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上的热力隔着衣服坚定地传过来,又从我身上的毛细孔深了进去。下巴磨着我的脸侧,我能感觉鼻息微微的节奏——我的周围全都是他的味道!
我想我的背一定很僵硬,不知道他察觉到了没有。他只是拥住我,我们俩都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我似乎感觉到了他的什么。他的手臂紧了紧,胸膛更加贴近我的背,磨得一丝缝隙也没有。些微哑的声音在我耳边叹息:…对不起…… ……随即,一把将我抱了起来,向房间里唯一的一张床走过去。
XX的,他勃起了。
我简直想抓狂!!
不行!门外面还有人,还有两只老鼠在偷窥!……天——我为什么说不出我不想和你XX的理由?
不,他们不敢的。傅璃嘴上应付我,手下一直没停。
谁说的?!景元和魏杉从来喜欢看我的洋相,难保他们不偷窥!……谁叫你们俩押送我过来的,我只能对不起您二位了。
傅璃叹了一口气:雅,他们不敢的。我是皇上!…… ……
此语一出,我霎时静默了。好像猛然察觉出自己在哪儿又在干什么。快速地拢起外衣,从傅璃的床上跳下来。他也没有阻止我。
你在逃避什么?雅。你明明是想我的,难道只有我的身体有反应吗?他坐在床上好整以暇地问。
我当然会有反应。你我都很正常。我慢慢向窗边移过去。
雅,我想我们需要好好谈谈。
在床上谈么?我冷笑。
傅璃有些生气了,他的声音低沉下来:你到底想干什么?!
离开。我回答。
他嗤笑:离开?怎么离开?门已经锁了。
窗子还没锁。我一步跨上窗沿。
你疯了!傅璃抢步上来,这里是二楼!
只要落点好的话…应该不会出事的,我慢慢估算着,你过来我现在就跳了啊!这句威胁真的很好用,所以很多跳楼的人都会派上用场。
门外的三个人已经都冲进来了。七巧比较务实,见情形不妙马上就下楼去我大概会跳下的地方了。
傅雅,你怎么离开?璃突然笑了起来,你说你离开能上哪去?整个梁国都是我的,你永远都逃脱不了。
好…那等你统一世界了再来追求我……我嘴巴里碎碎念道,发现自己最近心情愉快幽默感见长。好七巧!她牵了辆牛车过来了!
统一世界?……雅,你在说什么?为什么我总是不明白你?你在想什么?我们是最亲密的不是吗?!
我苦笑一声:我想的东西,也许你一辈子都不能明白。多说何用?——瞄准牛车里稻草最厚的地方,我跳了下去。姿势十分不雅,手臂还挂在外面。
雅!你别忘了!霍青衣也是要来的!——傅璃跟着从窗口跳下来,喊。
可惜牛车早已跑远。青衣青衣……——痛!……这小子总是用这种手段对付我…… ……
主子?怎么了?七巧担心地问我。
看起来我还是对跳楼这件事估计不足。我冷汗津津:以为顶多就是脚扭一下,现在发现脚趾骨折了……
---------------------------------------
人总是要为自己的过错付出一些代价。
因为自己的冒失,我被七巧锁在屋子里好多天,甚至还被从京城往西的第二批人赶超。可笑傅璃竟以为我逃脱以后一定是往西面奔去,让我也少了许多麻烦。
机锋不久以后便与我们汇合了。这个小伙子早已非吴下阿蒙,春、江、月三线人力被他用得得心应手,我担心的反倒是七巧。她如今已经二十好几了,我是怎么也该让她出阁的。总不能让一个女孩儿一辈子陪在我的身边吧。
真是可惜啊…… ……七巧叹道。
可惜什么?机锋问。他们两姐弟之间有着超乎寻常的亲情。也许是多年的生活的磨砺,让他们更加依赖彼此。
真是可惜啊,这次主子只见了璃帝一会儿……春宵苦短,主子现在肯定很哀怨吧…… ……于是,机锋便与七巧一起,用一种难为我了的眼神看着我。
我觉得自己的额角一抽一抽的:七巧,春宵苦短这个词不是这样用的……
七巧温婉一笑:主子,你现在嗜血的毛病是不是好很多了?
嗯。我垂下眼睛。这十年来的修性,的确没有再发作过。
那太好了,主子!我们出发吧!
出发?去哪里?
七巧双手撑着蛮腰,做出生气的表情瞪着我:主子是在装傻吗?主子的脚好了,为什么不走??
哦…… ……青衣吗……
还有主子思念的璃帝~ 七巧微笑着说。
我不想他。
为什么每个人都说我还想着他?
