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一辈子 下+番外————麦琪的礼物

　　"风，你不要生气。思远也是好意。他说，让我好好珍惜你。"
　　"我没有生气。"我淡淡地说。
　　"你抖得好厉害。"
　　"寒，你先出去一下好么？我想静一静。"
　　"风--"
　　我闭上了眼睛。
　　"好，我出去了。你不要乱想，就算你接受不了我，我们也可以做朋友的，对不对？"
　　我没有反应。
　　寒出去了。
　　我睁开眼，看着空荡荡的屋子，突然间很想哭。
　　没有理由，就是想哭。于是，我抱着被子，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
　　因为哭了大半夜，又呆坐了很久，我睡得很晚。不过，我睡得很香。有人来敲门的时候，我还在熟睡着。
　　"寒么？"睡得正好，突然被吵醒，我看着眼前的人，有点迷糊。
　　"风，你--"寒吞吞吐吐。
　　"已经很晚了？"我问。
　　"已经下午了。"
　　"昨晚没睡好，现在还好困。"我抱着被子，懒洋洋地抱怨。
　　"先起来吃点东西，好不好？你还在生病。"寒的语气像哄孩子。
　　"好。"我乖乖地点点头。配合你一下吧。
　　吃饭的时候，我注意到寒一直在小心翼翼地打量我。
　　"怎么了？我的脸上长花了，还是，粘了饭粒？"我笑着问他。
　　"没有。"寒也冲我笑了一下，不过有些勉强。
　　"风，如果你不愿意，可以直接拒绝我，不需要这个样子。"
　　寒的表情有些黯然。寒昨晚也是没睡好吧，或者干脆没睡？他的脸色有些憔悴，这对一直保持精神状态良好的寒来说，很少见呢。他一直很担心吧。
　　"我现在的样子很奇怪吗？"我笑着问他。
　　他的眼神很担忧。
　　"寒，我没有拒绝你。"我认真地对他说。
　　他的眼睛里充满了惊喜。
　　"但也没有接受。"我立刻补充。
　　寒的表情有些不解。
　　"我需要时间好好考虑一下。你也应该再考虑一下。如果你考虑好了，回到京城后，你可以再次提出昨晚的要求，到时候我会给你个明确的答复。"
　　"好。我等着。"寒认真地看着我说。
　　"这里的事也差不多了。明天我们就回京吧。"
　　"你不再多养几天病吗？"
　　"我想小安小元了。"
　　"好吧。"
　　"那么，一路上请多多关照了。"我笑着对寒说。
　　番外之思远篇一
　　第一次见到他，是在逐风王府的匾额揭幕礼上。
　　他一身华衣，面色桀骜，气宇轩昂，光芒四射。
　　他是当今圣上的亲弟弟，深得宠爱的七王爷。而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平平凡凡的帐房先生。
　　几个月后，他派人叫我到书房。
　　"你就是白思远？"他一双厉目苛刻地打量着我。
　　"回禀王爷，小人正是白思远。"
　　"从明天开始，你升做代理管家。"
　　"多谢王爷提拔。"我有些惊喜。
　　"好好干，干得不好一样受惩罚。下去吧。"他冲我挥挥手。我恭敬地退下。
　　一个月后，我正式升为王府总管。
　　虽然这里是他的王府，可是他仍然长年住在宫里，留宿在府里的日子并不多。我们之间的关系很简单，他是王爷，我是管家，他是上司，我是下属，如此而已，直到他坠崖受伤。
　　那天，一身重伤的他被送到王府门口时，王府乱了套。宫里得了信，很快派最好的御医过来，治疗了二十多天，却不见好。醒了一次，只呆呆地发愣，再睡过去时，已是药食难进。人渐渐眼看着是不中用了。
　　那晚，得了御医的口信，皇上和皇太后都来了，为的是见他最后一面。换好了衣服的他，静静地躺在床上，早已没了当初的风采。然后，在所有人诧异的目光中，他竟然醒了，还成功地喝进了一大碗药之后沉沉睡去。把脉的御医一脸费解地说，王爷暂时没危险了。皇上太后欢天喜地的回宫，临行前反复嘱咐我要好好照顾王爷。
