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华————月朗风清

入夜时分，两个人去了云中月会馆。当然订了最好的包厢，烛光晚餐和蛋糕，还有一边的钢琴师，都是事先安排好的，全部精致到奢华。

莫时与看起来心情还不错。两个人坐下，开了红酒，季明野举杯，笑问：“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在这里碰到的情形？”

那一次？莫时与想了想，嘴边露出一丝浅淡的笑意。

“我想刁难你，结果反而被你将了一军！”季明野继续说着，目光闪闪，因为看见他的笑意而忍不住地雀跃起来：“後来进了包厢，我被一群人耻笑，还被明初骂，都快要气死啦！”

莫时与笑，又叹口气，说：“你总是这麽任性，连欺负人都可以理所当然。”

季明野放下酒杯，认真地说：“以後我都不会再欺负你，只有你可以欺负我，我绝不反抗，这样好不好？”

听起来，真是美好啊！莫时与淡淡一笑，虽然并不太相信，心底还是觉得柔软起来。

季明野显然感觉到了他态度上的细微变化，欢喜地在蛋糕上插了六只蜡烛，又一一点燃，而後关了灯：“许愿吧！”莫时与已经三十六岁，但总不能真的插满三十六只蜡烛，而且就算是男人，对於年纪渐长的事实也不是那麽容易接受的。

许什麽愿呢？莫时与望着眼前的蜡烛，目光慢慢转向略上方的正热切地注视着自己的季明野，慢慢地觉得心房居然又有些悸动。

他想自己不该再相信他的，即使他作出了那样的保证。可是他一直想要放弃这个人，想了这麽久，竭尽心力，都没能做到。想要看淡一些都不行，再怎麽样拼命压制，还是轻易就会为他伤心，为他难过。

既然怎麽也走不出去，要不要再踏回来试试？总不能一直这样站在边缘。

或者这一次，会可以？

他闭上眼睛，虔诚地许愿。

骤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了他。季明野恼怒地伸手按掉。但很快，铃声再响。

莫时与叹了口气，睁开了眼睛。

季明野有些紧张地看了他一眼，起身走到一边接电话：“什麽事？”口气绝不愉快。

但下一刻他就跳了起来：“你说什麽？混帐！不是让你们看好她的吗？”

那边不知道又说了什麽。他不耐烦地皱眉：“好了好了！现在情况怎麽样？……我问你孩子有没有事！……还在检查？在哪家医院？……”

关掉手机，他咒骂了一声，目光转向莫时与，脸色瞬间变得尴尬而不安，咬着嘴唇，不知道该怎麽说才好。

莫时与沈默地坐着，没有任何反应。

季明野终於开口：“叶原出了点事，孩子可能会有问题，我……”

莫时与慢慢点头，还有没有说话。

季明野叹了口气：“对不起！”咬咬牙，说：“你先吃点东西，等下自己回家吧，我不能先送你回去了。”过来在他脸上吻了一下，就向门外走去。

就在他握住门把手的时候，莫时与慢慢地说：“你现在，还觉得叶原和她的孩子，对我们不会有任何影响吗？”

浮华 40

季明野愣愣地回头看着他。想要解释，却只觉得脑子里混乱一片，根本不知道该怎麽解释。对於这件事，他一直深信不疑，可是相信的，从来只有他自己。

他终於还是不说话地走了出去。

他赶到医院时，叶原已经从治疗室里出来，躺在病床上休息。季明野没有直接去看她，径直找医生：“孩子怎麽样？”

医生回答：“叶女士跌倒後有点腹痛，不过由检查来看，孩子没什麽问题。”

季明野点点头，掉头去病房。

叶原苍白的脸上露出笑容：“明野，你来了！”

季明野嗯了一声，皱了皱眉，沈着脸叫过阿杰：“怎麽会出这样的问题？”

