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奈的看著屋梁发呆,他不想睡也不敢睡,睡了梦又会接续。但身体上的疲惫却无法忽视,滚烫的身躯让他脑热不已,睁著眼视野渐渐的变成白茫茫一片,无法聚焦。
意识朦胧胧,在想什麽他也不知道,只知道有些画面像急光片在脑中羽一闪而逝,就算刻意不去想但却无法阻止。
“我爱的是卿儿,永远不可能是你!”
又是那令人心碎的场景、令人心死的话语……
他的心一再一再的被伤害,痛的麻木…可如果他早已经麻木了为什麽滚烫的泪液不断的浸湿棉枕?
为什麽过了这麽多年他还是放不开?
◆◇◆◇◆◇◆◇◆◇◆◇◆◇◆◇◆◇◆◇◆◇◆◇◆◇◆◇◆◇
躂躂的马蹄踏起一阵烟尘,狼狈的旅人找寻回家归路。
晚霞将天边染的一片红紫,秋风徐徐吹来,吹起良人未髻的发絮,几缕几缕的飘起,惹起发絮主人的厌烦,提起手用尾指撩起紧贴脸鬓的黑丝,不太温柔的往耳後一塞,大略可猜测他的心情不是太好。
「够了!在这样下去就算让你在骑一个月也回不了杭州,换我来骑!」徐离昊近似抓狂的大喊,飞快的抢走十二手中的缰绳,用力的一甩,还不客气的踢了马腹一下,可怜的马儿受到惊吓,惶恐的仰起前身嘶鸣。
「啊!」突如其来的举动吓的十二一怔,但随即回神从他手上夺回缰绳,不悦的低生咒骂。
「搞什麽……我是顾念你受伤才骑这麽慢了,早知道就一手掐死你还管什麽小人君子、道德常伦……」柔声的安抚马匹将它倒回正途,但嘴里还是参杂几声说人不是的话语。
「你碎碎念的再说些什麽?」挑起眉带著些许主子的威严压问。
「没什麽!没什麽,我在自言自语…」
「骑快点,我想赶快回府,府里还有一堆公事等我回去处理。」轻声说著,改以软性的诉求。
霍然将全身的重量倚在十二身上,此举让十二现出些许慌乱。
他贴著十二的背,可以听到十二平稳的心跳声,温热的鼻息不断喷吐在十二耳际,就这样倚著他,眺望远方染成一片火红的彩霞。
「你…很讨厌我吗?」他刻意装做无心的问。
这问题让十二顿了一下,接著回首看著他,以平稳的口气说:「不只讨厌,简直恨。」然後继续专心驾驭马匹前行。
预料中的答覆,是呀,当然会恨我。
他可以说是毁了他的一生,他看的很清楚,那清澈的眼眸中有著对他满满的怨恨,像是仇人般,随时等著反咬一口的时机。
虽然早就猜想的到,但亲耳听到难免还是觉得刺痛,一切都是他一手造成的,愿不得谁。
可偏偏,为什麽这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心早已遗落?
他自负的以为他不会在爱人,事实证明他错的离谱。
对不起……
他懦弱的连一句对不起都说不出口……。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几天的奔波,因为徐离昊带伤而刻意缓慢的旅程也终於接近尾声,随著离杭州越来越近十二也稍微松了口气。
「前面有客栈,剩下的钱应该够我们住一宿,明天早在启程,不消半天应该就可以回府了。」
「嗯。」
「去休息吧,这些日子你够累了。」轻抚著十二的头,语重心长的道,眼中藏著与以往不同的关爱。
从什麽时候开始对我这麽温柔?
为什麽?
他不过是个男宠而已不是吗?
不管对我再好,你对我所照成的伤害依旧无法抹灭,我只能恨你呀!
所以不要对我这麽好了,时机到了我会撂倒你,这是不变的事实。
躺在床榻上,眼渐渐阖了起来,隐约间他看见他的身影掠过眼前,接著他便沉沉睡去。
看著十二恬静的睡颜,他心中感慨万千。
他始终不敢开口说爱他,他只能刻意的对他好,因为他知道说出对他的爱只会成为他的负担,他恨他不是吗?
