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拦在他身前,问道:“你这身子,要到哪里去?”
“去死!”说着身子一晃,竟然直直倒了下去。
好在球球见机得快,抢在他倒地前垫在他身下,我又手忙脚乱的将他扶回屋里。只见他脸色潮红,双目紧紧的闭着,呼吸微微有些急促,也不知是不是被我气昏了。
有些无辜的想,我也没做什么让他生气的事情啊,不就是贯彻执行了佛祖语录中的一条“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么。再说了,苏涟衣如果答应了,难道真会提出一些过分的要求不成?看他的样子,也实在不像是这种人。
“喂,你倒是答应不答应?”那女子等我将侍冰言扶好,又问道。然后她一转头,恰好看见我身后跟着的球球,有些惊讶的道:“原来是你呀,我们又见面了,大老虎?”
球球有些不屑的把头偏向了一边,走到我身边坐了下来。
苏涟衣皱了皱眉头,对那女子道:“师妹,你又想怎样?”
原来是他的师妹,只是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怪异。
“师兄,既然你不想医治这人,那就给我医吧,正好可以试试我的水平。”
“姑娘真的可以医治他?”我问那红衣女子。
“那是自然。那你说的话又算不算数?”
“只要姑娘愿意医他,我说的话自然算数。”
“君子一言——”
“快马一鞭!”
“你们……”苏涟衣有些无奈的看着我们,因为这一问一答的实在太快,他连插嘴的余地都没有,只有眼睁睁的看我们定下了君子协议。
“那么姑娘何时开始医治他呢?”看侍冰言的样子,怕是挺不了很久了。
“现在。”说着,她自腰带中取出一颗莹白剔透、指甲大小的药丸,塞进侍冰言的口中。
“这药入口即化,他的半条命已经回来了,接下来可能要费些时间驱除余毒,不过性命已是无碍。”
“这就好了?”我瞪大了眼睛,还是有些不可思议,明明是听起来这么恐怖的毒药,怎么一颗小小的丹丸就解决了呢?
“怎么,你怀疑本小姐的本事吗?”看来是生气了,她细细的柳眉已经高高的蹙了起来。
“不是不是,只是有些惊叹于姑娘的本事。”我连忙赔不是。
只听身边的苏涟衣叹息着道:“我的真元丹啊,一年才炼成这么一颗……”明白了,原来还是身边的这位比较厉害,那这位师妹就是借花献佛了。
“我已经医好了你朋友,你是否也该兑现诺言?”
“不知姑娘想要我做什么?”
只见她有些不甘的瞅了球球一眼,道:“我知道,如果让你让出这只老虎,恐怕你肯它也不肯。这样吧,你就留在这里一年的时间,做我的小厮,而且要让这只老虎乖乖听我的话……”
话还没完,就被苏涟衣打断了:“师妹,你的要求太过分了。”
“什么啊,师兄,我可是救了他朋友一条命,而且是他亲口许诺,如今只是让他做一年的小厮,已经是便宜他了。你,你就会欺负我!”说到此处,竟然已经双眼通红,泫然欲泣,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儿又出现了。
“爹临终的时候是怎么说的?你还记不记得?你都不好好照顾我……”
“这……师妹,师父的话我没有一天敢忘记,只是这要求有些太强人所难了。”
“你又没问过他,怎知这是强人所难?”
“强要人为仆,这还不是强人所难?”
“你说,我这要求是不是强迫你了?”她转过头来问我。
苏涟衣有些歉意的看着我,轻轻摇了摇头道:“林公子,莫听我师妹胡言。既然你的朋友眼下已经无碍了,你就与他下山去吧。”
“什么?他不能走,欠我的事情还没完呢!”
“师妹!”
眼看他们师兄妹为了我的事吵成这样,我总要表示一下,何况原就是理屈在我。毕竟是换了一条命,便是做一年的小厮,那又有什么关系。
于是我道:“姑娘说的对,既然是我答应的事情,就应该遵从。何况只是替两位打打下手,就可以救回我朋友一条性命,已经是我们占了莫大的便宜了。”
其实这里的人们,观念中所谓的大丈夫气概怕是要比性命重得多了。但我是个外来人,自然不会在意这些。人是要有尊严,不过我的尊严定义与他们的有很大不同,所以做做小厮在我不是什么大事,不就是保姆吗?在他们看来却是宁死也不会做的。
所以一听我这话,那师兄妹二人便停了争吵,齐齐向我看来,脸上具是一副惊讶的表情。苏涟衣惊讶我可以理解,这位姑娘如此惊讶我就不能理解了,不是你提出的要求吗?
“你说真的?”她有些不敢置信的又问了一遍。
“姑娘没有听错,我接受你的条件。”
再次确定我的回答以后,她马上回头向着他师兄露出了一个胜利的笑容,然后回过头对我道:“什么姑娘?既然已经做了我的小厮,自然是要叫我主子的。”
这,看来我很像软柿子,很好捏吧。我只是做一年小厮,现在怎么感觉自己是卖身了呢?
