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一辈子 下+番外————麦琪的礼物

　　第三十七章
　　朱文才的办事速度还算令人满意，下午我坐车去堤坝的时候，注意到官府的榜文已经贴出。不知道堤坝的状况现在怎么样了？
　　到了堤坝后，这里正忙得热火朝天。朱文才也在这里。看到我来了，他赶忙过来向我施礼。
　　"现在情况如何？"
　　"下官已经命人召集相关工匠，并且征集民工共同组织抢险。王爷的吩咐，下官也完成了。"
　　我点点头。
　　看着人们忙碌地跑来跑去的景象，我多少还是有一点欣慰的。我注意到上次问话的那个中年人，正忙着组织人将沙袋抬到他指定的位置。看来他真的是对筑坝很有经验。我让人把他叫过来。
　　"草民参见大人。"
　　"这种时候不必拘礼了。"
　　他没有认出我来。上次我穿着斗篷。而寒，自从思远他们走后，他的面具只有在刚刚和我吃饭的时候才摘下来过。
　　"你是负责这次抢险的工匠？"
　　"草民不敢当。草民只是对此略懂一二，在这时候刚好能派上些用场而已。"他的面色还是很疲惫，不过，少了些绝望。可能是朱文才突然转变态度，让他感受到些希望吧。
　　"学业有先后，术业有专攻。这次要想保住大堤，就要靠你们这些人了。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同朱大人说，不要客气。"
　　"草民不敢。"
　　"不用担心，现在保住大堤是首要。对吧，朱大人？"
　　"是，是，赵舟，有需要就告诉本大人。"
　　"赵舟，你能知道下次洪峰大约会在什么时候来吗？"
　　"草民不知。不过，如果可以知道上游的情况，也许草民可以推断个大概时间。"
　　"不是亲眼所见，也可以吗？"
　　"只要描述详尽就可以。"
　　我回头看向寒。寒的身后走出一人，是被派去上游调查情况的。我们刚吃完饭，他就回来了。但是，我听了半天，除了知道问题很严重外，也总结不出什么。我想，这里也许会有人懂，就把他带来了。看来，倒是没有带错。
　　"这个人刚从上游回来，他可以告诉你具体情况。"
　　"太好了。大人真是有先见之明。"赵舟的脸上有了些喜色。
　　"一切就拜托你了。"我诚恳地对他说。
　　赵舟没有说话，只是深深的施了一礼。
　　了解了足够的情况后，赵舟告诉我，下次洪峰可能会在明天傍晚再次来临，而且很有可能会比上次还凶猛。这个消息显然让大家的脸色都又差了几分。
　　我对赵舟说，先作好抵御洪峰的充分准备，但也不要忽略现在的情况。堤坝有什么问题，一定要及时通知我们。我又告诉寒让那些去上游查看情况的人，先来赵舟这里说明情况。然后，在朱文才的强烈要求下，我被邀请到朱府休息。想想就算我留在这里，也不会派上更大的用场，我也就同意了。
　　这一夜，我几乎没怎么睡。寒为了保护我的安全，一直陪在我身边。窗外的雨，一直不大不小的下着。我就这么听着雨声，睁着眼睛，默默地躺了一夜。
　　第二天一大早，我简单吃了点东西，就去了堤坝。
　　情况非常不容乐观。滨河的水又涨了。赵舟说，如果照这个速度，可能用不了傍晚，水位就会达到坝顶。
　　"赵舟，说实话，你觉得这堤坝今晚有几成的希望能守住？"
　　"王爷真的要听实话吗？"赵舟现在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
　　"是。"
　　"不足三成。"
　　三成吗？果然还是太勉强吗？
　　其实，现在堤坝整个的抢险行动进行得非常顺利。滨城的民风，出乎我意外的热情纯朴。当他们听说滨河有险时，大量的青壮年自愿来此报名，参与抢险。还有一些健壮的妇女，挑着热粥，馒头，来慰问辛苦的人们。
　　可是，已经太晚了吗？
　　"朱大人，城中有紧急情况时，怎样示警？"
　　"城中有钟楼，做示警之用。"
　　"附近有什么地势较高的地方吗？"
　　"不远处有座小山。"
　　"再次张贴榜文告险。另外，派人沿街高喊，让百姓做好撤退的准备。让他们以警钟为号，一旦响起，全员撤离。各家各户，把家里的存粮制成足够几日吃的干粮，走的时候带着，可以的话也随身带些清水，钱物少带。走之前，家里的牲口家畜也都放开。"
　　"可是，这样一来，民心一定会大乱。"朱文才担心地说。
　　"所以，你要组织人员，疏通百姓，有亲戚的可以去投亲，无处可去的你就让人把他们带到山上去。对，你现在就派些人准备粮食和水，一起早一点送到那里去。"
　　"可是。。。"
　　"照本王说的去做吧。"
　　"是。"朱文才退下了。
　　"赵舟，如果你真的觉得守不住了，一定要提前通知。"
　　"是。"
　　"本王知道这个决定会动摇民心，也知道让你们离开家园很难，但是，如果不走，命都没了，还谈什么家园。本王的想法也许很单纯任性，但是，本王希望你们都能活下来。"
