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想不出个结果,我就不想了,懒洋洋的靠在他身上,做个生病中的无尾熊,搏取同情,让他再多抱一会。
"......我不要再吃药了......我记得以前痛过几次,可是吃了单医师开的药,都会让我睡上整整两天两夜......"我软软的拒绝他的提议。
Vincent只是抱着我,低哑的声音从头上方传来:"......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太急了......Dr. Schacter明明交代过,不能操之过急、一切要等他来的......"
听不懂他说什么,只感受到他担心我──能让他这样抱着,还抱的这么紧这么舒服,头再多痛几次也愿意。
"我头痛是老毛病了......根本不关你的事......"又在他怀里蹭几下,我说。
"不吃药,你就多忍耐一会......要不要上楼睡一下?"他柔声问。
"不要不要,你在这里多陪我一会就好了......"在他面前,大胆撒娇是很自然的事。
他紧皱的眉心终于抒开,说:"唉,就是拿你没办法。"
换个轻松的姿势,搂住我,随意的拍着我的背,像哄着孩子似的......真是体贴,不知道什么样的女人能独占这么温柔体贴的男人?
对了,他老婆曾经玩过失踪的把戏,也就是说,那个女人不是很珍惜这个绝世好男人,搞不好哪天又来个下堂求去......
这么说来,我还是有机会把Vincent留在身边做一辈子的专属保镳,对不对?好,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先问他老婆的事,顺便转移头痛的感觉。
"......跟我说说你老婆半年前为什么失踪好不好......是你工作太忙冷落她......还是她嫌你办事不力......"忍着太阳穴勃勃的抽痛,我尽量用纯真无害的语气问他。
"谁说我办事不力的?"他脸黑了,说:"再说,我们两个几乎天天在一起,感情好的不得了,谁也没冷落谁。"
说到这里,他停顿下来,似乎想到了什么甜蜜的回忆。
"......连我那老头都喜欢他......"他嘴角扬起、微笑了起来。
"既然感情好,她后来干嘛又搞失踪?"我不解,问,而且,他看来幸福的样子让我有点酸溜溜的。
"......我美国本家的伯父遭到突袭身亡,当时他......正在忙毕业论文,没办法陪我回去奔丧......等我到了美国后,师父要我找出幕后的主使者来慰灵,因此在那里多耽搁了半个月,行动期间也无法跟台湾联络......"
他的神情愈说愈沉,揽着我的手臂也愈缩愈紧。
"等行动完成,我才发现怎样都连络不到他,接着周壬告诉我,说他......人间蒸发了......"
讲完,他寂静了好久,我忍不住翻转头看,只见他......该怎么形容那表情?痛彻心扉......
我的心脏紧紧一缩,因为,即使像我这样大而化之的人,也能了解这男人的心情,他......肯定......爱惨了那个人......
不用问也知道自己败了,也罢,我决定,只要他还担任我的保镳,该有的福利我绝不会客气,能留他多久就多久,最好能签个终身契约,只在休假时把人还给他老婆。
主意打定,我心情就好了起来,继续追问:"那、后来你是怎么找回老婆的?"
他把自己的头搁在我肩膀上,两手环住我像环住个大抱枕,似乎终于从长久以来紧绷的情绪中放松了一样。
"那段日子我真的找疯了,从没想过一个人会消失的如此彻底......就算是死了,也总有个尸体吧?更何况David他......我朋友是情报高手,居然也束手无策......"
"幸好,不是找回来了吗?"我安慰他。
他苦笑了一下,说:"是呀......找回来了......谁会料到一个人的身分可以被如此巧妙的被转接?利用了相近的血缘及外貌,移花接木到天衣无缝的地步......那一阵子,David真是被我骂的太无辜了......"
其实我真的听不懂他解释着些什么,只是看着他,有些茫然。
"跟你说太多,想你也混乱了吧?"他的唇冷冷的,说话时在我的脖子处摩来摩去,好痒。
"嗯,很乱,不过,我头不怎么痛了。"我说。
讨厌,真的很痒,脖子那里......他的唇摩着......咦,触感不对了,湿湿的什么舔着,是......舌头?
还没意会到什么不对劲,轻微的刺痛感传来,忍不住全身轻轻一颤,我轻声抱怨:"......你干嘛咬我......"
太过分了,我都还没来得及利用雇主的身分性骚扰保镳,他就先开起我玩笑来了!我挣扎着打算咬回去。
"......别动......"他说:"......让我抱着......休息一下......"
我愣着,好像从没听过他示弱的语气。
他说下去:"......好累,找了六个月......终于可以休息一下了......"
听了他这么说,我居然感同身受的心痛起来,于是任他搂着,直到天渐渐的暗下来。
第二天一早就被Vincent从床上挖起,他说:"......我知道你醒了,不可以装睡......别忘了今天要上石家老宅,别赖床......"
不要不要,我还要睡!困死了,眼睛张不开......
