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的婚礼 上————洛塔猫

　　准确说，莱姆几近友善的行为，害他大脑当机，罢工使用了。
　　这是……冰释的表现吗？
　　他心里欢腾而起的雀跃代表什么？
　　几乎粗鲁地，莱姆扯着卓尔来到学校后面的草坪，然后一把将卓尔按坐在地上，自己随后也坐在卓尔跟前，打开纸袋。
　　棉签，清水，双氧水，外用消炎药，甚至纱布，都一应俱全的掏出来排列在两人面前。
　　清水冲洗，沾上双氧水消毒，然后……
　　“不用包扎，又没有很严重，包扎会不方便。”卓尔怕怕的拒绝，只是擦破皮而已，不用这么大惊小怪的包扎吧？何况，他实在不信任莱姆的包扎技术，包成两个大馒头，就不好看了。
　　“你想感染破伤风吗？！”
　　“不会的，已经消毒，上过药，不会感染。”
　　“随便你，反正一旦感染，死掉的人是你自己。”显然，莱姆的孩子气又上来冒头了，恶毒的诅咒着，满脸不满意地移开视线。
　　“谢谢你。”卓尔由衷感谢。他以为，莱姆再也不会理睬他。
　　莱姆哼了两哼，算是回答，继而陷入沉默。
　　应该找些话题来缓解气氛，可是，卓尔发现，他们之间似乎从来都缺少沟通的话题。
　　一直，都是莱姆下达命令，不管他愿不愿意，他都只有执行一条路可走。再不然，就是莱姆无理取闹，故意挑衅，欺负他。贫乏得可以。
　　他不是话多的人，莱姆更是话少得可怜。
　　“嗯……该回去上课了。”
　　“我不想回去。”莱姆很聪明，跳过两次级，于是，他们中学后就一直在一个班级。
　　说完，莱姆双手往脑袋后头一背，躺在草坪上。
　　卓尔低头看看已经闭上眼睛假寐的莱姆，逃课的念头也窜出来捣乱，蛊惑着他享受这一刻的平和。
　　于是，小心翼翼的一同躺下，又生怕不小心碰到莱姆，惹他不高兴，规矩地把双手放在胸前。
　　午后，阳光正浓。
　　六月的天，是很舒服的。
　　风，轻吹，拂来莱姆身上特有蔷薇清香，混杂着草香，闭上眼，恍然置身花海，草原。
　　整片整片的蔷薇。艳红的，暗红的，粉嫩的，淡黄的，雪白的，还有青绿色的。在和风中摇曳，每一次婀娜的摇摆，都送来醉人的香。
　　他忽然想起来有一天陪同莱姆去他祖母的庄园度假。庄园后面种满了蔷薇，莱姆的祖母格外偏爱蔷薇花，特意请来了最好的蔷薇花匠来照料她的花圃。
　　那个花匠是个很严厉的老头，莱姆带着他钻进被那个老头视为神圣禁区的绿蔷薇丛里，才进去，那老头就好像长了千里眼似的，不知道从哪里跳出来，举起棍子威胁他们赶快出去，不然管他是不是少爷，照打不误。
　　那个爱华如痴的老头，眼睛里除了他的蔷薇花，什么都看不到。所以，他们相信，那个老头一定敢教训莱姆。
　　换做是他，早就听话的乖乖逃跑。莱姆偏不，故意挑衅似的当着老头折下两朵开得绚烂的绿蔷薇，还不忘塞给他一朵，在老头几乎气到疯狂的追杀下，一路飞奔逃跑。
　　让叫骂，欢笑充斥了整座庄园整整一个下午。
　　直到他们谁都再也跑不动才罢休。从此，他和莱姆成了莱姆祖母花圃的拒绝往来户。
　　估计那个老花匠恨不得在花圃前竖立醒目的告示牌，上书写——莱姆，卓尔与狗，不得入内。
　　那个下午，虽然他跑得几乎断气，却是最快乐的短暂时光。
　　那个下午，他和莱姆是同一战壕被追杀的难兄难弟，一同逃亡，一同对付凶恶的老花匠，前所未有的融洽。
　　那个下午，包裹着那曼妙的花香，就那么深埋进他的内心，绝世珍宝似的珍藏起来。