阿杰低着头：“我们一直跟着叶小姐的。但是叶小姐去洗手间，我们总不能也……不过我们已经守在外面了，叶小姐一叫我们就冲进去了。”

“推她的人呢？”

“当时情况有点乱，我们……没有抓到人。”两个大男人冲进女厕，里面的女人们当然是立刻尖叫咒骂着作鸟兽散，混乱中，两人只顾着赶紧扶起跌倒的叶原，听她说肚子痛，自然立刻将人送来医院，哪里还顾得及去抓人？

季明野恨恨看向叶原：“明知道有人要对你动手，家里没有洗手间吗？”叶原怀孕到现在还不过三个月，季明凡母子暗地里已经动过不少手脚，如果赶不走她，至少不能让她把孩子平安生下，就此奠定大局。

叶原咬了咬嘴唇，脸上有明显的委屈神色：“明野，我总不可能一直呆在家里。今晚也是难得出门一次，怎麽知道这样都会被人盯上？”

“你真的不知道吗？”季明野冷笑，挥手叫阿杰和另一个保镖出去：“时与生日，这麽巧你就今天出事，刚刚好有点腹痛，孩子却没事！叶小姐，你到底想要怎麽样？”

叶原惊愕地看着他，嗫嚅：“我……我没有想要怎麽样啊……”

季明野打断她：“抱歉，如果是我以前说得不够清楚，我想我现在不妨再仔细地解释一下。我只是需要一个妻子，和一个孩子而已，至於这个妻子是谁，孩子是哪个女人生的，我完全不介意！你安安分分，把孩子平平安安地生下来，季太太的位子，就是你的。但如果孩子出了事，或者你不安分，我可以立刻就甩手走人！只不过是另外找个会生孩子的女人而已，叶小姐，你以为会有多难？”

“你能不能留下，只看你够不够识相，和时与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和时与之间，没有任何人，可以插得进去！我和他是分，是合，都只是我和他两个人的事，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不客气地说一句，如果不是为了他，我根本都不需要找上你。所以，永远不要想着对付他。这样，叶小姐是否明白了？”他缓慢而清晰地说着，眼里全是冷酷。

他不是傻瓜，上一回的事，他已经心里有数，只是知道罪魁祸首是季明凡母子，他不肯让自己最恨的两个人如愿，又实在急着解决家产的问题，所以才没有立刻赶走叶原，只警告了事，谁知她居然还不肯罢休！

叶原的脸色越来越苍白，怔忡好一会，轻声说：“我只是爱上了你。”

季明野沈默。如果是以前，即使这样的理由，他也会不屑一顾，但到了今天，自己终於也尝透个中苦涩，面对这样的叶原，却无法毫不心软。

犹豫一会，他下了决心：“我们提早结婚。”

叶原惊喜地看着他。

然而季明野说：“但是其余的事，不会有任何改变！”说完这话，他把两个保镖叫进来，就走了出去。

叶原神色黯淡无比地看着他走出去。就算不是出身豪门，她自身的条件也是非常之好，现在又有了季明野的孩子，她以为自己至少可以争一争的，谁知道，原来在季明野眼中，自己根本连试一下的资格都没有。

她不知道，她虽然上了场，却只不过是个棋子而已，永远也做不了棋手。这场战争，输赢都只在季明野和莫时与之间，与她无关。她这样聪明的女人，只因为身陷其中，却看不清这一局迷雾。

浮华 41

季明野在路上开着车，仔细想了一会，就打电话给公司秘书，跟着又打了电话回家，最後打给黄邵华，把所有事情一一安排妥当。

季年豪十分不满，觉得实在太仓促了，但转念想想，觉得早点完结这件事也好，於是也就答应了。季明凡母子对叶原下手的事他隐约也有些知道，也正十分烦恼。

黄邵华自然是惊诧的，不过对他的心思倒是相当明白，两个人讨论了一番，就大致订下了计划。

回到家，莫时与不在，季明野想也不想地直接去了花店。

莫时与果然在，也果然席地坐在一堆又一堆的花草中间，人却只是呆呆的，没有动手。

季明野不安而奇怪地看了一眼，在他面前蹲下来，轻轻揽住他：“我和叶原，已经说得很清楚，她以後不会再给我们惹麻烦。回家吧！”

