,只得耐着性子说道:
“好好,我陪你陪你。”
本来想小孩子能玩什么,玩一会儿就累了,然而,却完全忽略了这是山里的孩子,山里孩子最不缺的就是精力。
于是,桑尼陷入这个婚礼上最大的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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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大娘——既然狗蛋儿喜欢你,你就跟他去吧。
秋香表妹——咱狗蛋儿可是家里的独苗,嫂子你可看好了,千万别摔着了!
于是,桑尼就顶这两座大山提着纱裙跟在狗蛋儿身后满山遍野的飞奔。
高大苍翠的树木灌丛在眼角掠过,一阵阵儿的风,吹得桑尼泪花儿涟涟,还得不停的叮嘱道:
“狗蛋儿,你慢点儿跑!”
桑尼不断的在心里唾骂自己,这孩子哪里看上去乖巧了?一开了锁,就撒丫子的像个野猴子!
一个不留神,狗蛋儿就抱着一棵树跐溜的上去了。
桑尼吓坏了,仰着头看,颤声喊道:
“狗蛋儿,你干什么,快下来!”
话音刚落,就听见“啪”的一声,然后脑袋上就有什么液体流了下来。
桑尼愣住了,伸手抹了一把,湿湿哒哒黏黏呼呼又黄又白还有点透明,闻一闻,一股腥味。
“啊——!鸟蛋!”还是破了的。
桑尼满手沾着蛋液,不知道是应该生气还是应该大哭。
但似乎更应该注意的是狗蛋儿那孩子,一眨眼的功夫,那孩子就不见了。
桑尼心慌了。
仓惶的四处张望,茫茫一片,到处是草木深深。
桑尼想到了一句话: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啊呸!我还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啊!
把手上的蛋液抹在树上,然后盯着一脑袋的浆糊,循着小路找去。
“狗蛋儿,狗蛋儿!你在哪里啊?”
回应他的还是空旷的回音。
正在桑尼着急上火的时候,忽然听到前面有动静,急忙跨了几步,果然,看见了狗蛋儿……泥猴儿?
“婶婶,你看,我抓到泥鳅了!”
泥猴儿举着还在他手里活蹦乱跳的泥鳅,欣喜的绽开一口白牙,映衬在满脸泥浆的小脸上,格外的刺眼。
桑尼可以明显的听到自己青筋凸起的声音,忍不住大喝一声:
“你给我上来!”
狗蛋儿敛了笑意,眨巴着漆黑的眼眸看了看桑尼,而后,忽然再次绽开炫目的白牙,笑嘻嘻的冲桑尼奔过来。
桑尼还没搞清楚狗蛋儿被骂了怎么还笑的出来的时候,怀里就扑进了一个东西,挺沉,大概有五六十斤!
手脚都箍在自己身上,紧紧的缠绕。
桑尼脑子空白了一下,然后低头一看,泪水再也控制不住了:
“哇——!”的大哭起来。
金家小院儿,吃过饭的宾客都悠闲地玩牌打麻将,或者喝茶聊天。
闲适安然的午后时光突然被断断续续的哭泣声打断了。
众人好奇的目光怔怔的落在那个哭得快断气的新娘子身上,鲜红的嫁衣纱裙已经被黑褐色的泥浆染得看不出原色了。
而她身上挂着的那个小孩儿更是浑身泥巴,别说有多脏了!
“桑泥!”
金大牙大惊,赶紧上去,把狗蛋儿放下来,然后抱住桑尼,低声哄道:
“咋了这是?”
“呜……呜……他,他下泥塘抓泥鳅……我叫他……呜……上来,然后……他就……呜……扑到我身上来了……哇呜呜……大牙……”
桑尼觉得委屈,觉得想要找个人来依靠,所以他哭了。
“好了,好了,别哭了,乖,咱进屋去啊。”
金大牙心疼的擦擦他脸上哭花的状,然后柔声的哄着他进屋,去休息一下,顺便换件衣服。
幸好,婆婆还准备了两套一模一样的嫁衣。
房间里,梳洗了一下的桑尼坐在床头抽抽搭搭。
金大牙搂住桑尼,温和的哄着他,安慰他。
渐渐的,桑尼平复了一些。
“好些了没,桑泥?”
“嗯。”
“不生气了啊,宝贝?”
“嗯。”
“那亲一个。”
“唔,讨厌啦!走开!”
“嘿嘿,总算笑了。”
金大牙捂着桑尼在胸口,笑了。
桑尼靠在金大牙宽厚的怀里,也觉得自己好笑,怎么一个小孩儿就让自己失控了呢?难道穿了裙子,连性情都女性化了?
“好了,别说了,出去吧。”
桑尼推推金大牙,挣扎着坐起来。
“桑泥,要不别出去了,你这样,俺怕俺娘他们说。”
金大牙上下打量一下桑尼,颇有些担心,桑尼垮了脸,推开他,径自走到窗前,拿起眉笔仔细画着,三下两下,便换了个样。
不过有别于之前夸张的造型,这次倒显得清秀。
扔了唇彩,桑尼挑挑眉,半是不屑半是得意的说道:
“化妆嘛,有多难!只有你娘和你幺姑会把简单的事搞那么复杂。”
金大牙欣喜的拉过桑尼左右看看,两眼放光:
“桑泥,你……”
“行了,出去吧。”
桑尼及时打断即将出现的滔滔不绝的夸赞,然后和金大牙有说有笑的出去了。
刚一出门,就见一个小黑点儿撞进自己的怀里。
桑尼疼的龇牙咧嘴,直接怀疑自己肋骨被撞断了。
“婶婶,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是狗蛋儿,桑尼笑笑,蹲下来摸摸他的头,温声说道:
“没关系的,狗蛋儿,不过,你干嘛老是……”
摸我!而且还是胸口。
桑尼皱着眉抓住狗蛋儿乱动的手,有些郁闷的看着他。
狗蛋儿眨着眼睛,抬起头,一脸疑惑的看着桑尼,好奇的问道:
“婶婶,为什么你这里这么平啊?”