凉!他居然把我的被子给拉开了,可恶......我就是不醒,翻个身趴着,把头钻到枕头下。
"乖,起来......再不起来,我要用狠招了......"他说,不过我听得出来语气以开玩笑的成分居多,跟他平常威胁那些可怜的保全子弟兵差太多了,所以我装没听到,学驼鸟继续躲在枕头下。
哇!光线透过薄薄的眼皮刺激眼睛,我皱皱眉,他把枕头都拿走......我硬撑不睁眼,看他还有什么招式。
有东西由睡衣的下摆钻了进来,估计是他的两只手......别、别故意戳腰的两侧,好痒,一阵酸麻,我忍不住叫出来。
"嗯......不要......别搔痒,停下来......"
他手的动作停了几秒钟,接着继续游移到腹部,再往上......
这招狠!他连身体也贴上来,身体的重量加上热热的体温,好舒服,这下子我更不想起床了。
"......这样下去连我都受不了......"他的声音从后面闷闷地传来,背部的温度随即消失,他离开,顺手把我从床上提起来,这个,好像老鹰抓着小鸡。
这下子不醒也不行,我只好睁眼瞪着他,怨:"干嘛搔我痒?下次用更温和的方式啦!"
"这还不温和?你去问问周壬的那些手下,受训期间睡过头,我是怎么处罚他们的。"他一面叠着被子,一面顺口回着。
我揉揉眼睛伸伸懒腰,边打哈欠边问:"......你都怎么罚?"
"仰卧起坐伏地挺身各二百下,基本蹲马步的时间比平常多一倍,还有当天的近战练习就负责作我的对手示范动作给大家看......"他说。
我精神来了,有兴趣的追问下去:"哪种处罚他们最怕?"
"当然是作我对手这一部分,就像小铁说的,一堂课上完,不死也半条命去了;所以小铁那一次受训迟到被我罚过后,再也没人有胆量睡过头了。"他轻描淡写地说。
我取笑说:"啊,难怪他们要叫你魔鬼教官,你对他们好严哦!幸好我不是你徒弟,要不我这么爱赖床的人,三天......不、一天不到就被你操死了。"
难得的,他笑的有些邪恶:"......要处罚你,得用另一种方式......好了,快去洗脸刷牙,还想吃早餐吧,今天想我弄什么给你吃?"
"有什么弄什么......你做的东西都好吃,我都喜欢......"说完,我走进浴室,关上门才突然想起忘了问他,处罚我用的到底是哪种方式。
有空再问好了,也许他指的是搔我痒这一部份。
用完早餐之后就出发往石家老宅见爷爷,妈没跟着,据单医师说爷爷一向讨厌妈,爸爸死后他就拒绝让妈踏入石家老宅,也不在公开场合见她,好像有什么心结似的。
至于是什么心结,单医师说他不知道,好像只有石家几个元老级的人物加上二叔三叔才清楚,所以我也就不问下去,跟左边的保镳挨着坐在车后,路程大概会耗时一个小时之久。
车行了约半小时,在某段宽敞车又不多的省道路上,Vincent突然坐直伸子,对前方驾驶的阿良说:"保持这个速度不要变......注意右边车道那辆铁灰色的轿车......"
我跟单医师同时警醒起来,单医师打破他跟Vincent之间不成文的缄默规定,问:"怎么,有状况?"
"待会听我指示,别作出额外的动作......"贴身保镳冷冷回答。
我微微转头往右后车道看,的确有一辆黑黑的汽车以加速度的方式逐渐靠近我们,不过,我倒是没看出什么异样之处......
"别看了。"Vincent对我柔着声说话,待遇明显跟医师不同:"......乖,不用怕!"
我还没反应过来呢,Vincent就把我旁边的电动车窗按下,这时那辆问题轿车已经贴近,跟我们平行奔驰着,同样的车后玻璃窗也开启,两名长相凶狠的男子坐在后面,靠我们这一侧的那个手上拿着──嗄,枪?
Vincent突然伸出右手臂,把我整个人按在椅背上,然后他的左手以快到几乎看不清的速度朝窗口一摆,接着,两下连续的轻爆竹声近在耳边响起──
旁边的轿车往右岔开,加速驶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的左手还笔直在我面前不动,我凛然,一把通体黑亮的手枪握在他手中,枪口冒着细微的烟雾,而且离我的胸口不到10公分的距离......真的......这就是他藏在身上的枪......
"......明亮,跟着狙击我们的那辆车......别跟丢......没错,后座两个都被我射中手臂,没攻击力了......小心点跟踪,我要知道他们跟谁接头......"Vincent冷静的对着领口的微型话筒发着命令。
这次Vincent多派了一辆车以相当的距离跟在后面,明亮就是司机。
咦咦,我好像还听到了某个劲爆的新闻......射中手臂......刚才,这个男人,我的贴身随扈在咫尺处开了枪,而且是两枪两个人......
