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放一个人下去,然后用绳子把小涉固定好后,再放下去,你们觉得呢?最后才是喜田先生。”
喜田先生就是机师的名字。
“好,就这么办。”
不过,前座的救难队队员却问我:“你应该还有体力吧?伤势看起来也不严重,如果降到五十公分的高度,应
该不用绑绳子也能跳下去。”
“是的,没问题。”
我点点头。
“五十公分?就算你便宜一点四十公分好了。总而言之,目前在机械方面都还没有什么问题。”
雅也爽朗地笑着说。
“那就这么办吧!”
平常总是眯眯眼的喜田先生,这时睁大了眼开始动作起来,其它的救难队队员也是,只剩下我一个人不知道做
什么好。
雅也所指的“那边”是通往山顶的登山路,道路不但狭窄,两边还都是悬崖。远远望去,就像一修颜色特别不
同的S型缎带一样。
雅也握着操纵杆,机体打斜地往登山路上接近。
那条路只容得下一个人行走。
机体慢慢下降,在快要接近地面的时候停下来,旋转的机翼所刮起的巨风让周围的松枝摇晃起来。
距离地面就跟雅也之前的宣告一样,的确是四十公分左右。
门打开之后,首先下去的是救难人员。
他双腿一蹬,引起机体一阵摇晃。
“小涉,你等到机身稳定后再跳。”
本来已经准备要跳下去的我,被雅也出声阻止。
在雅也的操纵下,机身果然再度稳定了下来。
“去吧!”
在喜田先生一喝下,我随即从机上跳落。
一看到我安全落下,先下机的那位队员就立刻过来护着我。
接下来是喜田先生。
等我们全都跳下去之后,机身明显歪向与我们相反的那方,脚踏也撞到地面上。
“雅也!”
我反射性地惊叫出来,下意识就要往前冲的时候却被某人从后面拉住。
我知道自己又不是超人,就算冲过去,也没办法帮得上什么忙,反而会造成别人的麻烦,但是……但是……
我的声音让雅也转头一瞥。
从大开的门内看到雅也脸上的笑容,那笑容似乎在叫我安心、别害怕,然后又把眼光移回仪表板上。
我看到雅也正色地握着操纵杆,把全身的力量都放在双手上,双脚也紧紧踏着下面的踏板。
机体在我眼前缓缓恢复水平后,升上天空。
我在两人的保护下,往山顶边的山中小屋走去,戴着雅也的直升机也愈变愈小。
“什么叫油压帮浦啊?”我把之前的疑问说出来。
喜田先生皱着眉头告诉我,眼睛还不断地望向直升机消失的方向,似乎是在担心着雅也。其实,我也是一样。
“所谓油压帮浦,就是利用油压来让操纵杆运作的名词。有的器材体积太大,人无法操纵的时候,就必须要靠
油压的力量。要是油压帮浦坏掉的话,就必须由驾驶员来操作操纵杆、节拍杆和脚踏这三个重要部分。”
难怪雅也好象一副使尽全力的样子,原来是因为油压帮浦出了毛病。
“在一般的毛病下,当油压帮浦出现异常的时候,无论在空中暂停或着陆都相当危险。万一操纵杆失去作用的
话,不管是回旋或是舵的操作都会完全无效,所以我们才急着在仪表板还正常的时候赶快下来。现在我们得赶
快回小屋去,用无线电了解雅也先生的状况才行。”
经他这么一说,我反而更加担心起来,脚步也自然加快。虽然脚踩还在隐隐作痛,但也管不了这么多了,雅也
的命比较重要。
这时,从天空传来了好几个螺旋桨声。
“哦!是直升机。”
那不是雅也所驾驶的,而是其它来救难的直升机。
喜田先生用力地向上方挥手。
“到了小屋之后,再呼叫那台直升机吧!还得把你送到医院才行。”
经他这么一说,我才想到自己是被他们所救助的遇难者。
我知道被救的遇难者,如果还提出任性要求的话,是件很差劲的事。但是,现在我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