可笑的是一切都是他促成的。
有些事藏在心里便足了,不需要说出来。
俯身在他嘴上轻轻烙下一吻。
这吻代表最後、代表离别。
凝视著他的睡颜,仔细的刻印在脑海里。
他不适合爱人。
走到烛火前,自袖里取出一章白纸,焚烧。
吹散残馀的灰烬。
对不起,十二,自由还你了。
落寞的黑影,一个人独自离去。
◆◇◆◇◆◇◆◇◆◇◆◇◆◇◆◇◆◇◆◇◆◇◆◇◆◇◆◇◆◇
披著近乎及地的氅衣一人独自坐在回廊的榻上吃茶,单薄的身影更显孤寂。不自觉的把玩手里跟了他好些年的白扇,抬首看著树梢上仅存的枯黄叶片再不断与寒风搏斗後依然凋零,忍不住又是一声喟叹。
才几年的光景,自小生长的地方他竟感到几丝厌倦,春夏秋冬的转换、破晓落日的变化,他看到不想再看,好似所以事他都看透了,已经没有任何事提的起他的兴致了,又或者说他已经开始感道厌世?
寒风飕飕吹来,拉紧氅衣瑟缩著。
看著自己纤瘦的臂膀不得不承认自己的身子比以前瘦弱,自从胸口受了伤之後他便无法再提气运功了,想起这点不由的又是一叹。
身体不常活动日子久了自然生疏微恙,加上长期待在书房里办公鲜少日晒整个人白的不像话,简直像个久病气虚的废人,更要不得的是一但不小心呼吸太急促便会引发一阵轻咳,说是肺伤的後遗症。
前房一抹黑影朝自己前来,看清楚来人的脸,嘴角微微的上扬眼中却藏著难言的苦涩。
他该死的自责唾弃自己。
「呐,这些商契看过之後签印批准吧,我要继续忙其他事了。」从身材日渐魁岸骏逸的男子手中接过商契,他纤瘦的手与男子宽实的掌心形成强烈反差,不得不悲叹时间流逝、物换星移。
想来这年已是他入府的第五年了吧?
好快……都已经可以与他平视了呢!是因为长期练武的关系吧……
不耐的翻了翻商契,发现自己根本无心去看,眼中只是一张张可有可无的白纸,虽说那一张可能就是动则上万的商契。
开口唤了眼前男子一声:「十二,不了,拿去,你说了算。」将商契塞回他手中。
十二闻言厌恶的白了他一眼,却还是认分的接回商契。
真是够了,这人怎麽越活越懒散?!
整个府里的事业几乎大半都落在他头上,而且更有日益趋多的趋势,反观他这正主儿倒是在这回廊悠閒的吃茶?!
这什麽道理呀?他不过就是名小厮……
就不怕他独吞他家所有产业,暗自潜逃吗?!
接到他的白眼,徐离昊只是摆出一脸”我信任你”的真诚貌,让他有种真要事真的做了独吞家产这种事,他就会有很深的罪恶感一般。
见十二认分的离去,那吃蟞的模样让他不由的发笑,但随即又敛下眼,这些年的发展让他五味杂陈。041DE默:)授权转载
惘然【ann77.xilubbs.com】
他以为他可以毫不犹豫的放手,但最终却换来更多不舍……
他之於他就像空气一般,好似失去了,便会窒息。
像著了魔似的贪恋他的目光,对他的情感非但没有变浅还日益增深,这样的情感却始终只能藏在心底…甚至刻意装做无心的百般讨好为的只是讨他欢心。
明明知道将他留在身边始终会是养虎为患,明明知道让他回去才是对他好,但他偏偏就是无法做到,他该死的害怕失去他……
这些年来他百般自责,心理不断惦著要还他自由,名正言顺的时机也多的是,偏偏他的执念让他一拖再拖,转眼却已到了第五年。
究竟要到什麽时候他才会甘心放手?