　　王爷的身体在缓慢地恢复。我常常去看他。大多数时间，他都在昏睡，偶尔碰上醒的时候，也是明显的不清醒。等到他的精神终于见好了，我去请安问事，结果他告诉我，他失忆了。
　　我很吃惊。所有知道这个消息的人都很吃惊。御医来了一批批，结果却都差不多，谁也不知道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几天后，我不得不承认，也许，他真的是失忆了。
　　他把一切都忘了，忘得很干净很彻底。除了他自己的身份，我们的身份，连一些基本的社会常识生活常识，他也忘记了。他身受重伤，生活完全不能自理。看着他无力地躺在床上，不是安详地沉睡，就是一脸淡然地失神，再想想第一次见到他的样子，我的心里就会十分难受。
　　我去见他的次数多了起来。他若是醒着，就陪他聊天，更主要的是想教他一些知识。遇到不明白的事或是不理解的词，他也不打断我，只是微微皱着眉头，用那双清澈的眼睛略带不解与茫然地望着我。这样子的他，像是一个乖巧的小孩子，忍不住让我想去怜惜和疼爱。我从不知道自己有一天也可以变得这样耐心和细致。我把那些事情一点点掰开来，一句句慢慢解释给他听。有时候听得高兴了，他会冲我淡淡地笑。那样真诚信赖感激歉意纯朴的微笑，让我的心变得柔软，让我也想冲他微笑，甚至让我有摸摸他的头的冲动。
　　早听说皇上很宠爱七王爷，却没想到皇上会偷偷跑来看他，还抱着他躺了整晚。皇上走的时候，他抚着皇上的脸笑了。因为那个笑而失神的，除了皇上，还有我。明明是一张苍白而虚弱的脸，却挂着充满鼓励和安慰的笑，让人温暖，让人感动，还让人心酸。
　　"好好照顾七王爷。有什么事情及时和朕说。要是因为你的差错让七王爷出了什么事，朕决不会轻饶你。"临走时，皇上很严厉地嘱咐我。
　　"小人遵旨。"我认真地回答。此时我所认真服从的，不只是龙威，更是我自己的心意。想要保护他，想要照顾他，想要呵护住他脸上的笑容。
　　把平儿自荐给他做贴身丫环的时候，我也犹豫过。我知道这样做有些不妥当，甚至可能会引起他的猜疑，可是我还是这样做了。因为我知道，我不在的时候他会寂寞，会无聊。作为王府的总管，王府里的琐事都要我去处理，不能总是自己陪着他。想到他一个人躺在床上，可能会露出的寂寞的表情，我就很担心。平儿是个单纯活泼的孩子，我想，有平儿的陪伴，他的日子应该会好过些。
　　春暖花开的时候，他的身体已经好了很多，但还不能下地行走。平儿对我说，哥哥，想想办法吧，王爷总是趴着窗看着窗外，一脸渴望的样子，好可怜啊。于是，我做出了带他去小亭子的决定。告诉他这个决定的时候，他一脸雀跃地连连点头，那个样子让我忍不住笑出来。本来以为他会排斥我的怀抱，可是我抱起他的时候，他却手忙脚乱地抱住我的脖子。是怕摔到吗？真的是个小孩子啊。
　　好轻，也好瘦。抱着他走在路上，我忍不住怜惜地想。这几个月来，他一直很配合我们的治疗，从不怨天尤人，也不乱发脾气，让我几乎忘了他所受的伤有多重，会有多痛苦。那么多的补药吃下去，那么多御医的精心调理，身子竟然还是这么的孱弱，那么他所忍受的痛苦又会多大呢？我抱紧了他单薄的身子，看着他在我胸前缩成一个小团，柔顺而充满依赖。他的眼睛里有着淡淡的雀跃兴奋，脸上因为害羞有一点淡淡的潮红。看着他，我心里有块地方隐隐地抽痛了起来。
　　带他去亭子的决定果然是对的，那天他很高兴，不停地冲我和平儿笑。看着他灿烂的笑脸，我的心暖了起来。他对我说，以后要叫我的名字，也不要我过分拘礼，我答应了。