搭上用无线电叫来直升机的我,问出了雅也紧急降落的地方后,硬要他们把我放在那里。
如果没有亲眼见到雅也的话,我绝不进医院。
看我激动的神情,连喜田先生也替我加油。
虽然给护送我们的驾驶员,添了很大的麻烦,但是有了喜田先生的鼓励,我更是坚持自己任性的要求。
透过无线电,我知道雅也会降落在被救难队紧急借用的运动场。
由于我们所乘坐的直升机一切正常,所以我们比雅也还要先到达运动场。才下机没多久,就看到雅也的直升机
出现在半空中。
那机体就像醉汉般摇摇晃晃地降落,而且速度非常之快,我分不出那到底是降落还是坠落。
机体在发出一声巨响后,便掉落在地面上。
因为冲力的关系,还往前滑了几尺,卷起一股黄色的尘埃,然后整个瘫塌在地面上。
连叫都叫不出来的我,只能瞪大眼睛凝视着眼前的情景。
那滚在地上扭曲的机身,有某个物体从里面飞了出来,就算直升机吐了什么出来一样。
滚了一圈半的直升机,发出刺耳的刮地声后终于静止不动,刚才那个从机体里被吐出来的物体,倒在地上后─
─缓缓站了起来。
──是雅也。
自己的心脏好象被人用力揪住一样,那种害必而痛苦的情绪,让我一度无法呼吸。
当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大叫着冲过去。
“雅也!”
雅也边摇头边看着我。
我拖着痛脚拼命向雅也跑去。
比起遇难而得救的我,救人的雅也看起来反而糟多了。衣服上到处都是磨破的痕迹,脸和手等所有露出的部分
,全都沾有血痕和尘土。
引擎部分冒黑烟,如同地鸣的破裂音震撼了附近的空气。
下一秒钟,橘红色的大火已经包围了整个机体。
这简直可以说是奇迹啊!
雅也转头望向爆炸处,疲惫地凝视着爱机惨不忍睹的模样。暴风吹乱了他的头发,脸上的尘色却更让他增添了
几分男人味。
那感觉让我怦然心动,让我好想过去抚慰他。
“雅也……谢谢你救了我……我……”
我得先感谢他才行,要不是因为我,直升机也不会落到这种下场。我难过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小涉?”
我仰起头,看到雅也的脸就近在眼前。
他抬起我的下巴,在我唇上落下轻吻。
“你……”
我愕然地仰望着他。
他脸上又出现那桀傲不逊的笑容,说:“接下来要到哪里做呢?”
“……你这个人……”
我连话都说不出来。
把我的感动还给我啦!
雅也抓住我的肩膀,就像封锁住我想挣扎的动作般,靠在我的身上。
“虽然我很想继续,可是接下来还有得忙呢!这笔帐记到下次再算,你要记住下次别再这么恶作剧了。”
“恶作剧……”
我才想抗议,雅也的手指就轻放我的唇上,就像不准我反驳一样。
“我真的很担心啊,拜托你了。”
我知道自己是遇难者,而雅也是营救我的人,光在这样的立场上,我就不能反驳些什么了。
“还有,顺便叫辆车子送我到医院,我快不行了。”
他在我耳边低语。
“不会吧?”
雅也压在我身上的重量证明他没有说谎。我慌忙扳过他的脸一看,他脸上早已血色尽失了。
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开玩笑,我真不知道该佩服他还是该骂他。
唯一知道的是,我也陷入了慌乱之中。
“雅……雅也……你别死啊!”
我沙哑着声音哀求。
“搞不好会喔”
他那奄奄一息的声音更加深了我的恐慌。
“你骗我!不行啦,我还没说喜欢你啊!”
我喜欢你,所以你不能死,我真的喜欢你!
我紧抱着雅也颓倒的身体,忍不住大叫着。
“早知道就不该昏倒的。”
好色董事长到哪里都是死性不改。
“少啰嗦!”