　　"王爷，其实，草民很理解王爷的想法。而且，"赵舟抬头望着我说，"王爷已经做得很好了。"
　　"你也去忙吧。注意身体，希望你和你的家人也都能平安无事。"
　　看着赵舟离去的身影，我很无力。从昨天到现在，我所能做的也只有这些，而且也不知会有多大的改变。
　　"寒，如果可以，我想让你帮我派人筹集尽可能多的船来。虽然我已经写了信给附近的几个城镇，让他们在滨城出事后，派人，船和物资来，但我怀疑他们是否能真的及时赶到。"
　　"不用担心，会有办法的。"寒拍拍我的肩膀。
　　我想，虽然奇迹有时还是会发生的，但这次好像没有被我幸运的碰上。当天晚上，警钟还是被敲响了。
　　第二天早上，当天色开始渐渐发亮的时候，我站在滨城百姓避难的山顶，遥望着滨城渐渐被洪水淹没。
　　我的心情很复杂。
　　除了少数撤离得比较早的，现在整个滨城的百姓差不多都聚集在这个小山上。如果我没有来，如果我没有心血来潮地去堤坝玩，他们现在的命运又会是怎样的？可是，即使我已尽力的参与了，我又真的让事情变得更好了吗？我也曾想过，我的决定对不对？毕竟，我的态度从很早就表明我已经放弃了。如果我再坚持一点，是不是也许滨城就可以保住？
　　权高位重者，一个小小的决定都可以造成别人命运的改变。我一直很讨厌这种将别人的命运完全依赖于自己个人选择的压力感。也许这也是我拒绝从事实际职位的原因之一。原来的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我没有那个能力去真正的做一个伟大的人。所以，我逃避了。我逃避在自己的王府中，逃避在家人的温情中，逃避在朋友们的呵护中。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我一直这么想着。可是，真的是这样么？我是个王爷，一个受宠的王爷。我的手中显然有着比我想象的要多得多的权力，和责任。我仍然可以凭自己的决定，轻易改变一些人的命运。在这样的情况下，我还可以什么都装作不知道的，继续过我自己的小日子么？
　　我有些迷惘，还有些烦恼。
　　"风，你在烦恼。"寒在身后低声说。
　　我没出声。
　　"这样，可以么？"寒从身后轻轻地环住我。
　　"很好。"我放松身体靠过去。
　　现在，寒，就这样让我好好靠一下吧。
　　第三十八章
　　现在，我们已经被困在小山上两天了。
　　滨城全员撤退的那一天，本来我是有机会提前离开，赶到附近安全的城镇的。可是，我坚持留了下来。朱文才被我抓着也留下来了。寒为了保护我，也不肯走。王石王木被寒打发走了，去筹集船支和物资。
　　因为，之前已经在通告中嘱咐过了，官府又提前送来些口粮和清水，所以，到现在为止，我们还都饿不着肚子。
　　可是，人心是浮躁的。百姓已经越来越难安抚了。
　　我可以理解他们的心情，突然间被迫离开家，突然间一无所有，突然间被困在四面环水的山上，然后看着顺着洪水冲过来的建筑残渣，动物尸体，等待着不知什么时候会到来的救援和
退去的洪水。这种情况是令人绝望和发疯的吧。现在，最能平复下他们不安的方法，就是给他们希望。而他们现在最大的希望，就是很快就会有人来救他们。
　　为了让百姓有足够的希望等待下去，我让人给百姓传话，告诉他们，我，这个深受宠爱的七王爷现在也在这座山上陪着他们。而且，我保证，只要他们还没有被转移到安全的地方，我都会留在这里不走。对于我这个决定，朱文才的反应是无奈的。而寒的眼神中，包含了理解和淡淡的责备。但是，这个消息的发布效果还是很不错的。虽然百姓仍然对我的话存有疑问，可是，整个氛围却稳定了许多。
　　到了第三天下午，当我们的饮食饮水也开始成为问题时，第一批救援队伍终于到了。他们带来了清水和粮食，带走的是早已等得望眼欲穿的百姓。
　　我一直站在大家可以看到的地方，静静地看着救援的人把百姓一批批地运上船。
　　我让救援船分出一小部分，带着水和食物再到城中去搜索一下，接应那些万一没有及时撤出城的人。
　　三天后，最后一批船终于运走了所有的人。据救援船的人回报，从被淹的滨城城内，也搜到了一些人，已经送到了平安的地方。
　　十天后，滨城水退。由于滨城只是被淹，不是被毁，我开始帮忙组织滨城的重建。我让滨城附近城镇派出足够人手，封锁滨城街道，清理城中垃圾，对城内建筑街道进行充分消毒。然后，灾民逃难的各城镇开始沿街通知滨城居民有组织的返城。为保证这时不会有人浑水摸鱼，制造混乱，我让守城人马严加戒备，对返城居民要做好登记，落实到每户。我以王爷的身份下令，若有趁火打劫，扰乱治安者，必严惩。
　　朝廷这时已经收到滨城受灾的消息。几天后，更多的药物粮草等救灾物资被送到滨城来。