“师妹!”
“好啦,不叫就不叫,至少要叫小姐吧。对了,我还不知道自己的小厮叫什么名字。”
“我叫林逸人。”
“好,以后就叫你小林子。”
一听这名,立马感到一股恶寒袭上心头。满脑子都是某林挥刀自宫的场景,可悲,可叹……
自此,我就成了苏神医的师父的女儿即他的小师妹沈怡容的专属小厮。我所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正在昏着的侍冰言弄到别的屋里去,用沈小姐的话讲,就是免得污了她师兄的屋子。至于可怜的球球,就被我留在那里,陪着沈小姐玩耍了。看它委委屈屈的小媳妇样,我也有些不舍。唉,最多等侍冰言好了,我让你好好修理他一顿,出了这口恶气便是。
我出门的时候,正巧瞥见了苏涟衣嘴角那一抹无奈和有些抱歉的笑意。冲他点了点头,就抱着侍冰言离开了。
第20章
我将侍冰言安置在二进院落的一个小房间里,自己就住在他的隔壁。看他睡的安稳,脸色也好了很多,心里总算踏实了。想起我们的东西还在客栈里,还是明日再下山取吧。
眼看天色不早,该是晚饭的时间了。沈大小姐十分高兴的跑来带自己的小厮去厨房。如今有了专属的厨子,不管好坏,总能热个汤饭的吧,也比自己下厨好得多。何况,看他一副面黄肌瘦的样子,一看就是穷人出生,这些事情肯定是熟练得很。而且,瞄了眼身后的大老虎,想到整整一年的时间,自己一定可以摆平它,心里顿时美滋滋的。
原来厨房离我的屋子也不是很远。交代了一堆她不爱吃的和她师兄爱吃的一二三四之后,沈大小姐就丢下我跑了。幸亏我也一个人住了这么久,生火还是不成问题的。
准备了三菜一汤端进后院,两位主人早已经就坐了,只是苏涟衣坐的有些不自然,见我进来忙接过我手中的盘子,邀我坐下一起吃。
看了眼坐在一旁正“蹂躏”着球球,嘴翘得可以挂油瓶的大小姐,还是婉言谢绝了他的好意。
顿了顿,问道:“请问小姐,我朋友的毒还要如何才能全好,还是麻烦小姐开张方子给我,我好去抓药。”
她舔了舔嘴唇道:“看在你烧的还不错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做做好事好了。”说着起身走到一边的几案旁,取了纸笔,刷刷两下写好方子。
我正要去取,苏涟衣就接了过去,细细看了,有些无奈的道:“师妹,你下毒的功夫已经炉火纯青,师兄也是佩服的,可这解毒的本事……”说着叹了口气,拿起笔来在那方子上改了几处,然后再交给我道:“按这方子,每日晚间服一次,将养个一月,毒素差不多就可以排清了。药房在这里出门的最右一间。”
“多谢苏大夫,多谢小姐。”我接过方子,便出门抓药。就听见后面沈怡容喊着:“记得回来把饭菜端走。”然后便是苏涟衣的声音:“这么点小事也要别人做吗?”“他是我的佣人,自然要替我做……”
一切收拾妥当,想着侍冰言也该醒了,便把药罐子和热好的饭菜一并端到他屋里,球球好不容易脱离魔爪,吃饱喝足了也就跟着我向那走去。
推门进去,桌上的油灯已经点亮了。侍冰言坐在桌边椅上,正在想着什么。见我进来,灼灼的目光就直盯着我,好似要戳出个洞来才甘心。
把饭菜放到桌上,我就坐到他对面,看他的样子一定是有话要说。
“我刚才给自己检查过了,身上的毒已经清了一大半。”他看着我,慢慢的开口说道。
“真的?那太好了。”
“你到底答应她什么了?否则又怎么会给我解毒。”
“一点小事,也就打打工。”
“打打工?”
“就是替她做些零碎的琐事,不过要干满一年。”
“什么?那就是做他家的下人?!”
“不要说的这么难听嘛,没你想的严重。我只是煮煮饭、打扫打扫卫生。”
“不行,我不要你去做服侍人的事。”
“可我都已经答应别人了,再说人家也替你解了毒。”
“那有什么?最多让他再把毒下到我身上好了。”
“说的什么傻话。你也别乱想,我看,这位大小姐的目标还是球球,所以是不会为难我的。
“球球?”他有些不相信似的看了球球一眼。
球球立马回瞪:“嗷——(怎样?我就是天生丽质难自弃啊。)”
“呕~”侍冰言一副快吐出来的样子。想着怎么就这种白毛畜生也这么惹人爱的,天理何在?