如果这个名为复仇的游戏是由他开始,那麽就让他亲手将它结束吧……
名利、财富、地位,他什麽都可以舍弃,如果失去这些东西可以补偿对十二的亏欠,那麽他会竭诚的双手奉上。
◆◇◆◇◆◇◆◇◆◇◆◇◆◇◆◇◆◇◆◇◆◇◆◇◆◇◆◇◆◇
一如往常清静的茗茶居今日异常的被震耳欲聋的声响划破。
来人怒气冲冲的跨步而来,震的回廊上的木板吱吱嘎响,手中的大叠纸张被他拧的皱巴巴的几乎不成形,手上的青筋更是隐隐浮出。
「你说这是怎麽回是?!你给我解释清楚!」将那一团皱烂的纸张丢在昊身上。
此话一出昊方才转首瞅他一眼,不解他为何如此气急败坏,拾起身上凌乱的纸张仔细一看才发现那些是价值万贯的徐离府地契及所有徐离府名下产业的所有权。
「有什麽不对吗?」他问,有些心不在焉的把玩手中白扇,似乎那些张契一点问题也没有。
闻言,脸色阴鸷得像个恶鬼,敛下眼尽量维持理性的问道:「为什麽突然把所有财产过继到我名下?」
「不要了…都给你吧…看你要变卖也好,继续经营也行,反正都不关我的事了,你要回家去看你娘亲我也不会阻止了,总之自由还你了,你可以回家了。」他说著,以一种洒脱的口吻,好像什麽都不重要,可天知道下这个决定是要多大的勇气,语中藏著多少不舍,但在十二耳里听起来却向是这些年来的折磨都只是他的一时兴起,而今他不过是想结束游戏罢了。
忽然间十二笑了出来,但这诡谲的笑声却较人背脊发凉。
这算什麽,讨好吗?
你以为这些臭钱就足以补偿你对我造成的伤害吗?!
他轻轻笑著,笑声中有股酸楚。
这些年来他所受的折磨凌辱在他眼里竟只是场游戏,当初百般祈求他的放过不过是他眼中的笑话,而今只是句”不要了”就想结束他这五年来所承受的苦痛羞辱?!
不可能!
见他一派悠閒的把玩手中的白扇,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的模样顿时让他怒火中烧,是呀,在他眼里他不过是个身分低微的人,说不定他还得感谢他愿意找他那麽卑贱的人玩这场游戏呢!
满腔的悲愤委屈如今化为奔腾的怒意,长期压抑的怒火此克熊熊的燃起,眼中畜满杀机,暴戾之气让他化身成恶鬼,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复仇的时机到了……他要狠很的撂倒他!让他亲身嚐嚐他所受的屈辱,那种捧上自尊任人践踏的滋味……!
一手撩起他的领子,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昊丝毫没有防备,手中白扇不小心落地,眼波馀光都在那只白扇上,挣扎著,他随身不离的宝贝,一心只想检起它。
「我…我的折扇!」单手用力推打十二的胸膛,要他放手,另一手则试图检起地上的白扇,发现百般挣脱无用心情也开始脑火起来,「放手!你给我放手!你到底在发什麽疯?!」
怒目相视中他看不见以往该有的顺从,心里不由来的一震,却又随即老练的将震惊藏起,扬起手一个巴掌毫不犹豫的赏过去,力道之大让十二整个脸往旁边甩!
见他擦去嘴边淌淌的血丝,这才趁机检起地上的白扇,当宝似的保护,小心翼翼的收入袖中,「就算我将整个徐离府的财产过继在你名下,但你也别忘了我随时可以反悔!」他毫不留情的说著,高傲的姿态看著身下微蹲的十二,像是在诉说著他的身分有多卑微。
在十二眼里如此举动无疑是火上加油!
