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点点头,说:"......你失踪后,大家都急的无头苍蝇似的......现在爸妈知道了真相,决定亲身上来......说要找石元浩谈谈......"
我已经确定,爸爸真的是石家长子石清平......对,其实爸跟妈当年是私奔出来的小儿女,这点我跟笨弟傻妹都知道,原先还以为是爸爸拐了妈呢,原来是妈拐了爸,还拐了个身分那么显赫的富家子弟。
任老板牵了手,越过一堆人走出去。可能是老板在他们心目中的地位不一样了,除了洪卓外,其余的保全人员在我们经过时都让出一条路来,也没阻止。
虽然天还未亮,凌晨时分,想是刚刚的骚动吵醒了所有休息中的人,走到楼下,看见单医师跟洪越站在客厅中,原本低声谈着什么事,见到我跟老板,全都因惊讶莫名而住口。
我偷瞧单医师,他也望过来,那是什么表情?愤怒、绝望、难过、凄苦?解读不出来,可是我知道,过去半年来,他真的对我很好,超过了一个操控者对其囚犯该有的关心。
扯扯老板的手,我说:"......老板,等一下......我跟单医师说句话......"
老板脸色难看,问:"有什么好说的?都是他,害你差点被杀手宰......"
我笑着求:"你还不是来了?一下下,我说一下下话就好。"笑甜一点,他绝不会拒绝。
果然,老板最吃不了这一招了,放开手,让我过去。
单医师只是睁大眼瞪着我,我回望,想想该如何措辞。
"......医师......你们带走我的时候,老板、我是说Vincent他......刚好到美国去了,所以你不知道......我跟他两年前就在一起了......"
"不可能,事情哪有这么巧的......"单医师摇头、生气的说。
我伸出自己的左手,说:"......我的手指上,原来有个戒指吧......你看Vincent,他也有个一模一样的......"
单医师跟洪越同时往老板的左手上看,沉默。
"所以,单医师,偷走我的人不是他,是你......你们,是你们把我从他身边给偷走了......"我静静地说:"他只是过来把我给要回去而已。"
单医师愣了会,终于避开我的直视,将头转向旁边。
"那、那个......"我压低声量,靠向他又说:"......你偷亲我的事千万别让他知道,不然他一定会瞒着我,偷偷过来把你给杀掉,真的......"
医师一震,回头看我,嘴唇动了动,好像想说什么,终究没说。
我点点头,离开,心情轻松,觉得好像解决了一件事,而且,医师,我已经尽了告知的义务,要是你真想死,想跟我老婆呛声说亲我的事,自找死路就不是我的管辖范围了。
坐上老板自己开来的车,他对于我去找单医师讲话的事一直耿耿于怀,车开到半途,终于忍不住问了:"瑞瑞,你跟姓单的究竟讲了些什么?"
"没、没呀,只是谢谢他这半年对我的照顾......啊,虽然他也是坏人中的一群啦......"我先打个哈哈,突然想到了件事:"停车,老板,快停车!"
他立即往路边停下来,问什么事。
晨曦都出来了,光明灿烂的一天!我凑过身去,抱住他脖子说:"老板,半年没叫你这个昵称呢,好想念,来个亲亲纪念一下吧!"
这种事他才不会拒绝,回抱我就天雷勾动地火的亲呀亲。
消毒消毒,嗯,把老板抓过来替我被单医师亲过的嘴消毒才是真正的目的!
作梦的时候,不管梦的内容有多荒诞,陷在梦里是绝对无法发现不合常理的地方,反而觉得里头的一切都是对的,直到醒来才会失笑,庆幸一切都是梦。
我现在就有同样的感觉,从一场梦里醒来后还一直想,为什么过去的半年里,我把周糟的一切都视为理所当然?没想起过自己的家人跟朋友,甚至连同床共枕那么久的亲亲老婆都忘了。
因此,一大早我跟老板回到别墅时,小铁跟阿俊立即过来猛说道歉的时候,我也只是咪咪笑着安慰他们。
"不要紧啦,单医师的催眠暗示真的很厉害,连我都被他弄掉了半年记忆,连自己老婆是谁都忘了。"
小铁跟阿俊不知道发生在我身上的一切事,只是面面相觑,问:"嗄,少爷也结过婚了?"
我得意的笑,又点头,真想要他们喊我一声师公或师丈大人什么的。
老板跟我一起坐在健身室的椅子里,也开口说:"......算了,我没想到姓单的会来这一手,倒是低估了他......没关系,他只对你们下了通行的暗示,我再让周壬把他带过来给你们解除就行了......"
我转头看老板,问:"......你怎么知道?医师搞不好还下了其他暗示,比如跳钢管舞或表演猛男秀......"
敲我一下头,老板说:"姓单的看这两个人跳舞做什么?我倒是担心昨晚他趁机对你怎样呢......没有吧,瑞瑞?"
我睁大眼睛无辜摇头,毕竟善意的谎言能够救人一命,何乐而不为?见他的眼中仍带着浓重的狐疑──该怎么度过劫数?哈哈,老招数装可爱最有效了。
"......老板......"往他身上偎,抬头给个可爱〈傻不隆咚〉的笑,说:"......没,我没对单医师怎样......"