　　一个半月后，滨城基本恢复正常的运转。其它城镇人员退出。让我欣慰的是，整个滨城伤亡不足百人。而且，到现在，发生疫情的隐患也基本都清除了。等到天再冷些，寒冷会冻死大部分的细菌，滨城百姓就安全了。
　　我一直在考虑对朱文才的最后处理。大水冲走了一切，包括证据。我介入滨城事物后，朱文才的态度一直非常配合，而且从办事能力看，倒还不算是个草包。在不知情的外人看来，他这次的行动甚至是非常值得嘉奖的。虽然滨城被淹，堤坝被毁，但是，滨城百姓伤亡不大，又可以在这样短的时间内恢复滨城运转，朱文才早已功大于过。可是，虽然之前我对他说的话挺好听的，但是，就这么放过他，我还是有些不甘心。
　　"风，该吃药了。"寒把煎好的药送到我床边。
　　说起来不好意思，我又生病了。滨城大局稳定后，我就病倒了。不是一直有练功吗？体质也好了不少，怎么还是这么容易生病？看寒多好，明明什么事都比我做得多，还是活蹦乱跳的。
　　"谢谢。"我把喝完药的碗递给寒。
　　药真苦啊，我皱着脸。
　　寒回身拿过个小罐子，掏出块果脯塞到我的嘴里。真甜！
　　"寒，你越来越贤惠了。"我笑嘻嘻的对他说。
　　寒瞪了我一眼。
　　"寒，你说我该怎么处置朱文才？"
　　寒没说话，然后竟然就走出去了。
　　怎么回事？难道生气了？
　　我还在这里瞎猜，寒拿着本册子又回来了。
　　"寒，我还以为你生气了呢。这是什么？"我接过寒递过来的册子。打开一看，是滨城近一年内各项收支的账本。
　　这种官面上的东西，自然是写的冠冕堂皇，有理有据。但是，明眼人还是能够一眼看出，作假的痕迹还是很明显的。我看了变天，得出个结论：那笔用来修坝的钱，被转账用作了府衙建设。那就是被腐败掉了？可能还会有点贪污。
　　"寒，这本册子..."
　　"水来之前拿出来的。"
　　"多谢你。不过，单凭这个小册子，就算加上赵舟的证词，也不一定就能制得了朱文才重罪。"我说。
　　"如果你需要，我还可以弄来更多。只是需要时间。"
　　我犹豫着。究竟该怎么办？
　　朱文才的罪，应该更接近于渎职。可是，放眼天下，我不相信失职的官员只有朱文才一个。从某种意义上说，朱文才也是一个倒霉蛋。滨河几十年内都没有过水患，这一次让朱文才赶上了，他一定在心里也不知咒骂过多少遍了吧。滨城百姓的命虽然保住了，但是滨城的经济却还要一段时间才能恢复过来。现在，滨城上下都对朝廷非常感激，在这样一个时间，突然告诉他们所发生的一切其实只是他们父母官的失职的话，他们会怎么想？而且，换调一个官员过来，他真的会扛起这个烂摊子吗？算了，朱文才，既然这个烂摊子是你的责任，你就给我好好的收拾好吧。
　　我的头有点疼。政治啊，官场啊，怎么这么麻烦！
　　"再给他个机会吧。下次要是再让我抓到把柄，他也就真的死有余辜了。"
　　我把册子扔到一边，倚着床头，闭着眼睛，胡乱地揉着额头。
　　一双手伸过来，轻重有度地揉着我的太阳穴，好舒服！
　　"寒，谢谢你。这段时间的事，全都要谢谢你。"
　　"寒，要是没有你在身边，真是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寒，你在我身边，我感觉很舒服。"
　　"寒，你对我真好。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呢？要是把我惯坏了，怎么办？"
　　因为寒一直不出声，我就闭着眼睛，一边享受着寒的服务，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
　　寒的手停下来了。是累了吗？我睁开眼睛，想让寒去休息。
　　一个温热潮湿的物体突然压住了我的唇。映入我刚刚睁开的眼帘的，就是寒放大的脸。
　　我的嘴惊讶得微微张开，寒的舌就进来了。
　　我对接吻没什么经验，心里又很吃惊，所以，整个过程寒都在占主导。
　　过了一会。我靠着寒，让缺氧的大脑慢慢恢复神智。寒的呼吸也很乱。
　　怎么回事？不是又中药了吧？
　　"风，这样做，你明白了吗？"寒的声音哑哑的。
　　"明白什么？"
　　"理由。"
　　我不说话。
　　"风，"寒低沉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喜欢你。"
　　我的心一颤。
　　"我们都是男人。"我说话了。
　　"我知道。风不是也喜欢过男人么？"
　　这回，颤抖的是我的身体。
　　"谁告诉你的？"
　　"白思远。"
　　"他还告诉你什么了？"
　　"你对他说喜欢他的事。你帮他说通因为门户原因毁了襁褓亲的崔家的事。你成全了白思远夫妇的事。"
　　"什么时候？"
　　"白思远离开滨城前。"
　　我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