这里是病房,而且是间豪华到不是我这个庶民可以进来的病房。
我握着拳头,对着悠哉地躺在床上的雅也抱怨。
后来雅也就被救护车送到山下的医院。由于我也是遇难者,所以就跟雅也一起到了同一家医院。
他公司的人本来一直要把他送到市内的大医院,但雅也却坚持要住在这家医院里。
或许是因为这家医院虽然位于小镇上,但设备却不输给市内的医院吧!
再加上这家医院是我可以每天来回回的距离,要是市内医院的话,就算我想去探病大概也没办法……
在我失踪没多久之后,重田就找到了小太郎,带回去之后还被老爹和他大大给好好折腾了一顿。
至于我呢,就跟当初预料的一样,果然被众人嘲笑为“连狗都不如”。
不过,都已经平安回来了,我也不在乎他们说什么了,更何况连我都觉得自己真是不如小太郎啊!
被送到医院的雅也在经过检查之后,确定倒下的原因是过度疲劳。
我也知道导致他疲劳的其中一个原因,就是我自己,但这也不能代表他能:“听说你在救护车里抱着我哭,叫
我爱你?”
笑到一脸扭曲的得意模样吧?
雅也在检查过后,决定住院到身体完全康复为止,而我只有轻微的扭伤,只要一个礼拜就可以痊愈,今天来复
诊之后终于可以拆药。
我来复诊的时候就会顺便探望雅也,一脸无聊至极的他一看到我来,就好象看到心爱的玩具一样,缠着我就是
不让我走。
“我哪有说我爱你?”
我撇过头不屑地说。
然后,在心里偷偷地──我只说过喜欢你而已。
当时的我的确是这么想的,即使是现在也无法否认。
虽然我知道,自己强烈的告白已经完全被雅也听到了,但是被他当面一问,我那别扭的性格又不自觉地跑出来
捣蛋。
“你不是我的爱人吗?怎么可以不爱我呢?”
“……我不要当你爱人。”
我低着头说。
哇啊~我终于说出来了。
一阵血气向上直冲,我整个脸都热到耳根子上了。
雅也伸出手缓缓地抚摸我的脸颊,那种从下往上的摸法让我起了鸡皮疙瘩。
“那要当我的恋人吗?”
他捧住我的双颊柔声问。
“我先声明,我是个爱嫉妒的人。如果只是爱人关系的话,还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恋人的话就要受到我
的束缚。”
“比之前管得更紧吗?”
我快翻白眼了。
“没错!”
别说得这么肯定好不好?我的决心会动摇耶!
他拥着我亲吻。
怕痒的我,忍不住吃吃笑了起来。
“别笑得这么可爱,色小鬼。”
“少啰嗦啦!你自己还不是好色董事长!”
“我喜欢你。”
雅也出奇不意的告白,让我差点停止呼吸。
“……我……也是。”
应该也要说喜欢的我,还是故意避开了这个字眼。雅也停下了亲吻,仿佛是在等我下面这句话。
就是知道你在等──我才不说出来的啊!
我该说些什么来敷衍他呢……呃…
不过,雅也却忽然把我拥入怀中,吃吃地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没关系,你不用勉强自己说出来,反正我早就已经知道你的心意了。因为你每次看到我就是一脸喜欢得不得
了,却又不甘心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喜欢的表情。”
雅也的话虽然让我有点火大,但也不得不承认他说的的确是事实。
我怎么会这么不小心,居然被这个好色男看穿心事呢?
我自问自答也没用,反正先喜欢就是输了。
而且如果雅也是好色男的话,那我就跟他之前说的一样,是个爱上好色男的小色鬼。
二十岁的小色鬼,“暴走”的下半身,在医院干这档子事就是最好的证明。
证明──咦?
我还在神游什么!万一有人来探病,还是护士跑进来,那该怎么办?
“我怎么会在医院做这种事?”
我慌忙从病床上爬起来,大概是因为那慌张的动作实在太奇怪了,所以雅也夸张地扬声大笑起来。
山里的冬天既寒冷又忙碌,我在这里仍旧与自然,以及一堆“山男山女”过着平稳的日子。
“听说”已经变成工作狂的雅也,每两个月会到这里来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