清脆的童音在小院上空炸响,瞬间黑漆漆的寂静,所有人抬起头目光灼热的盯着桑尼,诡异的沉默之后,男人们猛的爆发出一阵狂笑,而女人们则开始微微脸红的窃窃私语交头接耳,脸上写着全是八卦和嘲笑。
桑尼咬着嘴唇,抬起头看着满院笑得前俯后仰的人们,又羞又气。
苍天啊大地啊老天爷啊,请你们赐我一块豆腐,让我一头撞死吧!
就在这样惊吓和忐忑中,夜幕降临了。
桑尼把客人们都安顿好,然后终于可以好好吃顿饭了,兴高采烈的拿了碗筷上饭桌。
一天了,都没吃什么东西,饿死了。
“诶,那个,大牙媳妇儿,你过来干啥?”
二舅吧嗒的抽着烟袋眼,眯着眼问道。
桑尼不解的看着他:
“吃饭啊。”
“谁允许你在这儿吃饭啦?”
桑尼端着碗,茫然的看着围着桌边的几位金家家长,威严气势庄严肃穆。
“那我,不在这儿吃在哪儿吃啊?”
“厨房咯。”
幺姑抱着手臂,漫不经心的说道。
“厨房?”
和桑尼一起大喊的还有金大牙。
“幺姑,为什么要让桑泥去厨房吃啊?这里都是家里自己人,为什么不能一起吃饭啊?”
金大牙搂着桑尼,十分的维护说道。
“大牙,他是新媳妇儿,”二舅敲了敲烟袋,慢慢的绕着烟袋子,斜眼看了看桑尼说道:
“刚入门的新媳妇儿当然要守规矩,要不然啊,三天不打他就要上房揭瓦了!”
“你……”
桑尼气的真想把碗扣在那人头上,说什么鬼话啊!
“行了,大牙媳妇儿,你去厨房吧。”
金家正主金大娘也就是桑尼的正牌婆婆发话了,于是桑尼生生的把话咽了回去。
扫视一圈儿理所当然冷漠淡然的众人,桑尼一咬牙一瞪眼一跺脚一转身进了厨房。
偌大的厨房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只听见小声的啜泣声。
“什么世道嘛!媳妇儿就不是人啊?凭什么媳妇儿要在厨房吃放?天没天理人没人性啊!”
桑尼一边嚼着白水煮白菜,一边气愤的骂骂咧咧。
“桑泥,桑泥……”
蓦然间听到金大牙的喊声,赶紧擦擦眼泪,猛的扑到金大牙怀里,又捶又打:
“你们家人怎么这么欺负人啊?忙了一天了,还不能上桌吃饭!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金大牙任由桑尼扑打,只是心疼的搂着他,柔声安慰:
“桑泥,不生气不生气,宝贝,乖,俺知道你受委屈了,等回去了,你要什么俺都依你。”
“真的?”
桑尼抽抽鼻子抬起头,眼眶微红,看着金大牙担心和关切的神情,不由得心软了一半。
“切,我又不是为了要你东西!”
“俺知道俺知道,桑泥最好了。”
“那当然!”桑尼破涕为笑,假意捶了捶他的胸口,羞赧的扭了扭身子,低声道:“那,你说得还算数吗?”
“嗯嗯,算,当然算。嘿嘿,桑泥,……”
金大牙一看自己心肝儿笑了,得寸进尺的凑过了去。
“大牙!你去盛碗汤怎么去了那么久啊?”
好死不死,二舅的声音响了起来。
金大牙和桑尼僵住了,然后同时叹了口气,摇摇头。
桑尼吊着眼撇撇嘴,心不甘情不愿的牵了牵金大牙的衣领,浅浅的说道:
“去吧。”
“桑泥,……”
“快走吧,再不出去,你们家那几位又要发飙了!”
金大牙抿抿嘴,飞快的弯下腰在桑尼脸颊上轻啄一口,然后才依依不舍的出去了。
桑尼捂着脸,微笑,满心的委屈就这样烟消云散了。
别人不喜欢又怎样?只要我老公喜欢就好!
思及此,桑尼转悲为喜,蹦跶着去吃白菜,嗯,真甜。
银盘大的月亮从云层中钻出来,荧白的月光照耀大地,宁静的惬意安然。
桑尼伺候着金大娘他们休息,已经是半夜了。
上眼皮开始和下眼皮打架了,摇摇晃晃的回到卧室,一进屋就被金大牙接住了,然后无比安心的闭上眼,窝在他怀里,只嘟囔着说了一句:
“好累。”
接着任由他折腾。
恍惚中,依稀感觉有人脱了自己的衣服,脸上热乎乎的特舒服,再然后很快的就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
一夜无梦。
第二天,流水宴依旧。
因为有了前一天的经验,桑尼处理的愈发有条不紊了。
当然除了那个甩不掉的小尾巴,狗蛋儿依旧很皮,但也许是怕眼前这个漂亮的婶婶阴郁的表情,很恐怖。所以收敛了不少,至少没有疯的上天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