莫时与抬起头，看了他一会，不做声地点头，收拾了一堆花草，提着站起来。

季明野叹口气，知道他大概又要在家里通宵做插花了。

有了金乘风的解释，他现在对莫时与沈迷於插花这件事倒没有以前那样恐惧反感了。再想一想，反正事情没多久就可以彻底解决，也就暂时不去干涉。

秘书效率不错，第二天早上就打电话过来说一切安排就绪，而後把一份行程安排表发送到他的邮箱。

他看了一遍，把手提搬到床上，让刚睡醒的莫时与看：“我们明天就去夏威夷，然後，去拉斯维加斯，再然後，去维也纳，威尼斯，把美国和欧洲都玩个遍！”

莫时与疲倦地扫了一眼，淡淡问：“那要多久，你可以离开那麽久？”

“一个月！”季明野笑容灿然：“算是我们的蜜月！我都安排好了。”

蜜月？莫时与惊疑地看着他。不要这样，明野，我好不容易才死心了一点的！

季明野把手提放在一边，俯身抱住他，吻上来：“一个月，我们想怎麽玩都可以！等回来之後，我会证明给你看，叶原对我只是筹码，她不会影响我们！”

夏威夷的风光，确实让人迷醉。阳光明媚，海水湛蓝，所有的色彩都是明亮开朗的，视野又分外开阔，让人只看得一眼，心情都会不自觉地跟着明亮起来。

只穿着泳裤在水里肆意欢笑的季明野也实在很炫目，莫时与忍不住看得有些入神，直到被他一把抱起来才回过神来，挣扎着大叫：“干什麽？”

季明野笑嘻嘻地凑过来要吻他。莫时与慌忙躲避：“你疯了？这里这麽多人！”

“有什麽关系？这里大家都这样的，再说又没人认识我们！”亲不到他，季明野很不满，但还是左右看了看，拖着他往人少的地方游去。

四下看看，的确很多人都是这样，老外对当众接吻的事十分习以为常，尤其是在这样的旅游胜地，情愫容易生发之处。但莫时与仍然觉得不习惯，何况，同性恋这东西，就算在国外，好歹宽容一些，终究还是异类。

五月中旬，已经接近夏威夷的旅游旺季，海滩上到处是人，季明野拖着他好容易游到人稍微少一点的地方，停下来，就捧着他的头，不容抗拒地吻上来。

莫时与挣扎不开，心里太爱这个人，也实在抗拒不了，只好由他。

季明野吻得很热切，唇舌辗转反复地深入勾缠。莫时与觉得有些昏乱，整个人被他的气息包裹着，慢慢就沈迷进去。到後来，季明野已经停下了，他还反过来抓着人索吻。

季明野当然不会让他失望，嘻嘻笑着又和他吻成一团。

两个人吻了很久，舍不得分开，实在喘不过气、不得不停下的时候，也还是要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四周一早响起此起彼伏的口哨声和喝彩声，还有不少女孩子发出的善意的尖叫声。莫时与满脸的红，却忍不住笑起来，心里慢慢地漾生出甜蜜和喜悦来。

向世界宣布这爱恋，让天下人见证这缠绵，其实不是不想的。但凡真心爱恋的人，又有谁能免俗？在国内是不能的了，在这里，算是个补偿吧！

季明野恋恋不舍地又在他脸上吻了几下，才说：“下午去潜水吧！”

潜水？莫时与老实摇头：“我不会。”

“你冲浪也不会，潜水也不会，难道来夏威夷就是来游泳踩沙滩的？还游不好！”季明野用嫌恶的目光看他：“看你那姿势，大概从狗爬式脱胎不久！”

