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染红尘————萧雅梦

　　"这件事我会想办法。"龙皓天挥了挥手，突然又道，"无心，江湖上以狐狸作标记的人多不多？"
　　"狐狸？"柳无心呆了一下。
　　"就是这个。"龙皓天随手将卫清痕留下的纸条递给他。
　　"醉红尘！"柳无心脱口道。
　　"醉红尘？"龙皓天重复了一遍。
　　"启禀陛下，这个狐狸头是江湖上有名的大盗醉红尘卫清痕的标记。"柳无心说着，脸上渐渐浮现出一种说不清的古怪神色，"醉红尘是和飞天神龙齐名的大盗，两人曾经联手做过好几起大案，但他本人却否认自己是盗贼，自称是游戏江湖......总之是个很难缠的人。"
　　"大盗？"龙皓天奇道，"那六扇门为什么没有他的通缉令？"
　　"这个......"柳无心苦笑道，"毕竟卫清痕担着武林盟主的名义啊。朝廷和江湖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但要是朝廷公开通缉武林盟主，这个......"
　　"我明白了。"龙皓天点了点头，浅浅一笑。
　　"陛下！这纸条......"柳无心霍然一省，急忙道，"醉红尘的惯例，留下纸条的当晚就会盗走人家的财物，难道这回他竟然把主意打到宫里来了？"
　　"陛下，我立刻传令所有的大内侍卫取消休假，今夜严加防范！"夜华急忙道。
　　"不必了。"龙皓天好笑地道，"我这宫里有什么好偷的，真正值钱的东西都在宝库吧？把那里守好就可以了，不然真失窃了，三千侍卫拦不住一个人，你们的面子往哪里摆。"
　　"宝库那边由我把守，夜大人率领一部分人守护陛下的寝宫。"柳无心硬邦邦的语气不容人反对。
　　"随便你们吧。"龙皓天笑笑，也不拒绝属下的好意。尽管，他虽然不明白卫清痕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但他也相信他是不会伤害自己的。
　　于是，这一夜宫城中灯火通明，到处都是一队队的巡逻士兵，甚至连房顶上都安排了不少，把个皇宫守卫得如同铜墙铁壁一般。
　　然而，直到天明，数千只眼睛也没发现任何异常，什么都没有发生，一切如同一场闹剧。
　　柳无心和夜华面面相觑，终于决定先向龙皓天禀告。
　　"陛下？"夜华轻轻地向着低垂的锦帐叫了一声，虽然有些奇怪龙皓天怎么会起这么晚。
　　良久，锦帐中没有半点声音。
　　"好像有点不对？"柳无心低声道。
　　夜华皱起了眉，道了声"得罪"，上前小心地撩开锦帐。
　　棉被凌乱地堆在床上，就只不见应该睡在上面的人。
　　"糟了！"夜华一声惊呼，冷汗涔涔而下。
　　"怎么了？"柳无心一个箭步抢上来。
　　夜华一脸木然，捡起枕上一张素笺递了过去。
　　纸上是六个飘逸潇洒的大字：皇帝一名笑纳。
　　落款仍然是一只笑眯眯的可爱狐狸头。
　　柳无心一头的黑线，如此森严的禁卫，竟然被人无声无息地把皇帝给偷走了？
　　"怎么办？"夜华道。
　　"先封锁消息吧！"柳无心无奈道。
　　而此刻，龙皓天一脸无奈地看着坐在对面，依旧没心没肺大吃大喝的人。一觉醒来，却发现人已在一家客栈中，而眼前这个小恶魔却笑眯眯地告诉他，他是被偷出来的！
　　"喂，你不饿吗？等会儿会没力气哦。"卫清痕用一根筷子敲敲他的碗沿，"还是说，菜不合胃口？但是这揽月楼已经是京城最好的酒楼了耶！"
　　"你胆子也太大了吧！"龙皓天苦笑了一声，不过心里倒是没多少怨气。
　　"找你出来玩玩需要胆子的么？"卫清痕灵动的眸子一转，笑靥如花。
　　"真不知说你什么好。"龙皓天摇了摇头，无奈道，"现在宫里一定已经闹翻天了。"
　　"管那么多，你又不开心。"卫清痕满不在乎地耸耸肩，夹了一大块松花鱼放进他碗里，"做人像你这般不是太累了吗？开心就好了，别以为天下事都是你一个人的责任。"
　　"我是一国之君啊。"龙皓天轻声道。
　　"我知道。可是......"卫清痕翻了个白眼，不客气地道，"你下面还有三公、丞相、元帅、六部尚书等等一大堆大大小小的官儿，如果什么事都要你亲历亲为，还养着他们干什么？糟蹋粮食啊！"
　　"可是......"龙皓天明知道他一片歪理，但就是想不出如何反驳。
　　"别可是了，你离开几天，这大天朝不会亡国的！"卫清痕挥手截断了他没出口的话。
　　龙皓天无可奈何地一声叹息，但焦躁的心情倒是平静下来了。反正事已至此，不如就像卫清痕说的，在外面玩几天吧！就是有点对不起柳无心和夜华了，想必他们大概急得想一头撞死的心都有......