　　没来由的，他记得莱姆给他的所有恶作剧和敌视。而那些屈指可数的融洽，善意，远比那些不好的记忆来得更加深刻。他想，如果他会记得那些伤害一辈子，大概可以将那些美好铭刻两世。
　　他，真的真的很珍惜莱姆。珍惜和他所有的美好回忆，珍惜到他自己都不愿面对的地步。
　　可是，理由呢？
　　风，继续轻轻吹。
　　阳光，依然暖热。
　　时间仿佛静止，稍年长的少爷在和风暖阳的爱抚下进入梦乡，原本规矩紧绷的身子随之放松，头颅歪进了身旁少年的颈窝都不自知。
　　年纪小的少年，一只手挡着阳光，一只手轻轻握着年长少年的手，微扬的唇角满溢恬适的笑意，比和风更舒爽，比阳光更暖煨……

十九章 被掩盖的回忆 Ⅱ

　　卓尔觉得，莱姆最近对他很好，所谓的很好，就是较过去温和许多。
　　然而，卓尔不会因为这一点点的改善就沾沾自喜的认为莱姆对他的看法，态度发生了转变，最多只能说明莱姆最近心情不错。
　　这一秒还算客气，下一秒就可能风云大作，莱姆的性格阴晴不定，喜怒无常，翻脸就和翻书似的。
　　偏偏，在一起生活这么久，他到现在都搞不明白，究竟自己哪句话会惹他大少爷不高兴。
　　“做什么吃？”卓尔正在厨房包馄饨，背后忽然响起莱姆的问话。
　 　真是。明明是他自己心血来潮，非得拽着自己跑来别馆，还命令禁止旁人跟随（主要针对他父亲，忠诚的卓管家），美其名曰复习期末考。然后又不知道哪根筋不 对，给厨师放了假，将他下放到厨房冒充大厨。刚刚还说什么自己没胃口，想吃点儿他母亲拿手的小馄饨，然后就用可怜兮兮的眼神望着他。
　　他就天生奴才命的跑来厨房忙碌，伺候他大少爷挑剔的嘴巴和肚子。这会儿又好像失忆了似的，装糊涂问他做什么吃？
　　天晓得莱姆又动了什么鬼心思。
　　“哦，馄饨啊！”卓尔不出声之际，莱姆已经到了跟前，然后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
　　卓尔皱皱眉，心想，这家伙要是敢不吃，看他会不会真的发脾气让他见识见识，他——卓尔也不是软柿子。
　　为了他大少爷一句话，他就劳心劳力，身体力行的忙活到现在。他要是敢……哼！
　　“看样子，没什么难的嘛！”
　　“你可以动手试试。”而不是在一旁吹冷风。
　　“试试就试试，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用面把肉包起来？”
　　卓尔听着眼皮直跳，说的简单。和面，拌馅儿这些麻烦事他都做好了，还有什么难的？“那你就包起来啊！”递给莱姆一张馄饨皮。
　　莱姆挑挑眉，学着卓尔的样子搁点儿馅儿在皮儿上，然后——
　　拳头一握，再一松手，捏出一团包子不包子，馄饨不馄饨，饺子不饺子的东西。
　　还一副自认为了不起的样子，“看，这样多省事！”言下之意，卓尔捏来捏去的举动很笨。
　　卓尔在心底直翻白眼。想笑，又不敢太明目张胆笑。
　　“好啊，你包的你自己吃，我包的我自己吃。”他死都不会吃那么丑的东西。
　　“切，有什么了不起？自己吃就自己吃，总不会毒死我吧？”说着，七手八脚又攥出好几个，还故意摆到卓尔面前示威。
　　确实不会，只是会影响胃口而已。敢情他大少爷当成游戏来玩了。
　　卓尔也不制止，反正他大少爷喜欢玩就玩个痛快，最多煮出来他不想吃时，再给他他包的吃，也是一样。
　　于是，就在莱姆的捣乱下，厨案摆满了歪七扭八的馄饨，进度倒也迅速。
　　馄饨煮出来，莱姆也算说话算话，消灭了自己包的馄饨，还一副满足的享受样。好像他包出来的就比卓尔包出来的好吃多少似的。