我不知道——
你真的不想他吗?——
不…… ……
有机锋在我和七巧被约束了很多。不能再逗留有着特色小吃的小镇,也不能在景色秀丽的山上多停半天。梁朝的西面是越走越荒凉的。渐渐的村镇也少了,绿地逐渐被黄土掩盖。我们走进一个村子,意外地发现这里有疾病在传染。幸而这一片人烟稀少,传染的范围不是很大。我们仔细地询问了第一个病人发病地时间和活动,时间还不长。可惜暂时无法查出病源。显然,京城的第二批队伍被迫地拖在了这里。而傅璃没有回头寻我恐怕也是因为这病的原因。
情况紧急,我让机锋带我晚上去见青衣。
她难产之后便身子弱、抵抗力差。我见到青衣的时候竟然发现她骨瘦如柴。显然她也得了传染病,所以这间屋子里没有人服侍。
她穿着白衣靠睡在塌上。我帮她摆正好姿势,等她等到天亮。
我漂亮么?睁开眼睛,她懒懒地问我。
我才发现这件白衣是女装。漂亮,我微微笑着。以前的她也很懒,不爱下床,喜欢慵懒地靠在床上、椅子上、或者别人的身上……而不是像现在,懒得有气无力。
漂亮,你难得穿女装。
她扬起一丝笑容:以后我就可以一直穿了…以后……以后…… ……
说了没几句,她又合上眼睡了。
机锋用询问的眼神望我,我摇摇头,什么也没发现。
但我知道,她病得很重,似乎不只两三天。
是他们先到村子,然后村子里的人病了。或许……这个病源便在这队人马里面。我将这队人马一一询问过去,病重的人并不多,大多都是身体不好的人,比如长期营养不良的村民。可是他们的情况各有不一,我根本找不出是什么让他们生病的。只能叮嘱剩下的人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切莫让自己被传染。
我来到这个村子两天,但是青衣没有撑过这两天。第二天晚上,我这两世里的唯一的、最好的一个朋友,过世了。二十年来第一个我想救却未就成功的人!我凭什么称药君?!!
我是看着青衣如此痛苦地、痛苦地在床上抽搐着最后死亡,而我却不能做些什么!这个世界上她留不下任何东西,无论是她的孩子,还是她自己!
那一天晚上,她在脸上上了些胭脂,稍微有些气色的样子,故作精神地与我聊天。
她聊她现在的家,她爱的人,还有我们俩之间的事。小时候,有太多事情是我们俩携手一起走过的。她说她在世界上不能留下什么,唯一的,是她和我之间纯净的一段感情。为此,我们俩很珍惜,都很珍惜。无论是朝廷时局动荡了,还是彼此的所作所为伤害了对方。我们都小心翼翼地维护着,将对方身上的伤害减到最低。我们都以为,这是自己所拥有的,这个世界上最纯净的东西。我们回忆着,微笑着,纯真的年龄、纯洁的友谊。彼此感动着,却想不到那一刹那竟成了永恒。
她的脸从微笑变得面容扭曲,眼睛恐惧地大睁着,好像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她的手抓上自己的脸,细细修护的女人的指甲成了恶魔的爪牙。她伤害了自己,我再努力压制也没有用!直到她死!——
从此那一刻成了我的噩梦,我对那时的她竟然无能为力!
我不了解病因,不了解病源。连具体是哪种病都没有办法判断,没有哪种传染病会有如此多的不同的症状……
等等……我看见她的脸抓破。血渗出的地方,皮肤变了颜色,
不,不是皮肤!是胭脂!
我拿起丢在一遍的胭脂盒闻了闻,沾了一点尝进嘴里:我错了,一开始就错了。这不是病,是毒。针对体弱者的一种毒!疾
这是毒,针对体弱者的一种毒,却像疾病一样会传播!