头昏了吧,瞧他已经搞不清楚我话里的玄机了。
老板看着我,果然抵不过这一招,手一挥,要小铁跟阿俊出去──又发情了他。
小铁跟阿俊赶紧往门边跑,以下是他们从我们面前到门口之间、以为是窃窃私语的对话。
"......看到了没?教官搞外遇,居然对少爷下手......"小铁回头偷瞧一眼,看见了某个限制级画面后,说。
"难怪他老婆要跑......自己的老公对男人有兴趣,是女人都不爽吧......"阿俊为那个虚拟师母抱着不平。
"......少爷不错啊,傻傻的样子人见人爱,难怪教官想出轨......走,我们把这件事告诉大家......"小铁好兴奋,脚步正要加快......
"回来!"老板听力特好,也把这对话听进去了。
两个人硬生生将脚步停下,困难无比的回头......瞧他们苍白的脸,也知道大难临头了。
"除了别墅外当班执勤的弟兄,把其他的都叫进来......我要示范被压制在身下的敌人突然反攻时的几种应对招式......"老板噙着嘴冷笑:"......你们两个就担任假想敌......"
小铁阿俊面如死灰的跑出去,没多久一堆脚步声咚咚咚朝这跑来,老板对我说:"瑞瑞,你先上楼休息,我一个小时后会去找你......"
一个小时?我对那群保全人员升起无与伦比的哀悯之情。
也没半个小时吧,实在按捺不住好奇心,我下楼偷偷推开健身室的门往里看──满目疮痍、哀鸿遍野、惨不忍睹──
为了解救涂炭的生灵,我咬咬牙,还是跑进去打扰临时的教学活动,把老板给拉着扯着回二楼的房间去了。
伺候老板洗完澡、两个人都香喷喷的时候,把他拐上床去问话。
"我有好多事情都搞不清楚,你跟洪卓说什么跟胡玉兰的事?你又寄了什么资料给在亚特兰大的爷爷?"我问。
"......你记起了多少?"他也反问。
我闭着眼睛想想,说:"嗯......我记得你到美国好久好久,David打电话跟我说你临时被龙翼会派去出任务,短时间没办法回来,我就跑回屏东家里......"
对,我出门买东西的时候,那个洪卓坐在车上跟我问路......接下来我就在医院里了,他们说我睡了大半年,叫做石亭云。
之后,忘掉所有事情的我没任何怀疑的任着他们带回别墅、由单医师每天灌输新的记忆、吃着他给的所谓精神疾病的药、学习上流社会的各项礼仪、复习石家所有相关的人事物。
"真的石亭云呢?"突然想到这个问题。
"胡玉兰真的跟你爸生过一个儿子,不过体质差,患有严重的精神分裂症,伴随自残的倾向......一年前他从这里的阳台跳出去,头部重伤,以植物人的状态在石门医院度过半年后死了......"
我吓一大跳,问:"你、你是说他从这间房跳出去?"
老板点头:"......上次不是指给你看地下那块黑渍吗?石头吸收了他的血后,痕迹褪不掉......我问过小梅,当时她就在这里帮佣了,确定石亭云跳楼这件事......"
我沉默,想着那位从没见过面、跟我长相相似的兄弟。
老板侃侃解释,石元浩虽然不喜欢石亭云这个孙子,不过每年给胡玉兰治疗石亭云的钱可不少,也答应将来分产时不会少掉这孙子一份──胡玉兰自己家道中落,很需要那笔钱,也怕石亭云死亡的事实会让她少掉许多既得的利益,因此跑去求石门医院的院长洪越,要他别开出死亡证明。
当时洪越跟自己父亲洪卓讲到这事,洪卓不知打着什么主意,也一直知道我父亲石清平在屏东的一切,把我抓了上去,安排了这一切。
"......对,你父亲石清平......是我最好的朋友......所以,为了他,我会让身为儿子的你夺回一切......"
我突然想起他在石家老宅跟我说的话,他......难道......为了爸爸......
不懂,等爸来了,让他跟洪卓去厘清一切吧。
"那、昨晚你是怎么发现我被单医师给带走的?你又是什么时候潜到我睡觉的地方?"这点我真的很好奇。
老板恨恨地说:"......没料到姓单的浑蛋突然搞出这一手......幸好我早就在所有的汽车底下装了追踪器,发现他朝石家老宅去......我打电话过去的时候,人已经在老宅外了......"
"啊,那时就到了?"我叫出声:"为什么不冲进去直接带我回来?"
"因为我猜Reynolds也发现你被带出来了......别墅这里的人手虽然不如老宅多,不过同为杀手,我很清楚他会怎么进来,所以重点地方特别加强了警备、包括红外线监视器的装设......他不敢冒险......"
我点点头,老板果然是专家。
"为了防堵他,也为了一劳永逸,我在半夜十二点时先潜进去,找到你睡觉的地方,开始守株待兔......他趁着凌晨时所有人精神最涣散的时候摸进去,结果就......你知道了......"