　　"快吃吧！等下我带你去个好地方玩。"卫清痕满意地笑笑。
　　"好地方？"龙皓天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心下暗自嘀咕。
　　不过，没一会儿工夫，他那不祥的预感就变成了现实。
　　"这就是你说的‘好地方'？"龙皓天脸色铁青地推开一个缠上来的娇媚女子。
　　"是啊，这里可是全京城最好的青楼呢！"卫清痕一转身，巧妙地躲开两个女子的纠缠，一面笑道，"还是你比较喜欢小倌？隔壁那家就很不错！"
　　"你好像很熟的样子。"龙皓天瞪着他。
　　"那当然。"卫清痕当作没看到他的脸色，自顾道，"我隔三差五地从这种地方把龙皓风拎出来，怎么会不熟！"
　　龙皓天闻言，莫名地松了口气的同时，脸色又不禁难看几分。自家的弟弟这几年在外面到底干了些什么？
　　"喂，怎么样？有没有喜欢的？"卫清痕笑问。
　　"走！"龙皓天神色一沉，一把扣住他的手腕就夺门而出。
　　"哈哈哈......"一出门，卫清痕终于忍不住毫无形象地捧腹大笑。
　　"耍我很好玩吗？"龙皓天显得有些狼狈，但不知为什么，对着这个人，他就是生不出气来。
　　"很好玩。"卫清痕居然还同意地点头。
　　龙皓天怔了怔，随即哑然失笑："走吧！不是你带我出来玩的吗？"
　　这回倒是轮到卫清痕发怔了。皇帝么，不应该是脾气很大的吗？为什么这个皇帝这么好说话的，被耍了既不像龙皓风大吵大闹，也不像寒妙砚转头就走，依然是那么淡淡地笑着，如同明净的天空一般，仿佛可以包容一切。
　　"怎么了？"龙皓天温和地问道。
　　"没有，我们去赚钱吧！"卫清痕回过神来。
　　"赚钱？"龙皓天立即想起柳无心的评述，不禁迟疑道，"你该不会想去偷吧？"
　　其实也难怪他这么想了，怎么看卫清痕也不像会是正经打工赚钱的。
　　"偷？我会干这么没品的事吗？"卫清痕的手指几乎点到了他的鼻尖上，"本少爷要钱，当然是正大光明地赚了！"
　　龙皓天好奇心起，忍不住想看看他如何"正大光明"地赚钱。然而，一个时辰后，卫清痕怀里揣着一叠银票从一家赌场里出来，顺便将几名赌场护院送去医馆后，他是彻底无语了。
　　"好了，有钱了，我们去哪儿玩吧！"卫清痕兴致勃勃道。
　　"这就是你赚钱的方法？"龙皓天道。
　　"是啊，这世上还有什么方法比赌来钱更快？"卫清痕理所当然地道，"要不是我有这一手，哪能在江湖上过得那么逍遥？"
　　龙皓天彻底无语。
　　"切，吃喝嫖赌可是男人的四大乐事，我真要怀疑你到底是不是男人了？"卫清痕一面数银票，一面说道。
　　"我是不是男人，你要不要试试看！"龙皓天突然出手，一把将他按在墙上。
　　看到那双漆黑的眸子里闪烁着危险的光芒，卫清痕不禁干笑起来，果然是兔子急了都会咬人啊！
　　一阵冷风吹过，伴随着的是街道上数百道目瞪口呆的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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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琴剑山庄。