这时开车的阿良问:"教官,需要临时变更路线吗?"
"不用,维持原速度行进,刚才动手的......手法粗劣,没有经验,不是专业的......"Vincent淡淡地说。
单医师有些惊魂未定,颤颤问:"......少爷......真的被狙击?"
"没事,小喽罗。"他说,收回执枪的手。
我仍惊魂未定,全身软的动不了,四肢也没力气,还有些抖。
"......你被吓到了?"他发现我的异样,问。
我微微苦笑,嘴角也抖的说不出话来......突然之间看见有歹徒拿枪指着你、蓦然惊觉自己的确是别人暗杀的对象,随时随地有生命的威胁,是正常人都会大受刺激吧。
他知道我害怕,搂过我到他怀里安抚,轻声的保证。
"放心,在任何人动手之前,我会先杀了他们......"他的嘴角浮起一抹冷笑:"......只要我想,这世界上,还没有我杀不了的人......"
那样自信的表情、那样冷冷的笑,我觉得......似曾相识......
单医师突然又开口问:"我记得台湾的法令规定私人不得拥有枪械......你区区一个保全公司的教官,怎么能够使用手枪?"
"......在你举发之前,我会让你永远开不了口......"Vincent沉着声说,似乎不是开玩笑。
单医师不再说话了。
我们的车子在预定的时间内进入石家老宅的庭院;说是老宅,其实房舍恢宏有气度,美轮美奂的砖雕建筑,装饰精美,古朴中带着精致的韵味。
我一下车,石亭雨就从门口迎上来,笑嘻嘻地跟我打招呼:"亭云堂哥!"
他其实打算跟我抱抱的,双臂都张开了,不过Vincent适时迎上前一步,石亭雨立即收回手臂,讪讪跟我挥个手,我也点头算回个招呼。
果然,只要被狗咬过一次,以后都会怕那只狗......我不是说Vincent是狗啦,不过,他就算是狗,也是一只潇洒帅气的军用杜宾犬。
看我发呆,Vincent问:"还为了刚才的事害怕?"
我点点头,傻傻笑着说:"还有点怕,你帮我收惊吧!"
他一愣,然后,慢慢微笑开来,说:"......你到底记起了些什么?"
我也愣,保镳又再打哑谜了。
石亭雨说:"亭云堂哥,爷爷已经在客厅等你了......对,我先告诉你,爷爷的脾气一向不太好,要是他发了什么脾气,别理他,当他老人痴呆了。"
我忍不住笑出来,哈哈,这个堂弟除了会吃人豆腐外,也挺幽默的嘛。
他领着我们进入大厅,这、这是什么阵仗?怎么那么多人?除了中间坐着的一个穿中山装的老头外,其余十几个都穿着毕挺的西装,那感觉跟我家的保全人员好像......还好我也穿西装,混在他们中间也不会格格不入。
啊,二叔三叔也在,就站在中山装老头两侧,他们看到我进来,立即对老头说:"爸爸,你看,没骗你,跟二十几年前的大哥一模一样......"
老头子看着我,想也知道他就是我爷爷石元浩,单医师早给我看过他照片了。我上前几步,对他喊:"爷爷,我是亭云。"
老头子果然厉害,不动声色,定力比二叔三叔强多了,不会在看到我第一眼之际变脸色,相反的,他眼中的精光却大盛,像要把我看透似的。
看啊,你尽量看,我已经知道自己跟死去的爸爸石清平长的有多像,我也知道妈想透过我重新找回在石家的地位,可那是她不是我,我从没想求什么,顶多再被打回冷宫而已,所以不在乎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老头子开口了:"......近一点我看看......"
好可怜,他好像老眼昏花......好,服务到家,我又走近个几步,离他不到50公分的距离,让他看个够。
"......清平......"无预警的,严肃的老头子呜呜哭了起来。
客厅所有人立刻慌乱起来,我也乱,刚刚还称赞他不动声色呢,谁知道我这张脸魅力这么大,让商界有名的严厉老头见到立刻飙泪。
"爸、爸、他不是大哥,他是大哥的独子亭云!"三叔拍拍爷爷的背,对他说。
这时候最尴尬的人是我了,不知该上前安慰老头子,还是傻傻站在这里静观其变;听单医师说过爷爷的个性冷酷,商场上一向精明有远见,也因此将石门集团弄得有声有色,不过现在看来,还好,就普通的老头子而已。
"亭云,你来......"爷爷拿出手帕拭拭泪后,招手要我过去。
我乖乖听话,走到他前面,他指指身边的空位要我坐下──有点不好意思,因为,整个大厅的人除了爷爷外都站着,这样子我怎么好意思坐?而且连二叔三叔也站着,我这个小辈......
"坐!"爷爷看我迟疑了几秒钟,不耐烦地又说了一声。
好有威严,原来不是色厉内荏啊!我立刻坐下,不敢违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