　　一样的馅儿，一样的调味，能有什么不同？
　　最大不同就是自己动手后的心情吧？
　　对于养尊处优，阳春水都没沾过的莱姆而言，无异于一次新鲜的体验。就着那种新鲜和亢奋吃下去，即便难吃，也变得好吃。
　　莱姆虽然总是做出一副老成的大人样耀武扬威，其实，终归只是个孩子，还是个被宠坏的孩子。
　　看着莱姆孩子气的得意，卓尔把包容的笑放入心底。脸上显露的，依旧是他的无奈。
　　
　　“喏，你的奶茶。”接过女佣奉来的茶点，卓尔放在莱姆身旁的藤桌上。
　　复习？！
　　自打进了别馆，莱姆就没看过书本一眼，甚至都懒得从书包里拿出来。吃过午餐（下午茶？），索性跑到花园里晒太阳，一点儿看书的意识都没有。
　　卓尔也知道，以莱姆的水平哪里需要复习？他只不过找个借口跑出来散心，游玩而已。
　　“如果这是一杯凉凉的香槟多应景。”
　　“想喝酒？你再等个几年吧！”一个刚过完十五岁生日的孩子喝什么酒？喝点儿果汁就不错了。
　　“喂，你不觉得自己很像个老妈子吗？”啰里吧嗦。
　 　“你自己愿意拽着我出来，不看管好你，我爸爸会教训我。”卓尔照实说。要不是他性情沉稳，别说侯爵夫妇，就是他那个忠实的父亲也不会放心把莱姆交给他陪 同。莱姆可是兰兹亚家的宝贝。捧在手里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就连他那个天生严肃的父亲，都溺爱莱姆溺爱得不行，让他这个亲生儿子看着都有些吃醋。
　　从小，他父亲就耳提面命，说什么可以成为莱姆的陪同，是他的荣耀，是值得他骄傲的事情。要求他行事稳重，要求他争气懂事，要求他把莱姆的一切统统放在最前面。
　　他曾经也抗议过，不服气过，天长日久，竟也成了习惯。
　　想来，习惯真的很可怕。而，幕后的黑手，就是止不住流逝的时间。
　　“看来，你很不愿意在我身边。”眉一凛，卓尔怎么会看不出莱姆又不高兴了。
　　“我并没有这么说。”
　　“但是你心里这么想！”拍案而起。
　　卓尔睁大眼睛，不明白莱姆何至于生这么大气，何至于在乎他是否陪同。他无非就是个几乎二十四小时随侍在侧特别佣人，哪里值得他动气？
　　好吧，莱姆一向不允许别人抗拒他，如此而已。
　　“杏仁蛋糕，新出炉的，你不是喜欢吃？”卓尔陪笑着缓和气氛。
　　莱姆手一扬，打翻了卓尔捧给他的放着蛋糕的精美的兰花瓷碟，无辜的，还带着温度的蛋糕掉落在地，成了一滩烂泥。
　　“不要总是一副我强迫你的死样子！看了让人不爽！”
　　难道不是强迫？卓尔自问。
　　“你是侯爵少爷，不可以说不文雅的辞令。”
　　“少给我顾左右而言他！觉得我强迫了你，就滚啊！”
　　“你不要无理取闹好不好？我并没有……再说，我是否愿意，什么时候重要过？”
　　“终于说出实话了！要不是卓管家的命令，你该死的死都不会陪着我，是不是？！”
　　“是的，如果不是我父亲的命令，我根本没必要在这里对你低声下气，行了吗？”
　　“该死的你，随便见到谁都会发骚，发浪，唯独对我冷漠，这么讨厌我，就直接说出来，收拾东西滚蛋！”
　　“你……”原来，莱姆还是从心底看不起他，蔑视他，觉得他……下贱。只是，今天刚好有机会表达出来而已。
　　卓尔也分不清是生气还是心疼，双肩忍不住剧烈颤抖。
　　他该给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少爷一拳，教训他不要轻易侮辱他人。可是……他没有教训莱姆的力气，只有心底莫名的哀伤。