　　"妙妙，你昨天教我的剑法我已经练熟了！再教我下面的吧！"一大清早，龙皓云就闯进书房把寒妙砚拖了出来。
　　寒妙砚也很无奈，原本见龙皓云对自己的武功感兴趣，便随手教他几招，想让他忙于练习而没空来纠缠自己。谁料龙皓云还真有练武的天份，上手极快，一套非常复杂的落英剑没几天就快学完了。
　　其实皇家子弟哪里有天资不好的，只是龙皓云向来好动，总不肯静下心来练功，两天打鱼三天晒网。可如今教的人是寒妙砚，自然让他多用了几分心思。
　　"看好了。"寒妙砚折下一根树枝作剑，放慢动作演示了两招剑法。
　　龙皓云睁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晨曦中那个翻飞的青色身影。
　　突然间，一阵破空声响传来。
　　寒妙砚看都不看，手中的树枝往后一挑。
　　"啪！"的一声，用来当暗器的小石子被打飞，但那根柔弱的树枝也被石子上带着的强大内力击断。
　　"谁？"龙皓云警觉地看着石子飞来的方向。
　　"卫清痕！"寒妙砚一声清喝，语气中听不出是愤怒还是无奈。
　　"亲爱的师弟，想我了没有？"卫清痕笑吟吟地从树后走出来。
　　寒妙砚脸色一沉，没有理会他，目光直落到他身后的人身上："龙皓风！我不是说过你要是再敢踏进琴剑山庄半步，我就挖了你的眼睛打断你的腿！"
　　"噗--"卫清痕先是一愣，随即忍不住大笑出来。
　　一边的龙皓云脸色苍白，躲在寒妙砚身后小心地拉了拉他的衣袖。
　　见卫清痕并没有解释的意思，龙皓天只能无可奈何地站出来："不知道舍弟如何得罪了寒公子，皓天替他赔罪了。"
　　舍弟？寒妙砚怔了怔，心跳不禁加快了一拍，脱口道："皇上？"
　　龙皓天含笑点点头，看向想偷偷溜走的龙皓云："你还不给我滚过来？"
　　龙皓云见躲不过去，方才慢吞吞地踱了过来，低低地叫道："皓天哥哥。"
　　"你这小子，现在知道装可怜了？"龙皓天笑骂了一句，摸了摸他的头。
　　"皓天哥哥，让我留下来好不好啦？"龙皓云见他不但没骂人，还如此和颜悦色，不禁缠上去撒娇。
　　"你一个皇子，留在江湖中成什么体统。"寒妙砚轻声道。
　　"那我不要当皇子好了！"龙皓云道。
　　"胡闹！"龙皓天呵斥道，"你当皇子和官员一样，可以说不当就不当的吗？"
　　"皓风哥哥还不一样在外面自由自在。"龙皓云不服地嘀咕。
　　"皓风有自保的能力，你有么？"龙皓天反问了一句。
　　并不是他想限制弟弟的自由，只是，生为皇家人，这辈子就逃脱不了政治权谋，若是皇子被人利用，甚至用来威胁他，恐怕就是天朝的灾难了。尤其龙皓云从小被照顾得太好，心思太过单纯，若是落在有心人手中，后果不堪设想。
　　"我在跟妙妙学武功啊，我会努力学的啦。"龙皓云辩解道。
　　妙妙？龙皓天虽然心头忧虑，但听到这样的称呼，还是忍不住展颜一笑。
　　寒妙砚不禁狠狠地瞪了龙皓云一眼。
　　"唉，这么急干什么，皓云要不要回去，等你走的时候再决定也不晚。"卫清痕笑着拉住龙皓天的手就走，"走了走了！昨晚下过雨，现在上山能看到云海，回来刚好吃午饭。"
　　"知道了，你先放开手。"龙皓天无奈道。