　　后来教他识字，我又发现他既很好学又很刻苦。虽然失忆了，他的学习能力还是很强。皇上给他派来了专门的先生，他本来是不怎么感兴趣的，可是不知为什么，他主动要求加多了聚会的次数还强烈要求我作陪。等到我发现聚会的话题总是被有意地引到我感兴趣的方面的时候，我才意识到他竟然是在迁就我的喜好。总以为失忆后的他是个单纯的小孩子，却没想到也有这么细心的时候。
　　陪他练习走路的时候，我又见识到了他的另一面。那个时候，我见到了他生病后的第一次发火。他跌倒在地上，不让我们任何人去扶他。看他一次次爬起来又摔下去，虽然知道地上铺了厚厚的毯子不会摔坏他，可是我还是很心疼。平儿早就看不下去，跑了出去。可我知道我不能走。就算帮不了他，至少我要在这里陪着他。等到他用尽了力气，跌坐在地上发愣时，我走过去抱住了他。我以为他会哭，可是等到他抬起头的时候，他却冲我笑笑，然后安慰地对我说，我没事，让你们担心了。
　　他终于恢复了健康，只是体质不怎么好。皇上召他入宫，他去了。
　　那晚他没有回来，我有点失落。他是不是又要恢复成以前的那个王爷？我们的关系是不是也要恢复成原来的样子？等到他带着贴身的顺公公回来的时候，我的担心也更重了。我的异样没有瞒过细心的他，他把我单独带到了小亭子。看到熟悉的一幕，我也渐渐安心了。
　　那之后，生活仿佛又回到了从前。他对我的态度没有任何变化。生活中也只是多了个小顺子。小顺子偷偷地找我谈过一次话，他说王爷失忆后性格改了很多，也爱笑了，他说王爷现在很看重我，让我一定要好好忠于王爷，他说他有好多年没有看到王爷的笑了，如果因为我做出什么事让王爷的笑容不见了，他一定不会放过我。原来这也是个决心守护他的笑容的人。我向小顺子保证，我绝对不会做出让他伤心的事。
　　他因为玩雪生病的那次，我是真的生气了。当我得到消息赶到桃园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他跑来跑去玩得正欢的样子。刚开始，他脸上的笑让我愣了好一阵子的神。可是，等到意识到他披头散发，衣衫半湿的在这冰天雪地里玩了这么久，我就清醒过来了。看到他脸上带着不正常的红晕，还意犹未尽的不想走的样子，我的怒火就上来了。我立刻把他抱回了屋子，可是晚上他还是发烧了。
　　我很生气，非常的生气，没有缘由的生气。我这是怎么了？我很不解。晚上我去偷偷看他，却被他发现了。我和他说了我的困惑，他劝慰着我说我们是朋友，叫我不要多想。朋友？我可以吗？做你的朋友？因为是朋友才会做这么多失礼的事？因为是朋友才会对你这样的在意？
　　那之后，又发生了很多的事。过新年，庆生日，吹曲子，送笛子，教他骑马吹笛。我们的接触越来越多，关系也越来越亲密。我能感受的到，他对我是不同的，格外的呵护和依赖。是因为他把我当做最好的朋友吗？这个发现让我有几分欣喜，还有几分不安。
　　有一天，小顺子隐讳地问我，王爷现在是不是对床第之事一无所知。我想了一下，自从他失忆，这方面的知识似乎从没有机会接触过。于是第二天，我带他去了回春楼。让我意外的是，他生气了。我很不解。是因为我带他去了那种烟花之地吗？他是觉得自己的王爷身份受到了伤害？可是那个地方本来就是专门针对豪门贵族设立的，而且他不也叫了最红的头牌吗？他一直与我赌气，我虽然想主动和好，可是因为总也想不通原因，也只能无奈地让这种情形继续下去。
　　再之后，皇上太后开始张罗为他选妃。我义不容辞地担任起帮他选秀的工作。本来想通过这种方式缓和我们之间的关系，没想到他不仅没消气，反而不耐烦地跑去回春楼躲了起来。对于这种孩子气的做法，我既无奈又没辙。我不知道他在别扭什么。但愿等他想通了，就会自己回来，继续快快乐乐地过日子。