　　“对不起，我辱没了你高贵圣洁的身份，我会和我父亲说明白，我已经没资格再陪在少爷你身边，不会再碍少爷你的眼。”卑微，恭顺的低下头，敛着眼，咬牙维持平静地说道。
　　掉转身子……
　　“你干什么——”
　　手腕一紧，卓尔感觉自己被前所未有的一股力量拽住，带进莱姆的胸膛，还来不及反应，就只见莱姆无暇的俊美脸孔在眼前无限放大，最终……
　　唇瓣碰撞在一起，牙齿甚至被撞得有点疼。
　　在他吃痛的抗议的瞬间，莱姆灵活的舌头就这么长驱直入趁机占领了他的口腔，搜刮他嘴里的柔软。
　　为什么？
　　刚刚才指责过他上次糊里糊涂被艾伦偷去初吻的行为，这一秒又来仿效艾伦的行为，掠夺他的吻。
　　为什么？
　　新形式的侮辱？
　　别出心裁的嘲弄？
　　“放开——不——要——”拼命抵抗。可他从来不知道莱姆有这么大的力气。
　　明明，明明还没有他高，明明还没有他健壮，明明比他小，明明……
　　莱姆的吻，说不上美妙，甚至是带着凌虐的，粗暴的。加上他的不合作和奋力的反抗，和暴力相待相去不远。
　　莱姆咬他，咬他的舌头，咬他的嘴唇。咬得他抵死也想要推开他。
　　可，莱姆的力气那么大，大得可怕。
　　一只手死死扣着他的后脑，不给他退缩的余地。另一只手紧紧箍着他的腰，挣扎都没有空间。
　　他的头，被他的蛮力弄得昏，且疼。他的身体也疼，胸腔中残余的空气，也几乎被压榨光。十足十，莱姆式的霸道与残酷。
　　这是折磨，是凌辱。卓尔深切感受到的，只有这些。绝望地闭上眼，放弃抵抗。
　　只要莱姆认为够了，就会放过他了，对吧？
　　他的心……好疼。
　　被挤压得疼，被撕扯得疼。疼得他只想把心掏出来丢弃。
　　两行清泪，默默流淌，带着绝望的苦涩。

二十章 被掩盖的回忆 Ⅲ

　　莱姆猛地放开卓尔，拧着眉凝视卓尔挂着屈辱泪水的脸，才要伸手触摸，卓尔立即趁机弹开，挣出了莱姆的桎梏。
　　用着难以置信的，绝望的，悲哀的眼神凝望着莱姆，步步后退。
　　莱姆伸手去捉，卓尔惊恐万状的转身就跑，仿佛莱姆变成了恐怖的妖魔鬼怪。
　　莱姆的脸色越发沉郁，追将上去。
　　卓尔一路跑回房间，收拾行李。他要回去，然后告诉父亲，他再也做不得莱姆的陪同，再也忍受不了莱姆千方百计的侮辱和折磨。
　　适才莱姆的行为，已经充分得不能再充分的证明，莱姆将他看得何其低贱。
　　“你干什么？！”莱姆追进来，看到卓尔正在收拾行李，而且已经收拾得差不多，忍不住怒火爆吼。
　　“少爷，如你所愿，我已经没资格，也不想再留在你身边。”拉上背包的拉链，卓尔力图维持镇定的声明，再不回避莱姆的眼睛。
　　“你有胆给我再说一次！”莱姆的眼睛染上了血红，步步紧逼，卓尔几乎听到了他暴怒的磨牙声。
　　“再说一万次都可以。少爷，是你赶我走，逼我走，我也已经再也无法忍受你。所以，如你所愿，我滚！我会和我父亲说清楚，滚离少爷你远远的，不让肮脏，低贱的我玷污少爷你周遭的空气。你满意了吗？！”
　　“给你最后的机会，把行李给我放下！”
　　“少爷，我不会再听从你任何命令。”卓尔冷冷陈述，拎起背包就走。
　　“我叫你放下！”莱姆一把抢过卓尔的背包，随手丢到墙角，撞翻了墙角的落地灯，水晶的灯罩在触及地面的瞬间，发出刺耳的碎裂声，无辜的被迫结束了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