　　龙皓云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家一向威严肃穆的哥哥被人连拖带拉地拽走，心里涌起一个大大的问号。哥哥不是最勤于政事的吗？怎么会突然跑到这里来，还是和卫清痕一起？
　　寒妙砚眉头紧锁，联想起师兄素来的行事作风，几乎可以确定他绝对不是用了什么正当手段把皇帝带来的。
　　"妙妙，我不想走，我喜欢你！"龙皓云突然一脸认真地道。
　　寒妙砚脸色丝毫不变，摘下腰间的冰纹剑递给他："这把剑如何？"
　　"很好啊！"龙皓云抱着剑爱不释手。
　　"喜欢吗？"寒妙砚继续问。
　　"当然喜欢！"龙皓云忙不迭地点头。
　　寒妙砚一声叹息，轻声道："你说喜欢我，和喜欢这把剑有什么不同吗？"
　　龙皓云一呆，笑容顿时僵在脸上。
　　"跟你哥哥回去吧，这里不是你该在的地方，你既然喜欢这把剑，我就送给你了。"寒妙砚的话音未落，人已不见踪影，最后几个字是远远地送过来的。
　　龙皓云抱着冰纹剑呆呆地站着，胸口百味交杂。
　　第三章 南下
　　时光如水，不知不觉间，龙皓天已在琴剑山庄住了七八日。
　　这几天也许是他二十几年的生命中最惬意的一段日子了，每日被卫清痕拉着游山玩水，或者在山庄里品茶，喝酒，论剑，几乎做尽了平日里不被允许的事。比如说，在山涧里捉鱼烧烤，摘一大堆果子分辨哪个有毒哪个能吃，比完剑后两个人直接躺在草地上午睡......
　　倒是寒妙砚时常不见踪影，龙皓天心知肚明他是在忙着处理劫来的赃物，但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作没看到了。而龙皓云自然是跟着寒妙砚团团转，似乎那天寒妙砚的话一点儿都没打击到他的热情。
　　"怎么了，一个人在这儿发呆。"卫清痕拍拍他的肩膀。
　　感受着午后的花园里暖暖的阳光、清幽的花香，龙皓天闭着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隔了一会儿才道："清痕，我要回去了。"
　　"哦。"卫清痕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
　　"出来很久了，我怕朝里出什么事，无心他们压制不住。"龙皓天继续道。
　　"知道了！"卫清痕不悦地打断他的话，"明天我送你回去。"
　　"嗯。"龙皓天偏过头似乎想说什么，但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皓云呢？你还是要带他回去吗？"卫清痕淡淡地问道。
　　"不了。"龙皓天迟疑了一下，微微摇了摇头，"就让他呆到赈灾结束吧。"
　　卫清痕有些讶然，忍不住挑了挑眉。
　　"这段日子的自由就算是我送给他的成人礼物。"龙皓天轻轻一叹，天空般的眸子中闪过一丝怜惜。
　　"你永远都只会先替别人考虑，什么时候才想到自己？"卫清痕终于板不住脸。
　　"清痕，再帮我个忙好吗？"龙皓天浅笑起来。
　　"说。"卫清痕干脆地吐出一个字。
　　"帮我去一趟河南。"龙皓天说着，摘下颈上的一方九龙玉佩放在他手心，"这个借给你，闹出事来，你不需要担责任。"
　　"你要我当钦差去给你整治河防吏治？"卫清痕睁大了眼睛，脱口说道。虽然他一向大胆，但龙皓天这个决定也实在太出人意料了。