我划破手指,滴了一滴血进去,胭脂就像迅速凋萎的花朵一样,变成了紫黑。
后来毒解了,没有谁再因为这个毒死掉了。可是什么都换不回青衣的性命了。
青衣的尸身在当地被火化,我要将她的骨灰送到她在依苫关的父兄手中。我问照顾青衣的贴身丫头,那盒胭脂是哪里来的。丫头说是小候爷送的,夫人气色不好,也是最近才开始用这盒胭脂的。小侯爷?我想我记得那个梁仲的儿子。青衣怎么如此糊涂,难道她不知道梁煊语对她的怨恨么?……只是现在斯人已逝,说什么都没有用了。那梁煊语竟也是如此笃定,青衣终会死于他的手中。
这就像孽债一样。如果有来世,青衣也许能堂堂正正地做一个男人,或者,健康地诞下自己的宝宝吧。
依苫关傍着查布拉斯山脉、气势恢宏。我曾经读过姑子手下人描下来的依苫关的画像,也曾经想象过画者形容的那座土黄色的堡垒威严地耸立的样子。但却无法比喻我亲眼直面它的感受——依苫关,就像一座巨兽一样,藏在查布拉斯山脉的深处,雌伏。它那坚硬陡峭的壁墙,仿佛能阻挡所有的灾难,沉默地扎根进延绵的黄土中。几座哨楼竖立在周围,锋利的顶端如同剑,能够刺入敌人的胸膛。最重要的,是依苫关有我们最优秀的战士,最优秀的将军!他们矫勇剽悍,战绩累累。是所有的东西都无法阻挡他们道路的梁朝最中坚的力量!然而现在,这股旧梁朝的最中坚的力量,却极有可能化为炮弹,瞬间炸毁新梁朝所拥有的一切!
依苫关的将军是旧梁朝的皇帝委任的,依苫关的士兵是在旧朝的时候服役的。旧朝灭亡,新朝诞生,他们有权利拒绝新皇帝给他们的分封,也有权霸了依苫关,占山为王!——这无疑是极危险的,傅璃最不愿意看到的一件事。所以,傅璃才亲自前往依苫关与他们谈判,对依苫关来讲,即是招安。
而那一群血性汉子也是极难约束的。对他们来说,山高皇帝远,江山换哪个皇帝当家都没有问题,而他们会服从的,将是那个最强大的人。所以傅璃的主要目标,并不是依苫关的士兵,而是依苫关的将军。其中最主要的几位,便包括霍青衣的父亲霍老将军,还有青衣的两位哥哥霍青卿和霍青杰。
招安原本如计划中一般进行,算是顺利。只是应该于两日后到达的霍青衣却迟迟未至。依苫关派出斥候探查,却在邻近村庄发现瘟疫。如此傅璃更加着急,直想到傅雅出神入化的医术,且也在左近才稍稍安心。
最后霍家父子是将霍青衣给盼来了。他们十几年未见,当霍老将军知道这次会见到自己的最小一个孩子了,早就等得心情激动不已。更不用说霍青杰和霍青卿,他们从小一直都是最疼自己的这个“弟弟”的。然而他们一家盼到的……终于只有这一盅骨灰——
骨灰是青衣身前的好友,傅雅送来的。远远一行人身披白布,只闻不祥。
但当傅璃远远地在依苫关中注视着他们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早已忘了关中之事、京城的事……单单只看见傅雅……再也拨不开眼睛…… ……
第二天,依苫关中的霍家人霍家兵也尽挂起了白幡。不得已,傅璃与霍老将军之间的谈判暂停了。
这时,傅璃找到傅雅。傅雅正在饮酒,一个人独醉,七巧在旁边伺候着。
傅璃直接走到傅雅对面坐下,桌子的那一头还有一只杯子,里面注满了酒。傅璃要拿杯子的手被傅雅拍掉了,傅雅还没有醉。他按住杯子——那是给青衣的。
傅璃皱了皱眉:他已经死了……
不错。傅雅点点头,而且骨灰还是我带回来的。
雅……这不是我做的…… ……
我知道。傅雅闷闷地喝下一杯酒,而且你也应该知道。
什么意思?!傅璃突然变了脸色:我知道什么?!……
傅雅倚在窗口,醉眼惺忪:我都知道你会不知道?!……你是怎么捉到梁仲的?还不是梁煊语告的信…他有什么小动作能瞒过你?!…… ……
傅雅!傅璃站了起来,大吼一声,一挥袖将桌子上的酒瓶子全都扇了下去。傅雅!你以为你在对谁说话?!我现在是梁朝的皇帝!你以为我有空闲替你看着你的乱七八糟的一些朋友?!!
傅雅也站了起来,撑住桌子:你知道的!但是你没有阻止!!青衣死了!霍青衣死了!!!——
他们是乱党!傅璃吼了回去,你不要以为没人知道你在梁国布下的暗线!他们是乱党!全是乱党!死有余辜!
傅雅的气势弱了下来,喃喃念着:死有余辜、死有余辜…… ……
傅璃喘了口气,温声道:雅,你总是这样……把谁的事都怪在我身上——他们很弱、太弱了……凭什么呆在你的身边?你为什么总要留连那些一无是处的人?你看看我,你的身边还有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