还好,他当真没看到单医师亲我的那个画面。
吃过午餐,电话就来了,平常兼作管家职务的单医师不在别墅里,一切由小梅代劳,她接了电话后,捂住话筒问我说:"少爷,一位叫洪卓的先生请你听电话,接不接?"
我看看老板征询意见,他点点头,我才过去拿过电话,顺便跟小梅道声谢──这女孩子真的很可爱,只要多看她一眼或随随便便说句什么,她就会脸红,每次都让我想起屏东家里那个傻妹。
见我盯着小梅,老板不高兴的轻咳一声,害我打个冷颤──赶紧转身背对着他听电话:"喂,我是石瑞......爷爷回来,要见我?现在?等一下......"
我回头问:"洪卓说爷爷从亚特兰大回来了,要我过去,好像有事要说......可以吗?"
"哼,老狐狸......"他轻叱一声,说:"没问题,问他几点要到。"
我结束跟洪卓的通话,跟老板报告:"要我现在就出发呢,老板,你猜爷爷会跟我说什么?他现在要优先处理的应该是二叔掏空了名下好几家产业、还有买凶杀我的事吧?"
"身为石门企业的最高领导者,你真以为那只老狐狸什么都不知道吗?洪卓把你抓到北部、让你成功的顶替石亭云,身分转接的天衣无缝,若没有更高一层的授意,他能进行的那么肆无忌惮?"
我搞混了,歪着头看老板,用眼神控诉他的说明好深奥哦!
大概看我傻了,老板又把我抓过摸摸头,说:"好了,别想太多,事情早点解决也好,我们才可以回台南的家......你想回屏东住几天也可以......"
我眼睛发亮,问:"可不可以去高雄找笨弟?他之前就说过想找我一起去入夜后的爱河露天咖啡座喝咖啡,听说气氛一级棒......"
"不行!"回答的又凶又狠,老板脸色难看的说:"你喜欢我带你去就好,干嘛拎着野猫?他已经归周壬养了,再说,兄弟俩有什么气氛好搞?"
哇,老板生气了,每次我一提到笨弟他就这样,真是的,跟我弟弟有什么好吃醋的?不过,每次看他吃醋的样子真的很好玩,所以David老是联合我欺负他......没错,我的确是最好的帮凶。
嘻嘻笑着跑回房间换衣服,老板照旧先去安排人员编制,不到两个小时,我人就已经被迎进石家老宅里,跟洪卓面对面。
应该是大摊牌的时刻,所以当我看见三叔跟洪越都在时,一点也不惊讶......没看见二叔,现在的他只怕没脸出现。
"爷爷呢?"我问洪卓。
"老爷刚结束美国的行程,有些累,在楼上睡一会......也该是他起床的时候了。"洪卓看看时间,说。
三叔这时对我打招呼,要我到他身边,熟络的牵着我坐在他一旁的椅子上,高兴的说:"我听说了,原来你是大哥跟秀蓉姐的小孩......这么说,小瑞,你跟亭雨同年......"
秀蓉是我真妈的名字,我讶异,为什么三叔认识我妈,还一副很熟的样子。
"对,三叔,你也知道我妈?"我问。
"知道,你妈跟大哥是大学时代的同学,也是班对,感情好的不得了,要不是你爷爷嫌弃秀蓉姐家里没钱没地位,硬逼着大哥要娶胡玉兰,哪会搞得父子两反目成仇二十几年......"三叔嘳叹着说。
为了再多了解些事情,我任三叔摸着自己的手,用眼神对脸色发青的保镳示意,要他不准碍事,然后靠近三叔一些,继续问下去。
"那个、三叔,我爸既然不喜欢胡玉兰,为什么又跟他生了石亭云?"
嗯,这个问题得问清楚些,要是妈因此不原谅爸,我还可以想些完美的说辞来替爸开罪,好避免一场可能发生的家庭伦理大悲剧,再说,妈要真出手,爸一定打不过妈。
"你不知道,胡玉兰是某某大官的女儿,母系又是名门世家,当时我们石门刚发迹,你爷爷想藉由这门亲事提升石门的形象,加上胡玉兰也喜欢大哥......"
顶着跟爸一样的脸真的很有效,只要轻轻笑一笑,话语放软些,三叔就已经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胡玉兰也是当年被爸爸煞到的女人之一,她的执念很深,非爸不嫁,也不接受爸的拒绝,为了造成事实,找个理由灌醉了爸,跟他发生关系。
后来,胡玉兰利用怀孕的事实找爷爷谈,爷爷这边面子也挂不住,逼着爸爸非得和她结婚不可,爸不肯,说非我妈不娶,爷爷就将爸禁足了,爸爸请洪卓帮忙放了他,找到妈妈,俩人跑到南部乡下去公证结婚,结果就生了我跟笨弟傻妹三人。
"......你爷爷也真是的,明明最疼爱大哥的不是吗?却听胡玉兰那个女人鬼扯淡,说什么大哥是始乱终弃......大哥气爷爷不相信自己,从此跟石门不相往来,唉......"三叔最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