措手不及的朝他狠扑,抢过他袖里的白扇,口气鄙夷的说:「这不过是把烂扇子,依你的财富要几把有几把,何必这麽宝贝?看了就叫人碍眼!」
「还来!」那扇子对他而言无比重要,他看的比他的命还重要,那上面有著他许多回忆,陪伴他从小到大的宝贝,从来不许有人碰它一下,如今十二将它抢在手中,光是看著那猛烈的力道就让他心疼不已。
「你不懂,那对我很重要,还给我!」企图将扇子从他手中夺回来,却总以几秒之差失手,几番交手之下,喘的跟什麽似的,火气更是越来越上扬。
「很重要?」他狐疑道,好奇的把玩,称开扇柄,上面有著以浓墨勾画的矮竹,虽然画者笔劲苍劲有力,竹子特有的韧性表现的入木三分,但充其量不过是把普通的扇子,他就不明白这对昊有什麽重要,仔细的定睛一瞧,发现扇尾有著以朱墨的落款及几行小字。
「赠与吾儿…徐离昊十四岁生辰…画者……徐离雁…!」他将扇里的内容缓缓念出,这才明了这把扇子为何如此重要,跟著轻笑出声。
不知为何看见徐离雁三字无由来的更是怒火中烧,「很重要是吧…?」他笑著,笑容伪善的像只狡诈狐狸。
「对!知道它很重要就快还给我!」以为十二回还他,这才放心的松了口气,伸出手向他讨还,岂知十二竟在他眼前一掌将它折断!
细细小小的碎木剥落掉在地上,他怔的久久无法回神,直到十二将剩馀的尸体砸在地上践踏这才哭著从十二脚边抢回剩馀的残块,捧在胸前著了魔似的轻抚。
眼泪无声的潸潸落下,哭的好不委屈,好像碎的不是扇子而是他的心,一片一片的将碎片捡起,捧在掌心,因为太宝贝而紧紧握著,怕再被掠夺手心不自觉的越拧越紧,碎木扎进了手,划出几道红痕,殷红血液流漫将扇上的白纸染的一片血红。
忽然间发觉扇子的毁坏似乎也没想像中这麽痛心…
为什麽…?
这不是他从小到大随身不离的扇子吗…?
为什麽在他心中的份量却不再这麽重?
见此,十二开始觉得有些於心不忍,他不知道那扇子对他重要成那样,但随即又撇开同情的念头,嗤笑。
我同情他,那谁同情当初可悲的我?
却没发觉,真正让他恼怒的,是对徐离雁的忌妒。
不过是虚假的仇恨蒙闭了心的眼。
复仇主宰了他,而今他不过是用以往他对他羞辱作弄的方式对待他罢了,而且这不过是前戏,真正的好戏还没上场呢!
提起脚步走向昊,见他垂首将头埋没在胸前,盯著扇子的残块发愣,丝毫没有注意到十二在他眼前的下膝。
粗鲁的将昊一把拉起,扯著他乌黑的发让他与他对视,细细的发丝在他手中纠结,昊这才扬起眼,湿润红肿的褐瞳望进他的眼,用困惑的语调说道:「为什麽要这样……?我将所有名利、财富都补偿给你了,难道这还不够吗…?」
对於昊的质问,十二更是怒不可抑,此刻,便是如何恶毒的话语都讲的出口。
「哼,不过就是把烂扇子,就算是你爹给的又怎样?还不过就是用身体得来的不是吗?!你这恶心的恋父癖,连乱伦这种事都做的出来,还有什麽事是你做不出来的?!更何况你爹还是被你亲手杀死的吧?!怎麽,不是很爱吗?
名利?财富?你以为这些就能补偿你对我所造成的伤害吗?!别忘了,我的一生都被你给毁了,那是什麽东西也陪不起的!」将昊重重的推到地上,尖刺的语句在他耳边呢喃,那讽刺他却听的清清楚楚,甚至无法反驳,直视他的眼,幽黑的眸中是充满的赠恨。
原来他对他的伤害竟是这麽深,原来他以为的补偿对他而言连屁都不值…。这样锐利的言语像针一般纠心刺痛,字字对是对他残忍手段的控诉。对於他眼底的恨意他只有无限心疼跟懊悔,都是他,都是他造成的!
「杀了我…杀了我吧…如果这样…可以平息你的仇恨…」反正…他这种人也没有活在世上的必要…死了…或许是种解脱…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杀了你?呵…呵呵…这太便宜你了,我要让你亲身尝尝当初我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滋味!」话方落,便是粗残的堵上他的嘴,毫不怜惜的啃咬,非得尝到腥甜的血味才罢手。
这粗重的吻让他一骇,他知道他想干麻,惊恐的抗拒企图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