看他勉勉强强的接受了这个事实,我把药碗推到他面前:“快喝吧,凉了药效不好。”
他盯着药碗,低低的道:“我一定早点把你弄出来!”
有些哭笑不得的想,我也没被送到哪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去,他怎么就如临大敌似的。
相处了几日,发现这位沈大小姐果然是个刁蛮任性的主,与她天真烂漫的外表绝然不符,举例说吧,菜色要每日不同,拖个地要光可鉴人为止,洗件衣服要用皂粉、香粉、香粉、皂粉来回不停的。让我不得不感叹,人不可貌相啊!
经过我多方查证,总算知道为什么沈怡容这么需要一名小厮了。原来苏涟衣喜静,这么大的神仙居里居然一个下人也没有。沈怡容在山下是有自己的住处的,而且据说那房子大得可比王侯了,也不知她过世的爹,也就是苏涟衣的师父到底是做什么的,看来不止是个大夫这么简单。
既然是千金小姐,含着金汤匙出生的,没个人服侍怎么成?偏她还要粘着自己的师兄,所以入乡随俗便没带侍从。这下可苦了自己,平日里没什么珍馐美味不说,连衣服鞋袜都要自己洗,还要帮着师兄照顾那些看起来一副穷酸样的小老百姓,如何受得了?
这回好了,我是撞在了枪口上。送上门的佣人,还带着一个必须留下照顾的病患,最妙的就是附送一只威猛拉风的大老虎,这单买卖不做亏了。反正在她眼中,那粒万金难求可解百毒的真元丹不过是随手可得的东西罢了,最多再向师兄要一颗就是。
不过,也要多谢她的娇贵,才让侍冰言阴错阳差的捡了一条小命回来。如今他的毒解了一半,剩下的只要乖乖躺着,每天喝些解毒的汤药,再过一阵也就好了。只是毕竟中毒太深又拖了太久,所以这些天他还是睡着的多。
这日我正在打扫房间,忽然眼角瞥见一个白色身影站在门外。见是苏涟衣来了,忙把他让进屋内。
他随便找了张椅子坐了,开口就道:“林公子,我师妹从小娇生惯养,胡闹惯了。若有得罪之处,还请你多加包涵。”
“哪里的话,苏大夫,我是心甘情愿留下来的,人无信不立。你与沈小姐毕竟救了我朋友一命。”
“那,若是她提出了什么过分的要求,你也不用理会,只管来告诉我。”
我笑着应了。
接着他似乎有些难以启齿的开口:“不知你那位朋友是何来历?请不要误会,我也不是有意窥探他人隐私,只是觉得他中的毒实在蹊跷。”
“其实,我也不知他的来历。我们只是偶然相遇,他帮了我一个大忙,因此我陪他来医治。”
“什么?你们难道只是萍水相逢的关系?”他有些吃惊的看着我,大概没想到我们间的关系是这样的。
“既如此,林公子你还是不要与他走的太近,他是个危险的人,林公子与他在一起,恐怕有些不妥……”
“不会,他是个好人。”我只是凭着直觉,便一口认定了。
就在这时,门外出现了沈大小姐的身影:“师兄?你怎么在这,我找了你好久。”接着眼光不停在我和苏涟衣身上打转。
苏涟衣依旧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道:“没什么,只是觉得昨晚的鱼汤很好喝,想让林公子今晚再做一份。”
“真的?我也觉得好喝呢,那今晚我煮给你喝好不好?”说着一把把我扯了过去,急道:“小林子,屋子别整了,快和我去厨房。”
这位小姐说风就是雨,拉起我的袖子就跑,害我差点绊在门槛上。
“慢点,我不是……”苏涟衣的声音刚传过来,我们已经转过了一个屋角去,再也听不见了。
从中午开始,我已经在厨房里待了整整两个时辰了。可惜沈大小姐的厨艺实在是不堪入目,我光杀鱼就杀的手软,还要帮着打下手。最可怜的是在这么热的天里生火,光是站在炉灶前就已经受不了,更何况如我这般与火苗做亲密接触。总算体会到什么叫汗出如浆了,身上的衣服湿了又干,干了又湿,我却是连喝口水的工夫都没有。
眼看着天色不早,沈大小姐总算是放弃了,恨恨的一甩勺子,叫着:“什么破汤,我不煮了。小林子,我快饿死了,你赶快烧了晚饭端出来。这里热死了,我再也不来了。”
接着一阵“乒乓”乱响,我抬起晕乎乎的脑袋向外看去,只见满地的狼藉,肇事者已经不知所踪了。
苦难总算过去了。
我轻叹着,扶着灶墙站了起来。蹲的太久,脚都麻了。谁知还没等我站直,一阵晕眩袭来,我向后便倒了下去。
额头上凉凉的,好像是有人把我的面具摘去了,正在拿湿毛巾捂在我的额上。
睁开眼睛,就看见侍冰言关切的脸,自己正躺在他的床上,上身靠在他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