莫时与羞恼地瞪他，作势要推他：“我又不是没说过我游不好！游泳都游不好的人，你指望我会冲浪会潜水？”

季明野笑，赶紧抱着他拍抚：“好吧好吧，这里其实也有不用学的潜水的。”

莫时与不信：“在浴缸里潜水吗？”

季明野放声大笑：“笨！坐潜水艇不就好了？”

潜水艇？听起来不错的样子。“这里有潜水艇？那海底有什麽？”

“什麽都有啊！有鲨鱼，有船舰残骸，有珊瑚丛，说不定，还会有人鱼公主。”

“胡说八道……”

游了小半天，都已经有些累了，两个人上了岸，说说笑笑地牵着手往回走，心情是难得的放松，来之前的阴霾和烦恼仿佛一扫而空。

夏威夷的阳光真是美，人到了这里，便该尽情享受，便有烦恼，也只该等以後自去忧愁。

浮华 42

在夏威夷呆了三天，看够了海天美景，心情极HIGH地跑去拉斯维加斯乱赌一把。两个人都不精於此道，只是东转一下幸运轮盘，西扔一下骰子，和着人群一起大呼小叫，居然也玩得不亦乐乎。到最後总归是亏的，倒也输不太多。

疯玩了三天，这才跑去维也纳安静一下，每天逛逛街，听听基本上每天都有的现场演奏会，日子过得悠闲自在无比。

来到维也纳的第三天，两个人正在逛街，季明野接到了夏明初的电话。他微微皱起眉，犹豫地看了下莫时与，接了电话：“喂，明初。”

莫时与忽然就觉得心里有些低落，默默地走开一点，不去听他的电话。夏明初，依然是两个人之间的一根刺。

但季明野的声音还是听得见的：“这样啊……那你过来再说，我们现在在维也纳，明天才会走，去巴黎……你什麽时候能到？到时我去接你……嗯，好……拜！”

挂断电话，季明野扬起笑脸：“明初要过来谈生意，听说我们在这里，打算顺便放假，提早过来和我们一起玩几天。”

明初？莫时与诧异地看着他。

季明野似乎想到了什麽，一下子收敛了笑容，有些不安地说：“抱歉，没有和你商量，要是你不喜欢的话，我现在就打电话叫他……”

莫时与摇摇头：“没事的，我只是一时有些奇怪。”都已经答应了，怎麽能再拒绝人家？何况，论说起来，夏明初虽然和两个人都有些纠葛，但不能否认他对两个人来说，都是很重要的朋友。

季明野松一口气，又笑起来：“嗯，好！我和他真的已经没可能了，等他来了，到时三个人在一起，你总应该能看得清楚吧？”

这倒是真的。莫时与想一想，看季明野笑容坦荡，也就放松下来，笑着点头。

不久夏明初又打了电话过来，确定了过来的行程安排，明天直接在巴黎机场和两人碰面。

第二天下午，两个人在巴黎机场见到了夏明初，看起来气色不太好的样子，看到两人，笑容也勉强。季明野帮忙接过他的行李，问：“你怎麽了？”

夏明初皱皱眉，说：“没什麽，飞机坐得好累。”目光转向莫时与，笑容总算亲切了一些：“这几天玩得开心吗？”

莫时与笑着点头：“夏威夷很漂亮，维也纳很舒服，拉斯维加斯也很不错，就是太疯狂了！”

夏明初拍拍他肩膀：“玩过了疯过了，我们开始购物！”转头向季明野：“有没有带够金卡？不够的话就把你押在这里！”

季明野翻白眼：“我只负责给时与买单，兄弟归兄弟，你别想占我便宜！”

夏明初面无表情地说：“我想揍你！”

季明野缩缩脖子，躲到莫时与身後，说：“时与，我暂时不敢惹他了，你招呼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