　　他终于回来了。大家都很安心。晚饭后，他把我单叫了出去。是要冲我发脾气，还是解释这几天的失常？我暗暗猜测。不管是什么，只要能让他放下心结，我都愿意接受。
　　结果，他一脸严肃地告诉我，他喜欢我。
　　我傻眼了。我不明白，真的一点都不明白。我们都是男子，男子与男子之间怎么可能会有那样的感情？男子与男子之间那样的感情又究竟是怎样的？我知道他待我不同，但从没想过他对我是这样的心思；我也知道我待他是不同的，但却不知道那是不是他口中的喜欢。
　　他吻住了我。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我和盈盈相恋多年，但一直规矩守礼，连手都没拉过。而现在第一个与我相拥相吻的人，却是他，一个货真价实的男人。他拉开了我的衣服，我没有反抗，让他的吻更多地落到我的身上。他要做什么？是要我的身体吗？男子与男子也是可以做这种事的吗？
　　趴在我身上，他问我恶不恶心，讨不讨厌。不，不讨厌，更不觉得恶心。我只是很不理解，很想不通。如果你渴望着这个身体，那么我可以给你，随便你怎么做，我都不会怪你。可是，我想到了盈盈，想到了那个坚定地等着我去娶她的女子。我很难过。盈盈，做了这样事的我，还有拥有你的资格吗？
　　我没想到，他竟会猜中我的心思。他离开我的身体，然后让我忘了今天的事。他的面色正常，眼睛里却有着浓浓的悲伤。他那样的神情，让我的心也抽痛起来。那一刻，我甚至有些怀疑，我是不是真的对他没有感觉。
　　他替我说通了崔家老爷，又亲自定了聘礼，成全了我和盈盈的亲事。原来他真的什么都知道。我和盈盈本是青梅竹马，若不是家道中落，崔家老爷也不会失信毁了当初的娃娃亲。我来京城，最大的目的也是为了盈盈。
　　亲事定下的第二天，他一个人牵着马走了。我很担心，悄悄跟了出去。他去了小草场，坐了一整天。我知道他哭了。我很心疼，更内疚。明明决定了要守护他的笑容，明明对小顺子保证决不会做让他伤心的事，可是，我却让他哭了。我在远处偷偷地看他，我的泪也忍不住落了下来。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是我伤了你的心。可是，王爷，为什么不怨恨？为什么不埋怨？为什么还要成全我的幸福？为什么还要强作笑颜地祝福？我保证，我发誓，以后不管再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伤害你。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只要能让你恢复开心的笑容。
　　第三十九章
　　离开滨城，我们一行四人开始回京。走之前，我又去找了趟朱文才，连哄带吓地让他把滨城好好治理下去。
　　来的时候，我们又是车又是马的一大家子，现在回去了，只有四人四骑，倒也清爽自在。
　　思远的信已经到了，说是他们已经平安抵京。一路顺利，只是两个孩子都很想我。这个年龄段的孩子成长是很快的，也不知道他们这段时间又长了多少。想到他们两个，我就眉开眼笑，心情大好。
　　"寒，你会娶妻生子吗？"
　　"不会。"
　　"为什么？寒家就剩你这么一个独苗了吧？"我明知故问。
　　寒看了我一眼。
　　"如果你不想我娶妻生子，我就不会。"
　　"我不介意，你就会，是吗？"我问。
　　"我不会生孩子。"寒声音低低地说。
　　"什么意思？"我奇怪地问，怎么会扯到那上面去。
　　"要想给你生几个孩子玩，我自己办不到。"
　　我还不明白。然后突然想起，小元生日时，我好像让寒生几个儿子给我玩来着。他的思维跳跃性也太大了吧。我忍不住笑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